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肃一直说她好养活, 不挑食, 给个馒头沾豆酱都能凑合一顿, 酱油拌米饭也能吃的一本满足。
其实,她对食物也是分等级的。
大闸蟹算起来,大概是等级金子塔的顶端。
在现代区,捕捞业发达, 养殖成规模,冷运链完善。无论是清水蟹还是海蟹, 甚至帝王蟹阿根红虾, 想吃都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偏僻如驻地也有自己的冰库和后勤运输机, 时不时空投一些海鲜, 给工作人员加加餐。
但是古代区不一样。
在反季节的洪水期, 加上交通不便, 能吃上蟹,可不仅仅是有钱能够解决的。
当年宋家虽然掌握实权, 但是两袖清风, 家风清贫,北地的好蟹都是从南地运过去的, 十分昂贵, 基本上不是宋家能吃的起的。偶尔一两次上司送福利,也不够宋家人均一隻。
就是她那便宜未婚夫, 顶着一个最末等的爵位,最落魄的时候,家里既没有人入仕也不能经商, 也只有去一些府上赴宴,才能吃得到。
有一次趁着夜黑,一桌人喝的酩酊大醉,他还藏了两隻在袖子里带了回来——第二天来宋府的时候,偷偷的塞给了她。
……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这一盘得有八隻,每只都比手掌大,半斤重是肯定有的,也难为掌柜的找这么大的盘子。
余初从袖子里掏啊掏啊,什么也没有掏出来,最后对着店小二笑盈盈的脸有些心虚:“对不住小二哥,我今日起的完,忘记带赏钱了。”
“贵人已经给过赏钱了。”店小二一甩毛巾,笑道,“这还是沾了姑娘的光。”
余初在云锦,认识的贵人只有顾文澜。
这蟹既然都上桌了,她也没有推辞:“那替我谢谢贵人。”
“好嘞,姑娘您慢慢吃。”
楚小哥伤口反復发炎过,现在也不太乐观,蟹这种美食自然是无福消受了。
余初愉快的决定,自己一个人包圆。
楚小哥回来的时候,余初桌上就只剩下一桌子蟹壳了,她吃的眉眼舒展,就连眼底都带着愉悦。
倒是——
很容易满足。
他也不嫌弃余初桌上一塌糊涂,招来店小二,要了一碗面素面:“记这位姑娘账上。”
余金主:“……”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楚小哥的丫鬟了,不仅负责看病,还负责衣食住行。
想归想,末了她还补了一句:“那再切半斤肉,烫个青菜。”
病人只吃素面怎么能成。
小二哥麻利的收拾了一张桌子,没过一会儿就端了碗面,并一盘卤肉和一盘烫青菜来,摆在了楚小哥的面前,还给余初端了杯红糖姜茶。
蟹凉,吃完来一杯热姜茶,店家考虑的很周到。
楚小哥食不言,全程安静。
余初有话要说,所以捧着红糖姜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等楚小哥放下筷子,她也放下了杯子:“楚先生……”
楚小哥:“余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的止声,
余初觉得自己道别放在最后说更合适,往后面椅子上一靠:“楚先生,你先说。”
楚小哥敛着眸子,语气很平静:“我要去京都投奔友人,今日,是想跟你道别的。”
余初摸了摸鼻尖:“这么巧……”
顾文澜是统治阶级,满满的封建地主思想。
给了自己两张票,本意可能是想让她去找个丫鬟也好,婆子也好,好带上船一路上有人服侍。
这下,倒是可以转手给楚小哥。
既然同行,也就谈不上道别,第三日一大早,两人各自收拾东西,余初找了理由去串门,悄悄的把他的玉给塞了回去。
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屋子拿行李,跟着楚小哥一起,去柜上结帐离开。
楚小哥是半个残疾人士,行动不便,而余初因为搜刮了一圈备用驻点,行李不少,步行估计也十分吃力。
掌柜十分热情的表示要送送两人,叫了小二看柜檯,自己进了后院,不一会儿就套了辆驴车在前门停下。
这驴车应该是客栈拉货所用,后面是无遮的板车,上面是各种蔬菜汁浸透的印记……颇接地气。
余初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小哥,他今日一身白衣,气度翩翩,连鞋子都是不沾尘土。
楚小哥感觉到余初的视线,侧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余初不能说自己等着看楚小哥的笑话,弯腰准备去拿自己的行礼,避开了楚小哥的视线:“没事——”
楚小哥长手一捞,将余初的两个行李箱先一步提了起来:“走吧。”
余初愣了一下,身边的人已经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门。
于是,在繁华的云锦。
余初跟一位人民书法家兼艺术家,并排坐在驴车后,吹着春日最清冽的风,摇摇晃晃朝着码头行去。
她半躺在行礼上,看着黎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