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望着他道:“牛将军,你还是归降于我吧?”
牛金惨淡一笑,转身望向不远处一个个倒下的曹军士卒。扭头直视吕布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说着举刀在脖子上一扭,身子慢慢歪了下去。
吕布没想到牛金竟然会选择自杀,顿时呆立在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听到宋宪道:“主公,曹军已经被我军全部消灭,但是有近一百名逃进了密林之中,我们要不要继续追击?”
吕布看着面前倒下的无数尸体,叹了一口气道:“此时天色太黑,逃跑的也不到一百人,翻不起什么大浪,算了吧!”
“诺!”宋宪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等等”,吕布突然叫住他道:“一会把这些尸体整理一下,给曹军送回去。”
宋宪心中迷惑,但看吕布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向吕布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当地。
曹操站在高处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吕布军营后方,整整一夜,除了零星的火光再无其他动静。预想的进攻信号,大火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燃起。直到天明,从吕布营垒上方送下无数曹军尸体,此时曹操才真正确定这次计划已经失败了。
曹军众将看着从上方运下越来越多的自军士卒尸体,愤怒异常,纷纷向曹操请战。曹操摆了摆手,吩咐道:“先把牛将军和众将士葬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军帐走去。
众将看曹操如此表现,彼此望了忘,眼神之间带着迷茫。曹仁看戏志才在侧,转头问道:“先生,主公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如此暮气沉沉?”
戏志才厉声喝道:“曹将军,你乃曹氏宗亲,岂不知主公乃愈挫愈勇之人。此等话语乱我军心,以后休得再提。”说完因生气,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曹仁看戏志才动了气,心中万分后悔自己所说,连忙躬身致歉道:“是曹仁口误。先生千万不要动气,保重身体为要。”
戏志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你们都跟随主公多时,岂能不了解他的性情?如果连你们都不再相信主公,其他将士该作如何之想。这时正是我们艰难之时,希望诸位将军齐心协力帮助主公度过难关,我在这里代主公拜谢各位。”说着戏志才弯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众将连忙回礼。
戏志才道:“夏侯将军、于将军,你们两人以主公名义传话各营说主公要亲自为阵亡的将士准备葬礼,让他们准备木柴。剩余将军各回军营安抚士卒,万不可因为这件事影响全军士气。稍后我会前去劝服主公,你们无须担心。”
“诺!”众将朝戏志才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当地。
戏志才默默叹了一口气,缓步向曹操军帐走去。
典韦正在帐外焦急的踱来踱去,看到戏志才前来,心中大喜。连忙向前拱手道:“先生,你可来了。主公今天不知怎么了,脸色十分难看,大清早的竟然喝起了酒。”
戏志才笑了笑,道:“典将军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刚走到军帐外,就听到军帐内部传出曹操豪迈的声音
驾六龙,乘风而行。
行四海外,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
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解愁腹,饮玉浆。
解愁腹,饮玉浆。曹操重复了一遍,端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接着继续往下吟去,语速不断加快,而声音却越加豪迈。
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玉阙下,引见得入,
赤松相对,四面顾望,视正焜煌。
开玉心正兴,其气百道至。
传告无穷闭其口,但当爱气寿万年。
东到海,与天连。
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
心恬澹,无所愒欲。
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
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
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
跪受之,敬神齐。
当如此,道自来。
“主公,好诗!”,戏志才拍手而入。
曹操看是戏志才,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旁边座位道:“志才,过来陪我喝两杯。”
戏志才坐下,用嘴饮了一小口,顿时一股辛辣涌入腹中。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曹操连忙上前轻拍他背。等到腹腔平复,戏志才砸了砸嘴道:“主公,看来我是无福消受这美酒了。”
曹操歉意一笑,说道:“是我一时得意,忘记你这身体,不能饮酒。”
戏志才摆手道:“这不怪主公,是属下听主公吟诗,一时嘴馋,也想讨一杯酒喝。”
曹操笑道:“志才,你放心。等返回兖州,你这病好了,我给你准备十大坛杜康美酒,让你一次性喝个够。”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可说定了,你可千万不要赖账啊?”
曹操呵呵一笑,道:“只要你病好了,不要说十坛,就是一百坛我百坛我也给你备好。”
戏志才道:“那戏某就在此多谢主公了。对了,刚才主公所吟之诗如此气势磅礴,是否是主公新近之作?”
曹操道:“突然兴起,就忍不住念了出来。”
戏志才道:“诗乃胸中之义,主公这是以诗来表明自己志向啊?”
曹操道:“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你就先懂了。那好吧,就由志才你来告诉我,我这首诗抒的什么志,表的什么向?”
戏志淡淡一笑道:“主公文采斐然,放眼这天下,能与主公匹横者也仅有寥寥几人。但此诗精彩之处不仅在于其对仗工整,气势恢弘,更在于其中所蕴含鸿鹄之志。昔日始皇出巡天下,高祖观后曾语曰‘大丈夫理应如此’,而楚霸王同样观之则说道‘彼可取而代也’。主公此诗以白鹿、六龙为驾,乘风云而行,其出行之势远甚于始皇。却不知主公之志与那高祖,霸王相比,又当如何?”
曹操道:“秦皇汉祖,他们都是帝王之姿,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戏志才道:“主公何必过谦,昔日秦皇也仅是远在赵国的一质子,而高祖也仅是以一亭长起步。属下观之,主公此刻远胜于他们。只是不知,主公是否有他们那样的雄心壮志?”
曹操明白戏志才话中有所指,低头沉思了好长时间,最终抬头望向戏志才道:“志才,军中将领可有怨言?”
戏志才道:“虽有部分怨言,但那仅是因为看到主公你心绪低落,诸将心中有所担心。只要主公您重树必胜吕布的信心,必将感染全军将士。”
曹操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我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但是自从我们从徐州返回,似乎每步计划都在吕布、陈宫等人的预料之内。不仅寸步未前,反而损失了无数士卒。我内心不禁思考这是我能力不足,还是吕布他们真的太过出众。”
戏志才回道:“主公,假设让你处于吕布位置,你是否能守住此处营垒?”
曹操正色道:“此地深处峡谷之内,易守难攻,想要守住并不困难。”
戏志才笑道:“既然主公自己都觉得守住此地并不困难,那为什么要妄自菲薄,长别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呢?吕布、陈宫的优势在于他们早有准备,占据地利,而并非他们的能力真的比主公强很多。在我看来,只要攻破此垒,吕布被灭是瞬间之事此时全军将士都在看着您如何应对,主公万不可因为这点小情绪而影响全军士气。”
戏志才看曹操沉默不语,继续说道:“主公熟读诗书,必然知道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昔日越王勾践有胯下之辱,高祖亦有彭城之败,但是他们百折不挠,终成大事。此时我军虽有困难,但事情并非完全不可为。主公何必如此丧气,而令众将士寒心?莫非主公诗中所述只是纨绔子弟的附庸风雅,而非壮士之一舒心中志向?”
曹操听后,脸色突变,因愤怒而胀红了脸。过了好久,他紧握着的拳头才慢慢松开,躬身向戏志才行了一礼道:“先生所言极是,曹操受教。”
戏志才笑道:“主公只是一时没有想开,戏某仅是稍加点化,还望主公不要怪我无礼之罪。”
曹操道:“忠言逆耳,曹操岂会不知。志才,你虽奉我为主公,但在我心中,你的地位远非我的属下。你不仅是我的益友,更为良师,也只有你等随时点化我心中所惑。”
戏志才心中感动,拱手道:“属下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正了正衣冠道:“志才,你去通知众将,稍后我会亲自出席牛将军和所有阵亡将士的葬礼,以振奋全军士气。”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个命令我已代你下了,你待会前去即可。”
曹操顿首笑道:“志才,你真乃吾之子房,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戏志才看曹操恢复了原先自信的样子,躬身离开了军帐。刚走出军帐不远,就听见曹操军帐内传出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剩余的酒全部给我倒了。”
戏志才微微一愣,但瞬间脸上又堆积起欣慰的笑容。身体忍不住又咳了起来,他用手捂着嘴尽量不让声音过大。典韦上前问道:“先生,您不碍事吧?”
戏志才拿下手,看手心点点血斑,连忙用手巾拭去。用另一只手向典韦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加快脚步向远处走去。
曹操给牛金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葬礼,并直言他是难得的勇猛之将,并誓言一定会为之报仇。众将士感怀曹操如此善待,惊天动地的效忠声此起彼伏,连远在营垒上方的吕布也听到了,还以为他们在庆祝什么。
天色渐黑,逃回的曹军将士向曹操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曹操叹了一口气,明白想要从小路偷袭已不可能,想要攻破吕布也只剩下强攻一法。
盛夏,天气酷热,没有一丝凉风。山谷之中虽然阴凉,但在这盛夏仍让人感到燥热异常。穿单衣尚可,但若披上盔甲,在很短时间内就会热汗淋漓。而在曹操营垒后方不远处,两百余将士全身武装,披了两层盔甲,仅头部露到外面,正严阵以待的等着曹操下令。
汗水布满脸颊,从鼻尖滴落在地,砸出一个浅浅的小坑。但没人移动丝毫,更没人试图拭去脸上的滴滴汗水。他们是曹操征集的军中壮士,今天就由他们为曹操大军打开前进的血路。曹操一声令下,只见十几个士卒手持大瓮鱼贯而出,两人一组。一人将手中瓷碗递出,另一人则连忙斟满美酒,整个军阵除了哗哗的倒酒声再无其他响动。
斟酒完毕,曹操端起一碗,举过头顶道:“众将士,自从你们跟我出征以来,屡战屡胜,我自问自己也从未亏待过你们。但此时吕布、张邈趁我大军远征徐州,妄图占我兖州。而又不敢与我军正面对决,只敢龟缩在你们面前的这座营垒之内。今天你们可有信心打破这营垒,将吕布给我赶出这龟壳?”
众人右手重重打在胸膛之上,沉闷的声音夹杂着洪亮的“有”声在山谷之中回荡。
曹操对自己手下士卒的回应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我曹操不常许诺,但在此立誓。今日之战,生还者,每人赏金饼两个;战死者,我来日取吕布性命为汝报仇,并以官府名义为汝之父母养老送终。众将举杯,让我们且饮了这碗美酒。”
吕布站在营垒之上,看远处的曹军已集结完成,震耳欲聋的响声令人备是心惊。转头对身边的张辽道:“文远,看来曹操这次是准备破釜沉舟,妄图在粮尽之前来一次强攻了。”
张辽笑道:“按伯平所说,他们粮草仅能支持十日,如果不来强攻反而显得不正常了。我们占据地利,只要顶住这次强攻,这里的形势将完全由我们做主了。”
吕布点了点头道:“是的,只要顶着此次。”然后他转头对身边杜强道:“杜强,下去通知高将军,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咚咚的进攻鼓声再次敲起。曹操前锋二百余人,手持盾牌护住自己头部,慢慢向前走来,身穿的两层盔甲就算最好的劲弓在五十步之内也只能勉强穿透。当他们到达五十步左右时,突然加速,手持飞梯的将士迅速突破吕布弓手发出的箭雨,飞奔到吕布营垒下方。以最快的速度支起飞梯,让后来者向上攀爬。
吕布看弓箭不能穿透他们盔甲,也不紧张。等到曹军到达营垒下方,他右手一挥,顿时石块如雨下,砸的曹军哭爹叫娘。一部分人举起盾牌护住飞梯,其他人则手持盾牌加速向上攀去。曹军此次来攻的都是军中的精锐,身材高大,耐力极好。
只见他们一手持盾牌,另一手紧紧抓住飞梯一侧,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但防守的却很严密。石块砸在盾牌之上也仅是发出咚的一声,接着便滑落下去,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而此时曹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挥了作用,只见他们一部分在自军营垒上方拼命向吕布营垒方向射击。另一部分则在营垒前方聚集起了一个箭阵,完全不顾忌自身安全,只为了为攀爬的士卒争取片刻时间。曹军弓弩强劲而密集,吕布士卒的损失开始慢慢增大。
吕布看对方弓箭犀利,而石块所起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就下令停止投石,让自军的弓箭手朝曹操营垒前方没有防护的曹军射击。高度优势让曹军吃尽了苦头,但是一个死去,另一个马上补了上来,吕军也不能形成完全的压制。
曹军士卒越攀越高,曹军弓箭手怕误伤自军也渐渐停止了射击。看曹军离营垒垛口仅剩半丈左右,只听吕布大喝一声道:“小的们,请曹军喝一点热汤。”
顿时营垒上方传出一阵哄笑,接着一桶桶的沸水顺着飞梯便倒了下去。在飞梯上正在攀爬的曹军发出阵阵惨叫,很多忍耐不住,直接从飞梯之上跌落了下去。但有一部分紧紧贴着飞梯,完全不顾忌滚烫的热水。反而奋勇向上,越过垛口,跳到营垒上方。
但这样的将士毕竟太少,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顿时便有四五杆长枪朝他们刺来。两层盔甲防护作用虽强,但是脚部裸露,脸部外露,怎能抵得住那么多长枪的攻击。一个不备,就被刺死在当地。虽有个虽有个别士卒比较勇猛,但双拳难敌四受,完全不占任何优势,转瞬之间刚刚上来的曹军便死伤殆尽。
但是他们的牺牲也并非完全无用,毕竟给下方正在攀爬的士卒挣得了一点时间。此时他们没有了妨碍,快速向上,短时间竟然有二十多个曹军顺着飞梯攀上了营垒,与吕军士卒战作一团。
吕布大喝一声,挥动方天画戟,将一个刚攀上垛口的曹军砸了下去。他站在一个飞梯正上方,方天画戟本就巨长,加上他力气较大,上来一个曹军被他砸落一个,反而能保住这一处不失。
张辽则将营垒上方的自军士卒分成二十人一组,十人应对向上攀爬的曹军,另十人则应付跃上营垒的曹军。每处都是以多对单的局面,占尽了人数上的优势。曹性组织了四十多个箭术高明的弓箭手,站在垛口后方不远处,专门射击曹军没有防护的薄弱部分。
攀爬上来的曹军一方面要应对枪兵的攻击,还要应对随时可能射来的暗箭,一时苦不堪言。一个接一个被吕布士卒格杀,但随着攀爬到营垒上方的曹军越来越多,士气却越来越盛,一时倒不显败相。
吕布看营垒上方的自军士卒已被撤下两轮,而曹军则越来越多,连忙喝道:“通知高将军赶快上来增援。”
只见下方一阵骚动,一阵呐喊之后,顿时好似有无数士卒向上而来。高顺居中指挥,只见陷阵营将士五人一列,前方持盾防护,后方则拿长枪刺杀。攀爬上来的曹军人数虽不少,但都没集中到一起,各自为战。
看到吕布有援兵到,十几个曹军瞬间集合到了一起,猛然朝高顺方向冲去。高顺脸色之间闪过一丝不屑,大喝道:“盾兵上前压制,枪兵从下方刺杀。”顿时无数长枪在下方翻滚,曹军刚冲到盾牌之前,就被枪兵刺中脚丫、腿部,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地。
高顺看到曹军都身披两层盔甲,知道不能轻易刺穿,就另辟蹊径,专刺曹军,没想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战果。曹军纷纷向后退去,但是高顺却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不断以盾兵掩护枪兵向前刺去。很多曹军脚部被刺的血肉模糊,不能站立,被追上来的陷阵营将士所杀。
有些曹军忍受不住这样的慢性杀戮,一发狠,手持长枪猛然向前。妄图以一己之力从下方挑起盾牌,但是却发现盾牌纹丝不动,长枪反而从下方不断攻来。他们自信自己力气巨大,却不知为何盾牌没有丝毫松动,到死也没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实际上高顺在曹操进攻之前就想到了这样的场面,为了防备盾兵被击破,他将五个盾牌用绳索连成一体,由五个士卒共同相持。敌人想要挑起一个盾牌就等于一下子要承受五人的重量,这样的难度可想而知。
看剩余的曹军越来越少,吕军士卒发出一声喝彩,纷纷持枪向前冲去。曹军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心中恐惧,纷纷向下逃去。一部分来不及逃跑的,甚至被陷阵营士卒盾兵推下营垒,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摔死在营垒下方。
吕布还想继续追击,此时突见营垒上方的曹军一阵箭雨飞来,连忙大叫道:“小心。”,接着便躲在垛口下方。
吕布本以为这次战斗就这样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如此猛烈的强攻,曹军竟然进行了整整三十次,持续了两天外加一夜。反反复复,相互之间攻守不断逆转互换,等到营垒下方躺满曹军士卒尸体,几个飞梯残破的不能再用,曹操终于下令停止了进攻,而此时吕布士卒全部也已经被搞的筋疲力尽。
这以后曹军再也没有发起如此猛烈的进攻,两军之间更多的是弓箭手互射。曹军陷入了粮草危机,全军将士口粮缩减了整整一半,后又不断减少。幸亏于禁从青州,乐进从徐州带回了两万多石粮草,算是暂时解决了眼见危机,免除了全军溃散的风险。但这也远不能满足每日所耗,军中已有部分士卒开始逃亡,通过泰山各个曲折的小道返回兖州。
曹操反常的没有加以制止,只是告诉诸将控制好自己亲信士卒,假装不知。
而吕布这段时间过的要远比曹操幸福的多。之前对张邈的恐吓起了作用,王健又从兖州要回了三万石粮草和五万支弓箭,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对阻挡曹操返回兖州的信心又增多了不少。
看军医走出帐外,曹操连忙迎了上去,急问道:“志才怎么样了?”
军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戏先生患此病久矣!而最近这段时间又日日操劳,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病症此刻已深入骨髓,就算扁鹊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主公,您还是快进去看一下先生,看他是否有什么遗言,属下害怕他熬不过今日。”
曹操听后,身子顿时一震,一个趔趄差点滑到在地。
典韦上前连忙扶住他道:“主公,您要保重身体啊!”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脸上分明带着无以复加的痛苦表情。他用手搓了搓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神色不是那么难看。掀开军帐,轻步踱了进去。
戏志才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帐内动静,慢慢睁开了双眼。看见是曹操,用手扶住床棱想要支起身子向曹操行礼。曹操连忙向前抓住他手道:“这时候了还在意这么多小节,快躺下。”
戏志才也没坚持,慢慢又躺了下去。旁边侍者连忙给曹操搬过来一个长椅,曹操坐下,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曹操看戏志才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心疼道:“志才,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如此,我宁愿舍弃那兖州,也要先为你遍寻天下名医。”
戏志才惨淡一笑,道:“主公,生死天命,这是我的劫数,怪不得任何人。属下本一布衣,承蒙主公不弃,以国士之礼待吾。这几年跟随主公东征西伐,虽然比较辛苦,但却是属下最快乐的几年。可惜的是,属下不能再继续陪着主公了。”
曹操急道:“志才,万莫如此说,我还等着你帮我成就霸业。你现在只要安心养病,我一定找人医好你。”
戏志才道:“主公,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属下还有最后一些话,需要告知主公。希望主公认真听我说完。”
曹操表情痛苦,深深的点了点头。
戏志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主公,当今天下,豪杰并起。李傕、郭汜两人虽把持朝政,其势终难长久,一旦天子蒙尘,那就是天下再次大乱的前奏。袁绍、公孙瓒相争于冀幽,公孙瓒短期虽然占优,但此人目光短浅,睚眦必报,终将被袁绍所破。到时袁绍将占据冀、幽、并三州,成为主公的头号大敌。但在此之前,主公千万不要与之为敌。”
曹操叹道:“志才,现在我们连兖州都回不去,谈何与袁绍为敌?”
戏志才笑道:“主公莫要丧气,您只须再等片刻,兖州之势马上就会逆转。”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忙问道:“志才,你快说。”
戏志才道:“兖州此时虽被张邈所占,但只要文若、仲德守住三城,事情仍有可为。张邈之辈为了共同利益积攒到一起,胜则团结一心,败则鸟兽四散。但他们聚合大军,近一个半月竟然没有撼动三城丝毫,其焦急程度可想而知。此时说我军被吕布阻于此处,何尝不可以说是我军将吕布大军牵制在此处,就看双方那边先坚持不住。”
曹操听戏志才说的在理,点头称是,问道:“戏志才你说的在理,但此时我军粮草短缺,全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对我军更为不利。”
戏志才回道:“表面是如此,但属下请问主公,此时我军尚有多少士卒?”
曹操脸色难看,仍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军出征徐州之时,尚有四万八千之众,在此地战死八千余,又因缺粮逃散三千余,此时全军已不到三万六千。”
戏志才笑道:“那我可要恭喜主公。”
曹操心中疑惑,问道:“何喜之有?”
戏志才道:“粮草短缺至今,仅跑了三千之众。而对面吕布,据我观察,此刻全军士卒应不多于两万。一旦返回兖州,主公以多击少,难道以为自己不能战胜他?”
曹操顿时生出一阵豪气道:“一旦我返回兖州,吕布当然不在话下,但此时我们受阻在此地,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戏志才道:“既然此地没有机会,就让兖州从内先打破,让吕布不得不放弃此地。”
曹操脸色顿了顿道:“志才,此时兖州只有三城还在我们手中,守则有余,攻则不足。想要凭借三城之兵夺取兖州,谈何容易?”
戏志才道:“主公,想要兖州生要兖州生乱,并非一定要靠我们自己,借助外力才是上上之选。”
曹操问道:“我们又从何处借来外力?”
戏志才道:“冀州袁绍,扬州袁术,还有兖州的诸位豪强。袁绍历来与吕布、张邈不和,一旦让两人完全占据兖州,将直接威胁他的后方。主公只需去信一封,袁绍必将派兵来援。而袁术性情贪婪、志大才疏,主公大可以去信将豫州许诺给他。袁术虽不至于出兵兖州,但是只要他出兵豫州,对张邈也是一种威胁。”
曹操点了点头道:“这两个确实可以引为外援,但是你说的兖州诸位豪强又是什么,他们此刻可是大部分都跟着张邈反叛了?”
戏志才说道:“主公所言极是,但是还有一人此刻正在主公营中?”
曹操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的莫非是山阳郡的李乾?”
戏志才点了点头道:“正是,李乾乃山阳巨族,仅在成氏就有宾客数千家,门客上万人。而他对主公素来忠心,主公可遣人秘密将他护送回山阳,慰劳诸县,说服众人支持主公。一旦事成,这对张邈将是致命的打击。主公,外援虽可遏制张邈势头,但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我们自己。李乾就是主公扭转兖州战局的关键一环,希望主公早作打算。”
曹操听到此处,心中大喜,连忙道:“我这就去让李乾即可返回兖州”。说着,站起来就想向外走去。
戏志才连忙拉住他道:“主公莫急。”
曹操转过头来,脸色尴尬,没想到一时兴奋竟忘了戏志才正重兵在床。
戏志才道:“主公,一旦李乾返回兖州,兖州的形势马上就会朝对主公有利的方向发展。却不知主公从吕布手中夺回兖州之后,又准备如何?”
曹操脸色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此时戏志才命不久矣,明显是向他传达最后的遗言。曹操躬身向戏志才拜了一拜道:“请志才教我。”
戏志才微微一笑道:“主公,属下的方案很简单,以兖州为根基,豫州、司州、青州为羽翼,稳定内部,逐步发展。兖州为四战之地,北有袁绍、南有袁术、东有刘备,西有李傕、郭汜。袁绍实力强大,主公可以暂时引为外援,力争前期不要与之有任何冲突。司州,豫州两地土地肥沃,但久经黄巾之乱,地广人稀。主公只要掌握两地,安置流民,粮草终会取之不尽。而青州黄巾之乱更胜,恐难以根治,主公可慢慢试图占据此地,因为它将是以后主公与袁绍决战的必争之地。一旦让袁绍完全控制,他就可以绕道进入主公兖州腹地,后患无穷。”
曹操点了点头道:“志才,你所言极是。但徐州、扬州两地人口众多,陶谦、袁术又是无能之辈,我们何不趁机占了两地?”
戏志才道:“扬州为袁术所占,他虽实力强劲,但领兵之才却不行。而陶谦新得刘备,但经主公征伐,实力也大损,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行动。两地成相守之势,一旦主公强攻,他们必然抱成一团。但如主公置之不理,两弱必然相争,主公只用等到两人筋疲力尽之时再行出兵,到时候则会事半功倍。”
曹操点了点头,认同了戏志才所说。
戏志才继续说道:“主公,李傕、郭汜两人现在把持献帝,必有所争。如有机会,兴义师剿灭二人,兴汉室的功劳将尽归于主公,到时喝令天下,谁敢不从?这个需要慢慢图来,主公且不要心急。”
曹操道:“志才,你刚才所言,我已尽所记在心中。目前的任务是先剿灭吕布,之后再顺势而为其他。你放心,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戏志才看曹操明了自己的担心,满意的点了点头。曹操看戏志才说了这么多,已经很是疲惫,开口说道:“志才,你先休息一会吧!其他的改日再说。”
戏志才淡淡一笑,说道:“主公,该说的属下都说完了,真的很希望看到主公将来一展心中志向的时候,可惜我看不到了。我累了,也该歇歇了。”
曹操轻轻拍了拍戏志才手臂道:“志才,别想那么多,你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
戏志才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曹操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军帐。
那一睡,戏志才再也没有醒来。等安葬了戏志才,曹操将李乾派回了兖州,并分别向袁绍、袁术两人去信一封,两人也确实如戏志才所说的那样开始了行动。而李乾返回兖州后事情的发展则不像戏志才起初所想的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