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地躲开对方的注视,方知雨声如蚊蚋:“你开车也不看前面……”
“这还没上路。”
可不是。车是在轰鸣,却分明停在原地。
方知雨再不敢看身旁人。
紧紧张张、别别扭扭。终于,车开出停车场,在细雨中行驶一阵后进入隧道,宛如推开一扇门。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会像电影里那样吗?
电影里,门的那头往往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吉霄的车会开着开着,漂流至某个异世空间。那里有花海、雪山和湖泊,却杳无人烟,宛如一座被隔绝的岛屿。
在那里,她们一座岛、两个人。没有选择,便只能把讲不出的话都讲出来、让记不起的事都记起。
当吉霄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再不是她的菜,她也能跟她上床吗?
……电影有时真无聊,尤其是爱情片。情节曲折离奇,穷尽所有想象,走向的终点却都只是床。
一想到两个人要在床上欢爱,方知雨就会很恐惧床。床就像装起爱侣的棺材,激情是棺材盖。春光越是展露,死亡就越逼真。好像下一刻,行乐就会吞没她们,将她们引向毁灭。
因为对肌肤之亲感到由衷的恐惧,方知雨很确定,真要到了床上,她的焦虑症一定会猛烈地爆发。
因此,她无法跟人行乐:
在那之前,她会先被惊恐折磨得偃旗息鼓,兴致全无。
就结果来看,她确实就是死鱼,是性冷淡。在那个冬夜她会对吉霄那么说,也是因为“性冷淡”这个词比“焦虑症”要简单易懂得多,且确实是焦虑症在她身上造就的结果。
人都有七情六欲,她却无法满足他人。秉承及时行乐的吉霄最需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所以,如果真的变成一座岛、两个人,会临阵退却的那个绝对不会是吉霄,而是她——
当她没有其他选择,就能把讲不出的话都讲出来吗?然后克服自己的病症,跟吉霄上床?
“方小姐,你家住哪边?”刚想到这,就听吉霄问她。
方知雨被这一问拉回到现实,随后发现车早开出隧道——
车行驶在三月的雨夜。
吃个饭而已,也能想到床。
这么看来,她比电影更无聊。爱情片还讲个起承转合,她没有。
见她不回话,吉霄以为她有疑虑:
“不好说具体位置,说大方向也行。我只是想在去你家的线路上找吃的,这样吃完好送你回去。”
方知雨一听这句,连忙说不用送,她家住得很远。
“就是远才要送啊,在下雨。”
“没事的,”方知雨说,“这雨看着快停了,等吃完饭,你把我放地铁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