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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间并不太尊敬——这些先天特殊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这样,觉得自己超脱世外,是凡尘之外的能人异士。

梁落尘也没在意,“嗯”了一声:“那时候还小,三四岁吧,我爹还在东征西伐,我娘带着我跟他到处奔波,在军营里。”

“我爹只有我娘一个人。军营里没有别的适龄女子——仆妇年老,总是跟不上行军,她很孤单,只能跟我说话了。她很漂亮,梳妆打扮之后更好看,像灼灼的桃花。”

“不过我小的时候哪知道怎么上妆,拿着胭脂把我娘的脸当纸乱涂乱抹,画黑眼圈,两坨腮红,跟一个血盆大口,西施都给我化成金毛犼了。”

时想容的长睫擦过梁落尘的指腹,他听到她不确定地问:“所以我是下一只金毛犼吗?”

“我干嘛恩将仇报?”梁落尘的指尖羽毛般落到她的唇角,虚虚悬着,“恩人。”——擦上去。

一片水色在他们耳边汇聚起来,面上水珠抖落下来,成了一张透亮的水镜。清晰无比地照出了每一寸皮肤上的颜色。

时想容略微侧脸,看见自己没有血色的唇瓣被擦上了一片红,五官像染血的梨花,不可思议的艳丽,甚至有些妖异了。

梁落尘忽然低声说:“真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水镜霍然散开,化作四面八方的湿润微风,温和又躁动地扫过他们的脸。

时想容的眼睫在微颤。

良久,她答非所问地说:“手艺不错。梁落尘。”

孙家的结亲摆的是流水席,小月街整条街都搭起了长棚,显然这家结友广泛,人都络绎不绝,案板上的鸡鸭鹅猪在刀下剁剁剁,跳进油锅里炸的一声,就混着人的贺喜声一道香飘十里。

梁落尘礼数周全地买了一对金镶玉镯,把视人族为无物的时想容也加进了礼单名上。

“哎呀这位姑娘写什么名儿啊?”记名儿的老大爷眯缝眼睛如针尖,愣是没把这个穿红描彩的美人跟那寡欲清心的圣女像缝起来。

梁落尘这辈子八成没成功问出过一个真名——反正他也不在意。

他正想说,时想容只想快点进门,不想被当珍稀动物围观,随口道:“你记梁时就行了。”

“哪个时?”

“良辰吉时的时。”

回头一看,梁落尘又脸红了。

时想容没明白人类的行止,觉得自己还是书看少了。进门被府中喧闹一冲,反而有些头晕起来,突然心悸了一下。

梁落尘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时想容没说话,但却觉得自己放在山顶破庙里的那具元身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