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尽欺辱(1/2)

沈长留官兼礼部侍郎,日常就是协助礼部向书,掌管礼仪、祭享、外交、贡举之类的政令。

事务繁忙且杂,忙起来就没空去回想那些过往。再加上他人缘不好,“偷窃人生”的污点一日不洗干净,绝大多数人只是表面过得去,私下没少给他使绊子,所以很多事情只能亲力亲为,若是不盯着,容易出乱子。

他现在还没彻底在礼部打好基础,这个节骨眼是不能出错的,否则很难交差。

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可他现在拖家带口,真要犯了什么错,小错他一人可担,大错则要牵连一家子,容不得他小心再小心。

况且忙有忙乱的好,总不会让他闲下来想东想西。

忙到午时,总算把大部分事务都处理完毕,他特意留了几件不要紧的事,等到放衙时再做。

他之前急于心切,一直想表现好,反而招人恨,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会多很多不属于他的事务……现在他学聪明了,随大流摸鱼,能拖延的尽量拖到最后一刻。

不知为何,体验到了这种忙中偷闲的快乐。

到公厨开饭时间,沈长留一路奔驰,衙门里都是群大男人,一个比一个能吃,他要是去晚了,什么都不剩。

跟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等他赶到时,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官职高的好处来了。

他可以开后门,俗称,插队。

一开始沈长留不知道这项规定,老老实实排队,到最后只能吃清汤寡水,后来发现他那些同僚来得比他还晚,都有得吃,他就明白自己被排挤,没人告诉他可以直接使用特权。

尚书身居部门之首,作为副手的侍郎,是可以有特权的。

知晓真相的沈长留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总觉得用特权怪怪的,饿了几天肚子后,也不管了,特权能为自己谋利,为什么不用?

谁都不能耽误他干饭。

虽然有特权,也要提前来,不然想吃的全打完了,也只剩下不爱吃的。

顶着旁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沈长留理所当然的带着自己的食盒离开,待用过午膳,就是各显神通消磨时间。

也不知为何,才来没多久,沈长留已经无师自通,怎么在上衙时间摸鱼。

且光明正大,毫无负担,因为礼部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混,一天时间那么长,哪里有那么多忙的,除非是被迫干了上司塞过来的琐事。

至申时一到,就是下衙时分,众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沈长留也不遑多让,毕竟他可长了记性,上次迟了一步就被抓去干活,直到夜黑才回家,辛辛苦苦干半响,功劳还是别人的,后来他再也没慢悠悠过。

有的亏能吃,有的亏不能吃,功劳被夺走不算什么,万一出了事被抓去当顶罪羊才是得不偿失。

天色还早,沈长留先去市集那边给妻儿卖了些吃的玩的,想到她们母女高兴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拎着东西悠悠回家。

刚到家门不远处,立刻有守门的小厮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主君回来了。晚膳已经备好,夫人和小姐,正等着您回来用膳呢。”

“你转告夫人他们不必等我,先用膳吧。”

沈长留更换下朝服,才去前厅,江琉影正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说话,再一看桌面,动都没动。

沈长留上前坐下,接过妻子怀中的孩子抱在怀里道,“怎么不先吃。”

“爹爹~”女孩儿惊喜地扬起手里的花灯,“这个真好看。”

沈长留揉了揉她的发顶,“喜欢就好。”

江琉影在一旁道,“你少买这些给她,屋里都快塞不下了。”她嘴上说着,却笑意盈盈。

沈长留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放不下就空出一间屋子出来就是。”

江琉影说不过他,“好了,快用膳吧,再不吃就凉了。”

沈长留把孩子放在一边,让她乖乖吃饭,一家三口温馨地用完这顿晚饭。

待入了夜,江琉影正和丫鬟帮着沈长留熨烫明日要穿的朝服。

沈长留刚洗漱好,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江琉影见了,连忙上前道,“快快擦干,你这样着凉了可怎么好。”

沈长留粗暴搓发,也很无奈,头发太长了,很难干透,有时候他都想把头发给绞了,可绞发多是死刑犯,也对父母大不敬,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私心还是觉得绞了短发会很方便。

“你轻些。”江琉影看不下去,直接上手帮他,看他心情向可,开口道,“今儿个那边派人来送礼,我给你回绝了。”

沈长留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江琉影说的“那边”是那边。

裴家派人来送礼……且不说那边什么意思,当初既已断绝关系,沈长留是不想再沾上关系的,否则这偷窃人生的污名不仅摘不掉,反而还会背上攀炎附势的名声,于他这个小家,是极为不妥的。

“回绝就回绝了吧,”他说,“本就不该再有往来。”虽说有养育之恩,不得不报,但他洗清了整个裴家的名声,帮裴家重复当年的荣耀……也算尽了恩情。

江琉影那里看不出来他装得若无其事,估计心里都不是滋味。

她不再言语,静静擦拭沈长留的发,直到差不多了,才停下来,“好了。”

沈长留起身往床边走去,丫鬟们也都陆续退下,江琉影检查完官服,确定没有不妥,才放心去床上。

等江琉影去了里面,沈长留才放下床幔,他二人盖着被子躺得板正,莫名地尴尬和拘谨。

于沈长留而言,他失忆归来,谁也不认识,什么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重新熟悉自己的妻女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也就最近才和她们亲近些。

对江琉影而言,又何尝不是生分了许多。

当初沈长留身份暴露,不知何故就再也没回来,京城流言蜚语众多,她们娘俩更被裴家扫地出门。

作为一个女人,没了丈夫支撑,处境艰难,就是回娘家也不受待见,偏她心气高,单独出来过,硬是撑了下来。

几年的时间,从希望到绝望,她内心都接受沈长留可能死在外边的猜测,突然在某一天遂不及防的出现,却什么都忘了。

她有万千委屈和埋怨,在这重新相处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抚平。

说到底命运弄人,他的丈夫被人恶意调换身份,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前程锦绣、亲人挚友皆离他而去,骂名昭昭,恶语伤人,世间有几人能重新立得住,站起来?

想到他这些年什么都不记得,流离颠沛的苦,她那些怨啊恨啊,也逐渐释怀。

忘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一跌不振,意气消沉,那才是真的折磨人。

不惧流言蜚语,也要在上京给她们母子一个立足之地,已经是她眼里顶天立地的男人、最好的夫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怀着美好的期盼和眷恋,悄悄靠近,小心依偎在他身旁,闭眼睡去。

沈长留在她靠近的瞬间一动不动,看似寻常,实则僵硬紧绷。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睡着的妻子,又盯着床顶,思绪复杂万千。

装得再和谐,总归是不同的。

妻子的想法和亲密的靠近,他不是不懂,只能装不懂。

沈长留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既不得所解,很多事情就不要去想,徒惹烦忧,这一夜便难熬了。

虽是逃避,却管用。

……

暗无天日的地牢内,烛光在空中摇摇欲坠,暗香浮动,一呼一吸之间,都让人目胘神迷,恍恍惚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站不稳,没走两步就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被人一把托起身体,腰封已经被抽走,丢在一旁。

裴钰章努力摆脱桎梏,向前爬,离开这个四周都被封起来的囚牢。

他隐约持有几分清醒,直觉处境危险。

束发的冠也被人摘下,满头墨发披了一身,有人蛮力粗暴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进囚牢最里边。

裴钰章无力伸手推拒,可他力气那么软、那么无力,挡得住什么呢。

他祈求有人来救他。

但是没有。

景恒帝手腕铁血冷酷,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拦、敢拦。

裴钰章注定失望,难逃一劫。

就在那昏暗的地牢里,犹如死囚犯,被人剥夺殆尽。

“滚……”裴钰章尤在挣扎,备感侮辱。

李君常粗喘着在他耳边说,“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你什么人?今天就告诉你!”

他如遮天的阴霾,笼罩了裴钰章,令他陷入那叫人难堪的境地和绝望。

具身躯在木床上交媾,动作之大摇得床角一直在响。

“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说我们是仇人?”

“我若真想对裴家斩尽杀绝,岂会留你,又怎会跟你寻欢?”

“我放你出去寻找你想要的真相。”

“找回你自己,然后回到我身边。”

“不要妄想求死。”

……

沈长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十分惶恐。

他大喘着气,昏暗的烛光和逼仄的床幔空间,仿佛让他恍惚回到了那座囚牢,受尽欺辱。

那些难以忘怀的噩梦,被迫想起糟糕的记忆。沈长留彻底睡不着了,轻手轻脚起身披上外袍,去了庭院散心。

时至深夜,天气转凉,只披着外袍难免寒冷,但他并不打算再去添衣。满心烦乱的心事,让他想不到照顾自己身体。

踏着月华,走上小桥,水下映照他与明月的倒影。沈长留站在桥上,云上圆月高挂,银光洒满人间,庭院寂静,唯听风声起,叶影婆娑。

他想起被放出囚牢的时候,李君堂跟他的谈话。

……

“妇孺何辜,你为什么不放过她们!”他质问。

李君常原本要走了,听了这话又停下,转过身道;“如何是我不放过她们?明明是受你所累。”

他冷冷道,“如果你没有窃取别人的人生,她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艰难,这都是你造成的。”

“你在说什么?”裴钰章用力抓着隔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偷窃人生什么意思?”他以为是自己的刺杀连累了妻女,却听到截然不同的答案,这让他怎能不多想。

裴钰章语气颤抖,不知是以为愤怒还是恐慌,“你说清楚。”

李君常看着他,不知怎的,说不下去了,可一想到他失忆被人玩弄股掌之间,与自己争锋相对,也顾不上残忍不残忍。

总好过他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知旁人怎么羞辱他。

“你从来都不是裴钰章。”

只是一句话,隐藏了太多信息,裴钰章一时难以消化。

他立刻反驳,“你胡说!我就是裴钰章……”他坚信自己就是裴钰章啊,可是为什么他那么心慌呢?

是了,他没有过往记忆,所知道的一切过去都是人为灌输,是真是假,他根本不知道,也无从判断。

没有记忆的人,就像没有根基的枝干,左右摇摆,无从立足,撑不住的。

李君常隔着门栏,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生了一丝不忍,但他还是说道,“是真是假,你自去分辨,以你如今对我的误解,就是说千遍万遍,你也不会信,总会疑心我诓骗你,再等几日罢,我会放你出去,到时,你自己去寻找真相吧。”

“为什么,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裴钰章如临大敌,他根本不信李君常那么好心放他离开,他刺杀之事如此之大,李君堂会不计前嫌?只怕他另有算计。

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几日,直到真正被丢在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中,还是对李君常的打算一无所知。

他回京之事掀起一阵波澜。

李君常让他官居侍郎,对刺杀一事绝口不提,再加上当时刺杀带着面具,后被囚在密牢中,知道他是刺杀者的事,更是少有人知。

他如愿和妻女相逢,更从别人口中得到了差不多的说辞。

多是他现在所知道的版本。

狼子野心。李代桃僵,攥夺人生,甚至被民间编成戏曲传唱,导致他在上京,几乎人人鄙夷。

他不信李君常,更不信别人,可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他的枕边人都告诉他,他的确不是裴钰章,还有那王妃,他名义上的母亲……也都认为他不是裴钰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他原不信,如今也要信了。

沈长留双手撑在桥栏,低头望着水面倒影,再次发出疑问。那我究竟是谁?又跟李君常有什么关系,让他那般步步紧逼。

偷窃别人人生的小偷打回原形,被调换的世家子已经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一切看起来已经归于平静。

只有他……被抛弃在一片空白的过去。

吹了一夜凉风的代价,在!"

然而,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沈长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说道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我身份的传言,我不是真正的裴钰章,是偷窃别人身份,李代桃僵的小人。”

“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男人缓和了语气:“我道你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就是裴钰章啊,那些无稽之谈。”

沈长留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你是不是觉得我蠢,还像当初那样好骗?”

“你就是裴钰章,我骗你做甚?至于你听见的那些谣言,不过是皇帝迷惑你的手段,他只手遮天,想要骗你罢了。”

沈长留质问,“你口口声声说他骗我,那他骗我什么?!费尽心思设这样的局。”

男人顿时沉默,仿佛难以启齿。

沈长留冷道,“说不出来,还是没找好借口?”

“他、他对你心怀不轨!”

沈长留浑身一震,脸色聚变,艰涩道,“你说什么?”

他宛如被当街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供人品头论足,羞耻得快要晕过去。

难道……那些事都流传到了外边吗?

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又该怎么面对家中妻女。

“我原想着那些事情你忘了也就忘了,不说来污你耳朵,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结果你如今还重蹈覆辙。”

沈长留几乎摇摇欲坠,苍白着脸,几乎不敢再听。恐又添一桩谄媚向主,卖身上位的污名。

“我与你相交时间不短,却也不长,在认识你之前就曾听闻你与皇帝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后来更有患难之交。”

沈长留听到这里心下一震,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紧张起来。

和那个人有这样的过去,也并非什么好事。

“那时你与皇帝好得非比寻常,甚是亲近,旁人都说些风言风语,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你二人起了隔阂,我也是从那时候才有机会结交你。”

“那时你在朝中举步艰难,皇帝明知你困境也袖手旁观。”

“你为了晋王平反,排除万难,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一个公正,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你推翻旧案,岂不是让他指责先帝是非不分,污蔑贤臣,让皇室蒙羞。那些曾经诬陷晋王的人更不可能让这件事大白天下。”

“那段时间你就像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都会没命,皇帝也对你施压……”

“你几乎丢了半条命,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不过就在你承爵的那一天,突然爆出你身份存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特意去你府中探望,我发现……”说到这里男人有些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沈长留极力稳定自己的心态。

“我发现你与皇帝在争执,当时离得远,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清,只知你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男人脸色复杂。

“没了?”沈长留很冷静。

男人摇摇头,犹豫道,“他应是要强迫你,你不愿意,所以才起争执。”

“那你如何确定我就是沈长留?”沈长留直接抓重点。

男人冷笑,“换人,你觉得可能吗?姑且不说一个世子,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孩子,身边最起码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嬷嬷,小厮无数,那么多双眼睛,岂是说换就换的?只怕还没出府门,那调换之人就该被抓住了。”

“况且晋王妃难道还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吗?调换当天就能发现,何至于与亲子分离十几年才认出谁是亲儿子。”

“分明是皇帝撒了弥天大谎,骗了天下人,也骗了你。”

“若照你那么说……”沈长留还是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你糊涂!”男人恨铁不成钢,“你父亲与先帝可是结拜之交,论理上说,你与皇帝是堂兄弟!这世上总有人既想得到好处,又不想承担好处带来的坏果。”

不似表兄妹可以结为夫妻,堂兄弟苟且,就是乱伦,皇帝为了不担上骂名,会做出什么事不足为奇,撒一个谎言,能撇清他和沈长留的兄弟关系,又能掌控在手心,一举两得。

沈长留深吸一口气,“这只是你的猜测罢。”

“那你怎么解释晋王妃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上赶着认一个陌生人为亲子,难道不是受了皇帝的胁迫?”

沈长留被他说得大脑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仅仅只是为了私欲,就轻易搅乱他的一生。

他恍恍惚惚离开那里,临走前说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泄露你们半句……这段时日,你好自为之。”

“你要去哪?不回来了吗?”

沈长留背对着他,逐渐走远,“我信不过你,也不信他,我谁都不信。”

“钰章。”男人喊住他,“你不要被迷惑了。”

沈长留身形一顿,终究没有回头,往前走了。

回到府里,沈长留已经头重脚轻。

早前喝下的药,大约药效过了,病情反弹得厉害,小厮看他回来时脸色不对,连忙去回禀江琉影。

江琉影听说了,又立刻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她对沈长留不爱惜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气,偏又不能发作,只好沉着心等着大夫重新开了新方子,再吩咐人去下去熬药。

大夫叮嘱道,“这位郎君郁结于心,忧思多虑,夫人还是好好开导才是,否则成了心病,才是难医。”

“我晓得,有劳了。”江琉影心中叹息,满是苦涩。

有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就勘破,若是能看开,也不会这个样子。

沈长留中途醒来过一次,见江琉影守着她,便劝她回寝室休息,沙哑着声音把女儿抬出来劝她,“你要是也病倒了,明月奴怎么办?”

听到明月奴,江琉影才有所松动,不放心道,“我让他们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只管来叫我。”

“去吧。”沈长留点头。

江琉影轻轻地给他掖好被子,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说道:“日子总要往前过的,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关切和温暖。

沈长留感受到了她话中的深意,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他想要追问江琉影,却发现她已经起身离开了床边,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的门后,沈长留独自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团迷雾,无法散去。

他为今天听到的消息耽耽于怀,至少确定了一点,他和皇帝是旧识,从前关系就非比寻常,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临时起意。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

如果是临时起意还好一点,等他腻烦了,估计他也就能尽快解脱。

竟然是旧识,这就很麻烦……否则不会时至如今都还剪不断理还乱。

别人嘴里的只言片语只想撕碎他,打压他,不敢背后嚼舌根议论皇帝,总是闭口不提,导致沈长留对他和皇帝之间的过往知之甚少。

他到现在方才明白皇帝对他是何心思。

先少年相识,后针锋相对,闹了隔阂,如今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只是不知他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到底年轻,安心养了几日,彻底好全,那赚钱的法子也让他琢磨出来。

下衙后无事就去市集逛一逛,真叫他看出一些门道。

时下不论男女都爱俊俏,擦脂抹粉也是常有的事。

画眉虽有螺黛,专为贵族所用,平民多用炭火烧过的枯枝描眉,胭脂也有,品类却不多,且也不便宜,多以朱色为主。

女子爱美,男子爱俏,乃人之天性。

沈长留直觉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悄悄摸摸的叫人准备了一些回来。

江琉影觉得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心头疑惑,但看他也没什么事,也就没放心上,几天后,一日清晨,沈长留竟然破天荒的跟她享夫妻之间的描眉之乐。

服侍他们起床的几位侍女们偷笑,江琉影很是羞涩,还悄悄看了眼窗外,这朝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直到她看见沈长留手里拿着一堆说不上来的东西往她脸上捣腾,连铅粉也不用。

她顿觉不妙,“夫君,我看还是算了吧。”她想跑,却被摁坐在铜镜面前。

“莫动,且让我试试。”沈长留跃跃欲试,这要是成功了,绝对赚钱。

他想的美好,奈何手残,画出来的妆惨不忍睹,好好的夫妻情趣被他毁得一干二净。

还是一名侍女看不过去,勇敢提议让她来试试,沈长留只好让她动手,只在一边提示那些东西怎么用。

许是女子天生对这些东西触类旁通,很快就懂了,上完妆后,众人惊呆。

就连江琉影都吃惊。

她明明上了妆,却似无妆,整个人却比从前更明媚照人。

“夫君,这是何物?”她颇为惊奇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好不欢喜,“可比铅粉好,没有那等掉粉……咳。”她不欲把女子间的事坦然和男子说。

沈长留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感觉对了。

江琉影生得貌美,奈何总是用铅粉上妆,他每天面对一张大白脸,白天还好,晚上衬着烛光看,有些瘆人。

“就是你们女子用的那些,不过我改良了下,你觉得我这个拿去赚钱如何?”

身为商女的江琉影眼神一亮,她直觉这些东西会带来很大的利益,她名下几家胭脂铺子有些入不敷出,都准备换个别的行当,眼下正好来了这么个枕头,若能将此物引进,不知多少白银滚滚。

世上谁会嫌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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