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太多事要做了。再说两心若有意相守,这些都不能改变什么。」
岁颀完全同意彤青的言语,但心中对失去她的恐惧、她会又喜欢上他人的念头、他会不会又必须与他人共同和她相处……好像有一条细细的锯子把他从心臟里往外一锯一锯的撕裂开。他没有安全感。他想逢人就叫啸:我是她的,是她的不可分割的府司!府司的位置,谁都别想越过我!
这日,快到莫林镇,他与梵城的联繫也渐紧密。岁汐已经安排了他们先到竭城,届时藏在祁沄的队伍中。
而对于当时所见的天象,不论部落、尧、洛、妖灵界都同意,三个隐曜现身了,但罗睺仍隐在不可知处。
彤青就是计都,此事并无争论。但紫炁与月孛为何出现天象却无任何一势力出现宣称自己召唤出隐曜呢?
这也是洛与尧至今不解且互相猜疑之处,他们担心对方找到方法召唤出其他隐曜,那么屺山会谈时,就是肃杀之时。
双方带着猜忌与不信任,偷偷加上兵力往泑林、暍瘴交界处布署。
这股氛围多少影响了岁颀。他已经与壬海一整个海妖部族取得协议,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会带着彤青避到壬海之北。他手中也有兵力,虽不多,但也已经从北绕暍瘴巴荒从另一个方向接应。寻漠的若干妖族、人类部族也有他多年安排的内应。棋子布局了,接下来且看他方动向,才好更稳当的安排。
彤青不是很会揣测他人心思,但岁颀的不安,她仍有所感。
「你是不是担心即使我假死了,双方依然互相责怪然后战火不止?」
「当时天空的异相,尧的贞人、我们的司空,都会得出你依然在世的结论,会需要担心的只有另外两个不知位于合方的隐曜以及尚未出现的罗睺。」
彤青笑自己有够天真,以为没人知道自己能在水中呼吸、以为可以假死以为可以遁逃。双方的争战因她的脱逃而提前「我很抱歉……」
岁颀轻手牵住她缰绳,让她看着他的专注「妳若不走,洛会下令诛杀,那也是我曾经可能会做的事……虽然早在那天清晨,我就不可能再对妳动手了。不是妳的错,妳改变不了别人已经做出的决定。」
第一次听到岁颀开口承认他想过杀了她,身上麻麻的,但他现在的表情说服了她:他没有怪她。而且他很喜欢她。
「也许我该上屺山隐居,」彤青笑道。
「妳也说了,胡卑的目标并不清楚,是真心想找回无然后嗣,或只是令一个包藏祸心的谋权者?妳我的事,目前只多让我小姨一个知道。连祁沄都瞒着。」
「祁沄,是你之前俪君的妹妹。」「是。」岁颀笑着看她,若能让她也醋一下,他会平衡很多。
「如果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觉得可以,我也不介意让她知道。有不明来路的人在自己的队伍中,会很不开心吧?可以的话,我……」彤青有点嚅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很可惜不是醋,是杯照顾人的温水,「好,到了竭城,我会让她知道。」他安抚她。两人继续往前行。为了一行人不要太显眼。文承等人并不紧随在旁,而是若即若离如同只是同方向行走的路人一般随行。彤青画了妆,掩盖过淡的眉眼,头髮已经长到可以做一般梳妆,戴上面纱做部落女子装扮,就不那样显眼了。
因为开始正式在檯面下与各方接洽,岁颀的人又不方便使用箭讯,只好辛苦一点自己带着讯息奔波。彤青提过让岁颀取用她的灵力,但他拒绝了。只说「还不到真正需要的时候。」
夜晚,在客栈岁颀拥着彤青沐浴一面聊天,他说「在洛,有的元君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会将妻子的图纹涅在自己身上。」「涅?」「一种染料,可在身上留下痕迹,此生不消。」「但,孩子身上的图纹跟妻子身上的一样。」「是啊。」「这听起来重视的是孩子不是妻子。」
岁颀笑说「因为子嗣确立两人的关係,从此就是千丝万缕割舍不了的人了。」
彤青点点头,对这样的母权制度感到好奇。「通常是做夫君的主动要求?」「是啊,但反过来大概也有吧。」
「所以你身上……」「我没有。」「为什么?」岁颀一时语塞「……我与阿沅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沉默了一息,彤青也觉得有点尴尬,她知道两人对彼此的情感深度不同,他的前妻战死,现在又对她这样温柔,她没有危机感。
岁颀承认「我与阿沅是家族的结合,是政治上的手段。我与她都努力过。」
两人已沐浴毕,彤青还是那样拿块布巾蒙头就擦,岁颀接过手来,一面用了栀子露一面梳一面擦拭。「和妳一起,我总觉得妳会突然消失。我怕我找不到妳更怕我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站在妳身边。」
彤青回身拥他,他埋在她胸口,感受她的体温、髮香、柔软。彤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的确无法真的护住自己不被剥夺自由。
「所以,你想……」刺青?她身上没有图纹啊!
「浥州有个传统,将元俪的象征或是她头髮的编织物做成饰品,戴在耳上。」让人一眼就能明白这个男人有所属,且是那位女子的第一个男人。但最后一句他就不补充说明了。他在她心中没有旁的男子能越过他去就好。
她好奇的伸手摸了他的耳垂,没有耳洞。耳夹?就见岁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漆盒。里面一根长针、一个小锦囊。锦囊里是单个耳坠。
是彗星。
「这是壬海中云贝的珍珠製成的。」不同于一般珍珠,有些透光。他取了针用酒拭过在烛上烤,然后递给她。
彤青才欣赏完这好看的耳坠放回盒中。就见他深沉的眼神期待的样子把针递给她。她突然明白这象征的意义。觉得,在他们之间并不适合。
见她皱眉坐着,岁颀说「这是在安抚我,让我安心。」
「我需要再想一想。」他们之间,到这一步了吗?
「我若没有身分,有些事,就轮不到我说。」
这个道理,彤青明白。但对他感到亏欠。「你确定?」他笑着,把针交到她手中,微微偏着头,亮出左耳给她。
it`s absurd她想到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电影中画家太太的台词。
岁颀俊美的脸、雕刻般的线条凿出性感的下颚、喉结,依然微微潮湿的头髮披在身后,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有期待与深情。
「慢慢来,我等妳。」他手放在她腰及大腿上,安抚的亲暱。
「我觉得利用了你。」
「我却因此安心。我想合情合理、不容被质疑的在妳身边。」
「若有一天你有别的考虑……」
岁颀觉得他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心醉「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到正确的方式解决的。」
彤青说「好。」然后从桌上取了半块脆质果物,将长针与耳针再次消毒,以果物垫在耳垂之后,直接扎入,改耳针穿过、扣好。不忘在自己指尖也扎一下,避免他伤口感染。
平时温温从容的柔弱女子,竟也有这样果断俐落的一面。岁颀没想到,每一个不太一样的她,都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