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清平岁月(32)三合一(2/2)

「既然知道他心裏有人,你也得到了最高的位子。现在,你这皇后做的稳稳的……再为了别人闹这个情绪,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许时忠心裏怪烦的,「别老动不动念叨你嫂子的不好,人死如灯灭……」

许时念摆手,低声道:「哥,你知道吗?我会被打入冷宫……她会当皇后,当太后……你知道吗?知道吗?」

许时忠眼裏闪过一丝什么,耐着性子问说:「这都是你梦裏梦见的?」

「是!」许时念眼裏露出几分惊恐,随即是几分狠厉:「杀了她!杀了她……哥,我害怕!」

许时忠『嗯』了一声,「还梦见什么了?」他相信,要是他自己被李昭杀了,活下来的要是宜安,他一定不会跟李昭罢休的。送文氏到李昭的身边,然后要了李昭的命,顺便扶持文氏的儿子上位,他坚信,这是宜安肯为他做的事。

许时念并不知道许时忠的想法,「金仲威……金仲威把文氏送到皇宫,他居心叵测!」

许时忠嘆了一声:「宜安已经没了,文氏只是一个照顾孩子的母亲。你安心吧!」颠来倒去的,就这一点的话,再没有别的新意。

许时念白着脸,「可她在宫裏,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安稳……知道她在,我晚上都睡不踏实……哥,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叫李昭驾崩吧……叫文氏跟着陪葬吧。哥,我宁愿做公主,也不愿意做这个皇后……」

「闭嘴!」许时忠一把掐住许时念的脖子,「这样的念头你给我从脑子裏摘出去扔了,还有……管好你的嘴!若是再这胡说八道,那就在寝宫好好獃着,养养你的脑子吧!」

许时念挣扎着,眼裏满是恐惧,「哥……哥……」她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脸颊流。

许时忠这才撒开手,然后也有些怔愣,看着跌坐在一边的妹妹,想伸手扶一把,但到底是忍住了。她这个位置太特殊,要是老这么无所顾忌,是要出大事的。

她,就是欠了那么点教训。

想起了宜安,叫他心裏多少有些烦躁。这个梦如果是真的,那在自己死后,宜安不惜利用了文氏,干掉了李昭。他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可他……替自己死了。

而自己在他死后,是怎么做的?

这一刻,没来由的,他竟是觉得,他愧对了他。

从皇后这裏出来,这么晚了,其实已经很不合适了。他平时很注意,一般时间过晚,他是不踏足皇宫的。站在皇后寝宫的门口,又叮嘱了侍卫几句,主要是防着皇后乱来。

才要走,就见皇后又披头散髮一身狼狈的从宫裏跑出来,「许大人……本宫是皇后。还是有看望皇上的权利的!再则,本宫管理后宫,这后宫中,却无端少了一个妃嫔,难道这些本宫也无权干涉吗?」

什么?

什么少了一个妃嫔?

「宫裏四处找过了,只有皇上的寝宫没有找。」本来是打算找的,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文氏一搅和,她差点忘了这事。刚才隐隐的听见哥哥跟外面的人交代,尽量不要叫自己在宫裏乱转,那要是再不争取,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要是再是个怀了身孕的,呱呱的有皇子降生的话……至少,自己这个皇后得知道。

她就是在蠢,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当然不会这么说,但她坚信哥哥懂她的意思。

却不想许时忠隻点点头:「知道了。这件事臣会督促掌宫,查明之后,禀报给娘娘。」

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许时念也端起了架子,「那本宫就放心了。许大人也儘快出宫吧!」说完,她大踏步的回了皇宫,看着铜镜里模糊了身影的自己,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缩在了墙角。

这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才被摔了一地狼藉的宫殿,只出去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就又收拾的齐整如初。

可这会子,手摸着脖子上的伤……她浑身都哆嗦起来了。这跟当日的冷宫,又有什么不同。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好似救了哥哥的命,不仅没有叫哥哥更感激自己,反而叫她厌恶了。

他是因为金仲威的死呢?

还是知道了旁的?

在这深宫内苑内,自己能依靠的有谁?

许时忠从皇后这边离开,去了李昭的寝宫。却告知皇上已经就寝……就寝不就寝的,他想进去也就进去了。

李昭睡了没睡的,他不在乎。见侧殿的灯亮着,便知道文氏还没睡。他朝后面去,叫人去通报,文氏心裏装着事,隻拿着书做样子,压根就没看进去。这会子先开了门,「许大人?」

许时忠不用文氏让,直接进去了,回身看看门,见文氏没关上门,他也没言语,一副坦荡的样子。

文氏扭身看他,「这么晚了,你不该滞留在宫裏。」

许时忠摇头,没有解释,顺手拿起文氏放在桌上的书,「印鉴图录?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文氏理了理袖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没看过的书不多……能找到的有兴趣看的,只剩下偏门了。随便翻翻打发时间的。」

「大皇子还是不认娘?」许时忠没纠结那个问题,反倒是转了话题问了一句,问完又解释,「怪不得孩子。」

「是!」文氏朝着正殿的方向冷然一笑,「是不怪孩子……」

知道文氏在怪李昭,许时忠就放心了,随口问了一句说:「你距离他这么近……可发现什么了?」

什么?

文氏一脸不解,「我很少过前殿去。他不叫,我也不去。你想叫我替你注意什么,隻管说便是了……」

她这样的态度……许时忠嘴唇翕动,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问李昭有没有偷摸在宠幸妃嫔?自打出了小公主的事之后,除了文氏,李昭也见不到别的女人了。这裏裏外外伺候的,都是太监。一个宫女子都没有。

算了!许时忠起身,「也没什么……就路过,顺便过来看……」

话没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这一声特别响……

许时忠先朝外看,问说:「怎么了?」

站在门边守着的是他的人,宫裏安安静静,连一隻猫都没有。宫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夜是没错,可这些人被训练的,脚下绝对没有声响的。

那是哪裏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却见文氏一脸惊恐的对着墙壁看。

许时忠顿时明白了,「你起开……」

文氏朝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八仙桌后面的墙,「把那副洛神出水图拿开!」

许时忠招手,喊了个亲随进来,叫他把桌子挪开。可这桌子看着不大,却死沉死沉的,莫说一个侍卫,就是两个侍卫,还得搭上许时忠,三个人才挪开。

许时忠这会子明白了,文氏住在这裏,可对这裏别有天地的事,事先并不知道。这玩意这么沉,文氏压根就挪不动。

桌子移开,画挪开,裏面出现一个能容人弯着身子进去的入口。裏面黑漆漆的,好像从中空的墙壁里留了一条通往下面的台阶。

这入口的位置还挺高,得沿着凳子上桌子,上了桌子才能一脚迈进去。

文氏手裏提着灯,抢先了一步。她脑子裏满是李昭今儿白天说的话,他说,『你若为皇后必能护好皇儿……不像是她……恨不能朕所有的子嗣都死绝……』,无缘无故的,他不会说这句话。还有,今儿皇后过来,他叫自己过去干什么?

他是在转移皇后的注意力,皇后过来,只怕要找的就是李昭费心藏起来的人。

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公主,文氏心裏有了猜测。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提着灯猫腰走了进去,裏面国道很窄,她长得纤细,因此,低着头躬着身子也就走了进去。后面跟来的许时忠却艰难,缩着就罢了,还得侧着。

幸而,这一段不长,下了十来个台阶,就有亮光透出来。

那裏有一道门,门没关着,挂着一个帘子。掀开帘子进去,人就能站直了。

这裏是个只有半间屋子的地方,特别逼仄。裏面一个不大的床,被子随意的铺着。床头放着个箱子,应该是放衣物的。这边的床头,是个小桌子,上面放着食盒,还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剩下的空地方就只够转身。现在,这点转身的地方,铜盆和木架子毛巾等物,都这么散落着,床边上,倒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

这女人朝文氏伸着手:「……救我……我要生了……」快生了,只是想用水擦擦身上,谁能想不小心摔了盆……叫别人的给发现了。

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这个女人的动静她一直能听见。

皇上将她安排在这裏,就是知道,这个女人能护住她……的孩子。

「救孩子……求……求求你……」

文氏蹭的转身,看向许时忠,「你要杀了这母子吗?」

许时忠没理文氏,也没搭理地上的女人,只看向箱子紧靠的那面墙。

这个女人吃吃喝喝的,包括窗下放着的恭桶,这至少证明每天都有人给送吃的,给清理秽物……这进进出出的,总有地方吧。

结果看了一圈墙壁是完整的。想挪开箱子吧,箱子挪不动。

许时忠将箱子打开,裏面空无一物。然后将箱子挨着墙的那一边拍了拍,是空的。摸了摸。摸到绳子,拽了绳子一下,那箱子的那一面就跟一扇门似得,直接开了。这箱子不大,半人高也没有。瘦小的女人或是孩子蹲着可以钻进来。但这地方显然不是为了进人的,而是人进来之后,能从这裏递东西的。

这个女人怕是肚子没大之前从这箱子裏钻进来,然后就再没出去过。

文氏被安排在这裏,那可真是给这女人加了一层保险。便是有人察觉了,也搜查不到文氏这裏。

李昭回头看文氏,文氏却挡在了这个女人的前面,固执的看他。

许时忠回头:「我只是看看有没有方便出去的地方,既然没有,她少不得要收点罪了……」

将大着肚子的孕妇带出去,只能用被子包了拉上去。

这女人也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喊,咬着被子角,忍着那台阶的颠簸。

人带出去,挪到地上。

许时忠隻叫请太医,别的就不管了。他得去找李昭,看看这位皇帝陛下还藏着什么。

来的太医叫文氏一愣,正是今儿给大皇子看诊的人,今儿他当值吗?

太医给诊了脉,接生的嬷嬷就跟着进来了。文氏不敢出去,就怕有人暗下杀手,她脱不开关係。因此,隻设置了屏风。叫太医在屏风外面,她站在屏风这头……看着接生嬷嬷将人抬到床上去了。

女人生孩子,一叫嚷开,就听见太医说:「……老大人有话要在下转告夫人……若是这个孩子是公主,与谁都无妨碍。可要是皇子……保下他,才能保下大皇子……切记切记!」

文氏一愣,再去看他,却见他已经退的更远一些,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孩子要是皇子,怎么就影响大皇子了?

许时忠站在李昭的床边,「……你手裏握的人还不少!这宫裏,我不知道东西果然还很多。」他说着,就俯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拎起来,「都成了这样了,你的花活一点也没少。周家竟然都被你瞒过去了!」

李昭隻冷冷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有种……就杀了朕……」

许时忠被那么挑衅的看着,脸皮都在抽动,「别以为我下不了手……」

话没说完,就听侧殿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然后良久,都没有报喜的声音传来。

李昭嘴角露出笑意,眼裏却多了几分悲凉:「是个皇子啊!」

只有是皇子,下面的人迫于许时忠的淫威,才不敢来报喜。

果然,文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是个皇子!」说完,低头看了眼粗粗清理过的孩子,看向许时忠,「这个孩子,我来养,可好?」

许时忠一愣,皱眉看文氏:「你要养?」

文氏点头:「除了我,放在谁的手裏,都不能保他的命。」

许时忠错愕的看文氏:「……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将他给你养着?要说安全……当然是我养着他最安全……你们谁也不用担心我会要了他的小命……」

文氏抱着孩子没撒手,「可他要是万一出事了……你却也脱不开关係……你真要冒这样的风险吗?」

许时忠看着抱着孩子的文氏,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皇后说的话:她是皇后……以后还会是太后……

一时间,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兜兜转转,难道什么都变不了。

他第一次怀疑,他对李昭的处置上,这般优柔寡断可对?

大殿裏一时静了下来,文氏正尴尬,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是许时忠的亲随跑了进来,他一脸的汗,谁都没搭理,直接跑到许时忠的身边,附耳说话。

文氏隻隐约听到,「……金家……二爷……标记……错不了的……」

她还没把这些个辞彙联繫起来,就见许时忠一瞬间面色变的苍白,风一样从她身边卷了过去,连这个最大的变数——二皇子,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