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赫南被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惊醒时,整个屋子竟没有一丝光亮。他感觉胸口的位置似乎有一丝奇怪的痛感,米粒大小的突起在皮肉里面鼓动了下,但仅一瞬便又消失了。
他赤着脚下地,想要呼喊叫人进来点灯。但没走两步,黑暗中,他眯着眼却看见有个人影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听见他的动静,稍稍回过了头来。
透过些微的月色,姬赫南勉强分辨出了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睛,那与梦中人足有七分相似的眼叫他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竟是屏着呼吸哑声喊了一句:“……灵儿?”
“灵儿?今上是在叫我的娘亲?”谢怀宁伸手拿了个火折子将手中托着的那一盏小油灯点亮,昏黄的光线瞬间如水般流淌在了方寸大的空间里,并不如何明亮,却也足以只隔着几尺距离的两人看清彼此的脸。
“我原先总以为今上是个薄情人。我娘亲惨死,这么多年我在您身边,从来也未见您为她伤心过半分。
神女庙里,皇家供奉着的长明灯多如繁星,却不见您为她挂个牌子点上一盏。”
“但现在看来,却恰恰相反,今上竟是痴情得有些叫人吃惊了。”
谢怀宁看着姬赫南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轻轻笑了声:“刚刚您是梦见我娘了?”
姬赫南混沌的思绪随着亮起的烛火而渐渐恢复清明, 他看着面前的谢怀宁,低声说道:“爻儿?”
比起记忆中那个色若春晓、貌若好女的少年皇子,面前笑意清浅的青年明显长开了许多。原本因为年岁小而显得柔润的线条利落起来, 眉眼愈发清朗惊艳,却也疏离陌生了许多, 让他乍一看竟有些不敢相认。
而且褪去了稚气后, 除了那双眼, 他现在和苗灵的长相却有些不像了, 仔细瞧着, 反而在某些细节处浮现出了另一人的影子。
一个叫他怀念却又厌恶的故人。
他看着谢怀宁,心中五味陈杂,一时竟不知是先该震惊还是应该防备。
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他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许久之后, 才微微上前了半步, 抬着手似乎想要朝他伸去, 却最终又只是停在了半途:“你还活着?”
谢怀宁视线在他犹豫不决抬起的手上扫过,转身将烛台放下了,垂着眼轻松地笑了声:“原本是死了,只是我在皇陵躺着觉得太寂寞,便又从里面爬了出来。怎么,父皇见着我不高兴吗?”
姬赫南的心情有些复杂。
若说对于谢怀宁, 他不喜爱自然是不可能的。他毕竟是苗灵唯一的孩子, 又从幼时便被养在自己膝下, 叫了他十多年的父皇。
况且他是如此惊才绝艳, 无论琴棋书画还是武学造诣, 优秀得举世瞩目, 仿若神女头冠上最一颗耀眼的明珠,令他宽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