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业咬牙切齿:“只能养鸡,本公子只接受养鸡!”养鸭子也太脏了,他受不了鸭屎的味道。夏川萂见郭继业今晚着实受了不少刺激,觉着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口上连连答应着只养小鸡仔,但心里却是想着,等到了西堡,你还能日日看着我做什么?你瞧着吧,办法有的是,刚才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会漏的,哼!等夏川萂走了,郭继业对赵立抱怨道:“怪不得老祖母跟我说小孩子很烦人,你看像川川这样聪明懂事的小孩也有很烦人的时候,真是的,一定是被徒四他们给带坏了,明天记得提醒一下她,以后少跟外头那些人一起玩。”赵立答应下来:“行,明儿小的一定好好提醒她一下,以后要乖乖的,再闹幺蛾子就让她自己回府,咱不带她了。”郭继业:“那倒也不必” 才来了三天, 许多行礼都还没卸车,是以第二日要离开的消息虽然突然,但并不匆忙, 一切都井然有序, 不疾不徐。夏川萂和郑娘子她们自然是头一批和郭继业一起离开的人, 剩下的, 都可以慢慢赶。从围子堡到郭氏西堡的路有一段是山路,走车拉货的话不是想快就能快的。大青山是一座北方从西延绵至东的大山脉, 郭氏在山西头的坞堡叫西堡,在东头的坞堡就叫东堡,非常好记。相比于围子堡的粗犷和小巧, 郭氏西堡就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与其说这是一座攻防一体的坞堡,倒不如说这是一座以坞堡为中心的小城镇,充分体现了郭氏坞堡的久远和厚重。夏川萂他们的车队先是从围子堡往南, 进入车马官道,然后沿着还算平整的官道一直往西,急速而行,大约走了有半个来时辰,到达一处桦树林,这桦树林一眼看不到边际, 且植株高大粗壮,一看就有很多年头了。车队绕过桦树林向北,没一会就进入了相对狭窄蜿蜒的小路, 从出了围子堡到拐进小路, 官道周围几乎不见人烟,土地也都荒芜着, 等进了小路,视野陡然换做令一种情景,放眼四顾,遍地良田,田间地头也出现了成群结队的农夫农妇,有的团伙围着青牛耕地,有的分散四处拿着农具弯腰伺候土地。再往前,渐闻鸡鸣犬吠之声,孩童奔跑嬉闹之声,还有农妇骂街之声。这是夏川萂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正常的人群聚居地,野蛮的荒村和荣华至极的国公府,则是这个界限分明世界的两个极端。坐在车里的郭继业正拿着一本琴谱对着一张七弦琴“铮铮铮”的试音,他见夏川萂扒着车窗看的津津有味,便调侃道:“你要是学的跟个泼妇一般没有体统的骂街,本公子就不要你了。”夏川萂笑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向有涵养,轻易不会变作泼妇的。”“哦哦,那就还是有变作泼妇的可能的,川川,你这可就不规矩了哈,等回头要大娘好好调/教调/教你才行。”坐在车辕上的赵立似真似假的笑道。夏川萂呵呵笑道:“赵立哥哥这话说的就不对,奴婢说的是‘轻易不会’,若是性命攸关之时,那些个体统规矩能救命吗?如果能变作泼妇就能活命,自然是要做泼妇呀。”赵立:“伶牙俐齿的丫头,哥哥说不过你。”郭继业也随口道:“你跟在本公子身边能遇到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就是有,有你家公子护着你,你也用不着变了性情。”夏川萂笑道:“那可就最好了。”骑马护卫马车的高强闻言也笑道:“有我高强在,公子和川川都不用担心危险,若是有人来犯,我高强第一个将之斩于马下。”这话豪迈,惹的夏川萂哈哈哈笑了起来。穿过田野,眼前现出一处乡里村落来,马车却是绕过村落,沿路继续朝北而去了。夏川萂好奇问道:“这处乡里叫什么名字?”赵立回道:“南郭里。”夏川萂:“南郭?是郭氏坞堡南面的里村的意思吗?”高强:“聪明。”夏川萂再问:“那是不是还有东郭、西郭和北郭?有中郭没?”赵立好笑道:“只有东郭和西郭,没有北郭,也没有中郭,你非要说有的话,那中郭就是咱们的坞堡。”夏川萂了然:“哦,那为什么没有北郭呢?是北面太贫瘠,没有农人去耕种吗?”赵立:“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夏川萂:有鬼。夏川萂去看郭继业,郭继业直接无视了她无声的疑问。算了,等到了就知道了,现在的确用不着问这么多。绕过南郭里不到三里地就是郭氏坞堡。夏川萂从车窗里惊叹的看着远处那座壮阔雄厚的两层坞堡,它如一只巨龟一般静静的趴卧在大地上,黑漆漆的外表让它压迫感十足,坞堡四个角有高高的望楼,望楼之外是城墙,城墙之下是壕沟。壕沟很宽,至少有十米,车马从铺在壕沟之上的木桥之上驶过,能听见下面潺潺的流水声。这壕沟,也就比护城河差了个名头了吧?坞堡前早就有成群结队的人等着迎接,瞧打扮和年龄,具都是乡老、管事级别的人。马车停下,赵立先跳下车,放好踩梯,然后打开车门,请郭继业下车。夏川萂秒懂,排场嘛,自然要做足了,这样可以无声的加强来人的地位和威势,不可侵犯。所以,她率先起身出了车门,然后麻利踩着踩梯下来,站在一边,伸长了手臂,等着郭继业出来下踩梯的时候让他扶着。慢夏川萂出来一步的郭继业:赵立转头忍笑,郭继业很“给面子”的扶了小丫头努力伸长的小臂一下,后就扶着腰间挂着的佩剑站定,众人上前拜见,口呼:“拜见少君。”郭继业:“免礼。”
身后的刑管事上前,拱手对站在最前面的三位老者道:“兴公、才公、姚公,少君风尘仆仆,不如先进邬堡再续别来之情。”那个被叫做才公的老者笑的慈祥温和,道:“理当如此,少君,请。”郭继业矜持的点点头,在众人分让开的道路上从容缓步向邬堡之内行去,赵管事和赵立、高强紧随其后。夏川萂反射性的要跟上,被郑娘子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不等夏川萂疑问,就见那个才公过来跟郑娘子拱手寒暄道:“阿郑,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啊。”郑娘子福了福礼,打趣笑道:“好,好,也就个把月没见,才公不会过了个年就忘了吧?”才公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呵呵道:“可不敢忘记,郑娘子的风采我郭氏西堡儿郎至今念念不忘,时常提起呢。”郑娘子抚了扶袖口褶皱,笑道:“不会是背地里叫我母夜叉,这才不忘的吧?”才公忙道:“怎敢,怎敢哈哈哈”夏川萂倒是十分好奇了,不知道郑娘子曾经在这西堡汉子们面前做过什么,能被叫做“母夜叉”?还让这个一看就身份不一般的才公这样恭维。刚才夏川萂下车的举动早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也都好奇这个居然能跟郭继业同乘马车的人是谁,此刻见郑娘子牵着她的手一副亲近模样,才公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娘子是”郑娘子给才公介绍道:“这是公子的女侍,叫夏川。”才公:“果然与众不同。”个丫头片子做女侍,少君怎么想的?或许还有其他因由是他不知道的。夏川萂给才公行礼:“夏川见过才公。”才公伸手意思意思托了一下,让她不要客气。跟在郑娘子身后的砗磲也上前一步,笑吟吟行礼道:“才爷爷,您可还好啊。”才公拉住砗磲的手笑的健朗开怀,道:“余丫头,这半年在府里过的怎么样?可还得老夫人喜欢呢?”砗磲笑道:“都好,若不得老夫人喜欢,也不能把我派去伺候公子呢。”才公哈哈大笑:“是极,是极,跟着少君好,跟着少君才好啊哈哈哈。”郑娘子又介绍了楚霜华和金书给才公认识,这才在才公的带领下坐上一架牛车进了邬堡。夏川萂好奇问砗磲:“砗磲姐姐,才公刚才叫的是你在家的名字吗?是哪个‘余’?”砗磲小声笑道:“是,我爹娘给我起名叫长余,年年有余的余。”夏川萂:“年年有余,好名字,和长富哥哥一个叫法,邢大叔和刑大婶一定很疼姐姐。”长富、长余,将女儿的名字顺着长子的名字起,而不是随随便便的花啊朵儿的叫一个,刑家夫妻对女儿的看重和珍爱只从一个名字上就体现出来了。砗磲开心笑道:“我爹娘和哥哥们都很疼我,等安顿下来,我带你去我家玩,我娘和哥哥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夏川萂好奇:“我还没问过姐姐一共有几个哥哥呢?”砗磲道:“加上二叔和三叔家的,我一共有十一个哥哥。”夏川萂惊的瞪圆了眼睛,就连旁听的楚霜华和金书也都惊的看了过来。夏川萂结结巴巴问道:“几几个?”砗磲:“十一个啊。”夏川萂:“都是亲的?”砗磲:“啊呢,都是亲的,一个爷奶生的。”夏川萂:“哦,哦,那姐姐家,真是人丁兴旺呢。”砗磲叹道:“也不是,我二叔和三叔都不在了这些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说。”夏川萂忙道:“好,好,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楚霜华和金书也都点头应和,握了握砗磲的手,无声的安慰她。不在了那就是意外亡故了,当下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郭氏坞堡的布局大体和王氏建造的坞堡大差不离, 区别之处在于更大更复杂,分工更明确更细致。比如,坞堡内最大最高最气派的中心府邸叫做将军府, 是郭氏家主工作、生活起居的主要场所, 也是坞堡包括坞堡之外势力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基本上所有的政务都从这里发出。这里军政一体, 在这座坞堡势力范围之内,郭氏就是一言堂, 朝廷施行的法政在这里是行不开的,这里的乡民们也不认,他们只知道统治他们的是郭氏, 而不是当朝皇帝。皇帝是离他们比天还远的人, 而他们一睁眼就能看到的是郭氏,听谁的不听谁的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现在这座郭氏西堡的主人是郭继业,所以, 郭继业就是这方小天地的天了。总而言之,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做,一切都要按照郭继业的心意来。郑娘子带着夏川萂她们从将军府东面角楼之下的一个小门进入,从远处看不觉着,离的近了,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角楼有多高, 大概有五层楼高吧?或许不止,毕竟这里的建筑讲究高和阔,不能以她记忆里的建筑标准做衡量的, 而这样的角楼还有三个, 分布在将军府另外三个拐角上。进入角楼之前,夏川萂能远远看到将军府正门前是一个不知道比足球场大上多少倍的广场, 广场上列队站着甲衣持戈的兵卒,郭继业正站在一个三层高台上讲话,具体讲的什么话夏川萂是听不到的,但传来的兵卒嘶吼声震耳欲聋,如山岳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