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梦中我被我哥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四周被墨绿深沉的海水包围,我哥在前方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手,向前走。
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混杂着风吹树叶的簌簌声,环绕在我们周围,而我们却彼此缄默。
“到了。”
我哥停下脚步,松开我的手,转身看向我,却不是他三十岁的模样,还要更年轻些,但又不是我记忆中他二十岁的模样,此时的他,眼窝深陷,嘴吹干裂,即便再俊美的五官也难掩疲惫之色。
我很想走上前抱一抱他,即便我还是恨他。
可我没有迈开脚步,我哥也没有走向我,他只是站在原地看向我,深邃的眼眸和我们周围的海水一般,暗藏汹涌。
面前是一栋破旧的爬满爬山虎的房子,我隐约对这栋房子有记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具体的细节。
我们两人之间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缓慢,那根名为时间的线被拉长,变粗,渐渐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却在紧要关头逼退了那股酸涩,我听见我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像是隐忍到了极致
“墨墨,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我没问我哥这是哪?也没问我哥为什么?我甚至没有说话,就只是收回我看向他的视线,抬脚向那栋房子走去。
刹那间,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成荫的绿叶在飘落的瞬间变黄,光秃秃的枝头落满白雪,风停止了它的奏鸣,我边走边抬手拂去肩头的雪花,想要回头看看我哥,看他是否也惊讶于这座岛的不同寻常,可转念一想,本身就是他带我来这座岛的,春夏秋冬的变换他应该是最熟悉不过。
握上冰凉的把手,稍微用力下压,看起来沉重的大门便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灰尘的味道,像是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了很久很久才飘到我的面前,它见到了久违的阳光,然后渐渐散开。
“欢迎回来。”
我听到房子里有人在说话,又不像是人,声音很机械。
我抬脚走进了那间屋子。
时间在我眼前突然变得可视起来,我看清了它流逝的方向,看清了它既定的形状,是个圆,看起来像地球仪。
“哥,我想看你拉这个。”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伸手指着放在架子上的大提琴,仰起头对面前的人甜甜地笑着。
“好。”
闻声,我猛地看向说话的人,我该怎样形容此时的感觉,好像时间真的是个地球仪,不管它朝哪个方向转,转多快,最后都会回到我所指向的,所期盼的地方。
曾经这里是我的美梦。
“哥。”
我控制不住对着十七岁的宗谯呢喃出声,可惜他听不见,因为他的面前有另一个我,因为此时的我是虚幻的飘渺的。
还没等我有其他的行动,场景又再次变换,我的面前是紧闭的房门,门口宗谯倚门坐在地上,刘海胡乱散落在额头,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巴满是青涩的胡茬,我看到了他颤抖的肩膀,看到了他紧握的双手。
“墨墨开门,让哥看看你好吗?”
我的内心一紧,想起那时的我十岁,宗谯二十岁,而我们的父母就在这一年因为意外去世。
“墨墨,哥哥还在你身边,哥哥会照顾你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所以开门出来好吗?”
那时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晒到阳光了。
走出房门的那天,太阳很大,灿烂的阳光照射进屋内,我哥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米色宽松毛衣,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优雅却也慵懒,冲我微微笑着。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哦,我想起来了,我以为我哥是落入凡间的神明。
而此时的宗谯打破了那时我的幻想。
原来神明落入人间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恐惧,会颓废,会落眼泪。
我知道面前的场景还是会继续变换,所以盘腿坐了下来,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下巴,选择平静地观看我早已经历过的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
我看到十五岁的我躺在我哥的床上,身上不着寸缕,连被子也没盖,不用去细想,这一定是我第一次爬我哥的床。
少年的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平躺在床上,薄薄的皮肤下肋骨清晰可见,胸膛没有规律地起伏着。
那时的我因为第一次,也会紧张。
房门被打开,我哥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带着并不浓重的酒味走了进来,他抬眼看到了床上的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顺手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喝了下去。
他缄口无言。
我看着他,从床上坐起身,倚靠在床头,开口
“那把琴你卖掉了吗?”
“嗯。”
他坐在床边,伸手揉着我的头发,面容平淡。
“为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眼神像一颗钉子,要将他看穿,想要看到他的裂痕,他的动容,可惜我哥是个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