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昭昭被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忙瞪了萧徽一眼。
大庭广众,干嘛这样喊他?!
萧徽假装没看到,眼底还透着笑,朝帛布撇撇眼。
他绷着脸走到帛布前,没有具体说某个人,毕竟他比指印,比脚印,处理各种物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个去记名字。
他只泛泛地用手一指:“对层级最末端的这些人,我们主要是依靠同场的嫌疑痕迹判定,其中有存贮中转军械的船舱钥匙……”
“什么叫嫌疑痕迹判定?只凭借痕迹,就说一个人有嫌疑,因此就定他的罪,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兵部尚书眉头紧皱,打断了狄昭昭的话。
狄昭昭看向他,感觉有点印象,凭借着宫宴上的印象,认出了此人是兵部尚书。
面对案子的质疑,还是以“草率”二字形容,几乎是对破案策略的最大否定,平日里性子极好的狄昭昭陡然眉头一肃,锐利起来。
他眼睛一点不带笑:“聂尚书说笑了。”
狄昭昭面庞逐渐显露出锋锐,唯有一双圆眼睛还保留着稚嫩的痕迹,瞪大会显得圆滚滚,笑得厉害会弯成月牙,但若只是冷淡的看人,炯亮黑深,寻常人怕是都不敢与其对视,更无论与他兵戈相对。
看到他这表情。
江骁骑、暴指挥使:“……”
曾经惨痛的经历,好像还记忆犹新,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撕扯和折磨。就好像脑子虚虚的漂浮在半空,天有无数巨大石块轰隆隆砸下,地有数不清的战马来回冲刺踩踏,最后只剩下一片浆糊。
回忆起曾经的感受,两人没有一点交流,但却十分默契地为聂尚书捏了一把冷汗。
且祈祷,文官应该会稍微坚强一点吧?
狄昭昭镇定地说:“不知聂尚书觉得,存放着中转军械船舱的钥匙,有哪些人可以拿到手?若从上面提取到的指印,比对中了人,此人会是无辜的吗?签收货物的记录册,打造次等军械场地外多次出现的足迹。”
聂尚书听得怔住,不由问:“通过这些痕迹能确认人?”
“自然可以,比如作为最初突破口的那艘船,全船船工的指印、足迹、身体特征都搜集齐全了,有些明显的,只需在师父划定的范围中简单比对,就能出结果,即使完全是视线外的痕迹,最多也只需要比对全船的人就够了。如果在关键处出现了陌生的指印、足迹、特殊的痕迹,那更是连接打通下一处的突破口。”狄昭昭放慢了语速说。
众人听得心头发颤,后颈发凉,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想法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用认知中惯例的方法来查此案,来应对这个突破口,绝对会打草惊蛇。无论是审问,还是抓人,甚至暗暗打听,都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异常,弃车保帅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但想要搜集一些痕迹,虽也不易,但动静可就小多了。
若是稍稍带入自己。想到有人暗中潜伏在自己周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点的蚕食。
被啃噬到骨头都毫无察觉。
瞬间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只想着要不还是报官吧?!!
所以,狄昭昭?
脑子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视线都不用挪动, 掌管全国刑罚案件的大理寺卿狄松实,就从余光中,把视线狠狠的拉扯了过去。
百官:!
报官?还能报什么官?
他们是一伙的!
竟然是一伙的!!
竟然还是爷孙俩!这简直是作弊!
聂尚书首当其冲, 脸一下就黑了,他脸上肌肉微微抖动,转头看向刑部官员的方向。
他也是只是略略听闻过一点勘察技术,水平大概停留在阅读过《勘察手册》《砍人分析》的程度。
他没有看大理寺的方向,而是看向刑部,这个和大理寺有点竞争、又有点友好、但绝对懂行的方向,问:“这和我了解到的不一样?全船人的指印、足迹我也有法子能收集,但真能这么简单辨认出来?”
刑部众人肃立, 表情有点古怪。
这就好像上了战场, 某个姓霍的小将在敌军阵营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孤军深入,威震八方, 然后某不知情的同僚跑到他们这些普通将士面前来问:“你们能不能行?这战术多好, 怎么没见你们用?”
更有甚者, 与他们聊起此事,捧腹大笑说:“哈哈哈, 你们听听这多离谱?外头说书先生都说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面馆老板还满怀信任的奉承道,“要是真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在边关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 肯定早就做到了!”
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们:“……”
面前的卤肉面都感觉不香了。
虽然被夸了, 但是听到耳朵里,怎么这么臊得慌?幸好没当着本尊说这话, 要不他们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刑部一干官员, 几乎是同样的感受, 更令人感觉面上发臊的是,狄昭昭就在眼前,这当着人家面呢!
这跟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作为全天下除了大理寺内官吏和差役之外,对狄昭昭本事了解得最清楚的一群人,此刻再看向对面大理寺的几人,都感觉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戏谑和期待的笑意,这不是看笑话是什么?
看平时暗地交锋不断,针尖对麦芒抢资源的对手,不得不笑着夸自己很好玩吗?嗯?
这里头,唯有一个人感觉稍好一些。那就是从大理寺升迁过来的王寺丞,现担任刑部侍郎。
他主动走出来,咳咳两声,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场面:“聂尚书说得其实也有理,大多数寻常情况下,此法是不可行的。”
比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