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从兖州赶来,带来了五万支弓箭,两万石粮草。虽然不是很多,但暂时也解决了吕布的燃眉之急。
吕布心中大喜,当即赏赐了王健十个金饼,将他迎进军帐询问兖州的情况。
王健喘息了一口气,向吕布抱怨道:“主公,那张邈真不是东西。我们在此处辛辛苦苦的守着此地,却不曾想我去求见他时,他竟然以兖州战势紧急为由,不愿拨出弓箭给我们。要不是提前听从陈先生建议,去找张超,恐怕这下属下就要无功而返了,”
吕布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张邈对自己有所顾忌,但却没想到他如此不顾全大局。也不想想,一旦曹操突破泰山,返回兖州,他还有几天快活日子过。但吕布此刻也没心情计较这个,他转向王健问道:“此时兖州战势具体如何?”
王健回道:“此刻除甄城、东阿、范县三县之外,兖州剩余的所有郡县都落入张邈手中。张邈将大军迁到在濮阳城中,率众围攻三城多日。但夏侯惇防守严密,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最后在张超的建议下张邈选择围城,切断了三城之间的联系。”
吕布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早在陈宫预料之内,吕布此刻听来也不感到吃惊。继续问道:“张邈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们?”
王健想了想道:“张邈倒没说什么,倒是张超让我告知主公‘兖州战事恐怕短时间不会结束,请主公务必守住泰山要道,万不可让曹操返回’。”
吕布听后,心中顿时一寒。他虽然与张超相处不算很久,但知道他为人豪爽,个性忠直。既然他如此说,就说明肯定有一些情况让他对兖州未来的前景没有信息。吕布转向陈宫道:“公台,你怎么看?”
陈宫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吕布。反而转向王健问道:“王将军在濮阳,可曾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王健低头想了想,道:“属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一异于平常的是濮阳现在驻扎大量军队,军纪比较混乱,多有扰民之举。而且张邈为了弥补损失,令手下将领李封前往其他郡县招兵。”
陈宫叹了一口气道:“兴义兵,诛暴曹,这本是为了兖州百姓。本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主动来投。那样即使不能战胜夏侯惇,也必将让他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而此时张太守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处处以军事为先。我害怕到时候不仅不能战胜夏侯惇,反而会将兖州百姓再次推到曹操那一侧,兖州形势不容乐观。”
吕布说道:“现在正处非常之势,一切以军事为先也不完全就错。公台,你所说的后果未免过于夸大。”
陈宫说道:“将军如此说是因为不太了解兖州的具体情况。兖州士族以张邈为首,各个家族之间通过联姻、门生交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曹操来兖州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其能力卓绝,不仅获得了部分豪族的支持,还因平定黄巾军获得了大部分普通百姓的支持。”
吕布点了点头,心想书中记载的曹操确也如此,他的崛起就是从整编三十万青州军开始的。
陈宫继续说道:“这些豪族势力庞大,多则有门客上万,少则几百,他们才是整个兖州的中坚力量。张太守此次举事,虽然获得大部分豪族的支持,但他们支持张太守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因为曹操性格太过强横,剥夺了他们的一些利益,他们需要换一个代理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如果张太守这么做,维护自己军事上的强权,必然会损害他们的部分利益。一旦他们发现反叛造成的损害比顺从曹操更大,他们将如何抉择可想而知。”
吕布听到此处,心中有所慌乱。他虽知道三国豪族势力庞大,却没想到庞大到这种程度。一万门客,这和一支军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缺乏了纪律性。急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日通知张邈,让他有所收敛。”
陈宫叹道:“既然已经这样,想要回归原样已经不可能了。况且打压一下豪族对于我们将来统治兖州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风险增大,但是只要我们守住此处,耗死曹操。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们更加有利可图,那么这些矛盾自然会消失于未然。”
吕布看陈宫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低头沉默不语。想想这几天的损失,心中也不寒而栗。随着时间的增长,曹军的粮草越来越少,进攻也必将更加疯狂,自己能坚持多久真的很难说的清。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也在此地,唯有阻住有阻住曹操才有夺取兖州的机会,一旦让曹操返回兖州,什么都完了。
吕布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众将,张辽平静、高顺沉默,其他也都是低头沉思。吕布提声道:“文远、伯平,你们两个怎么看?”
张辽苦笑一下道:“主公,我军到此二十余日,士卒损失已达四千,接近全军的五分之一。如果再坚持下去,纵能阻住曹操,我们又有多少士卒能活到那个时候?”
吕布问道:“文远,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防守此地?”
张辽道:“属下并无此意。在此地虽然艰难,但是至少还是恃险而守,曹军未必就比我军好过多少。如果放弃此地,曹军数量本就比我们数量多,我军的处境会更加不妙。我的意思是我们虽应该继续防守此地,但能不能换种守法,最好能与曹操相安无事,两不相攻。”
吕布“哦”了一声,心想曹操着急返回兖州,怎么可能与自己相安无事。但又一想,既然张辽如此说,必然心中已经有所对策。遂问道:“文远,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张辽拱手回道:“属下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以火阻敌,另一个是釜底抽薪。”
吕布问道:“怎么以火阻敌,又怎么釜底抽薪?”
张辽道:“我们驻扎处为泰山要道,前方宽度也就二十余丈。以火阻敌就是在营垒前方燃起熊熊烈火,让曹军无法靠近营垒。这个方法消耗甚大,在其他地方都难以承受,但是此地临近泰山,木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正好采用此法。”
吕布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办法虽然笨拙,但是确实能阻挡曹军。
陈宫此时插话道:“张将军这个方法虽好,但是也应知道我军在此阻挡曹军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泰山木材多,坚持几天没有问题。但是日子越久,取用木材所要跑的距离就要越远,并不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还是需要有后备计划。”
张辽笑道:“那就要用到我的第二个方法,釜底抽薪了。曹操攻垒,所仰仗的就是飞梯、云梯等攻城工具。我们在此防守,从不出垒。曹操再看前方燃起大火,会更加没有防备。假如我军挑出精兵强将通过泰山小道绕到曹军背后,焚烧这些攻城工具,曹军的进攻计划会继续耽搁下去。假如我军再侥幸烧了曹军粮草,曹操大军将会直接不战而溃。”
吕布心中大喜,张辽确实提出了两个可行的方案。特别是第二个方案,一旦成功,对曹操将是致命的打击。只不过深入敌后,这样的任务也不轻松,远比守垒更加危险。
此时却见高顺站立起来道:“主公,请主公将这次任务交给我,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高顺性格坚毅冷静,确实是此次前去烧营的绝佳将领。但是陷阵营是自己耗费无数精力打造而来的,一旦陷入重围损失必然惨重。吕布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高顺。
高顺看吕布犹豫,拱手朝吕布拜了一下道:“主公,陷阵营的优势在于进攻而非防守。此次守垒,陷阵营在后方毫无用处,直到曹军攻上营垒才会上前将之驱赶下去。这样对敌损失巨大,完全显现不出陷阵营的作用。属下请命前去,就是想把陷阵营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请主公答应。”
吕布从高顺话语中,听出他本身就对用陷阵营将士前来守垒有多不满,以为这是大材小用。吕布苦笑一下,心想除了陷阵营自己确实也拿不出另一支强兵。沉思了片刻,朝向高顺说道:“伯平,平安归来。”
高顺连忙下跪回道:“谢主公恩准。”
陈宫道:“高将军,我方大火至少会燃烧五日,请在五日后再偷袭曹营,这样不会给曹军太多再次制造攻城器械的时间。”
高顺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愤怒陈宫上次下令火攻导致部分陷阵营将士无辜枉死,但后来想想也许那时当时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曹军还未开始进攻,只见营垒上方瞬时抛下无数干柴。火箭引燃后,顿时烧起了熊熊烈火,在营垒上方都感受到了那种炙热。
曹操听到士卒报告后,连忙赶赴前线,看到之后。恼怒异常,命人尽快灭火。但是火势实在太大,再加上水源太远,毫无效果。曹操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为什么陷于这样的场景,对未来更添了一些担忧。
吕布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圆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大火燃起来的第三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仲夏的雨虽然迅猛,但却十分短暂。下了三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大火已熄,刺鼻的烟味早也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吕布收起自己的失望之情,连忙登上营垒,他知道一旦雨停,曹军的进攻就会即将开始。营垒前方此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坑,很是湿滑,倒是可以减缓一下曹军的行进速度。
高顺率领三百陷阵营将士在昨天就已经出发,本应该在今天晚上就可到达曹军后方,可是这场雨让吕布心中十分没底。北方虽然不会像南方那样经常会出现泥石流,但是山洪的爆发确实经常之事。耽搁一点时间倒没什么,只是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吕布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张辽这样的好计策至少可以让自己在十天之内睡个好觉,却没想到也仅支持了三天。
令吕布心烦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曹军又开始了进攻。曹操也知道一旦他停止进攻,吕布必将再次点起大火。但几日之前因为吕布缺少弓箭,优势在曹操那边。而此刻山路湿滑,不好行走,吕布又有了五万支弓箭,曹军攻城的劣势慢慢显示起来。
当日他们可以轻易攻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攀爬上营垒,而此时道路的难行减缓了他们的移动速度。上方又不断有弓箭、木枪投来。就算侥幸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也因为营垒墙壁的湿滑而变的难以攀爬。
曹操强攻了半日,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曹操最终放弃进攻,改由弓箭手监视吕布营垒。一旦发现吕军有任何扔木材的行为,直接引弓射击,阻止吕布再次燃起大火。只想等到天气晴朗再发起进攻。
但老天似乎偏偏和曹操作对,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道路变的更加泥泞,曹操的心烦更添了一分。
而此刻吕布的心情比曹操也好不了多少,高顺已离开四日,按照计划早就该发起进攻,但此刻却没有一点消息。他连续派出几支斥候,前去寻找高顺。但是他们要么半路被山洪所阻,要么没有找到丝毫讯息。
雨终于停了,在山谷之内虽然阴凉,但毕竟是盛夏,温度也不是很低,水分在很短时间内被蒸发掉。而且曹操凿山为石,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却用碎石填了那些尚未干透的泥坑。进攻比吕布预料的更早来到。
此次曹操准备充分,飞梯也远比其他时候准备的更多。曹军继续发起了十几次猛攻,每次人数都在七八百左右。有几次曹军士卒都已攻上营垒,和吕军士卒战作一团,但是都在吕布的顽强防守下被击退。
但这样的仗吕布赢的也不轻松,损失了近千名士卒。吕布躲在垛口下方,倚着墙喘着粗气。旁边张辽递过一瓢水道:“主公,喝点清水润润喉咙吧!”
吕布端过来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恼怒,面朝张辽道:“曹操这是怎么了,这都即将天黑了,他竟然还不停歇?”
张辽苦笑一声道:“曹操大概是被这雨吓怕了,一旦再来,又不知道要耽搁他几日。因此他只想趁着天晴,早日攻破这个营垒,返回兖州。”
吕布心想也是,这样的强攻也确实令自己足够头疼,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被攻破。他提了提精神,强迫自己兴奋起来。
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曹军又开始了进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到处都是燃着的火把,望之如一条条吐信的长蛇。曹操亲临前线,站在骏马之上。看着自己的士卒一次次攀爬上去,又一次次的被驱赶下来,脸色之间很是平静。他明白到了此刻正是考量两军意志的时候,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士卒。
鼓声震天,金枪如林,钢与血在营垒上方交错。曹军一个被打落,几个又马上冲了上来。营垒上方的吕布士卒发出最原始的呐喊,用尽全力持枪将前方的敌军刺落垒下。双方此刻已完全闹不明白为何而战,只知道自己一旦自己放弃,瞬间就会被敌军格杀。
此时吕布突然看见曹军后方,似乎有火光闪出。吕布仔细望去,却见那火光越来越大,他心中一喜,大喝道:“兄弟们,高将军成功了,曹军粮草被烧了。”
吕布军中爆出一阵欢呼,士气大震。而曹军则明显停滞了一下,扭头向后望去,看到自军后方却有火光,不由得不信。虽有将领在后面督战,但士气一泄,顿时便有不支之势。曹操不知前方为何一阵骚乱,正要上前询问。此时突然有士卒来报,他听后脑袋眩晕,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幸好被夏侯渊扶住。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悲凉的说道:“事情已不可为,鸣金撤兵吧撤兵吧!”
曹操端坐在大帐之内,看着下面乱纷纷的诸将,心情很是失落。
戏志才上前轻声在曹操耳旁说道:“主公,士气不能泄。”
曹操抬头看了看戏志才,他的病本就没好,此刻脸上也满是病容。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曹操顿时醒悟,明白此刻自己还未失败,这样的所为岂非令手下诸将失望?他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
大帐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曹操面朝曹仁道:“文则,此时粮草还剩多少?”
于禁拱手道:“我军从徐州赶回,所带粮草本就不多。此时大部分又被高顺所烧,剩下的仅能维持全军十日之食。”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高顺趁我军不备,烧我粮草,这是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此地。诸位,你们说我们此刻应该怎么办?”
曹洪义愤填膺,率先开口道:“主公,我们还有十日粮草。干脆直接全军推过去,十日之内攻上营垒,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众人沉默,曹洪所言正道出了此刻曹军的困境。仅有十日的粮草,一旦攻不破营垒,到时候必将全军溃散,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看他们都沉默不语,面朝戏志才道:“志才,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戏志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粮草被烧,如果十日之内攻不上营垒,后果将不堪设想。子廉将军所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但是我们连日进攻,士卒疲惫,而吕布防守严密,想要攻上去谈何容易?”
曹操眉头皱在一起,他一直对戏志才很是倚仗,总以为他会有什么好方法。而此时连他都这么说,莫非真是天要绝自己,曹操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戏志才看曹操脸色难看,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主公,此时情况虽然艰难,但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属下倒有两个方法,请主公裁夺。”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志才,你快快说来。”
戏志才道:“我军所缺,无非粮草。而徐州、青州都是富饶之地,主公可遣两支军队前去买粮,所获虽然不会很多,但也可暂解我军燃眉之急。”
曹洪道:“我们出征徐州,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卖粮给我们。青州倒有可能,但是乱世粮食价钱飞涨,我们又从哪里获取钱财?按我所说,还不如直接前去抢粮,这样不仅剩了钱财,来的也更加迅速。”
戏志才忙道:“子廉将军所言,万万不可。兖州之势尚不明朗,我们这样做,不仅会得罪青徐两州诸侯,还会让天下之人认为我们确实是不义之师。一旦失去民心,那么兖州就会被张邈等人牢牢握在手中。而且此次征伐徐州,陶谦已胆寒,应该不会为难我等。而且在徐州我军也所获甚多,钱财应该足够使用。”
曹洪正要争辩,却听曹操说道:“子廉,不要多言,听志才继续说。”
戏志才朝曹操拱了拱手道:“属下之前令人探访,发现泰山除了这条大道之外,还有几十支小道。只不过都太过狭窄,不适合大军通过,却不曾想高顺却凭借着这些小道前来偷袭我军。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操道:“志才,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应该派人前去偷袭吕布?”
戏志才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为了防止引起吕布士卒的注意,我们应该让将士们打扮成普通农户的样子,从这几十条道路上分散通过。然后在后方聚集,以火为号,两相夹攻,吕布必败。”
曹操道:“吕布派高顺前来偷袭,必然会有所准备,这次我军行军必然十分危险。而且即使安全到达,这样一支军队不仅需要士卒之间相互信任,分散之后在聚集在一起也需要领军将领有非凡的组织才能。这样的士卒和将领不好找啊?”
戏志才笑道:“主公,子孝将军下面不是正有一支吗?”
曹操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戏志才所指正是当日向自己请战的牛金。他为人深得士卒拥戴,且战意强烈,确实是最好的带兵之人。曹操沉思了片刻,说道:“文谦,文则,你们二人收集军中财物分别前往青州和徐州买粮。切记,万不可扰民。”曹操知道于禁、乐进二人处事能力强,且为人冷静,因此选择他们前去做这件事。
接着曹操又转向曹仁道:“子孝,牛金是你手下。你通知他早做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上次曹军后方燃起大火之后,曹操异乎寻常的冷静,连续两天都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连寻常的弓箭射击也变的少之又少。吕布登上营垒,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曹军营垒,心中不免掠过一丝不安。他转向陈宫问道:“公台,你说上次伯平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无论如何曹操也不应该如此平静?”
陈宫道:“上次大火直冲天际,按说高将军应该是成功了。但曹操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反应,莫非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军粮草不足,这个属下也看不透?”
吕布沉思了一会,没有一点思路。此时突然看见张辽快速登上营垒,他转向张辽道:“文远,我和公台正在讨论曹操为何不进攻,你可有什么看法?”
张辽拱手回道:“主公,这个还是稍后再讨论。高将军已经回来,就在山谷之外,主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吕布听后,心中一阵狂喜。甚至没有回答张辽,连忙快步朝垒下走去。
等到吕布到时,高顺身边已经围了一层陷阵营将士,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此次高顺去偷袭曹营,只带了一半不到的陷阵营将士,剩余的不免担心。可能是听到自己主将回来,就连忙赶了过来。吕布望去,发现高顺平常一直绷着的脸上也涌出一点感动。
高顺看到吕布,连忙上前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道:“主公,高顺幸不辱使命,烧毁曹操粮仓十余座。所带三百将士无一伤亡,此时特来向主公复命。”
吕布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身旁士卒猛然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大声说道:“主公英明,高将军神武。”
吕布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搀起高顺道:“伯平,三百将士无一损伤,而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你真无愧于这神武二字。”
高顺道:“多谢主公夸奖。只不过这次能够取得如此大战果,多亏属下手下将士用命,这最大的功劳也应该是他们的。”
吕布看高顺立功而不争功,对他的表现更加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伯平,你所言极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我军的行事规则。此次跟随高将军前去的陷阵营士卒,全部加薪三月,赏肉十斤。”
顿时人群中又传出一阵欢呼,他们跪向吕布道:“多谢主公赏赐。”
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拉着高顺手臂道:“伯平,这次天降大雨,长久没有你们的讯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给我带来如此大的好消息。中间经历了什么,你可要好好给我说清楚。”说着搀起高顺向军帐走去。
高顺回道:“多谢主公关心,我也正要想要向主公报告一下这次的具体情况。”
吕布端坐在上座位置,除了成廉和侯成在营垒上方防守,其他将领都来了。张辽和陈宫坐在左侧下首,高顺和曹性位于右侧,王健则挨着侯成而坐。
听高顺讲完,吕布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时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山洪爆发,道路被阻断。幸亏高顺所带的猎户向导对山涧道路十分熟悉,这才通过其他小道越了过去。但等到达曹军后方之时已经比预料晚了两天时间,而且当时曹军大军都所在营帐之内,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等到曹军猛攻营垒,后方防守空虚之时,高顺则率众冲进曹军大营,趁乱烧了曹军大部分粮草。
吕布听完,心中大喜道:“高将军这次立下不世奇功。虽然大战在即,军中不应饮酒,但此时我们也应为高将军破这一次例。诸位,端起桌上之酒,让我们共饮此杯。”说完吕布率先饮了下去,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天天和曹操你攻我防,很是疲惫。而这次高顺的此次大胜则完全让他放松了起来。
众人看吕布兴致正高,也不好夺了他的兴致,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陈宫站起来道:“高将军,上次之事,陈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借着杯中的这杯酒,能与高将军冰释前嫌。”说着陈宫端起酒杯弯身向高顺行了一礼。
高顺脸色抽了抽,看了看上座的吕布,又看了看陈宫,两人脸上都有期待之情。端起自己桌前的酒杯与陈宫碰了碰,道:“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礼,此时我们俱在主公手下效力,高顺岂不知将相不和的危害?但是陷阵营的将士都是我的兄弟,就像我之前所说,那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有下次,高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宫脸色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吕布心知曹操的进攻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所以虽然准备了然准备了大量食物,但是酒并不多。等到众人饭足之后,吕布令人上了一些清茶,以消除酒意。三国时代,茶还没有完全流行起来,基本上都是茶饼,但是在上层富贵人家却是必备之物。而且当时煮茶会加入一点香料来增加香气,并消除茶叶的涩味。
伴随着茶叶的清香,众人讨论起了现在的状况。陈宫转向高顺道:“高将军,不知此次你前去曹操军营,共烧毁了曹操多少粮仓?”
高顺沉思片刻回道:“在到达曹营后方之后,我曾令人暗自观察,发现曹军共有粮仓二十座。但是因为几个太过靠近山谷,防守士卒甚多,不太好下手,最终放弃。我们此次所烧的是防守比较疏松的十五座粮仓。我敢保证,及时曹军扑灭大火,仓中粮草所剩也不足十分之一。”
陈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每座粮仓内所存粮草大约有多少?”
高顺道:“不下四千石。”
陈宫低头想了想,每个粮仓不下三千石,那曹军所剩粮草至少还有一万五千石。而曹军此时人数已不满四万,每个士卒每月所耗粮草虽然不足一石,但一个月下来总数也有将近四万石。陈宫这么一计算,心中大喜,拱手向吕布道:“恭喜将军,此时曹军粮草恐怕已不足十日。看来我们无须坚守那么久,就可等到曹军自行溃散。”
吕布听陈宫如此说,心中也十分兴奋,但是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说道:“按说曹操粮草将尽,他应该尽全力进攻,以求在这十日之内攻破我军。但他这两日为何如此平静?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他到底在等什么?”
陈宫摇头不语,倒是王健开口道:“主公,无论曹操在等什么。我们只要坚守住此地,他就算插翅也无法飞过。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看后续他什么动作,再做具体打算。”
王健起初为眭固手下,在吕布杀了马伦之后才归降他。吕布起初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发现他思维敏捷,且十分懂得怎么为人处世。上次派他前去兖州,他任务完成的也很完美,吕布渐渐对他多了一些信任。此时听他如此说,心中想想也是,胡思乱想确实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还不如静观其变。
吕布笑了笑,面朝王健道:“王将军所言极是。曹操粮草将尽,我们只要守在此处,想他也无法通过。而我军弓箭消耗的也差不多了,请王将军再去兖州一趟,再取来一些。如果张邈再推脱,你就告诉他我们损失惨重,曹军随时可能返回兖州,想他也懂得怎么处理?”
王健站起躬身向吕布道:“多谢主公信任,属下明天就去。”
吕布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晚上,吕布睡的特别沉。第二天还未起来,就听见帐外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听那声音是自己的侍卫杜强和宋宪的。心中暗想,自己不是让宋宪守在后方吗?他怎么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吕布再没了睡意,连忙穿衣起来。隔着大帐向外问道:“是宋将军来了吗,有事进来再说。”
宋宪应了一声,走进军帐。向吕布行了一礼道:“属下打扰主公休息了,还望主公恕罪。”
吕布淡淡一笑道:“没事,也是该起来的时候了。你此时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宪顿了顿,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属下听在山中守护其他小道的士卒说从这两日,小道之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许多。郝萌将军说可能是前两天被大雨所阻的行人,让属下不用担心。但我心中总有点疑虑,特来通知主公。”
吕布“哦”了一声,心想此处大道被自己所阻,行人无法通过,只得从小道过去。被雨所阻几天,行人增多了一些也可以说的过去。正要告诉宋宪不用太多担心,那种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连忙问道:“这些行人大约有多少?”
宋宪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很多,有的说十几个,有的说几十个不等。”
宋宪看吕布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去,不知为何自己主公如此。过了一会,吕布终于停下脚步,大声喊道:“杜强,你去将张将军、高将军和陈先生请来,要快。”
杜强应了一声,连忙向外跑去。宋宪不明所以,转向吕布道:“主公,这是怎么了?”
吕布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应该是想绕到我军背后进行偷袭的曹军。他们扮作如此模样,就是为了防止被我军看出。”
宋宪听后大吃一惊,脸色变了又变。
牛金已经在山中密林呆了整整半日,心中满怀兴奋。从屯将到曲长,再由曲长被提拔为牙将,自己的命运就在这几天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如做梦一般,牛金用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想要确信这些是否都是真的。
他在曹仁手下效力已经两年,除了一年前因为自己作战勇猛被提升为屯将后,职位再无任何变化。但只统领一百人的队伍显然不能满足他的雄心,当日的死伤让所有人都心有余孽,他当然也不例外。但在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机会,所以他煽动手下前去向曹操请战,就是看中曹操为提升士气必然会有所表示。
最后他赌对了,曹操当即提升他为曲长。一个人的成功有很多因素,除了自身能力之外,还要知道在什么时间段应该做什么事?都说上天偏爱有准备的人,而牛金正是这样时刻准备着的人。只有这样,机会到了他跟前,他才能一把抓住。否则,天大的机会在普通人眼里也只是牛粪。
但他没想到的是,曹军粮草被烧又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曹操需要一批死士去偷袭吕布,而牛金成了他眼中的最佳人选,他的职位又转瞬间被提升为率领一千人的牙将。牛金知道这件事不好做,但他一点也不担心,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一旦自己帮曹操做好这件事,那么以后荣华富贵定然是取之不尽。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赔上一条命。自他选择投军之时,就没想过能活着在家中终老。
一千人从几十条小道上分散进入,又要在后方快速集合。不仅要防备被吕布士卒看穿,还要考虑因所走道路不同造成的时间差异。在何时、何地集合,又在何处发起进攻这都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另外,他所率士卒仅有一千人,且为了防备被看穿,没有携带任何长武器,手中只有环刀和短弩。怎么能在吕布后方造成最大程度上的混乱,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牛金虽然不笨,但考虑这些并非他所长。好在在临行之前,戏志才早给他计划好了。扮作赶路客商分散进入,并选定了离所有山口都不太远的密林作为了集合之所。这里树枝茂密,别说一千人,就是五千,想要藏起来不被发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正是深夏,山中蚊蝇四飞,且个头都十分巨大,咬在身上顿时就会起一个大包。牛金身上也被咬了几下,瘙痒异常。但此刻他却满心高兴,因为在此时聚集的士卒已经超过了八百人,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牛金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即将落山。他决定不再等剩余的一百余士卒,即刻行动。他留下一个士卒在此守候,率领其他的八百余人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征程。他们这次的目标和高顺上次的目标也大致相同,直指吕布的后军粮仓。
此夜无月,阵阵凉风吹起,让人倍感舒服。牛金盯着远处吕布军营,那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闪出的屡屡火光,再无其他。他右手一挥,身旁将士悄悄的向吕布军营走去。
一个吕军士卒听到动静,喝了一声“谁?”,瞬间便被短弩射杀。顿时一阵喊杀声响起,牛金率领士卒快速向吕布军营粮仓冲去。但等他到时,发现不仅军营内空无一人,连粮仓也是空的。牛金心中暗叫不好,正要下令士卒撤退。突然四方火把燃起,弓箭如雨点般落下。
牛金一阵叫苦,这阵势分明是吕布早有准备,故意引自己上套。看自己来的方向弓箭密度不很密集,心中大喜,大喝道:“所有将士朝出口冲。”
曹军突然受袭,顿时被弓箭射杀近百人,一阵混乱。此刻听到牛金大喊,顿时冷静了下来,发出一阵怒吼,全部朝出口冲了过去。出口为曹军来的方向,吕布士卒还未完全合围。而此时曹军知道一旦冲不出去,必将全军覆没,也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凶猛。在付出二百余人的损失后,牛金率众终于冲了出去。
但是此刻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只见后方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吕布骑兵出动了。牛金心中惊恐,自己手下士卒所携都是环刀这类的短兵器,想要阻挡骑兵冲击无疑为螳臂当车。他大喝一声道:“留下两百人与我一起断后,剩余的士卒分散跑。”
正在奔跑的士卒听到牛金大喝,顿时有一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们围在以牛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型方阵,但是更多的却向前四散跑去。牛金看了看回来的士卒,转向身边的一人道:“王将军,你应该走的。”
那位姓王的将军发出淡淡一笑,面朝牛金说道:“牛将军,可记得我们上次在主公面前所发的誓言,报仇之志,至死方休。能与将军并肩作战,是王某一生之幸。”
牛金心中涌出一些感动,朝他深深的点了点头。扭头向前,不再言语。手持环刀,紧紧的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吕布骑兵。
骑兵对战步兵的优势,在于其冲击于其冲击力。当一个近一吨的庞然大物快速冲来之时,很少有人感到不恐惧,这种心理的震慑力远比造成的伤害更加严重。当然步卒在骑兵面前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要合适的地形加上有利的武器,战胜骑兵也不是很难。
但是此刻牛金所处地形是吕布所选,手持武器也仅为环刀,想要阻挡骑兵冲击根本不可能。他内心也仅是希望能阻挡他们片刻,好让逃跑的士卒能增加一些活命的机会。看到骑兵已到跟前,牛金大喝一声,手持环刀向前冲去。
只见他双手横拿环刀,弯身就向骏马下方砍去。他本就力大,再加上骏马的冲击之势,顿时马蹄飞起,马上之人跌落下来,被其他士卒当即格杀。他没有丝毫停歇,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连续砍翻数人。
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勇猛,骏马飞驰,顿时有无数曹军士卒被撞飞,接着重重摔落在地。长枪乱舞,将曹军组起来的方阵刺的一塌糊涂。牛金心中大怒,借着冲击之势,飞身上跃,将一名吕布士卒砍下马去。自己则飞身上马,手持环刀则在吕布马阵最密集处冲去。剩余曹军发出一阵喝彩,顿时士气大震。
吕布士卒没想到来人如此凶猛,一时不备,竟有数人被砍翻在地。吕布在远处,看着自方密集的冲击阵型竟有动摇之势。心中有点恼怒,单手提起方天画戟,轻夹马腹。赤兔马会意,顿时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牛金正杀的兴起,突然看到前方一匹火红色骏马朝自己方向奔来,顿时在上了意。吕布冲到牛金跟前,双手持戟猛然朝牛金头上砸去。吕布的力气除了典韦,目前还真没人可以与之相匹横,况且此时还借助赤兔马的冲击之势。
牛金大吃大惊,横拿环刀,左手上托,妄图以双手之力抵抗吕布。但是他还是小瞧了吕布的力气,刚一接触,顿时气血翻腾,一个忍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胯下骏马也打了个趔趄。
吕布并没有趁势追击,他看来将只有二十余岁,竟能接下自己借助马势而挥出的致命一击,心中暗自佩服。问道:“来将何人,可通报姓名。”
牛金拭了拭嘴角的鲜血,脸上莫名一笑,说道:“能让天下第一的飞将吕布来问我的姓名,看来我牛金此生不冤了。”
吕布脸色一变,没想到是他。牛金为曹仁部将,在南郡之战中,率三百骑兵冲击周瑜阵营,是一难得的陷阵之才。吕布突然想到高顺还没有副将,如果能收服牛金,不失为高顺的一大助力。遂开头说道:“牛将军,此时你们已经全军被围,何不归降我军?你这样的猛将本应在战场上充分发挥其才。”
牛金明显一愣,他没想到吕布这时竟然选择招降自己。全军几乎尽没,就算返回曹营,也难受重用。况且这样的情景,吕布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易逃回?牛金犹豫不决,脸色变了又变,心想也许投降也许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此时突然一声惨叫,让牛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扭头望去,只见那名王姓将领被长枪洞穿,鲜血留了一地。留下来陪自己阻挡骑兵的一百余士卒,此时活着的也仅剩二十余个。牛金目眦尽裂,面朝吕布大喝道:“吕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休得再言。”说着持刀就向吕布砍来。
吕布大吃一惊,看牛金犹豫,本以为事情也成了一半,却没想到牛金突变。但是他已非最开始的吕布,反应一点没慢,举起方天画戟与牛金战作一团。而牛金则显然还没到自己的巅峰时刻,在吕布强攻下捉襟见肘,不一会身上好几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座下的马鞍。
吕布不忍心再看,横拿方天画戟一挥,顿时将牛金扫落马下。
牛金跌倒在地,又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