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四黑了脸,摆出一副比他还要傲上三分的嘴脸,反唇相讥道:“乌矮子你眼睛被shi糊了吧,看不到咱家身后跟着公子最看重的侍女吗?有咱们汉子在,居然让女娘拿东西,忒~~不是个男人!!”乌大匠瞬间跳脚:“你说谁不是个男人?啊?!你说谁不是男人!!”徒四仰天长笑三声:“谁应咱家就说谁!” 夏川萂着实被震撼到了, 这群糙老爷们们可真无聊。她上前从徒四手里接过装着蒲公英根的小篮子,重重咳了一声,果然吸引了正在互瞪的两人的注意力, 道:“徒老大, 等回头我送你坛子好酒, 那些嫩婆婆丁先放庖厨里, 下晌就炮制成膳食给公子用。”徒四:“哼!”夏川萂不管他,对着乌大匠甜甜一笑, 道:“您就是乌爷爷吧,等公子回来了,您也尝尝小辈做的饭食。”乌大匠被小丫头给弄的直嘎巴嘴, 不知道这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做什么对他这样示好。当然要示好, 她还要从他这里图谋铁锅呢,倒不是要求着这个姓乌的大匠给她打造铁锅,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夏川萂心头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别人她求不来,但她可以偷师,看看这年头都是怎么冶铁,怎么锻造,怎么烧窑炉回头有机会了自己造呗。不得不说, 夏川萂是非常敢想的。但正所谓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一不小心就能实现了呢?晚膳做的非常丰盛,徒四放开手脚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做了好些个拿手好菜给锻造匠们接风洗尘。其实就是炫技, 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了什么疯炫他哪门子的技,但总归, 得到好处吃到口福的是所有人。大家都很高兴。前屋议事正堂里,郭继业再次开席宴请乌大匠,席间郭继业和众位管事们对乌大匠提出了铸造铁制器具的要求。这些常规做工用具,尤其是农具,对乌大匠来说都不是个事,他手底下的徒弟们就能做的很好,但这是郭继业亲自正儿八经提出来的要求,也是第一次,他作为郭氏桐城国公府第一大匠,自然要高度重视,积极响应领导号召,亲手带着手下徒子徒孙们将这分派下来的第一个活计给做妥当了。一切安排妥当了,晚上郭继业回到后屋,对着郑娘子和夏川萂她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郭氏西堡,今晚略略收拾一下,等到了西堡就不用这样拮据了。”郑娘子倒是没有多少意外,这是早就定好的行程,先来围子堡瞧瞧新到手的椒山,住上两三天,然后就去郭氏田庄,那里才是他们此行主要目的地之一,也有可能是最终目的地。一切视郭继业的情况而定。夏川萂听到明天就要离开了,虽然只住了三天,她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也知道这里只是郭氏最微不足道的一处邬堡,她得跟着主人走。临睡觉前泡脚闲话,郭继业问夏川萂:“赵二叔派给你的小工怎么样,用着顺手吗?”夏川萂道:“可能赵二叔没抽出空来,今日小工没过来。”郭继业有些不高兴。赵立忙解释道:“今日白天二叔倒是跟我说了一嘴,说带来这边的都是只能干些粗活的汉子,就是为着能跟在身边跑腿用的,做细活的工匠都提前派去西堡那边了,反正咱们明天就去了,等到了西堡再给川川妹妹派个手上有真功夫的过来。我打算一会公子睡下再跟川川妹妹说呢,可巧公子这会就问起来了。”夏川萂忙问赵立道:“真派个手上有真功夫的给我?不会耽误了人家吧?”又看了眼脸色已经缓和过来的郭继业,继续道:“还有,公子不是挺缺人手的,派个好的来给我不是浪费了?”赵立心下一松,觉着夏川萂可真是太会来事了,他们这样一对话不仅将赵二叔办事不力的过给撇过去,还给公子留下一个赵二叔做事心思周全的印象,等回头他得跟他二叔好好说说,万万不能怠慢了公子这里一丁点儿,否则公子要是不高兴了,他也帮不了什么。没瞧见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公子垂青上位呢,一旦被人拉下来,再上去可就难了。他对夏川萂笑道:“咱们公子这里就是最好的,来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耽误?公子也不至于真缺这一个人手,要是真缺,再从府里调就行了。”夏川萂抿嘴努力笑的不要太灿烂了,道谢道:“赵立哥哥先替我谢过赵二叔,近日我打算泡一些药酒,等回头泡好了送给赵二叔一坛子做谢礼。”赵立也笑的开心,道:“那感情好,要是能请我二叔吃上一顿就更好了,你不知道,你的手艺在咱们之间都传开了,都好奇着呢。”夏川萂将胸脯拍的啪啪响,应道:“那必须的,请赵二叔挑日子吧,挑好了我专请他一回。”郭继业在旁凉凉道:“行啊,拿着你家公子的好酒好饭请客,都不待跟你家公子说一声的。”赵立嘿嘿笑着去倒洗脚水去了,留下夏川萂一个围着郭继业直转悠,哄道:“那哪儿成呢,有了新东西,奴婢哪一个不先想着公子和老夫人啦?得您先说好,奴婢才敢拿出去给人吃喝呢,您要是吃着喝着不好,奴婢是再不敢往外拿的。”郭继业站在床边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喟叹道:“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敢往外偷拿东西,看本公子不罚你。”夏川萂撅着嘴不乐意道:“瞧您说的什么话,还用上‘偷’字了,您这是,您这是”郭继业掀被子上床,随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夏川萂:“您这是门缝里瞧人,将人瞧扁了。”郭继业哈哈直笑:“就是瞧扁你了怎样?”夏川萂:“奴婢可是您的大丫鬟,首席侍女,您瞧扁了奴婢,就是瞧扁了您自己,自己瞧扁了自己,您亏不亏啊?”郭继业还真仔细想了想,煞有介事的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小丫头还挺有辩才,行了,你家公子跟你道歉哈。”夏川萂乐滋滋道:“公子的道歉奴婢收到了,有赏吗?”郭继业:“你想要什么赏?”话里不掩好奇,说真的,郭继业还头一次听到小丫头跟他讨赏呢,以前都是他主动给人小丫头都不稀罕要的。夏川萂凑近了些,神神秘秘道:“公子,咱们明天去西堡,是不是就是去冶铁铸造铁具去的?”不得了,郭氏有铁矿私铸权啊,也或许是这里的人不在意铁矿的缘故?郭继业伸手给她一个脑瓜崩,笑骂道:“小机灵鬼,瞒不过你。”夏川萂捂着额头,继续小声道:“那到了西堡,您能带奴婢去开开眼吗?奴婢想瞧瞧铁是怎么冶炼的。”
郭继业挑眉拒绝:“不行。”夏川萂皱巴了小脸:“啊?!”郭继业:“这些都是机密,你家公子不可能带你去看,你还没对铁锅死心呢?跟你说了不能造,再提个别的赏。”夏川萂刚想开口,嘴都张开了,郭继业又紧忙加了一句:“不许说没有了,不想要别的赏之类的。”说罢,还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要她有点眼力介,别佛了他的颜面。这年头,给赏都还要求着人家要,真是人心不古了,郭继业真觉着挺稀奇的。不得不说,郭继业对夏川萂是有所了解的,因为夏川萂是真的打算推辞的,但现在郭继业既然这么说,只好又想了想,道:“奴婢听长富哥哥说,西堡里存了一些甘蔗柘?”郭继业皱眉:“蔗柘就蔗柘,甘蔗柘是什么怪名字?”夏川萂:“吃着是甜的嘛,叫甘蔗也很合适的,有没有?有没有?”郭继业:“有,你又要做什么?”这个“又”字,就很灵性。夏川萂:“咱们带的纸用完了,奴婢想试着造一些纸。”造纸的方子郭继业的书房里就有,她瞧见过,此时正好拿来用,哦耶~~郭继业:郭继业谆谆道:“纸用完了再回府取就是了,不用现造,而且,造纸要用木和麻,用不着甘蔗、不是用不着蔗柘的。”夏川萂嘟嘴:“都是土里长出来的植株,怎么就不能用了呢?”郭继业扶额:“造纸很麻烦的,不许瞎折腾。”夏川萂嘀咕:“奴婢哪一次是瞎折腾了?”竟是在他这里不依不挠起来了。等我将卫生纸造出来,看你还离不离的开它,哼!话说这个时代的造纸还在初级阶段,夏川萂没见过具体的造纸过程,不知道到底是缺了还是少了哪个环节,总之造出来的纸都糙的很,还有些咽墨,世家大族都不会用它们书写作画,就是用来擦屁屁他们都嫌喇的慌。比如郭小公子就不用府里的糙纸擦屁屁,咳,爆料太多了。郭继业哼哼冷笑:“你这是在你家公子这里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是吧?”夏川萂:“行不行?”郭继业:“不行!”夏川萂气结,转转眼珠了,又想了一个,道:“那,那等到了西堡我自己养些鸡鸭鹅这些牲畜总行了吧?”哦,一着急竟然忘了自称奴婢了。但好像郭继业没注意到这点,这回他点头道:“这个可行,不过,川川,你要多学习了,鸡鸭鹅是禽类,猪羊牛才是牲畜。”夏川萂:“哦,奴婢受教了。”郭继业点头,对她的好学和态度很满意。夏川萂:“那公子,奴婢能再养一些小猪吗?”郭继业皱眉:“猪脏的很,不许在本公子的院子里养猪。”啊这,夏川萂努力憋笑,道:“离得远远的盖个猪圈就行了,奴婢听说,将小猪崽满月的时候给割喽,再用干净的草料喂养长大,这样的猪吃起来不仅没有腥臊味,还很好吃呢。”郭继业喉咙发紧,眯眼问道:“你说的‘割’~~喽是什么意思?”夏川萂懵懵的很天真道:“就是割了呀,哦,就是将小蛋/蛋给割喽,这样小猪长大了肉就没那么腥臊了。”郭继业面无表情:“你都是从哪里听来歪门邪道?还不从实招来!”夏川萂哼哼唧唧:“就从你垫案几的那本千工书上看来的嘛,上面提了这么一句,奴婢觉着挺有道理的,就给记下了。”这本《千工书》是真的,就跟她记忆中的《天工开物》一般,里面记载了许多工用技巧,可惜,这等利民的书籍,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眼中都是末等杂学,属于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瞧见郭继业都用它垫桌角,估计压根没读过。郭继业哀叹:“你到底觉着哪里有道理啊?”那猪招你惹你了,要受此等惨绝人寰的酷刑?猪肉是贱物,郭继业可能随大溜勉强吃过一两回精心饲养——说不定就是煽过的猪——过的猪肉,但他一定不知道这猪是怎么养的。谁吃猪肉还关心这猪生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夏川萂摆事实讲道理:“前儿堡里杀猪的时候,奴婢就听徒老大说过,咱们杀的猪少腥臊,炼出来的油脂一定很香,那猪没蛋/蛋,奴婢都瞧见了。”“啊呀呀呀呀你个死丫头你气死我了啊啊啊”郭继业简直要发狂了,双手逮着夏川萂的小肩膀不停的摇晃,差一点就要变身咆哮帝了。赵立在屏风另一头听了半晌也听不下去了,转过屏风忍笑劝夏川萂道:“川川啊,这饲养牲畜上的学问徒四都懂,你想吃什么肉去找他要就行了,你,就别折磨公子了哈。”今日她和徒四之间发生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是以除了砗磲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她今天跟徒四闹矛盾了。夏川萂被摇的眼前直发花,忙讨饶道:“好好好,奴婢不割蛋/蛋,啊不,奴婢不养猪了,不养了,只养些鸡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