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风拍了拍身上的男人,说:“行了你走吧。”
那人不情不愿地停下,抱怨了几句,撑着坐起身,光着身体瘫软在一边不愿动。我背身过去非礼勿视,听见季允风催促了一声,身后才传来穿衣服的动静。
不一会那人从我旁边擦身而过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扫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的背影,目测和我差不多高,一米七五左右。没我瘦,看上去比我健康多了。
季允风说了一句“稍等”,我没回头,听脚步声他是走进了浴室,不一会传来水声。
我低头看了看,把手背上的胶带撕掉,那里已经青了一片,有肿胀的痛。我扭头搜寻,在茶几旁边看到一个垃圾桶,走过去把胶带丢掉。
我等了一会,季允风出来了,穿了浴袍,正用毛巾擦头发,脸上沾了水,显得眉毛更深,鼻梁更挺。他走到我旁边,随手把毛巾扔到茶几上,我叫了一声老板,他低头看我垂着的手,很自然地拉过去,手指摩挲我的手背:“你在医院输液?”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仰头,说:“有点感冒。”
他目光扫过我只能虚虚地踩在地上的左腿,笑了一声,放开了我的手,坐在了沙发上。我站着看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遍:“老板,我能做全职吗?”
他说:“当然。”
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娴熟地点火,火光一明一灭,他深深吸了一口。我等他继续说话,他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坐。”
我没动,他语气不咸不淡,又重复了一遍:“坐。”
我只好坐下,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拿在手里。他这才说:“我这里白天不缺人,你还是每晚过来就行,只不过全年无休,没有周末,不能请假。工资升到两万,应该是够了,不够再跟我说。”
他说话时看着我,抽烟的动作没停。门外吹进风,他嘴角斜飞出的烟雾扑在我脸上,我闻着那气味,突然觉得有些焦躁,喉咙里泛上一阵猫挠般的痒意,捏着手里的烟无意识揉搓。
我说:“两万太多了。”
季允风笑了一声:“你还嫌钱多啊?”
我没说话。他抽走我手里已经揉皱的烟,丢进了垃圾桶,重新拿出一支,把烟嘴轻轻地抵在我嘴唇上。他眼神近乎压迫,又带着蛊惑,说:“张嘴。”
我皱了皱眉,看他半晌,还是咬住了烟嘴。
季允风笑得有些满意,给我点了火,我吸了一口就险些被呛住。这烟比peel烈许多倍,我硬生生把喉咙里的灼烧感忍住,又吸了一口,这次终于不再觉得那么呛,也尝出些特别的味道,辛辣苦涩里带着几丝甜,莫名融洽。
尽管对季允风这种让人抽烟的方式不满,但不得不说,抽完这两口,我方才莫名其妙的焦躁感消失了,身体也瞬间放松下来,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连身上的疼痛都似乎缓解不少。
季允风在我耳边说:“烟瘾犯了就要抽,憋着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他在讲歪理,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我已经很久没抽烟,偶尔来一根也许的确能放松一下心情。
季允风问:“那就这么说定了?合同要不要拿来改?”
我说:“不用改吧,太麻烦了。”
我真的太累了,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些头晕,甚至有些恍惚,靠着沙发靠背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只会机械地吐烟。他还是看着我,烟雾也一口一口吐出来。两层烟雾交织在一起,越堆越浓,存在感强烈的烟草气味充斥室内,散都散不开。我也隔着烟雾看他的眼睛。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季允风没躲,只是微微眯起眼,带着几分好奇打量我,好像想看看我会做什么。我摸他的眼皮和睫毛,他都没有动。只在我面无表情地准备朝着他的眼珠按下去的时候他才迅速抓住了我的手,问:“想弄瞎我?”
我勉强清醒了一点,抽出手缩回去,说:“对不起。”
季允风的烟快烧完了,他把它摁熄在烟灰缸里。我的还有一截,我窝在沙发里小口小口地吸,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全过肺。我吸烟,季允风看我吸烟,我们都没再说话。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半合的门被推到全开,冲进来一个人,劈头盖脸就是声量极大的一句:“阿风我们去——”
邱杰握着门把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我们,目光滑过季允风领口半敞的浴袍,停在我手里的烟上,顿了一秒,问:“事后烟?”
我没说话,季允风看他一眼,站起身问:“去哪?”
“去霖姐那。”邱杰走进来,挥手扇了扇,说:“好重的气味,你们抽了多少?”
季允风斜睨他一眼:“就两根,你鼻子是不是坏了。”
邱杰揉了揉鼻子,还真的嗅了嗅,说:“没吧,我鼻子应该还……”他走近了,看到我手里拿着的烟,突然顿了顿,带着点犹豫看向季允风:“你给他抽这个?”
季允风看向我,我神情大概还有点恍惚,呆呆地看着他。他近乎温存地摸了摸我的头,说:“他有烟瘾,瘾犯了我给他抽,不行吗?”
邱杰没再说什么。
季允风又摸了摸我的脸,我已经没力气躲开了。他对邱杰说:“我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下。”又对我说:“下午就在这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晚上还要上班。”
我迟缓地点点头,隐约记得有什么事忘了说。等到季允风换好衣服出来,准备跟着邱杰一起走了,我才终于想起来,说:“老板,能不能再先借我一点钱?我去买个手机。”
季允风回过头,说:“你睡吧,我让人把手机送过来。”
他们走了,我窝在沙发上很快就睡过去。这一觉黑沉,醒来时已经天黑,错觉全身筋骨好像被打散重组,身上酸软无力,疼痛在缓解了片刻后以更凶猛的形式反噬回来。
醒来才发现烟一直没掐,烧到我的手指都没能把我弄醒。只是烟灰落了一地,我费了点功夫才全部弄干净。
茶几上已经放了一个新手机,充满了电,旁边的字条上写着我的新号码。我录好指纹,设置好密码,重新注册了app。新微信里没有联系人,倒是有一个好友申请,是季允风,我点了通过。
电话簿里也是一片空白,我想了想,存进了谢酊的号码。其实没有意义,他的号码我不会再拨,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新号码,可我只是不希望电话簿里这么空,我只是只背过他的号码。
那晚我们躺在一起,他在我手心写下十一位数字,我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梦去记,第二天早上醒来还记忆尤新。后来我在他手心写我的名字,希望他也能和我一样第二天仍旧记住,他也记住了,但我现在才明白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比记住一串号码要容易许多。
我不再去学校了。
没人能找到我,班主任不能,孙保生不能,谢酊也不能。我晚上在酒吧上班,白天要么在店里睡觉,要么在附近闲逛。我钱够用,有吃穿,还活着,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有一天我去吃火锅,快吃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不再点鸭血和香菜。
只是我仍旧常常想到谢酊,看很多东西都觉得像他,白云被风吹出的形状像他,树冠投下的阴影像他。酒杯里冰块碰撞是他的声音,烟蒂缓慢燃烧是他的气味。我连看酒吧洗手台的大理石花纹都会想到他。
某天我走进一家纹身店,在手臂上纹了两只蝴蝶。紫色和青色的混合,两种并不浓烈色彩,形状很美,只是因为颜色特殊,像是趴在皮肤上的两块淤青。花费四个小时,每一个细节都很到位。
那天季允风的烟再度勾起我的烟瘾,一发不可收拾。我在酒吧附近找商店,发现在一个地方买不到的烟在另一个地方居然满货架都是。可我拿了橙子味的peel却再也找不到原来那种感觉,吸了像没吸,味道淡到几乎没有。
换烟就是换口味,抽了浓的就再抽不了淡的。我只好到处去找季允风抽的那种烟,只记得是漆黑盒子,写满英文,最后遍寻无果。
我让老板给我挑选,买回去好几种,一个个试,但总找不到那种恍惚的感觉,又忘不了。网上也查不到这种烟的信息,只好去找季允风问他要,他大方地给我一整条。我坐在吧台后抽,每次至少三支。
调酒师都看不下去,劝我少抽,说我吸烟的样子像犯毒瘾。我也觉得自己烟瘾越来愈大,隐隐有些不可控,但无能为力。
有时候抽得猛了,我就会暂时丧失五感,沉进一片纯粹的迷雾里。那之后常常会睡一会,醒来后能感到记忆力有些衰退,有些东西记不太清了。
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谢酊这个人,也许我的记忆出了差错,我的大脑骗了我,我发了一场癔症,醒来后意识到那是一场盛大的意淫,没人爱过我。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陪我买裙子,没有人给我贴指甲,没有人说我不化妆也好看。我一直爱幻想,初中数学老师就常常因为我上课走神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训话。我太想被人爱了,所以创造出谢酊这个人,做了一场幸福又荒诞的梦,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
我的烟抽完了。
我不想再抽了,抽的时候太舒服了,醒的时候就太痛苦了。我还是希望谢酊是真的,他如果是假的,就没有什么是真的了。连我都可以是假的,他必须真。
但我忍不住,烟瘾太恐怖了,太能操控人。我停了两天,全身像有蚂蚁在爬,睡觉睡不好,还开始掉头发,精力也越来越不济。瘾上来的时候我咬自己的手指,后来咬手腕,咬出一片片细小的伤口。
我只能给季允风打电话,问他还有没有。
听筒里季允风的声音有些失真,他说:“你最近抽得有点多啊。”
我蹲在地上,难耐地咬开手腕上刚愈合的伤口,说:“烟瘾变大了。”
季允风笑起来,我没明白那笑声里的含义。
“我待会发你一个地址,你过来一下,我给你拿。”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等,二十秒后一个地址发到我手机上,离酒吧很远。附近打不到车,我先走了一段路,走到大路上再叫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有点冷,问司机能不能关冷气,司机诧异地瞥我一眼,说压根就没开。可的确有不知从哪来的冷气在往上冒,凉飕飕的,我只好裹紧了外套。
司机把我送到了地方,我下了车,往那片住宅区里走。这地方的建筑都是欧风,每栋楼都像庄园,我找到季允风那一栋,穿过院子按响了门铃。
门边的电子屏亮起来,滴答响了一声,锁芯弹开,大门自动向里面打开。麦克风里传出季允风的声音:“进来,门口有拖鞋,我在二楼卧室。”
我想拿完烟就走,无心打量室内布局,进去后径直上了楼梯。房间挺多的,我朝传出声音的那一间走过去,门没关,季允风正在把一个男人按在床上干。
我退出房间,觉得有点恶心,扶着墙干呕。
季允风在里面叫我:“阮昼,进来。”
我问他:“你完事了?”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我听里面的动静好像是停了,就走进去。
季允风把床上的人抱起来了,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缩在自己怀里。他拿了西装外套遮挡,勉强遮住怀里人的身体,我看见那人也在抽烟,和我要拿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但大差不差。
那人在我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大口,发出一道满足的喂叹,在季允风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又旁若无人地发出像猫叫春一样的哼哼。
我隐隐觉得他这模样有些怪,没来得及细想,季允风指了指衣柜,说:“最左边第二格抽屉。”
我过去打开,往里面看了看,扭头问他:“这不是我要的那种吧。”
“是他在抽的这种。”季允风摸了摸怀里人的脸。
我看了那人几秒,他脸上写满了情欲和迷醉,拿着手里的烟没命一样猛吸,眼神涣散到聚不了焦。表情又有些焦躁,身体一直在扭,季允风的手正在外套下给他安抚性地顺背。
我关上了抽屉,说:“我要的那种没有了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季允风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之前的那种你已经抽完了一条,没办法再解你的瘾,再给你也没用了。那个含量低,这个比它纯多了,你真的不试试?”
我盯着他,花了几分钟才解读出他话里的含义。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牙齿咬得得咯咯作响,声音因为震惊愤怒和恐惧抖得厉害:“你给我吸毒?”
我知道酒吧里的烟不能抽,但我以为季允风抽的烟会没事,我没想到他自己也吸毒!
“吸一点没什么,”季允风说得云淡风轻,“你看,我也能控制得很好。”
我僵在原地,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掌抖个不停,双腿却动弹不得。季节允风把怀里的人抱起来放到一边,任那人倒在床上无意识抽搐。那人光裸着身子,他却已经穿上了衬衫西裤,衣冠楚楚的,向我走过来。
他伸出冰凉的手,抹掉我额头上上的汗珠,说:“只是我忘了提醒你第一次要适量,你吸得太猛了点。但没事的,慢慢就能适应了。”
话音刚落,我一拳挥在了他脸上,指骨擦过了鼻梁。
季允风偏过头,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缓缓摸了摸鼻子。我只恨自己没直接对着他鼻子砸下去,把他揍得见血才好,开口时声线里像淬了冰:“适应成他那样?”
床上的人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身上全是性爱痕迹,双腿毫不避讳地敞着,腿间糊满粘腻液体。毫无神智也毫无尊严,像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具。
季允风没回头看他,一直看着我,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像地狱。他说:“他除了毒瘾还有性瘾,所以只是每次做爱都把自己吸成这样,平日里看起来其实很正常——可你看,他看起来欲生欲死,舒服得不行,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
我盯着他:“我操你大爷。”
季允风的眼神冷下去。
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头痛欲裂,全身血液都往上涌,脑中充血,手脚却冰凉。我盯着季允风暗沉的眸子两秒钟,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无措,转身就走。
没关系,没关系,我深吸两口气,安慰自己,那烟里的成分应该不多,停掉之后我只是会难受一阵,但可以熬过去,而且吸入不比注射,实际进入血液的浓度不高……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抓着手臂甩回去,身体像布娃娃一样弹在床上,头磕到了实木床头板,剧痛袭击了我,我眼前一阵阵发晕。
我抱着头闷哼一声,还没缓过来就被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我睁开眼却看不清东西,只能挣扎着抓住禁锢住我呼吸的那只手,听见季允风低沉阴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信不信我直接拿针头过来给你注射?”
脖子上的手死死摁着气管,我呼吸困难,勉强听清这句话后心脏被恐惧攫取,身体止不住地发冷。在方才的撞击中暂时失去的视力恢复过来,生理性眼泪却被逼出,眼前的色块清晰又模糊,像摄像机在反复对焦。
我咬紧了牙,脑中一片浑沌,心想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而身边的躺着的男人目睹了这么一出,打量了我们片刻,像是被勾起好奇心,竟向我爬过来。他像一只懵懂的宠物,搂住我的腰,伸出舌头舔掉了我的眼泪,又在季允风掐着我脖子的手上舔了舔。
季允风的手指动了动。他看了我片刻,缓缓绽出一个微笑,说:“忘了告诉你,他的性瘾也是我调教出来的。”
他松开了手。
氧气骤然间汹涌而至,我捂着脖子倒下去,弓着背蜷缩起来,剧烈地喘气咳嗽,气管里像刀刮火燎,肺好像要被撑爆。我痛苦得说不出话,眼泪失控,身体痉挛。
季允风扯着我的手臂把我拽过去,开始脱我的衬衫。我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他抓住我的脚踝,扛起我的腿,一颗颗扣子解得慢条斯理。他说:“你以为我今天叫你过来是要做什么?”
“滚,”我忍着气管的灼痛伸手去抓他,声音沙哑到听不出是在讲中文,“滚!”
“齐璞,”季允风往后躲了躲,叫了一声,“过来按住他。”
一旁男人闻言听话地凑过来,我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力道大得让他整个人栽下去。他过了片刻才坐起身,捂着脸呆呆地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掉下来,片刻间就哭得梨花带雨,连我都愣住一瞬。
可不等我反应,他又突然发难,冲上来正反手在我左右脸颊各扇一巴掌,掐着我的脸质问:“你干嘛打我!”
我脸上刺痛,脖子被迫扭曲,脸朝向他那边,看着他表情在难过和生气间来回切换,眼神时而涣散时而癫狂,却突然间生出一种怜悯。我说:“对不起。”
齐璞顿了顿,我清楚地看见他目光清明了一瞬。他愣愣地看着我。
季允风已经解完了我衬衫扣子,此刻一手按着我的腹部,一手放在我的皮带上。他扫了呆滞的齐璞一眼,让他出去。
齐璞坐着没动,看向他:“嗯?”
季允风低骂了一句,说:“你以后给我少吸点,要变白痴了。”
我冷笑了一声:“他变白痴难道不是因为你?”
季允风一顿,眼睛眯了眯,说:“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他再次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呼吸一阻,抓着他的手皱起眉。他俯下身,离我很近,说话时气息扑在我唇上:“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听话?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顿了顿,语气放柔了些,说:“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快乐,我都能给。”
我看了他半晌,笑起来。
季允风的眼神动了动。他用另一只手抚摸我的头发,又摸了摸我的眉毛,低头在我唇上亲了亲,说:“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
“我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季允风停下动作。他盯着我,眼里缓缓酝酿出一场阴沉的风暴。
我重复一遍:“我要你去死你也答应吗?”
我被关进了地下室。
是被抱过去的,因为季允风打断了我的腿。他从床头柜抄起烟灰缸,一下下砸在我膝盖上,我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时发出的响声。我痛到失声,脖子上手臂上全部暴起青筋,床单都被我扯烂。
齐璞在一边被吓得一抖一抖,眼中全是惊恐。在季允风打断我左腿,举起烟灰缸准备朝我右腿砸下去的时候,齐璞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颤抖着说:“别打了,求求你……”
季允风把他推开,他再次扑上去,捧着季允风的脸胡乱地亲,眼泪哗哗地流,一直说:“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求求你……”
季允风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烟灰缸掉在地板上当啷一声响。他抱住齐璞,摸着他的背安抚:“好了好了,不打了——你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少吸点?”
他们搂在一起接了个吻,我在由膝盖骨传至每一条神经末梢的难以忍受剧痛中,突然,终于,想起谢酊的脸。我看见他冲我笑,听见他说他原谅我了。我问他:“我变成这样,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原来想得到一个人的原谅,必须要比他痛百倍千倍,方能得赦免。
齐璞磕了药又受了惊吓,很快昏睡过去。季允风把他放在床上,把浑身被冷汗浸透的我捞起来,抱着我往楼下走。他走到一楼,推开一扇门,下面是向黑暗中延伸的楼梯。楼道长而窄,脚步声回响,他在我耳边说:“是不是真要让你变成残废,你才会老实?”
我仍旧因疼痛失声,连倒抽冷气都无声无息。
季允风走到最下面,打开了灯。一个四方空间,正中有一张床,床柱上绑着一根小臂粗的铁链,末端一个圆环。右侧一整面墙上挂满各式器具,皮鞭,匕首,钢丝。左侧有一个小门。
他把我放到床上,捡起铁链,拿出钥匙打开圆环,咔哒一声拷在我脖子上。他摸了摸我被他掐得青紫的脖颈,说:“很合适。”
我只能直挺挺躺着冒冷汗,左腿一动不敢动。季允风伸手按了按我碎掉的膝盖,我立刻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季允风笑了。他说:“乖乖躺着,我会经常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