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翻了个白眼,抬脚戳戳楚昊的屁股,又戳戳他的后背,见他不动,考虑了一下脚感问题,还是选择了更加有弹性的屁股戳。
戳一下,楚昊跑一个调。再戳一下,再跑一个调。
草原带回来的长毛牛很听话,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是对于从荒驿到关城的路已经熟悉,短时间内哪怕没人看着也行。
楚昊被戳得心头火起,身子一转就进了车棚里,手一拉把前面的车帘也放下。车棚里顿时一片昏暗。
阮白的眼中还带着笑意,纸老虎楚昊对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昊哥。”
楚昊心头的火焰顿时连噗嗤一下都没有就灭了。他不由得抱起阮白愤愤揉了把脑袋:“你就是吃定我了是不?”
“嗯。”
“臭小子……”字尾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唇间。
第一次的反应过大,他虽然很希望两个人彼此互属,但是在名分未定之前,他并没有打算这样委屈阮白。好在经过之后多次练习,他多少能够控制住自己一些。所以为了他的自制力,这样的事情更应该多多练习才是。
要说第一次接吻还是阮白引导,现在的阮白已经完全不是对手。这家伙在……肢体语言方面的天赋简直了,阮白不到三秒钟就沉沦下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大敞,楚昊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紧紧相贴着喘着粗气。
半晌,楚昊才挣扎出一句话,嗓音黯哑:“快到顺阳关了。”
“嗯。”阮白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浑身使不上力气,却挣扎着要给楚昊穿衣服。
楚昊一把握住,深呼吸一口气,先给阮白穿戴妥当,再打理自己的衣物,忍不住又克制地亲了亲阮白的嘴角:“二弟,等京城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就跟我回去见爹娘。”
谈恋爱→见家长→谈婚论嫁;这是普通的步骤。但是……
“见你爹娘干嘛?”男男能成亲?
阮白的疑惑很明显,停在楚昊耳朵里却明显想歪了。
“我们都这样了,二弟还不想跟我成亲吗?”他当然知道阮白和以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一样。阮白不需要他的权势地位,甚至于他的身份对阮白来说,可能还是一个障碍。凭着阮白的本事,建功立业一点都不困难。
难道阮白只是想和他逢场作戏?!哪怕楚昊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他自己是他想多了,但还是克制不住地脸色阴暗。
昏暗的车棚里看人的表情并不清晰,弥漫在周围压抑的气氛却非常明显。
“我……”
阮白刚想开口解释,却听见外面传来问询的声音。
哪怕长毛牛已经成为荒驿中人的标志性坐骑,出入城门还是得经受检查,哪怕坐在上面的人是楚昊也是一样。
楚昊轻轻摸了一下阮白的脸颊,压低声音:“一会儿再听你解释。”
被留在车棚里的阮白挠了挠脸,揣测一会儿要是解释得楚昊不满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嗯,不管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担心不起来,反正他也是认真的。嗯,就是他不习惯自己处在弱势地位。
车棚晃晃悠悠进到了楚昊的营房。这里阮白来过,从外观看和普通的住家没什么区别,用楚昊的话来说就是三进的小院子。
不过一进去就能看到不同。围墙比一般的要高,而且有夹层,留有监视孔,前院内一片平坦,是比一个练武场,两边厢房内听声音就知道住着不少人;第二进的院子是一个略小一些的练武场,人比外面少了一些,不过充满了生活气息;第三进的院子才是楚昊的住处,院子里有两颗高大的树木,阮白认不出来品种。
不过:“这种树这边多吗?冬天不掉叶子的常绿树种,用来做行道树不错,看起来也不生虫的样子。”
“这个叫白牙树。除了不长虫,长得快,没别的优点。你看这两棵树那么大,其实长成也不过十来年。木头只能用来当柴烧,不能做别的。”楚昊一边解释,一边把人连拖带抱地拉进厅里,一把摁进椅子,自己两手撑在扶手上,低头和阮白头碰头,“好了,二弟可以说说为什么不想跟哥成亲?”
大胖小胖一看小伙伴们在忙,结伴去探险了。
阮白一歪头,问:“不是因为你有婚约在身吗?”故作糊涂的事情,偶尔也是可以装装的嘛。
结果楚昊闻言,破口就骂了一句脏话,大怒:“我早就解释过了,我没婚约,是那女人扒着我不放!二弟明明知道的。”
阮白点头:“我是知道,但是她一天不嫁出去,你就一天不能成亲。我的理解有问题?”
好吧,阮白的理解一点问题都没有。哪怕平西王府并不怕皇帝,但是这种赶着去扇人家脸面的事情,还是得谨慎。弄个一个不好,一巴掌打上去,可能折的就是自己的手。就算是平西王都要慎之又慎,他一个小小的世子……
楚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在油锅里煎,难受地闭了闭眼,忽然在阮白面前蹲下,用一种自下而上的视线和祈求的姿态看着阮白:“日前京城金裳河踏青,就有流言针对敏公主。如果皇家不想坐实流言,那势必会澄清。澄清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敏公主和别人尽快成亲。
我已经和父王联系,会挑明我在顺阳关这边的事情。届时,我只是个不知情者,并不是为了躲敏公主才离家,而是为了保家卫国才隐姓埋名来边关驻守。敏公主的脸面也能得以保全。
另外,一旦我的身份挑明,顺阳关就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肯定会回西京,到时候……二弟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阮白用专业角度来分析了一下楚昊的话,发现其中春秋了很多东西。像是针对敏公主的流言,肯定不会那么轻描淡写。皇家的谣言是能乱传的吗?而且涉及到的还是一位公主,恐怕话还十分难听。譬如说公主仗势欺人花痴之类。哪怕是在现代都不是什么好话,在这会儿严重点说还关系到姑娘家的清誉。当权者恐怕还容易想复杂,譬如说这是不是一次针对皇家的阴谋?
事实上,关于这次流言的奏折已经堆满了皇帝的御案,就连敏公主也已经被拘在宫中,不得外出。
皇帝连着好几天都低气压,这时候他收到了平西王的折子。
折子上言辞恳切,言明自家逆子是去驻守边关,为了更好的体验生活发现问题,从而隐姓埋名,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楚昊究竟在哪个边关。平西王完全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对敏公主造成无妄之灾,感到深深的抱歉,还特意送了一堆药材给敏公主压惊。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得阴沉,问:“还没问出什么来?”
随侍的蔡公公连忙回道:“禀陛下,那吴仪只是说,当初自己心仪敏公主,而敏公主只是一心向着楚世子。如今时隔一年多,见敏公主还是痴心不改,偏偏他自己仕途遭挫,心有不忿之下,多喝了几杯,在酒楼说了几句醉话,自己都记不清说过什么了。老奴去一一查证过,吴仪所说具为属实。”
而酒楼那种地方本来就人多口杂,再加上吴仪当初是在二楼喝酒,撒酒疯的时候还对着大街上吼了两句,流言到最后根本查无可查。
皇帝摆了摆手,蔡公公又默默站回一边,良久才听到皇帝冷哼一声。
有些时候,阮白并不相信楚昊真是一位世子。这个人极少在他面前展露霸气侧漏的一面,反倒是经常任性偶尔撒娇,但是像现在这种的低姿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当然,阮白不是不知道厚黑学,当权者大都脸厚心黑,所以千万不能上当!
“好。”阮白一捂脸,情感和理智是一对背道而驰的双生兄弟,而理智总是输。
楚昊眨了一下眼,慢慢站起来把他家二狗紧紧搂住,偏头蹭了蹭:“说话要算话。”
“再废话信不信我立刻反悔?”阮白恼羞成怒。马蛋,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有弱点的特工!
楚·世子·武学宗师·千户·弱点·昊立刻接受威胁,控制不住地嘴巴咧到耳后跟,在屋子里转了好多圈,猛地一回头把阮白抱起来举高高。
“二弟,我好高兴!”
阮白扶着楚昊的手臂,嘴角忍不住微微提起:“真是受不了你。”身为年长的一方,阮白镇定地拍了拍楚昊的手,“把我放下。”既然楚昊是这个表现,那大概在大周同性是可以成亲的?算了,现在这么高兴,还是暂时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楚昊收回手,却没把人放下,而是把人抱坐在怀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走两步都恨不得蹦一蹦。
巡视完新地盘回来的两只胖子还以为楚昊在跟它们玩耍,扑上去追着咬鞋跟。
楚昊也不生气,抱着阮白跑跑跳跳地逗狗玩。
结果在这种兴奋下面,两个人就胡闹了一天,第二天阮白起床的时候,贤惠的楚昊已经把两人的衣物包括裤衩在内都洗好晾上了。唯一让阮白感到庆幸的是,在这儿不会被人围观。
新一批的士卒即将到来,手下空缺极多的楚昊正在为招募新兵做准备。
阮白就一个人溜达到饭庄,发布了一个任务:“劳烦掌柜了。”
掌柜的把阮白递过去的钱袋推回去:“不劳烦。只是这白牙树并没有什么大用,大人要这么多……”说白了,这白牙树在当地几乎和野草也没多大区别。一般老百姓家用来烧火的,多半就是这种木头,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种树高大挺拔似乎很像那么一回事,实际上晾干之后,木头又松又脆,就是树干都不能打一个小板凳。
来之前,阮白已经在楚昊的亲兵中了解了一下白牙树的物价。不过也因为白牙树实在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根本就不需要买,所以也没什么价格可言。
现在听掌柜的这么问起,阮白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掌柜的想必还记得年前我同楚大人和田大人在此替人写信?”
“当然当然。”掌柜的印象深刻,“三位大人善心……”
阮白赶紧打断掌柜一连串的赞美:“说实话,当时收到的钱就是用来打算买树苗的。顺阳入冬之后,道路难行,主要是大雪覆盖之下连路都看不清楚。白牙树虽然不能拿来做别的,不过长得快,冬天也不掉叶子,若是种在路边,哪怕冬天也能认清楚路面。”
掌柜的一想就明白了,连声叫好:“这是好事。大人您无需给钱,您只要吩咐一声,白牙树苗多的是,哪里还需要花钱?”
“不,钱还是要给的。生活不易,钱虽然不多,好歹能买两个饼吃……”等阮白忽悠完掌柜的出来,阮大善人的光环已经笼罩全身。
掌柜的抹抹红红的眼眶,当下让店小二出去宣传,顺便制作大量烙饼。
当然饭庄的烙饼和阮白的版本不一样,用的都是粗粮,别说荤油和肉,就是葱花都没一点,只是这样的食物很多普通人家都不能经常吃到。刚走的那位大人说是要拿烙饼当树苗和栽种树苗的报酬,他毫不犹豫地报了个成本价。
于是阮白点了点手头的钱,发现竟然还剩余了一点点。决定了,以后驿卒们的文化考试就用代笔写信。
阮白并没有闲逛多久,还是当时护送他回村的一个士卒跑来说道:“阮大人,乐阳镇的镇长前来求见。”
楚昊的营房内,镇长一行人被招待在一个小偏厅内,看到阮白进来,一行人赶紧起身行礼。
镇长,虽然在朝廷的编制内,但是用现代的划分来说,那不叫公务员,叫事业编制。阮白这个驿丞是实打实的公务员。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里也是行得通的。
镇长见到阮白很恭敬,跟随着镇长前来长见识的牧大看到阮白却心里面咯噔一下。
仗着和牧千户的同族的关系,乐阳镇的镇长对牧大也很是客气。牧大说要来给牧千户拜个晚年,还像模,还像模像样地带上了不少礼物,镇长当然愿意给出一个随从的名额。
阮白先是看着牧大笑了笑,然后笑着对镇长道:“坐。”
镇长客气了一声坐下了,对于牧大遭到冷遇倒是说了一声:“这位是……”
“牧大少爷,见过一面。”阮白点点头,“本官和镇长所言之事,不足为外人道。”然后对一边的士卒说道,“送这位出去。”
牧大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打从他记事起,自己还从没遭受过如此冷遇!在阮白进门前,他是坐着的,想不到这位一进来,他不仅连位子没得坐,连屋子里都不能待!他不由得想起那幢镇上的房子,本想着能拿捏一二,想不到竟然没后文了。哼,果然和刘家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靠着一个千户算什么,当他们家没千户吗?
平西王府内,王爷刚一回家就招来随侍,问:“王妃呢?”
随侍听着自家王爷不自觉放轻的声音,心里面暗笑,表面上却一点不露,跟着小声道:“禀王爷,王妃在暖房。”
王爷点点头,忽然回过头一巴掌拍在随侍的肩头:“问你话就大声说,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随侍被拍得呲牙咧嘴,看着大步流星往暖房走的王爷,委屈得不行。身为随侍,没人比他更明白他家王爷的武力值,虽说他们家王府的老大对内武力值垫底,对外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家王爷年轻的时候杀掉的匈人,人头堆起来都能垒几座京观。他爹就曾经跟随王爷南征北战多年。如今这手劲也是……不减当年!
平西王府占地很广,不过暖房倒是距离主屋不远。平西王府人口简单,空置的屋子极多,家里又是一溜的糙汉子,就是有个闺女也是只爱戎装不爱红妆,也就剩下王妃有点女人家的兴趣爱好,喜欢种点花草什么的。
所以,打从王妃过门之后,暖房就盖了起来,就为了能够让一些娇气的花草顺利越冬。
自从去年冬天多了个炕之后,暖房的规模愈加扩大,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一小间,而是整整一个院落。不过花草还是那么点,多出来的地方全都用来种蔬菜,让王妃小赚一笔。
王爷一脚踏进暖房,就见他家夫人蹲在炕边,巴巴地看着炕上的……一堆鸡蛋?!
王爷挥挥手让众人退下,默默走过去,跟着一起蹲,半晌不见他家夫人理他,忍不住挪了挪有点发麻的脚:“夫人?”
王妃不理。
王爷想想糟心的儿子,内心默默叹气:“儿子这件事做得不地道,但是娶公主未必是我楚家之福。如今王府已经犹如烈火烹油,若是待楚家添一个皇家血脉的子嗣,将来……祸福难料。”
王妃还是不理。
王爷脸色一白。在家事上,他对王妃几乎百依百顺惯了,如今夫人是要跟他冷战吗?
“夫人……”
王妃一巴掌把王爷拍到一边:“别吵!儿子不愿意我还能强压着他去娶吗?”
她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打算给他娶公主,也是为了他考虑;看儿子实在不愿意,她总不好去逼迫。可是蠢儿子竟然一走了之!当娘的决定给点教训,臭小子别以为翅膀硬了就能飞了,要不就别回来,回来抽死他!
“咦?”王爷都没看出来王妃竟然早就已经妥协。
王妃冷笑:“就算是公主,那也是姑娘家。若是我不去提亲,难道皇帝敢直接赐婚?”再说敏公主是个什么出身?敏公主再受宠,她母族也没什么势力,她的亲生母亲连个妃位都没有。公主的名分也就是说的好听,真论起来这出身连个妾生子都不是。若不是敏公主自身才学过人,这样的公主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王妃当然有底气。她出生名门,又是最小的幺女,上面一溜五个哥哥,父亲是前任礼部尚书,现在退下来办了私塾教学,桃李满天下;五个哥哥最差的也是一方大员。更别提中间各种姻亲同族之类盘根错节的关系。
自家媳妇儿霸气得一塌糊涂,王爷的心痒痒的,爬起来再度蹲到媳妇儿身边:“那夫人的意思是?”
王妃这回没推开王爷,很不大家闺秀地横了他一眼,意义不明地哼了哼:“再看看吧。”
臭小子瞒着她和他爹书信往来,当她这个当娘的是个睁眼瞎一样。蠢儿子还当自己瞒得很好,又是酸菜炕床,又是煤炭暖房……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二弟”?
“咔。”
细微的声音响起,却完全瞒不过王爷的耳朵,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声源……鸡蛋?
一个商人之子,还是没多少实权的那种,牧大出去了就出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
阮白在镇长面前就要摆出自己的态度,他不待见牧大,仅此而已相信如果镇长是个聪明人,就能够给牧大找点小麻烦。一只小虫子,他并不想亲自动手收拾,说来还是能用的人太少,否则他就能直接发号施令了。
“这次劳烦镇长跑一趟,主要有两件事。”阮白直接开门见山。
镇长经过刚才牧大的样子,也摆正了态度,不敢倚老卖老,更加不敢欺负阮白脸嫩,端正道:“不敢,旦凭阮大人吩咐。”
“一个是行道树……”阮白给镇长解释了一番种植行道树的好处,其实也就是知会一声罢了,反正这个事情一不要镇长出钱,二不要镇长出人。
镇长也是心领神会,当下点头:“这有何不可?阮大人做事能想到我们乐阳镇,小人还要多谢谢您。”其实哪怕经过阮白的解释,他还是觉得这行道树是多此一举,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人家当官的爱折腾就折腾呗,左右他没什么损失。
“不知道另外一件事情是?”
阮白微微一笑:“另外一件是阮某的私事。在下想找几个在家洒扫做饭的,不知道镇上有没有?”
镇长微微皱了皱眉:“镇上只有长短工,若是阮大人是想买人,那镇上真没有,得去县府。”
阮白上次去镇上,着意留心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结果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还以为是时间太短,这种事情藏得太深,原来竟然要去县府么?他是自己去,还是让楚昊帮忙?
既然这件事情镇上不能解决,那他就没什么事情了。镇长一路过来,现在回去也得天黑了。在阮白的邀请下,在千户府上用了一顿简单的便饭,让这位镇长感慨万分。连几颗野菜都是用油拌的,可香。
阮白一进千户府,楚昊立即就将管家大权交了出来。于是住在府上的亲兵们一边暗骂阮白这个败家爷们,一边被败家爷们的各种菜色喂得狠狠胖了一圈。
当然军营的伙夫不是厨艺出色的云姑,只要看一遍基本就能自己做,经常还能够举一反三。伙夫原本的水平大约就是把东西做熟,现在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已经能让外人点头。不过距离阮白的要求还差得远,他和楚昊自己吃的,基本上都他自己动手做的。
阮白觉得自己被骗了。什么家里没人伺候怕他过不习惯,结果还是跟在荒驿没啥区别,他还得自己动手做饭。
楚昊中午乐颠颠地回来吃饭。家里有夫人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自从阮白来了之后,每天回家都有热饭热菜,菜色顿顿都不重样,就是一个粗粮饼都能翻出花来,吃完还有热茶热水,晚上睡觉更是有阮二狗在怀。
然后,他马上体会到了一个词语,叫做好景不长。
几张冷到发硬的豆渣饼,一盘凉拌野菜。楚昊拿起豆渣饼,微微用上一点力气,“啪嚓”一声掰成两半。不用说,这绝对是伙夫的手艺。
但凡是伙夫做的东西,一旦凉了就是这个德行。一样的豆渣饼换了阮白做,哪怕凉了也能蓬松柔软。而且这菜看着也揪心,凉了的荤油凝结成一块块的白斑,配上看上去还是生的野菜……
被好吃好喝伺候了几天的楚昊,感觉难以下筷,问:“我二弟呢?”
亲兵回答:“阮大人吃完去遛弯了,说是顺便去饭庄给人写信。”
楚昊皱着眉头把又硬又糙的饼和又腻又涩的野菜给囫囵吃了,又问:“我二弟中午吃的什么?”
“跟您吃的一样,和乐阳镇的镇长一起吃的。”
乐阳镇的镇长?!楚昊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记得之前阮白跟他提过关于行道树的事情,要跟人打招呼……
下午军营里还有一点事情,不过他走开一会儿好像也可以,当下就交代:“我去饭庄,有事去那儿找我。”
结果他在饭庄看到他家二弟又抓了个壮丁,这回当然不是田凯复,而是顺阳关的一把手曹将军曹大人。
曹大人是真正的武将,而且不像楚昊那样藏肉,身量高大魁梧,拿着一支毛笔跟拿着一根绣花针一样,提笔写字跟绣花一样,一笔一划字斟句酌,时不时还要被阮白横挑鼻子竖挑眼。
“写简单一点。白话,白话明白吗?你写这种的念出来给人听,人家能听懂么?”
曹大人能做到一方守将的位置,熟读兵书是必然,多年来为了粮草军饷兵源和朝中的文臣各种扯皮,文字功底并不弱。但是……老革命碰到了新问题!
曹大人的脸十分严肃,排在他面前的士卒们全都噤若寒蝉。偌大的饭庄内只能听到阮白一个人的声音,简直嚣张到不行。
楚昊想快步走进去,却被人群阻挡,急得有些着火。
可怜那些士卒们,让阮白给他们写信,虽然阮白是个官,可到底年纪小,而且也不是一个系统,他们还能努力忽略“官威”。结果今天突然来了个平时只可远观的曹大人……听说过没有,谁家小兵敢支使将军做事情的?
自打曹大人“入职”之后,再进来要求代写信的人就寥寥无几。大多是围着看热闹。现在再来一个楚昊,他们就连看热闹都不敢,干脆就一哄而散。
楚昊赶紧走过去把他家二狗子往背后一塞,向顶头上司躬身致歉:“家里小孩子不懂事,曹大人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去我好好收拾。”回头又跟阮白道,“还不跟曹大人道歉!哥不在你平时就这么跟人说话的?”
剩下两个还在饭庄里的,也顾不上信有没有写好,匆匆抢到手里,含糊不清地道过谢,屁股后面跟有狗追一样,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阮白看着楚昊这番作态,秒懂,一弯腰立刻嚣张变乖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整个顺阳关,除了他之外,能让楚昊看在眼里认真对待的也就是只有一个人,简直不用猜测。可是他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不就是招了个志愿者吗?竟然能撞上oss?
他当然知道这年头能读书识字的都不会是普通人,可也以为这位只是个百户或者千户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将军……好想买彩票。
曹大人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普通武官的暴躁,反倒很温和:“别这样。本官还得谢谢这位小兄弟,能替我们边关的士卒着想。”
如果不是他今天闲着没事出来溜达,还不知道底下的士卒们竟然还有这样的……嗯,诉求。不过想想也是,出来当兵,背井离乡,还朝不保夕,想念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在看到少年代写信的时候,他也自告奋勇加入了进来。做的不好被说两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倒是他意识到自己离开士卒们太远,已经不明白他们的需求了。
“今天能遇到这位小兄弟,是曹某的大幸。”曹大人补充了一句,还拍了拍阮白的肩膀,“不嫌弃的话,以后小兄弟就叫曹某一声大哥,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饶是阮白都被曹大人的这番表现给弄得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当官的未必跋扈,应该说真正跋扈的极少,但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他也没见过几个。更何况这位曹大人手底下管着几万的兵马,哪怕是论自身的战绩,被称为大周西边门户的门神也不为过。
阮白微微动容,表情多了一分真诚:“……”
“二狗的大哥是我!”这是楚昊不过脑的言论。谁都不能抢走他家二狗!哪怕是让人尊敬的曹大人也不行!
阮白抬手捂脸。
“二狗?”曹大人的脸皮不自然的抽了抽,在看看楚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弄出火炕来的阮二……咳,白。”
“曹大哥。”阮白抹抹脸,认命。菜市场名字那么多,他当初干嘛就顺口起了个二狗!曾经有那么多好名字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至于二白什么的,他可以选择性失聪。
“好好好。阮弟叫我一声大哥,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大哥商量,别的地方不敢说,就这顺阳一地,大哥还是能做几分主的。”曹大人连连拍着阮白的肩膀,看着人单薄的样子,并没有用力,偏头对楚昊说,“你怎么养的?小孩子这岁数长个子呢,怎么瘦成这样?”
楚昊面无表情给自己辩白:“他吃的比我多,比我好。睡得也比我多,比我好。”谁知道那么多东西吃下去究竟去哪儿了?看看家里那些人,不说膘肥体壮,至少也是骨肉匀称;再看看大胖小胖,那胖得都能当秤砣使!
阮白仰视了一下曹大人,又仰视了一下楚昊,内心比了一个中指。长得高了不起啊,成年人长得高就能歧视未成年人了吗?不造每个矮子都是潜力股吗?造啥叫青春无敌么?老家伙们,他迟早长成大长腿,脖子以下全都是腿!
两个“大人”注意到阮白的小动作,都有些忍俊不禁。不知道阮白底细的曹大人更是觉得这孩子天真可爱,结合之前的事情,立刻就在心里面给出了一个有勇有谋聪明伶俐的标签,就是看样子被楚昊宠得有些过头,似乎有点骄纵任性的苗头。这也难怪,不管这孩子以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被惯坏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楚昊自己才几岁,根本就不会教孩子。
“没关系,以后,以后交给曹大哥。”曹大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楚昊和阮白一脸莫名。
阮白觉得作为下属的应该更理解上司,问楚昊:“交给他什么了?”
楚昊完全莫名:“我怎么知道?”
#突然感觉曹将军有些不靠谱#
两人对视一眼,楚昊伸手抓住阮白的手,一路往回走,一边教育:“以后别乱认大哥,记住你大哥就只有我一个。”
“哦。”
“在顺阳关做得了主什么?有什么话跟哥说,哥在整个西州都能做主。”世子殿下霸气侧漏。
阮白一挑眉:“你不是世子么?”
“嗯,没错。”臭二狗终于知道哥的厉害了吧!
阮白耿直地问:“西州做主的难道不是你爹平西王么?”
被漏气的世子梗着脖子:“反正迟早哥能做主!”
耿直的阮二狗:“那在你家做主的人是谁?”
世子被问得心塞,垂头丧气:“……我娘。”突然赶脚他好像很没用,过去的十八年他到底干了什么?
人生以打击他人作为目标,才能更好的达到愉悦身心的目的——记仇·阮白:让他鄙视他的身高!
两人从饭庄出来,也就是刚过午。楚昊的休息时间都还没结束,今天太阳正好,路边有人拿了野菜出来摆摊。阮白多半不认识,楚昊想到中午的那口,见阮白好奇就干脆给他一一讲解。当然,他的着重点是在这些野菜的药用价值。
“这种叫白花菜,新鲜的有毒,一定得晒干。吃之前用水浸泡,就能去毒。”楚昊把一筐子白花菜全买了下来,新鲜的水分足,一筐子足足花了八十文。
阮白低头看着白花菜,听特性有点像黑木耳,不过样子长得像口蘑,应该是一种菌类:“这东西晒干了没多少吧?”
“嗯。”楚昊看卖给他们的摊主欢天喜地的样子,说道,“那人运气好,大概是找到了一个白花菜的窝窝。这东西不多见,就是看到也就是零散的一点点。味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图个新鲜。”
物以稀为贵,阮白了解。
“另外……”楚昊凑到阮白耳边小声道,“白花菜鲜食能够短时间麻痹四肢,不过用量得多。如果配合其它几味药材炮制,还能做香。”
阮白的眼睛“噌”地就亮了:“昊哥。”
楚昊拍胸:“回去哥教你。”就知道他家二狗子喜欢这种害人的玩意儿。曹大人算什么大哥,他才是知狗莫若兄的真·大哥!
楚昊又在另一个摊子前蹲下,买了几样野菜。
阮白不等他说明,就主动问道:“这些能做什么?”
“能做菜。”楚昊回答的毫不犹豫,并且强调,“能做哥爱吃的菜。你中午不给哥做饭也就算了,还不等哥一起吃饭。你知道哥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吗?那饼子硬得能当砖头用,那野菜……”
“你有两根野菜吃就不错了,也不看看你底下的兵,一大锅汤里面就漂了一点菜渣。”他看着伙夫像个料理机一样,瞬间把不到五颗手指长短的野菜碎尸,然后丢进半人高的锅子里。阮白把越说越贴过来的楚昊推开,大街上呢,注意点影响成不?
“他们有肉吃还挑嘴不成?”楚昊愤愤又委屈,“二弟,那些人用不着你关心,你该多关心关心我。”
阮白:“呵呵。”
又是这么意味深长的语气词!楚昊总觉得再过不久就能领会真意,现在就一个劲地瞅着阮白。
阮白被他看得不耐烦,无奈说明:“你以为‘那些人’是谁?如果他们不是你手底下的兵,我干嘛操这份闲心?!”
哪怕阮白的口气并不好,楚昊听了也是心花怒放,要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恨不得把人抱一抱亲一亲。
不过他再怎么稀罕,现在的时间都已经属于忙里偷闲,连把阮白送回家都做不到,马上就有亲兵找了过来,有急事要他处理。
楚昊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阮白看得牙疼。不就是去上个班么?干嘛搞得跟出远门一样?一回身看到已经演变成他的贴身侍卫的沉默寡言亲兵二人组,他低头看看一框子白花菜,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个……有耗子吗?”
侍卫x2⊙v⊙:耗子?
阮白点头:耗子。
侍卫们虽然不明白,但是领导的命令就是一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不消半个时辰就给阮白抓来了十只大耗子,最大的一只都跟猫差不多了。
阮白看得嘴角抽了抽,决定加强食品卫生安全管理。
“你们识字不?”
侍卫们迟疑地点点头:“认得一些。”
于是侍卫们就变成了阮白的实验助手,等楚昊回来的时候,发现三个人正拿着白花菜喂耗子!
“这只蹬腿了!”一只老鼠四脚朝天,浑身抽搐。
“这只不行,只是动作比刚才慢了一点,受到刺激……”阮白用树枝去戳了戳肥耗子,筷子粗的树枝跟薯条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咬断,“依旧能爆发出强攻击性。”
“大人,这只怎么都不吃。”
阮白看到楚昊进来,奇怪:“咦?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很忙吗?”他特意跑出去看了看天色,发现自己没记错时间,不由得脸露疑惑。
两个侍卫看到楚昊顿时保持肃立,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在弄白花菜?”楚昊一看就明白了,不过他没想到还能用耗子,他原先都是用死囚。
“嗯。怎么了?”
“曹大人今晚要办晚宴,正式认你做义弟。”所以他得提前回来给阮白做准备。
“咦?这么正式?”阮白本来还以为就是随口一说,就跟一般人叫个哥啊姐的,其实一点点都不代表什么。至于曹大人另外说的那些话,他也只是当客气话听听。
撇开楚昊的关系不提,他本人现在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分寸的。至于潜力什么的,在那样的实权人物手里,自己族中有潜力的子弟还怕不够多么?就算没有自家的子弟,那么门生故旧呢?亲朋好友呢?就算要提拔,哪里轮得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阮白?
一进到自己的院落,阮白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楚昊看不过眼,伸指抹平:“不用担心,有哥在呢。”
好吧,世子殿下关键时刻还是能够靠得住的。
不管怎么样,人家曹大人都已经如此郑重其事,阮白当然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过去。斋戒来不及,沐浴还是要的。
当天晚上,阮白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又经过楚昊的手亲自打扮了一番,难得乘了一回马车到将军府上。
初春夜晚还十分寒冷,在这西北之地几乎和寒冬并没有什么两样。阮白全身被狼皮裘包裹着,露出少年特有的精致五官。皮裘很长,下面只露出一点月白色的袍子和一双做工质地都十分考究的皮靴。
裹成球状的少年却一点都不笨拙,反倒动作十分轻盈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眼神对上别人的时候微微一笑,眼睛变成了弯月形。
在外等候的管家不自觉地跟着笑了笑,迎上前道:“这位就是阮大人了吧?我家大人已经……”
“别整这些虚的!”曹大人话落,人也出现在他们面前,伸手就要像抓小鸡仔一样提溜阮白,却被守候在旁的楚昊抢先一步扣进怀里。
阮白脸上微微疑惑,心里面却明白了一些。高位者都是多面手,变脸绝活宗师级,想礼贤下士的时候就温文儒雅,想豪迈的时候就山大王。
曹大人见状搓了搓下巴,差点忘了自己这个义弟还得跟人抢。嘿,能抢了上将军徒弟的义弟……果然很爽!当然这一点只是其次,出于武将的直觉,他总觉得将眼前这个小家伙扒拉到自己阵营里,有百利而无一害,反正先下手为强!
作为一方的老大,哪怕是仓促之间,晚宴准备得还是十分体面,能邀请到的位高权重的人都邀请到了。不仅如此,曹大人还给了阮白这个义弟一匹高头大马!
全身乌黑的马十分神骏,哪怕是比起匈人的马,似乎也要好上半筹。阮白迅速将黑马和顶级超跑划上等号。
然后,他感觉到了来自宇宙的大恶意——马背只比他的人矮了一丁点!
他要上去是能够骑上去,但是难道跳上跳下的他又不是兔子!
曹大人明显是在看阮白笑话,就连楚昊也弯着嘴角不吭声。
阮白表示:“我得给我的宝马做件衣服穿。”
给马做衣服?果然还是小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