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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事上过新闻。大意是农民工意外受伤,艺术馆勇于承担责任。她不知道能红的新闻有什么要素,有一段时间,这个新闻被人讨论过,网民的同情之声和有识之士的质问并存在一起,商场的施工注意事项呢?保险呢?怎么会让人爬楼梯的时候摔下来?

不久之后,重心产生了偏移。有人以知情人的身份爆料,这个农民工因为爱酒贪杯,出过大纰漏,其实已经被施工队开除了。这次给艺术馆工作是他的个人行为,是为了表现给施工队看,看他做事尽心尽力。他觉得抢着干这个活儿就能亡羊补牢,跟公司再续约,所以哪怕不拿钱也要干这个事儿。这个人自己没有做好安全措施,一个人非要背着重物上楼,意外就发生了。

后来就没人同情爸爸的了,他们说,人穷,就容易愚蠢、自作聪明,就容易又懒又坏,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就容易不守规矩,喝酒误事。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别人没有义务来买单。

晓冬一条一条阅读这些评论,几乎每一条都看过。再后来,连骂的人都没有了,爸爸的事成了死水,一点风浪都不起了。

她仰着头向上看,看得太专心的时候,嘴巴会微微张开。她是十七岁的职校女生,带着一脸的蠢相。

这个世界很大,她的年纪太小,有过多的事是她无法理解的。比如说,为什么会有人上网自称他认识爸爸,然后编出这么多像真的一样的假话。一样的假话被发了很多遍就能成真的,他们在不同的新闻号底下反复发。

她爸爸不抽烟也不喝酒,这些东西要花钱。他要养孩子,养家,没有尽情喝酒的功夫。

穿着校服的女孩握着手机呆坐在那里。

她等待的那一天来得很突然,她看到有人进去了。他们有三四个人,都围着中间那个男人,他身材矮胖,五官粗重,一副派头很大的样子。

晓冬无声无息地走上电梯,站在艺术馆的门口等着。她已经等了很久,今天等到他们出来就可以了。

鸣山艺术馆的馆长结束视察时,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擦肩而过。口罩盖住她的大半张脸,她跟在他身后低低地说话:“你们为什么要在网上说我爸爸的坏话?”

他有些不解地回头,女孩追上来,又问:“为什么要说我爸爸是酒鬼?”她的声音大了一点,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

今天只是来要个说法,她一开始是那么想的。

但是没人给她一个说法。

馆长的随从小声交流几句,对了个眼神,然后向她挥手,“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