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家的客厅内,以顺指针顺序坐着木下、浩宏、瑁薄、猪哥、小茜、阿俣,以及在门口守候的几名刑警。而圆周则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一边用脚敲打着地板一边焦急地等着分针从11指到12。
“首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在场的各位吧。”
圆周耐不住性子,开始自顾自地发言。
“坐在我左手边这两位五大三粗的家伙是我们警署的木下和浩宏,右边这位个子娇小的女刑警是刚入职不久的阿俣。”
“行啦,快说重点。”阿俣小声地提醒。
“坐在中间的两位,其中一位是之前提到过的目击证人猪哥。”
“那么另外一位是?”浩宏今天戴着黑色的口罩,看起来十分神秘。
“另外一位是来自搞憋中学摄影社,当晚在学校天台拍摄了灵异照片的瑁薄同学。”
圆周说完,从口袋中掏出瑁薄一瞬间抓拍到的照片,从照片里能清晰地看到叶在教室窗台旁做出的挥手动作。照片在众人之间传阅,每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阿俣看完照片,转头询问瑁薄。
“正好是八点整。”瑁薄肯定地说。
“八点整啊,当时叶应该死亡了才对,这张照片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
就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木下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12点到了,圆周转过身。
“那么,我们开始吧。”
众人点头示意。
“既然咱们聊到灵异照片的话题,我们不如就从这张灵异照片入手吧。我曾经调查过音乐教室的所有窗户,全部都被死死封住,完全没有能够打开的空隙。那么,叶当时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朝窗外招手的呢?”
“让我来盲猜一下,叶在受伤之后,透过窗外看到了先行抵达校园的我,打算向我求助吧?”浩宏激动地回答。
“不,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根据照片的情况,叶当时已经身负重伤,嘴里还叼着一只手,以女高中生的意志力和体格完全无法做到直立求助。”圆周一口反驳了浩宏的观点。
“况且,瑁薄的抓拍只有那一瞬间,叶在窗口逗留的时间短到连他本人都观察不到。从而得出,叶在遭受攻击后,出于某种机缘巧合站到了窗玻璃的前面。”
“同时伸出了右手我明白了,是打算跳窗逃跑吗?她试图用力推开窗户,然而最终未能如愿,所以在瑁薄的抓拍中叶做出了像招手一样的动作。”阿俣补充道。
“原来如此,这样照片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木下抵着下巴,发出若有所思的感叹。
“不对,以当时叶的状况根本做不到翻越窗户。倒不如说,这张照片被抓拍的时候,叶已经处于死亡或者濒临死亡的状态。我推测出来的,更有力的解释是伸手推开窗户的不是叶,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必定是凶手无疑。”
面对圆周的发言,浩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抛尸,凶手架着叶走到窗边准备进行抛尸,窗口的正下方正对着湖泊。”
“为什么不将尸体原样放置在教室内,而是冒着被目击的风险走到窗口进行抛尸?”
木下挠挠头,对抛尸这一行为表示不解时,浩宏继续开口说道:
“因为某种原因,凶手在行凶后无法离开教室,让自己和尸体共处密室是相当危险的,更何况在‘杀人预告’的条件下。而无法离开教室的原因,八成是教室的门被人上了锁。”
“不愧是浩宏,和我的推理大致符合,小茜和叶是手持钥匙进入的,如果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凶手也不至于无法出去。真正的原因是:房门从内部被上了锁,手持钥匙的凶手无法从里面打开。此时现场呈密室状态,别说一把钥匙,连一只蚊子都无法进出这间密室。也就是说,钥匙就在密室之内,但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由于语速太快,圆周干咳了几声,便停下演讲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你昨晚熬夜了吧?黑眼圈那么重,嗓子也哑了,我包里还有几片润喉糖,吃一颗然后再继续分析吧。”
“谢谢你,阿俣。”
圆周打开阿俣的包,几秒钟不到便摸索出一颗白色的润喉糖。
“等等,你好像拿错了,那个好像不是。”
圆周似乎没听到阿俣的提醒,准备将白色的小丸子扔进嘴里。
“别吃啊,那个是无水面膜,不能吃的啊!”然而为时已晚,无水面膜已经进入了圆周的口中。
“啊吃下去了”阿俣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吃下去了。
“什么?这是无水面膜?呸!”圆周一口将白色的东西吐了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吃下去呢,明明我已经提醒你了。”
“我已经一整夜没有睡觉了,反应迟钝敬请谅解。”
圆周看起来真的累坏了,一个后仰瘫倒在沙发上,从嘴边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要吃下去,吃下去了,我不就出不去了吗?”
“什么?!”阿俣和木下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钥匙,被吃下去了。这样一来,凶手就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逃脱密室。在身负重伤,求助无望的情况下,叶拼劲全力抓住揭开真相的最后一根稻草,毅然决然地吞掉钥匙。”
浩宏似乎抓住了重点。
“浩宏说的没错,然而她的对手可是一名成年男性,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凶手在钥匙进入叶的嘴中的一刹那,将手伸入了叶的口腔内,企图将钥匙扯出来。然而叶也不甘示弱,死死地咬着对方的手丝毫不放,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叶在临死前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拔出插在小腹上的刀子,连续几次将对方的左手斩下。”圆周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照片里的手不是叶本人的手,而是凶手的。”阿俣惊呼道。
“用尽力气的叶由于失血过多而倒下,凶手撬开她闭合的牙齿,发现钥匙已经滑落至口腔深处的喉咙里面。针对叶的斩首,真实原因正是为了取出喉咙内的钥匙。”圆周说完,长吁一口气并眯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啊,在我晕倒的那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直未发言的小茜终于开口说话了。
圆周倏地睁开一只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沙发上的小茜。小茜穿着粉白相间的罩衫,下着藏青色的短裙,黑色的长筒袜紧紧裹住纤细的小腿,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再搭配经典的oversize方头皮鞋,让人不由得想到秋叶原街头的陪睡女高中生。圆周的视线,从小茜的黑丝足转移到小腿,最终停留在未被丝袜包裹的“绝对领域”部分,圆周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可能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圆周,又顺着圆周的视线看向小茜。
“不能这样盯着女孩子看啦,前辈!”阿俣小心地提醒圆周。
谁知圆周突然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几位刑警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巡查部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你笑什么啊?”连阿俣都急红了眼。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圆周说完站起身,朝小茜招了招手。
“可能我的请求有些无理,你能不能站到这边的桌子上面呢?”圆周指了指客厅正中央的茶几,又指了指小茜。
“这对破案有帮助吗?”小茜不安地起身。
“我保证对破案有帮助。”
“好。”
小茜站了上去,修长的双腿在所有人的面前一览无余,圆周环顾四周,确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茜身上后,便转身面向小茜。
“小茜今天穿了短裙呢。”
“诶?!”小茜瞪圆了眼睛。
圆周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当小茜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圆周将双臂挪到身后,然后自下而上,双手猛地向上撩起,藏蓝色短裙的裙摆随之飘向空中,将裙底风光完全暴露了出来。
“什什什什什么,前辈你在”
阿俣的声音突然打住,因为现场出现了比撩裙子本身更令人吃惊的事情。飘扬的裙摆下,白色内裤上异样的凸起清晰可见——一个本应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种荒诞的演出下被所有人目击到了。
“够了,你这家伙!”小茜突然爆发出本音,轻柔的少年音打碎了所有人对小茜女高中生人设的美好认知。
“看到了吗,猪哥?你在门外偷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其实就是这家伙吧?我很早就觉得奇怪,那个孩子为什么总是低声细语,原来是这样啊。”圆周问道。
“我真的难以置信,我暗恋许久的音乐社女神竟然是男人!”猪哥近乎抓狂。
“这么说凶手是那个扛着小茜走出来的人是?”浩宏接替了圆周的推理。
“慢着,还没有到最终环节”圆周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疲倦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其实今天到场的人,还少了一个。”圆周幽幽地说。
“少了人?少谁呀?”阿俣问。
圆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是少了那位神秘莫测的杰哥啊。”
“等等,你在说什么?”小茜站了起来。
“坐下,小茜。”
阿俣小声地提醒小茜坐下。
“没事,站起来好呀,我正要带你们去找杰哥呢。”
圆周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布上了疑惑的神情。所有人都抓耳挠腮地跟着圆周走进了小茜家的小仓库,圆周一打开仓库门,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
“哇,这是什么,好臭!”猪哥连忙捂住鼻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挂在墙上的男性人偶,人偶面容精致仿佛真人一样,然而下半身却接上了一双血淋淋的腿,那双腿看起来颜色发黑,散发着阵阵恶臭。
“容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杰哥。”
圆周滑稽地模仿着绅士,稍稍弯了下腰。
“你在说什么。”不光是阿俣,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猪哥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捂住嘴的手,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幅来自地狱的“杰作”。
“杰哥他,早就死掉了,而你们却以这种方式祭奠他,真是下作啊。”圆周看了看小茜。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我不忍心就让他这么死去。”
小茜说完便掩面大哭起来。
“这是你亲自动手制作的‘玩偶’吗?”
“是的,但是这具人偶并不完美,工艺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腿总是接不好。于是我遵循哥哥的建议,用活人的腿接上去可能效果更好。”
“这么一来,腿的原材料就能解释清楚了”
圆周走出仓库,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而这场离奇的闹剧到这里还不算收场。”
圆周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忘掉那个奇怪的东西吧,这可是个无风的午后呢,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一起去登登山如何呀?”
“前辈,您说‘这是个无风的午后’,虽然现在是这样没错,不过您该不会是要去”
阿俣焦急地问,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小茜。
“一起去盗墓吧。”
圆周一说完,一个箭步便朝后山跑了过去,阿俣、木下和猪哥面面相觑,完全不明所以。
“我觉得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其他人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木下说完便带着阿俣和猪哥朝着圆周离开的方向抛去。
10
后山的半山腰处,圆周已经提前挖开了一个坑,坑底露出一具化为白骨的尸体,从服装上来看这定是位女性无疑。
;“啊,这个人是?”阿俣吓得叫出了声。
“这就是兵的妹妹——小茜,是货真价实的,活在手记中的小茜。现在活着的小茜,就是打扮成伪娘的兵。不过为了陈述方便,之后的推理也将兵称为小茜好了。能掌握到这些信息,真不亏我连夜将小茜家连带后山掀了个遍。”
“昨晚你一个人跑了出去,半夜在荒凉的后山孤独地挖掘尸体,光是想象就让我受不了了。”听完圆周的话,阿俣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为刑警,这点觉悟还是应该有的。我连夜翻读了小茜的手记,推测出解释手记奇妙之处的事实。”
“是什么?”
“兵其实才是这间房子的真正主人吧,小茜才是被阿明收养的那个孩子。”
“啊?等等等等,咋回事?”阿俣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阿明是小茜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小茜的名义父亲早已料到,而阿明却不知不觉,便以讨债为由将小茜交给了阿明。而更复杂的是,兵也不是阿明的儿子,夫妻两针对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两人选择了离婚。离开之际,阿明对兵产生了怨恨,认为他是祸根,而对一手养大仿佛亲女儿般看待的小茜产生了情感,于是想带小茜一起走,结果未能如愿。”
“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毕竟在他看来不是亲生的呢。”阿俣补充道。
“综上所述,总算可以理清这本奇怪的手记了。”
“这就是所谓的‘叙述性诡计’啊。不知得知此消息的阿明会怎么想呢。”
“真正的凶手,原来是小茜。”木下失望地摇了摇头。
“别那么失望啦,那种情况下凶手是小茜完全就是意料之中嘛。只需要犯案结束之后换上黑色套装,戴上面具,将替换下来的衣服和假发给一直藏匿在柜子里的人形玩偶换上,大大方方地出去,便能达成猪哥所目睹的效果。顺带一提,人形玩偶指的就是刚刚为你们展示的杰哥。”圆周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