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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未必。”幸村没有回头,或许是故意的,故意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血痂脱落的时候,就是伤口愈合的时候。讲述,同时意味着告别。”

过了一会儿,她道:“这句话你以前也说过。”

“是啊。”幸村的语调很平静,“在你问我细致调查网球部的失败体验会不会冒犯到我的时候。”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背影,投向波光潋滟的河面,想起那天所见幸村的眼睛,仿佛隔着漫长的时间,在故事的,遥遥注视着她:“你说不会。于是我放下负担,问你……”

他瞬间接过话来,每个字,都和当初一模一样:“‘得知自己可能再也没法打网球,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回答道:‘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就像是失去了一半的自己。’”

短暂的屏息后,幸村笑了。“你那时候还真是过分,”他说,“分明知道不该问,却还是要问。问就问了,偏偏还想落个好,来征求我的同意。我能说什么呢?横竖逃不掉,我只能同意了。”

早川也笑了。她知道幸村没有计较的意思:“其实我是替自己问的。”

“我很幸运,依然能够打网球。”幸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从草丛前站起身,这时方才回过头来看她,“那么你呢?你找回另一半的自己了吗?”

找回来了吗?视线中荒木老师的身影逐渐模糊,从一个人,到一条线,再浓缩成一个点,很快就要看不见了。他提供了许多答案,又留下了更多问题。姐姐是否找到了自己的“病因”,她如何处理自己的糟糕情绪,而那句“我可能只会爱你到四月”,又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份爱意多少有些虚幻的成分,类似于她的剧本,女主角读了太多浪漫小说,才会追寻“爱”的感觉,她是因为孤立无援,才想用“爱”排遣;还是说这“爱”固然真实的,但也到此为止,不能往前了?

这些问题可能永远找不到答案了。至今为止,她遇到的每个人,那些自以为了解姐姐的人,白鸟、宫崎、母亲、老师,都没能给她完整的答案。

或许本来就没有完整的答案。她追根溯源,反本穷末,拿着一把旧钥匙,去敲厚厚的墙。由此而生的情绪,不甘、愤怒、屈辱、疑惑、怅然,有多少是因为姐姐,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

在医院楼梯间里坐到天明,葬礼上手足无措的自己;被父亲冷嘲热讽,泪水漫过卷子的自己;初入立海迷宫,隔着一道厕所门遭人议论的自己;学生会里举步维艰,听任宫崎调遣的自己……

国二的冬天,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姐姐没有来,电话没有挂。她从漫天大雨中涉水而过,记住了国文卷子上白纸黑字的悼文,丘园未归,馆舍先捐,百身莫赎,一梦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