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花败柳(2/2)

楚江心潮澎湃,头次觉得自己治病能得这么大的成就感。

“楚先生,小弟舒晴方多谢楚先生救命大恩。”舒晴方的声音倒是比楚江想象中的高亢清朗,颇有玉碎凤鸣之感。

楚江笑:“不必多谢,医者父母心,我本家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我看不下去救了你,虽然嗓子好了,但也不要多说话,我再给你熬一剂,吃点冰糖梨汤,巩固住了。”

“我现在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但我发誓,绝不负先生再造大恩大德。”舒晴方抬起扭曲的手指颤抖着,哽咽道。

“不要谈那些,我不求回报,恢复身体最重要,你躺下,现在小解还有痛楚吗?我指的是尿路尿道口。”

楚江一本正经,温和体贴的掀开舒晴方下体的破衣服,拿来尿壶。

舒晴方瑟缩发抖,脑子里一阵阵可怕的阴影回忆,强撑镇定:“不是很疼了。”

“嗯,还是年轻,恢复的好,我把里边儿的檀香木细管儿抽出来,你试着自己排尿。”

楚江摆弄着私密的小肉棒,龟头对准,舒晴方颤抖痉挛,“哗……哗哗……”尿流断断续续的顺利溢出。

“嗯,非常不错,果然是年轻恢复的快。”楚江称赞。

出汗排毒,能尿就能排泄,肛门肯定不能用,阴茎能尿尿排毒也是好的。

不过四五天,银子恰如流水消逝。

楚江发愁,他必须想个赚钱的法子,否则根本撑不住一个月。

但,他这点钱哪里够开药铺子的,连江湖游医他都不够本儿。

好在几日里,他与小沙弥混熟,见缝插针的给寺里的僧人免费诊治,饭食有了着落,总算节省了一些银钱。

‘唉,我不是肛肠外科出身的啊,唉,硬着头皮上,给他缝残了不就糟糕?’

楚江把他的迟疑告诉了舒晴方。

舒晴方没想到楚江能这么直白的问他,耻辱的半晌才喃喃:“一切听凭先生的医术做主,晴方感激不尽谈何怨言?”

其实只要能恢复常人的功能,他就满足了,只要能活着复仇。

这一句,楚江把心放到肚子里,把他们的睡房清理的干干净净,支起布架,让舒晴方趴着,进行他古代的第一场“肛肠手术”。

好在有他跟老李郎中一起研究的华佗秘方,麻服散调好饮下,舒晴方的痛苦会减少些。

楚江用的丝线是最上等坚韧的最细蚕丝线,古代条件匮乏,又没有羊肠缝合线能用,只能用最方便拆卸的线了。

摸清里面的伤势,指检肛门括约肌,受损程度还在可控制范围内,舒晴方年纪小,恢复和收缩能力比较强,退一万步,哪怕真的严重,也能再长一长,楚江再来为他治疗,松口气,息肉割掉,腐肉割掉,直肠处的破裂口全部缝合,肛门肉褶也缝的漂亮紧致,直肠口与肛门入口股道缝牢。

满手的鲜血,满头大汗的楚江真怕小孩儿撑不住,手术前几天一个劲儿的给小孩儿喝鸡汤鱼汤补身,手术后两个时辰,给他灌了分别加了盐、糖的水。

看着一朵“漂亮”的小惨菊再修缝成。

蒙着脸布的楚江长长嘘一口气,满意的点头,看着那朵鲜红的小雏菊嵌在白净了的臀瓣里,诡异的蛋疼。

“嘿,我真是个天才。”

给舒晴方吃了麻服散解药,麻药劲儿过了,舒晴方头疼晕转,下体一阵阵撕裂的剧烈抽痛。

但那种被弄坏掉的糜烂痛苦感完全没了。

楚江累的一屁股坐在破木箱子上,擦汗:“别动,千万别动,我刚刚给你涂了药,你这一个月只能趴着,肛口的伤非常严重,不过你放心,全部缝合好了,你要是动了,线开了,就得再遭罪。”

舒晴方也顾不得自身的耻辱幽愤,他非常感激,更觉得神奇,麻服散这种传说中的药,听闻只在内宫有,太医院院首都未必用过几次,小小的沧河城,竟然有这等神医。

满腔的怨毒和灰心渐渐回转,就像已经牢牢的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次日天放光。

舒晴方一觉醒来,伤口已处理好。

“多谢先生,有劳您。”舒晴方虚弱的道。

楚江怜悯的望着他,看他动一下手臂也吃力:“不要动,你需要什么直接同我说。”

古代没有ct,他只能摸出一些稍严重的伤势,舒晴方的骨伤还是超出他的想象,怕是四肢都有些碎裂的小伤。

小孩儿很少说话,只要一说,都是些要报答他,感激他的话语,那股阴凄抑郁之色仍然很浓重。

一间屋子住着,楚江感觉到很压抑,当然,他本身也有些消极,凑合个伴儿吧。

后续五日,楚江细致无比不分黑天白夜的照顾舒晴方,术后护理非常重要,屋子阴凉绝不能通风,一直保持洁净干爽。

五天里,除了‘谢谢’二字,舒晴方什么都不说。

楚江见他没有术后并发症,便开始购买药在室内材制作一些中成药,将冰片、麝香、血竭等药材用铁药碾磨成粉末。

“唰唰唰……唰唰唰……”脚踩在把柄儿上小腿前后匀速踩摇。

“不管发生什么事,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以图后效,最后一口气没了,任何都是徒劳。”楚江安慰呆呆的小病人。

舒晴方低头看着自己支离破碎被拼凑的身体,苦涩:“先生也愿意为一口气,像我一般苟且吗?”

楚江转头对他友善莞尔:“自然,人活一口气吗,活着才有希望,其实我也挺累的,但啧……嘿好死不如赖活着吗,否则咱们死了,也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耸肩,其实无奈。

舒晴方偷偷把碎瓷片藏起来,鼻子馕馕的,红着眼眶:“您说的不错,多谢您。”

他其实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孩子啊,不要再谢了,你要快快好起来,也能帮我做点药,打打下手什么的。”楚江和蔼的笑说。

舒晴方听着话,觉得楚江故作老成很有趣:“先生看着没比晴方年长许多,不如直呼我的名字,晴方。”

“哈哈,我啊,我今年二十一岁,但实际要比这个年龄大许多,晴方你呢?”

“晴方差一年就满束发之年了。”

“十四?”楚江故作惊喜的重复。

舒晴方澄浸着冰糯翡翠光泽的大眼睛看向他,不解。

“十四才好,肌肉骨骼都没长开呢,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把你治好,让你恢复如初。”

“我信先生。”舒晴方闷闷点头,本把这句话当做楚江哄他呢,但与楚江的眼睛对视后,他怔住了。

眼睛里是倾泻而出,迫待肯定的真挚和坚毅。

他信他。

楚江忽而想起什么:“对了,晴方,我去给你办了良籍的文书,事情从急,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我们都要避一避风头,等你大好了,我们搬去黑河城,你暂时叫这个名字,是我的‘表弟’。”

文书上写着舒晴方的“良民大名”——水潋滟。

诗情画意的名字,很是动听。

舒晴方眼睛涩然,他怎当得起楚江的赞誉。

“老子《道家》上说‘上善若水’、《清心诀》也有清心如水,清水既心。潋滟,溶于山间尘土,却至清至澈,柔耀艳艳,恰似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这名字如何?我可是绞尽脑汁想的。”楚江笑。

“好。”舒晴方牵动嘴角,虽然笑不出来,却感受到一阵阵暖流涌入心间。

舒晴方的伤势稳定,天儿也越来越冷,屋内购置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棉被,碗筷等等给物,楚江看着所剩无几的存银叹气,剩下一张小面额银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的。

“谁?”突然看见前门开了,人影晃动,楚江问。

“楚大夫,我们方丈风湿病又犯了,劳烦您给看看。”小沙弥探头探脑的挨着门边儿,好奇的往灰蓝棉布帘子后头瞧。

楚江把舒晴方严严实实的用一张破竹帘子遮挡好,叮嘱舒晴方几句。

从后门绕出来,掀开棉布帘子,对小沙弥温笑:“里面是我的亲眷,还是小哥儿,静松小师傅,非礼勿视,带我去见方丈吧。”

小沙弥清松双手合十很是抱歉:“失礼失礼,我受方丈所托来照应你们,是想问楚大夫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楚江扔给小沙弥几个铜板:“还是老样子,你帮我守着这儿,别让其他人进门就成,前日我刚刚给了你治疗的方子,怎么?方丈喝了不管用吗?”老秃驴的病情已经这般严重了?

“您去便知,他老人家年岁大了,寺里香火还不景气,唉。”

后堂阁楼,老方丈真端坐在榻上喝一碗热汤,见楚江和小沙弥进门。

“楚大夫您快快请进。”初岫方丈很是客气,在大徒弟静岩的搀扶下站立。

楚江忙抱拳,问候:“方丈客气,多亏您好心善留,我和表弟才有容身之所,不知您的风湿骨痛好些了吗?”

初岫方丈见楚江不服初见时的唯唯诺诺人品,反而落落大方,一派合宜,忙让他坐下:“老衲好多了,几十年的顽疾,多亏了楚大夫您才得以治好。”

楚江为他把脉,照常惯例针灸,这次却没有按摩,而是留下一瓶药膏。

“此乃‘换骨膏’,用酒化开了,每晚睡眠前揉在患处,能缓解病痛。风湿病不是一日就能除根的,还请大师按时喝药。”

初岫方丈点头,拿着药膏:“不知楚大夫,师从哪位名医?竟也让你这般寥落?”

楚江告一声愁苦:“方丈仁慈,先师亡故,小可贫寒,携了先师书信是投奔师叔而来,不料……”

话至说一半停住,老方丈明白了。

“楚先生啊,您与老衲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初岫方丈哀道。

静岩和尚拍拍师父的背,对楚江道:“楚大夫,您看我们寒山寺和金兰寺相比如何?”

这让楚江怎么回答,寒山寺僧众少僧舍寺堂破旧,香火多是贫民百姓,因为地理位置偏僻还在半山腰,来拜佛的人更少了。

楚江颔首:“大师父,有话不妨明言?”

初岫方丈年愈七十,着实不好意思张口。

大徒弟静岩和尚手合十作揖:“楚大夫,实在是有事相求,我们寒山寺的僧众精通佛礼经法,却不被众人所认,兼有讹传,说我们寒山寺闹鬼,我们师父其实是鬼和尚等荒唐谬传。”

楚江低头,拳头抵在唇边忍笑。

他们要是鬼和尚,自己也堪称是鬼大夫了。

“饶是此般艰难,沧河城的知府手下的豺狼还见天儿的来打秋风,我们寒山寺清贫哪儿像金兰寺有大笔银两啊,他们便私吞了朝廷对寺里的义给物。其实,您住的僧舍,我们也很少收银两的,实是无奈之举。”

“山路虽难行,但只要人人有朝佛向善,驱病纳福之心,寒山寺的生计便不是问题。”

静岩和尚一再作揖,小沙弥静松给楚江端来了一盏黑枣茶。

“所以,我与师父、五位师弟、十几位师侄师孙商议了,我们寒山寺主供的是观音菩萨,把观音大殿的左偏堂整修辟出来,专供您看诊用。对外则称您是我们寒山寺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号寒山医士,看诊的诊金便是药堂设立的功德银钱箱,我们寒山寺愿意将所收的全部黄白之物给您。”

大和尚非常诚恳,初岫老方丈度量着楚江的神情,忐忑不安:“楚先生,实是世道艰难,我们寺里吃食难以过冬。”

楚江暗喜,果然善心是有回报的。

沉思片刻,觉得可行,但自己靠着寒山寺这棵大树未免太过点眼:“大师,为何不去给富贵人家超度做法事赚些银钱呢?”

静岩和尚冷笑:“为富不仁,恶贯满盈者,我们寒山寺的僧众决计不能超度!我师父前年与金兰寺的方丈论经讲道,那金兰寺的和尚辩输了,暗地里下阴——”

“静岩!”初岫老和尚呵斥道。

静岩低头:“徒儿知错。”

楚江略一想:“黄白之物是凡人都不可缺,方丈,我觉得此方法可行,但细则还需周密商议。”

“自然,自然!只要您答应!”初岫老和尚很高兴。

楚江微微一笑:“您就这般信得过我?”

静岩大和尚感激道:“楚大夫,您这几日为我们师兄弟义诊,医术精湛,还治好了师父的老寒腿,对您的表弟也是极尽照顾之能事,您这般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悬壶济世的好大夫,我们寒山寺若是不信您,就再无人可信了。”

楚江拍板定下,抱拳朗声道:“好!自然不会辜负各位!”

老和尚、大和尚、小沙弥高兴的互相看看,对着楚江三度稽首,连连感谢。

其实楚江也怕寒山寺的和尚们别有所图,但细想,若是真的那般多心机谋算,这寺庙怎么会被经营成这副模样,何况和尚们连功德箱里的捐银都不要了,他若是再多想。

他楚江岂不成了别有所图之人了?

明明郎朗,互惠互赢,没想到古代和尚还挺有头脑,挺端正的呢。

定下要在寒山寺开义诊药堂后,楚江也写清了利益分成。

药堂功德箱的所收全是他的,观音菩萨前的功德箱他是坚决不肯全拿的。他只要一成、寺里收九成、每日再供给饭食。等寒山寺香火好后,每日供给两人份的米粮蔬果即可。楚江不参与香火灯油钱的分成。不过药堂的各种药材、柜子、大案等成本全由寒山寺负责掏钱购买,但药堂内的所有是楚江规划全权使用。

初岫老和尚不同意,这一看便是楚江吃亏了,但楚江坚持,他也无法。

除此之外,楚江还要求有个帮手。

于是,初岫方丈大方的派了两个小和尚,皆是他教导的入室小徒,一个叫莲池,十一二岁上下很是灵巧机敏、另一个一个叫扶风,八九岁的模样呆呆的。

事情定下,唯独一件重中之重。

尽管方丈不同意,但楚江一定要收药的成本钱,否则这寒山寺的药堂肯定又会黄摊子了。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寒山寺虽然穷,却有不少值钱的积年法器。方丈派人将金银铜铁法器当了一百多贯钱,在楚江的安排下,购置了两面墙的中药七星斗柜,正中大,侧旁小。包括看诊的乌漆大案、小铜戥子称、药碾轮子、碾子、切药铡刀、虎称铃、铜的木的石的药臼各一只。等等用具,应有尽有。

名贵的药材暂时少量购买,多多购买一些便宜量大的,更有药材能在寒山采摘栽种的。

有了银钱,楚江和静岩大和尚商量,修整了一下寺的屋顶,白漆墙壁,再给菩萨相修一修,在寒山寺后院多多种一些蔬果。

楚江几乎快以为自己是寒山寺的总管了。

短短五日的功夫,一间像模像样的药堂在观音大殿旁开立。

楚江带着舒晴方搬到了更好些的居士房舍,这本是供应来上香的达官贵人休息的地方,与寺庙观音大殿仅有着一墙之隔,方丈把距离观音殿最近的一间好院子给楚江住,并开了一扇门。

看楚江带着病重体虚的“毁容表弟”不易,方丈给了楚江五百个铜板周转。楚江非常高兴,当即买了一只鸡烹了浓而不油腻的人参须鸡汤、五味子鸡汤给舒晴方喝。

“楚大哥,您的医术一定能扬名立万。”舒晴方恭喜楚江,摸摸自己的结痂瘢痕狰狞的脸,看了一眼楚江精明强干的模样,自惭形秽的低头。

楚江苦笑:“扬名立万不需要,目前是治好你,混口饭吃,平平安安的。”

舒晴方的皮外伤恢复的不错,喝了几天的鸡汤精神气也比往日好多了。

楚江狠下心,留下两个小和尚照料,自己背着药箱开始在城郊的各个村子走动‘免费留药义诊’,天不亮出门,天黑归来。

夜里还要照顾舒晴方,累的晕头转向,人活活瘦了一圈儿。

初岫老方丈不明白楚江为什么放着草堂不用反而这般劳碌。

大和尚静岩却看出了其中门路,笑着对师父道:“楚先生真是精明强干,他这是把咱们寺的自在堂传出去呢。”

五日后,寒山寺‘观自在堂’开张。

观自在菩萨,身自在堂,心自在堂,身心健康得自在的好兆头。名字还是楚江取的,方丈和僧众们非常喜欢。

初初来人并不多,大都是周围看不起病的农家老人幼儿。直至楚江当众接了城内一名小捕快的老阿姆错位断裂的骨头,立刻贴上膏药并施针止痛,那老阿姆当场行走自如,‘观自在堂’的名声因此传扬开来,沧河城城内的老百姓闻名而来看诊上香的人愈来愈多。

每日卯时一过坐堂看诊,至酉时七刻闭寺歇整,六个时辰坐堂看诊。

来看病的人一定还会拜观音,香火灯油钱日日递增。

楚江与老和尚商议,若是能在寺内举办了一场祈福法事,定然能让许多信众慕名而来。于是,初岫老和尚带领一众僧徒三天三夜通宵念经祈福,不眠不休,诵经声震得寒山回嗡响,每天都有上千老百姓们一同朝拜祈福,场面异常宏达震撼。

一身灰僧袍的初岫老和尚神圣肃穆的举着玉净瓶,一支杨柳枝条沾上无根水,点点跪拜的百姓。

说来有趣,法会前一连几日阴天小雨,法会当日却天公作美,三日来全是晴空万里,每到日落之时,祈福的会场上空竟然升腾起漫天火红的朝霞,第三日的时候,无数人看到了寒山寺上空的五彩祥云。

此等异景,人人都道寒山寺是圣地。

寒山寺不要法会的入门银,更不要捐银,对功德箱的银两也没有任何要求,给或者不给皆可,参加集会的信众每人给一只福饼,有寒山寺观自在坐下的神医免看诊钱。比起金兰寺那昂贵的会费,香油钱,寒山寺不知道有多高风亮节。

如此这般,寒山寺竟在短短一月时间内,与金兰寺分庭抗礼,甚至风头盖过了金兰寺。

一个月后,楚江分了一成的香火钱,把药堂内塞的满满的几只药堂功德箱搬到自己和舒晴方的小院卧房内打开,清点。

“哗啦啦……”目测足足五十多贯的铜板。

舒晴方赞许的点头,目光滞涩。

他暗道:我好生无用,拖累了楚先生,否则此等医术上的造诣,早晚能成大器。

楚江很高兴:“还有碎银呢十多两,香火钱方丈分了我一成,共七十两九百五十一钱银,怪不得每逢战乱灾年,只有寺庙有银钱收留流民施粥放粮呢。”

见舒晴方并未有喜色惊色,楚江讪讪的,颇不好意思道:“你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哥儿,想必这些银钱也不算什么。”

舒晴方苦着脸,牵强勾起唇角:“怎会,我是舒家的嫡出次子,舒家的嫡系子孙每个月月例银子才十两,我还没有自己赚过一文钱的银子,我实是比不上先生您能干。”舒晴方寥落惭愧的道。

楚江噗的一笑:“不急,你还小呢,十四五岁的孩子赚什么钱,能学会花钱就不错了。”

舒晴方关切的盯着楚江的脸瞧:“楚大哥,您清瘦了许多,脸色不甚好,早些歇息吧。”

是的,楚江整整一个多月没有休息过一天,开药方,抓药,分药,除了收钱和包药其余都得他亲自来,此刻瘦的像根高竹竿子。

楚江还挺感动的,也只有这小孩儿担心自己了,说了好几回让自己休息:“的确,我和方丈说累了,明儿后儿休沐两日,我这肩膀都僵硬酸痛。”

“此次卖药的成本钱都回来了,我打算新进一批名贵药材,买的多,价格会便宜,我要根治你的骨伤和脸伤,明儿咱们都好好补一补身体。”楚江兴致勃勃的从箱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笔札。

“你看晴方,我制作的红粉生肌膏,能除去你脸上的所有疤痕,佐以上好的珍珠粉,内服外用,再严重的都能恢复如初。”楚江眼睛熠熠生辉,拿着一瓷盒呈现羊脂状态的粉膏子。

舒晴方还是高兴的,始终低垂的头终于抬起来了,摸着脸:“真的能恢复吗?”

楚江点头,迟疑:“只是,这膏子有些副作用,看你如何选择了。”

“什么、副作用?”舒晴方也怕了,迟疑的问。

“红粉生肌膏中的红粉是红升丹,是以朱砂、白矾、雄黄、火消、水银、皂矾制成的,这水银你也知道,是有剧毒的,虽然不致命,但毒性吸收不易祛除。”

楚江见舒晴方害怕的样子,笑:“我从前和我师父用此膏治好了一位在失火事故中毁了容貌的三岁幼童的脸,见效极快极好。此膏的水银含量特别小,只用七日每日两次,水银毒也是能解的,三年内,多多服用牛羊乳、多食鱼蛋类的食物,就可渐渐解毒。”

舒晴方点头:“用此方吧。”

他绝不要苟延残喘的活着,他要恢复如初去复仇,哪怕短命也无所畏惧。

楚江钦佩舒晴方小小年纪的胆色:“你放心,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我会用尽我的全部医术来治疗你。”

毕竟要是把舒晴方治好,可以算是他楚江从医生涯里的一座里程碑了,对他自己有莫大的意义。

“这些银钱,我分开放,铜板放进箱子里,银两全都藏在你床下。”楚江很快规整利落。

舒晴方自然不会连这点小事儿也推辞,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床上很适合看钱,最重要的是,楚先生信得过他,他们互相依靠。

牢牢的看着外头有无人:“先生,好了吗?”

楚江笑小孩儿的认真:“全好了!”

舒晴方瞅着楚江许久,低头:“您早些睡吧。”

楚江又被小娃儿催促了,笑:“自然是要睡的,不过睡前我得给你把屁股后的新线拆下来。”

听“拆线”二字,舒晴方瑟缩着战栗,是肛口处缝合的伤口,这一个月来,头一次缝合的已经拆下,楚江不满意形状,又开刀修整了一下再次精整缝合,又到了拆线的日子了。

把蚕丝线从肛肉里一点点拽出,拆下来的线还沾着血肉,痛苦不堪。

楚江见他害怕,声音更轻柔了:“我熬好了麻服散,你喝下,什么知觉都没时我就给你拆了,但这次麻服散的药性浅,你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痛楚,但比头次无麻药强多了。”

这么说,舒晴方才略略松口气。

楚江安慰他:“这一次过后,就再也不需要开刀缝合了,不出两月你后面就能自主排泄了。”

舒晴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大眼睛湿漉漉的像个小狗儿,不停地道:“多谢您,多谢您……”

楚江看的也很是怜惜,把药碗送到他嘴边:“快喝了吧。”

舒晴方捧着药碗,喝的很急。

次日晌午。

楚江睡个懒觉,睁开眼就见对面榻上的舒晴方睁着一对儿翡翠流光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楚江笑着一个打挺坐起:“饿了吧?城郊的李村的李杏花李老阿姆送了一桶过山鲫,咱们早上喝鱼汤吧?”

舒晴方怕劳累了楚江,忙道:“先生,晴方喝米汤就好。”

楚江但笑不语,一起混了一个多月了,小孩儿还是这么客套,官宦世家出身就是礼教好。

过山鲫,能在陆地用两鱼鳍行走,全身鳞片多青黑坚硬,一跃而出水面三日都不会干渴死,骨刺儿多,肉质虽嫩却极少,清理难,因此这种平常人家都不爱吃,扔了都没人要。但贫苦人家多食此鱼。

楚江怕舒晴方肠胃受不了,熬了一点米汤先让舒晴方垫垫肚子。

他们俩住的院子很小,灶台也设在院东墙边。

废了半天劲儿弄干净七条巴掌大的过山鲫,下铁锅中用猪油煎的两面金黄,捞出后,底油烧开放入葱姜蒜爆香,加入三大碗水一点料酒,水开下入刚刚煎好的鲫鱼,盖上锅盖中火炖熬。

“饿死我了!”楚江往灶炉里扔了两个红薯,这时候一阵阵甜香钻入鼻孔内,引得他肚子咕噜噜叫。

掰开热腾腾沙瓤橘红色的烤红薯,等不及吹凉大口大口吃了一半。

甜到心儿里去了,楚江吃红薯吃的太安逸,想起屋里可怜不能动的小娃,用筷子挑了小拇指甲盖尔大小的红薯进屋去。

“来,小晴儿,尝尝味道,解解馋。”楚江把那一点红薯瓤送到他嘴边。

舒晴方在屋里就闻到好闻的鱼汤香气和烤红薯的甜香了,吞咽口水,让了让,张嘴秀气的吃了。

在嘴里化开的甜的如蜜般的滋味儿让他的舌根儿都久久回味,当即觉得米汤不好喝了。

楚江笑开,摸摸他的头:“甜吧?再等一个月,你就能吃了,柴房里我存了一大麻袋呢。”

舒晴方被摸了头,楚江甚少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头顶那股温暖疼爱的温度还残存着,脸儿发烫,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鱼汤滚了三滚,再放入楚江朝寺里领的一块儿豆腐,熬了半个时辰,只放一点盐,雪白的鱼汤鲜美的味道勾人食欲大开。

一人一大海碗豆腐鲫鱼汤,楚江就着小咸菜吃馒头喝汤,给舒晴方一个蛋黄儿做主食。

两人吃的很开心,舒晴方却担心这鱼汤飘香十里,在寺庙边上怕是对楚江名声不好。

楚江笑:“我是他们的俗家弟子,俗家弟子可不吃素。”

不仅不吃素,还近美色呢,只是对着舒晴方这小孩儿不好说罢了。

只是此生怕是与美色无缘了。

楚江没有过女人,但他也没有过男人,在这男男世界里,他怕是真得当老光棍了。

哪怕是穿越十年到现在,他也费解,为什么大黎朝的小哥儿是男人构造体内却有个和类似女人子宫的器官能生子,既然是能生子为什么不演变成女人,反而如同卵生禽类一般从泄殖腔产子呢?

吃饱喝足马上做活。

楚江把进货来的大批此等南珠收进三抽屉箱笼,毕竟造价太高,不能大喇喇的放在药柜。入药定然是得研磨成珍珠粉,于是,楚江用药杵捣碎珍珠后用药碾子人工碾磨。

珍珠粉匀出一半供给舒晴方用。每日少量的口服的两瓶,余下的珍珠粉搅合进由当归、甘草、白芷、玉兰、羊脂、紫草制成的生肌膏内外涂。

“哗啦啦……哗啦啦……”脚踩着石轮儿前后滚碾。

舒晴方静静的看着楚江制药,楚江捶着自己卷着酸痛的腰,不由得和他抱怨:“你说方丈怎么想的,派给我的两个小和尚,不知道又野到哪儿了?半大小子,比你都小,唉,大部分活都得自己来,可累死我的老腰了。”

“先生休息片刻吧……”舒晴方眸中含着心疼,他家未造迫害时,他时常为他父亲揉腰捶背,可惜他现在身子伤着,待他好了,定然要好好伺候楚先生。

“楚先生!”话赶话儿,扶风小和尚扛着一小袋子土豆进院门儿,呆呆笨笨的。

“你可算来了,去,给我倒杯水。”楚江毫不客气的使唤“小跑腿”,累了这半晌没人给他倒杯水。

扶风把一小袋土豆搁在楚江脚下:“先生,寺后的田里收了土豆,静岩世伯让我给您送来。”

楚江打开小麻袋看,十几个圆滚滚的小土豆,还沾着泥,挺新鲜的。从腰带掏出三枚铜板给了扶风,小和尚乐的屁颠屁颠倒了一大碗水给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