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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许,大概——其实根本没有人要求她弥补。父母不需要,姐姐也不需要。她告诉自己,成为第二个姐姐对他们来说意味着许多,譬如家庭的重建,伤口的愈合,生命的延续。但这只是一场催眠术。催眠者是她,被催眠者也是她,家用跑步机的滚轮转动不休,她朝着设定好的目标努力,气喘吁吁,屏幕上的数字不断更新,却并没有前进一分一毫。

“失去一半的自己”——说得太对了。迷人的比喻像是一个谜语,然而真相从来都在表面:她失去的只是自己,不是姐姐。就算她已永远地失去姐姐,也不可能通过找到自己,找回姐姐。

她对幸村摇了摇头:“我不想找了。”

幸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真的不找了?”

她说:“我和姐姐是两个人。”

这话谜语一般,然而幸村听懂了。他笑道:“可是你们很像。”

幸村说,夏天参加远征,西班牙队的成员邀请他去看本地的弗拉明戈舞蹈。据说那是真正的弗拉明戈,从不会出现在剧场,只有经朋友私下联络,才可能进入夜幕下某处不起眼的小巷小门,在一个不太大的房间里,坐在少许“内部人”中间观赏。

吉他声砰然进发。舞者足尖点地,黑裙绽放遮天之际,仿佛命运就此开始。那支舞和他看过的商业演出不一样,是复杂的、纠结的、撕裂的、尖锐的,热情又痛苦,敞开又隐秘,倾诉又沉默,目光中交织着鼓励与禁止,支撑与对抗,前进与退守。

他说,听荒木老师说起学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支舞。学姐给我的印象,就是那天的舞者。不是芭蕾的清纯或华尔兹的高贵,而是弗拉明戈的孤冷顽强,耸肩、昂首,眼神落寞甚至严厉,与舞伴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手中响板跟随靴跟踏出的铿锵顿挫,用令人眼花缭乱的眉梢、指尖以及腰身,回望内心。

早川沉默地听着。等他讲完,突然笑了:“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诶?”幸村神态错愕,仿佛突然被她从夏天的夜晚召唤回来,“有吗?”

“听这个描述,好像这支舞和你更像一点,或者说,跟国三的你更像一点。”早川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不过没关系,你心里有一个关于姐姐的印象,我心里也有一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昨天还对幸村说,姐姐的故事有太多版本,恍若散落在万花筒底部的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样。然而这也未必是件憾事。万花筒拿在手中,轻轻摇晃一下,上百个玻璃碎片组合成一幅美丽的图案;打乱这一幅,还会得到另一幅。

想要成为第二个姐姐,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论她的意愿,因为从来就没有唯一的、确定的“姐姐”。这动态的过程本身,就是早川明理的故事,永远没有答案的故事。

她曾经纵身跃入汪洋。世界如无限嵌套的俄罗斯套娃,套娃中心,她为自己设定的结局逐渐成形。此时此刻,像是套娃层层打开,往里窥觑,那一切,“姣好的容貌、发达的运动细胞、良好的人际关系,18岁时当上学生会主席,和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生谈恋爱,高中毕业前夕保送东京大学”,其实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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