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930修)
我把立夏买下来
可好景不长, 就在两个孩子以为这样平凡温馨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长大、成人时,噩耗突然降临在了安家。
很仓促地, 明明病情平稳了几年的安父, 突然就在雨季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停止了呼吸。
天亮了,雨一直没停。
纪老幺给小立夏带了婆婆新做的糖心小饼,他满怀期待地想看到立夏惊喜的神情, 却一直没等到他来。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纪老幺慌张地想。
立夏学习最为认真,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来上学。莫不是病了?
好不容易煎熬地等到下学,他一手抓着饼一手打着伞,飞快地沿着泥泞的土路朝安家跑去。
嘈杂的人声透过厚重的雨幕模模糊糊地传入纪老幺的耳中, 他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叫骂……
他着急了起来, 跑得更快了些。
一时没注意脚下,纪老幺踩了个空,直接在泥水泊里摔了个大马趴。
幸好倒地的一瞬间,他把手里的饼子高高地举了起来,那被精心装饰过的油纸包上一滴泥点都没沾上。
而纪老幺自己, 已经快变成泥人了。
顾不上疼不疼,一溜烟爬起来他就继续往前冲。
“立夏,立夏。”纪老幺从塞满院子的人堆里直接钻了过去, 大声喊道。
他看到了被几个中年人围住的小立夏。他无助地蜷缩在墙角边的小板凳上,眼睛通红, 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那红润饱满的唇瓣被他死死地咬住了, 那用力之大, 几乎将要从唇齿间渗出血来。
“不许欺负立夏。”纪老幺把饼子塞到小立夏怀里, 转过身去,用少年人欣长的身影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向他呵斥道,“哪来的混小子,这是我们安家的家事,你插什么手?”
纪老幺冷笑一声,“安家的长辈我都见过的,安家的家事自有安伯伯来处理,你这老头插什么手?”
“你——”老人举起拐杖,作势就要打他。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纪哥哥……父亲他,殁了。”
“什么?”纪老幺愣住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
“父亲他走了,母亲她,她一时接受不了,就在午时那会跟着父亲一块去了,”小立夏抬起了头,两串泪珠刷啦一下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去,“纪哥哥,我没有爹娘了……”
纪老幺的眼眶也红了,他与立夏自幼一块长大,自然也是与安伯父伯母十分熟悉亲近的。
这是两个孩子头一回亲历身边人的离去,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无能为力。
“立夏……”纪老幺想抱一抱他,但他身上沾满了脏污,他不想把立夏的衣服弄脏。于是只好无措地蹲下身来,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替他擦泪。
中年人们对两个孩子的悲伤视若无睹,他们争执着,为的是安父留下来的一笔财产。
虽然那些东西在纪老幺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安家自从安父生病后,就一直在亏损。既要花钱治病,又要支持立夏的学业,撑了这么些年,原本略显丰厚的家底如今已快要亏空完了。
纪老幺听了一会,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有些东西,虽然他看来并不重要,但理应争取的他必须帮立夏夺下来。
“立夏是伯伯唯一的孩子,那些东西自该由立夏继承才是,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先前安伯伯白手起家时做什么去了,早不与他一块做事,帮他的忙,如今树栽成了倒想乘凉了,好事尽让你们占去。听听,多大的笑话。”
“混小子,滚出去,这地儿轮不到你说话。”络腮胡中年人骂道。
纪老幺站起身,他虽年仅十六岁,但大抵是自小吃得好的缘故,他走到中年人身前,竟还压了那人一头。
“轮不到我,难道还轮得到你?”他冷笑道。
络腮胡感受到身边人都在看他,那目光里多数带着看好戏的意味,他登时涨得脸红脖子粗,“我是安立夏的亲表叔,是他正儿八经的长辈。”
“哦,原来是表叔啊,”纪老幺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就在络腮胡以为他要退步,开始自得时,纪老幺突然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我表叔,在我这摆什么长辈架子。”
满屋子的人神情各异,纪老幺扫视一圈,将那些贪婪的、满怀算计的神态尽数看在了眼里。
他朗声道:“伯父伯母尸骨未寒,如今尸首正在这边上摆着,还未到阖棺入葬的时候,各位就已经毫无顾忌地来欺负他们的孩子了。你们倒也不怕,入了夜被挨个找上门算账啊。”
“我们是来拿属于我们的那部分的,算什么欺负?”老人挥着拐杖,底气十足地辩驳道,“他安小子发了家,不就得带着我们全体一块过好日子嘛。他小时候,我们可都是抱过他的。”
“行,来。”
纪老幺朝老人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又将他好好地放到地上。老人看着他沾到自己身上的泥水,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碍于两人身体素质差太多了,又敢怒不敢言。
“你老的时候,我抱过你了,你的遗产是不是该给我分一份?”纪老幺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问。
老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络腮胡不耐烦地骂道,“爹,你和他多说什么,咱们把分账的事情算完了才是真的。俩小孩能碍什么事,让他们闹去。大人的事情大人做主,这是规矩。”
纪老幺从靠墙的地方顺手拎了把扫把过来,眉眼间带上了动真格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