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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要吗?给你!”
“你以为和我结婚了我就会爱你了?你做梦!我死都不会爱你!”
天崩地裂,碎石滚动中,恶狠狠的语气再次飘荡在脑海,秦瑜记得自己曾费尽毕生力气,才将这两句将人心戳得稀巴烂的话在自己生命中淡化,可此刻这话又无比清晰的重现耳膜。
伴随着男人伤人的话语,她感觉到有双手正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移着,那触感清晰的直叫她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秦瑜陡然睁开双眼,却一眼对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眉眼,心底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顾瑾?
这是年轻时候的顾瑾!
她怎么会又再次见到他!
秦瑜下意识将他一把用力推开,醉醺醺的男人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直接朝后倒在了地上。
男人俊朗的脸色熏红,眉头紧皱,眼睛紧阖着,薄唇微翘起,满脸都是干坏事未遂的不甘心和恼怒。
秦瑜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熏醉中的男人又骤然睁开了又黑又亮的双眸、冲着她歪头抿唇笑,那笑容又痞又邪,直勾人心,他伸出修长手臂揽住她肩膀,低头凑过来,带着浓浓酒味的唇吐了几个字,“继续……”
“啪!”秦瑜想都没想,一个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男人被她打在地上,再次睡了过去。
……
“瑜丫儿,我的瑜丫儿你在哪里?”耳边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这个声音让秦瑜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她娘的声音!
“瑜丫儿,我的瑜丫儿在这里!”沈红梅的声音带着喜极而泣的庆幸感。
秦瑜震惊的看着她娘沈红梅,还活着的沈红梅!
她娘沈红梅死于1977年的十月份。
那年,国家颁布恢复高考的消息,她丈夫顾瑾作为城市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第一批被批准回城参加高考。
只是,他走的时候,却没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
沈红梅得知了这个消息,准备了一堆土特产,拖着她去送顾瑾,抵达火车站时,刚好看到他正温情脉脉在抚摸给一个身着大红色女生的头发。
那个女人是谁,她没看清。
当时的她,只觉雷劈,身子完全站不稳。
沈红梅素来对顾瑾比秦瑜还好,不甘心的追过去问。
“阿姨,我不喜欢秦瑜。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
“我是城市知识青年,我不可能呆在这里一辈子!我更不可能被一个村姑耽误一辈子。”
“我和秦瑜,一直都是她纠缠我!”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也和妇联主任打好了招呼,你们签字就可以。”
顾瑾凉薄的嘴唇一动一动,那么好看,声音那么好听,那些话却将人的心震得比地震时从屋顶掉落的瓦片还要稀碎。
火车开走了,带走顾瑾凉薄的背影和抚摸其他女人那双温柔的双手。
沈红梅不相信自己女婿是这样的人,追着火车跑,跑的过程中被一辆迎面而来的三轮车撞飞。
一口气没缓过来,到医院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一天,她同时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而此刻,这两个人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
她这是……
重生了?
她和顾瑾结婚后三天,灵溪公社隔壁的镇上发生强烈地震。
上辈子地震的时候,顾瑾正恶狠狠的欺负她。
而她现在,是真的重生了!
“瑜丫儿,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吓娘!”
秦瑜又惊又喜,紧紧将沈红梅抱在怀里,瞬间被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填满,又是哭又是笑的道,“娘,对不起!娘,对不起!是女儿对不起你,以后女儿在也不会这样了!我们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都要好好活着!”
沈红梅极少被人这样紧抱,哪怕是自己亲闺女,她也有些不习惯,从秦瑜怀中挣脱出来,极为不好意思的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刚刚被吓着了,你哪里对不起娘?刚地震了,但地震的地方不是我们这,我们这没事。娘刚探了一下小顾,他也没事。没事了,没事了!”
沈红梅想着秦瑜这么反常,一定是这个地震被吓坏了,拍了拍她后背,道,“好了,咱们回家吧,娘刚刚真是担心死了,就怕你跟小顾乱跑,来,瑜丫儿,搭把手,咱们背小顾回去。”
秦瑜低头看了眼昏睡过去的顾瑾,眉头紧皱,她现在真想放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可明显她娘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她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只能跟她娘背着顾瑾回去了。
一路残桓破壁,暗灰色土砖砌成的倾倒的墙面上,秦瑜看到很多一直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为人民服务。”
“打到反动资本主义。”
无数红色星星围绕在这些字上。
回到屋子里。
看着因长年风吹日晒而将墙角侵蚀的的土屋,年代久远掉了漆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用星星围绕的水杯,桌子边上的凳子上放着一个绿色背包。
窗户上贴着被风吹得有些撕烂的大囍字。
这是她的家。
极为简陋的家。
一间大堂屋,三间屋子,娘住一间,她阿奶住一间,她和顾瑾结婚后住一间。
家里有的家具是她阿奶嫁过来时候的嫁妆,她娘的嫁妆。
她结婚时候,家里条件特别差,只做了一张床,屋子里的桌子是从她娘那边搬过来的。
婚床上摆放着崭新的婚庆被袄,被袄上的牡丹花绽放得的极为亮眼喜庆,秦瑜却只觉得很是讽刺。
“你们一定吓坏了。娘给你们弄点鸡蛋吃吃,你去看着小顾!”沈春梅见秦瑜哭得眼睛红姐通通的,将顾瑾轻轻放在床上,又心疼又无助。
顾瑾喝酒醉了,一直没醒。
“娘,你和阿婆也受惊了。不要特意给我们准备。给他吃了……”也是浪费!
家里条件不好,养了两只母鸡,这些天就只捡了2个鸡蛋,沈红梅自己不吃,却要留给顾瑾吃。
她娘对他这么好,他却害死她娘!
秦瑜想起来都觉得愤怒。
“那怎么成?”沈红梅固执的道,“你们青年人要挣工分,不多吃点,怎么行?”
“就因为我们是青年人,年轻力壮,娘,你若是真是给他弄点什么,那就弄点醒酒汤来了。”秦瑜记得上辈子所有的事,却不忍心和沈红梅说。
她娘不能受刺激。
“哎,好!我马上去!”
她女儿喜欢秦瑜,她爱屋及乌,也只能喜欢。
“娘,你去休息,还是我来吧。”秦瑜走出屋子,和沈红梅道。
和她娘比起来,做醒酒汤,她更拿手。
农村贫瘠,但醒酒的材料,却一点都不少。
屋前有一株常年青翠的杨梅树,小片的青绿色杨梅叶中,点缀中青多带红的杨梅,秦瑜站在杨梅树下有些许恍然,顾瑾特别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杨梅更在其列。
上辈子的半个月后,杨梅成熟,她拿着不少白糖泡着,他尝了一颗就不在吃了,还告诉她,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酸的东西!以后不要拿这种他最讨厌的东西来找他。
剩下的杨梅她一边吃一边哭,杨梅被他带来的人摘完后,她就将这杨梅树砍了。
秦瑜在想,觉得自己真是蠢。
因为他一个不喜欢,她就砍了陪她长了几十年的杨梅树。
以至于后来想吃杨梅的时候,连片杨梅叶子都找不到。
从树上摘了大碗杨梅,杨梅没熟,但不影响杨梅汁被捏出,取完杨梅之后,秦瑜在屋后山坡上,采来了葛根、葛花、甘草和菊花,每种材料精取一部分,然后先后放入锅中。
“瑜丫儿,你这是在做醒酒汤?”沈红梅好奇的问。
“是。”秦瑜回答。
“这些放进汤里,就能醒酒?”沈红梅盯着葛根、葛花这些东西,极为不解的问。
“对,这些药材放入后,他醒酒得更快。”秦瑜耐心回答。
“这个,你是从哪知道的呀?”沈红梅更加好奇,她闺女就只上完小学,怎么会这种配方?
秦瑜一愣,上辈子她学医,喜欢搞各种东西食补的东西,这醒酒汤,是她根据古医书上配方调制而成,后来她将这配方卖个饮料公司,赚了很大一笔钱。
但这事落在沈红梅眼中,那就是很不得了的事。
“娘,我前段时间去整理奶奶屋子时候,看到一本以前爷爷收拾起来的书,我看了一下,刚好,树上有醒酒的配方,我试试。”秦瑜不漏声色的回答。
沈红梅恍然大悟,她公公在世时爱惜书,为了避免自己书被损害,他在老屋里挖了一个地窖,书统统放在那里。秦瑜时不时就去老屋,她一直以为她在玩,却没想到是在看书。
她女儿是爱读书的。
沈红梅心中不免心酸和愧疚,秦瑜聪明,可家里太穷,供不起她读书。
“这里放点白糖会好吃点。娘给你拿去。”沈红梅只能用其他方式可劲对他们好。
“娘,不用!”秦瑜一口拒绝,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一张糖票,兑换了一斤糖,她娘和阿婆都没吃,怎么能给顾瑾吃?养好他,好让他害他们?
“啥?”沈红梅有些意外。
“放糖后,醒酒汤功效就大减。这样最好。”秦瑜笑着回答,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
“原来是这样。”沈红梅有些不甘心,看秦瑜笑,因为地震她被惊吓的心瞬间被冲散,也笑了起来,道,“我闺女笑起来真好看。”
“……”秦瑜哭笑不得。
真是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好看。
她现在好看吗?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一进入青春期,脸上就爆痘,那痘一轮一轮的来,脸上就没平静过,此刻,她脸上更是惨不忍睹,脸颊、嘴.巴周围、额头,不是痘坑就是痘痘。
秦瑜煮好醒酒汤之后,心头依然有些不忿,将刚才摘下来的酸青梅捏成汁倒了进去。
端着醒酒汤进屋子,顾瑾依然没醒。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睡了这么久都没醒。
新床上睡着他,眼眸安静闭着,鼻梁高挺,脸上棱角分明,农村的风吹日晒没影响他,他皮肤白皙,脸上依然有些绯红,格外好看。
这暗黑的屋子,被他这么一躺,都让人感觉亮堂了不少。
年轻时候的顾瑾,长得真俊。
看着他这安静睡着的模样,秦瑜仿佛再次解读了一下自己多年前的肤浅和无知。
“滚!”床上的顾瑾突然冷吼一声。
原本舒展的眉头,紧蹙起来,脸上的平和不见,有的都是暴戾。
他在发脾气。
梦里都吼她滚。
这得多恨她的?
不过,在结婚这件事上,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招恨的。
若不是那天晚上夜色太迷.人,她也不会被他迷住。
若不是自己不放心将他丢掉,她又怎么和他牵扯在一起?
只可惜……
一切均已发生。
顾瑾冷吼一声后,再次安稳下来,只是他眉头再也没舒展,一直紧紧蹙在一起。
非常暴躁。
他下乡是被逼的,娶她也是因为被逼的。
所有一切,皆不是他本意。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一被逼迫,脾气更坏了。
听说,离开她之后的他,脾气变好了不少,一点都不像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他勤奋,努力,一改在川溪公社的玩世不恭、又冷又傲的作风,第一年高考,他成为省状元,进入大学后一年,他被安排出国留学。
她在报纸上看到过他被安排出国留学的新闻,那照片上的他,穿着的深蓝色中山装,意气风发,青春飞扬。
后来,她就再也没他的消息。
在后来,她听说,他家庭美满,婚姻幸福。
往事再次重现,秦瑜骤然已经看开,心头却免不了都是苦涩。
可,苦涩,那又能怎么办?
她和他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的不过是她太喜欢,他太不喜欢。
秦瑜微叹一口气,将顾瑾扶在床头上,拿勺子放顾瑾嘴边的时候,顾瑾没点反应。
她有些不耐烦,抬起他下颌,顾瑾嘴唇微开,秦瑜神色淡漠、毫不手软的将顾瑾牙齿将撬开,行云流水一般将一勺连她自己都觉得酸得人心肝脾胃肾都无法接受的汤进入顾瑾喉咙。
躲在门边一直悄悄偷看秦瑜喂顾瑾醒酒汤的沈红梅瞬间觉得自己牙疼。
她家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暴力?
要不是她女婿牙齿好,估计已经被翘掉了。
“娘,你是要来喂他醒酒汤吗?”秦瑜出声,并没回头。
沈红梅立马将秦瑜屋子门关上,心中极虚,声音越说越低的道,“没,没!娘就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丫头都没回头,怎么会知道她在门边。
这事让她感觉很邪乎。
“我这不需要你帮忙。娘,你继续忙。”
“好,好,好。”
沈红梅离开后,秦瑜继续喂顾瑾醒酒汤。
第一口醒酒汤入肠后,让一直沉睡中的顾瑾打了一个激灵,只感觉自己浑身每个细胞被酸得颤.抖……
第二口醒酒汤入嘴之后,他下意识拒绝,大脑潜意识死活不让汤入喉咙,却没想到,自己下巴再次被抬起,狠狠向上打了一下,酸汤再次入肠……
“咳……咳咳……”顾瑾剧烈咳嗽起来,却什么都没咳出来,那些酸不隆冬的东西,都进他肚了。
“起来了就好!”秦瑜将手上碗和勺子放在一边桌子上,语气极为淡漠的问。
顾瑾眸色锋冷的看着自己面前、脸上都是痘痘的女人。
这是他被迫娶的妻子。
以前她总是讨好他,今天这语气,她是在给他摆脸?
顾瑾微微摇了一下自己脑袋,他记得自己好好喝了点酒,难道喝酒之后,他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顾瑾脑袋有些疼。
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
“你这是什么破玩意?”看着秦瑜手里那晚黑乎乎的汤水,顾瑾炸毛。
又酸又涩。
“酸梅汤。”秦瑜回答。
“为什么要给我吃这种东西!你凭什么给我吃这种东西!”
“因为有事要和你谈。”秦瑜没管他态度,继续说道,“谈一下我们之间的大事。”
“大事?”这个词让顾瑾充满兴趣,薄唇微微勾起,眼角都是冷蔑,语气极为嘲弄的问,“睡觉的大事?想在什么地方?想要哪种姿势?”
秦瑜心冷不防揪紧,微疼。
在他眼中,她是最不堪的。
不过没关系,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将眸底最深的灰暗掩去,口吻平静的道,“离婚。”
离婚?
一听这两字,顾瑾嘴角的嘲弄更浓了。
“逗我玩?”
当初她趁他酒醉,将生米做成熟饭。一醒来,他只能在流.氓罪和娶她之间选择。
而今,这结婚才没过三天,她来和他说离婚。
“是认真的!”
“呵呵,认真的!伪装成小白兔的毒蛇,你又在算计我的什么?”顾瑾眉角极为锋利的扫了一她一眼,浓密的眉眼满是毫不掩饰的防备。
秦瑜感觉自己脸又被狠很扇了一巴掌。
顾瑾说的她都懂。
在他看来,他救了她,她却算计了他。
小白兔和毒蛇都是她。
“顾瑾,我从未算计。你我之间,只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遇到错的人,然后做了一件错的事。”秦瑜颇为无奈的回答,那稚嫩的脸庞,好似阅尽人生、看尽世事沧桑一般。
“然后呢?”顾瑾眼帘微抬,口吻极为玩世不恭的反问。
“所以离婚是最好的。”秦瑜回答。
“呵呵……”顾瑾嘲弄的笑意更浓。
那笑意秦瑜很明白,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你先考虑一下,不管你什么时候决定离婚,我都请你暂时保密,你离开之后,我再慢慢和我阿娘解释。谢谢了。”
“出去!给我滚出去!”顾瑾冷吼,半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秦瑜起身离开。
“砰!”秦瑜一出门,顾瑾直接砸掉了的刚盛酸梅汤的碗。
“……”秦瑜被屋子里碗破的声音惊得顿了一下。
用土砖砌的被烟熏得黑布隆冬厨房里的沈红梅也是惊了一下,她脸色苍白,走出来,充满担忧的问,“小顾,这是怎么了?”
“阿娘,没事。他说他不喜欢吃酸的,端着碗,一不小心,掉地上了。”秦瑜丝毫不见惊,风轻云淡的道。
“那我去收拾一下。”沈红梅脸色依然苍白,小心翼翼的道。
秦瑜嫁给顾瑾的路数,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在她这个长辈心中,一直觉得自己家对不起顾瑾。
“阿娘,你先去忙。等我收拾好了,就来厨房帮你。”
上辈子的顾瑾和她刚结婚时候,经常发脾气,她娘每次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
后来顾瑾对她态度稍微好点,她娘用上掏心掏肺的好对他。
也就是因为她为他付出太多,她以为自己将他捂热,最后顾瑾离开的时候,她才完全接受不了。
这辈子,和顾瑾之间的事,她不会在将她娘也牵扯进来。
她不允许她娘和她一样小心翼翼,自卑谨慎。
“瑜丫儿,小顾真不是不高兴?”
“娘,高兴不高兴,那是他的事。喝酒的人起来,大多脾气不好。”秦瑜将沈红梅推回厨房,进了自己房间。
顾瑾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再次折回来的秦瑜。
她没生气,没小心翼翼,只是静静的弯下腰整理破碎的碗筷,脸色极为平静。
仿佛之前他们谈的事,之前的争执,从未存在。
这平静的样子,倒让顾瑾有些意外。
“你好好休息。刚才说的事,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办。”秦瑜未动怒,未担忧,口吻依然平静,收拾完,秦瑜就出去了。
……
“娘,你不是要去摘菜吗?怎么还没去?”秦瑜踏出房门,就看到沈红梅提着一个竹篮在院子里踌躇难行。
“瑜丫儿,你过来!”沈红梅冲她招手。
秦瑜走过去。
“刚才小顾,这不是发脾气?”沈红梅皱眉担忧的问。
秦瑜微叹一口气,她就知道她娘不放心。
“不是。喝酒醉了,没拿稳碗。我和他,好着呢。”秦瑜笑着回答。
她女婿若真发脾气,她女儿肯定愁眉苦脸。可这会秦瑜脸上一点伤心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沈红梅再三确认秦瑜脸上表情,深深松了一口气道,“小顾城里来的,不习惯农村。你多让着点。夫妻之间,能谦让,日子也就能过好了。”
“好。我知道了,娘!”秦瑜点头,心中却已然不赞同,“娘,家里没菜。我去菜园摘点菜。”
秦瑜说完便迅速离开。
沈红梅看着闺女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
地震无情.人有情!今日下午三点,川南县发生了七级地震!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同志、川南县的百姓们,都处于水深火.热中。响应国家的召唤,我们灵溪公社自主成立志愿救援队,前往灾区救援。所有自愿救援的同志,每天都可以得到双倍工分!同志们,都来报名吧!我们以你为荣,祖国以你为荣!”
公社喇叭声突然传过来。
整个村子顿时不安起来。
“地震了?”
“天啊!这地还真的在震动!”
“我们赶紧回家!”
“回家做什么?没看到大队长已经放广播,让我们去救灾吗?不去!地震可是会死人的。工分再多也不去!”
“还是躲起来吧。去山上捡柴回来烧!”
“你以为去山上捡柴,回去晚点就可以不去?你当我们都是秦瑜?想不去就可以不去?人家新婚,上面有人!有男人罩着,我们有啥?”
“我们不去就不去!人家秦瑜可以不去,为什么我们非要去?除非大队长绑着我去!”
“那边好像大队上的人来了,我们赶紧走!”
秦瑜在挖野葱,断断续续听到周边不少人在讨论关于地震,以及地震救灾的事。
她来的时候故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些讨论她的人,都未曾发现她就在边上。
秦瑜站直腰身,在抬头,已经没看到刚才在她耳边说话的人了。
她新婚。
上面有人。
她男人会罩着。
脑海里环绕着这几句话,秦瑜心中酸涩又好笑。
在所有眼中,她嫁给顾瑾,那是找到了世界上最坚固的靠山。
他们谈论起的语气又酸又不服气。
那是因为不管在谁看来,她都是配不上顾瑾的。
不过,上辈子,她确实没去灾区。
顾瑾要去灾区,她生怕顾瑾在灾区受伤,有危险,哭着去大队长那闹,若是真让顾瑾去灾区,她就去跳河。
后来大队长没有办法,划掉灾区赈灾顾瑾的名字。
因为这件事,顾瑾狠狠骂了她一番,说她没思想觉悟!拖人民后腿!丢了他祖宗十八代的脸。
她咬着嘴唇低头,任凭他责骂,反正就是不准他去,他走出去,她就拖着他衣服,他晚上睡觉,她就用大木头堵着门。
后来,顾瑾败下阵来,好长时间不理她。
她心头难过,却始终不后悔。
她一直没告诉顾瑾的时候,之所以不让他去,那是因为,在地震前一个晚上,她梦见顾瑾被余震中滚下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差点没命。
她不信命,却信梦,因为梦里他有事。
眼前稻田一片葱绿,微风吹佛过来,泛起一层层绿波,秦瑜低头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曾经的自己太好笑,那时候,眼前活生生的人,都信不住,竟会相信梦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
“这群的家伙!干活时候,工分少一厘嗷嗷叫,现在有给他们多一倍工分,谁都不来!见我们如同见着瘟疫一样!”秦瑜已经采好一篮子野葱,刚往回走,就听到公社大队长粗犷的声音。
公社大队长叫秦振斌,四十多岁,国字脸嗓子大脖子粗,平时不苟言笑,总是唬着一张脸,骂人的时候,让人觉得特别害怕,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公社,充满威信。
这村子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去灾区救灾的人,他火气很大。
秦瑜径直,往他面前走过去。
秦振斌皱眉,更恼火,沉着声音道,“秦瑜你要干嘛,拦着我路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添乱!”
语气不佳。
带着浓浓的不悦。
秦瑜却没被吓住,冲他笑了笑,道,“叔,我找你!”
秦振斌眉头皱得更紧,心下咯噔了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秦瑜啊,叔,这边有急事!你们小两口的事暂时我这边没工夫处理,你看……”
灵溪公社在他带领下,生产活动一直进行得有声有色,被县里表扬多次。
直到去年来了一批只会帮倒忙的知青,这群捣乱的知青以顾瑾为首。
顾瑾的到来,让他措手不及。
却不想,秦瑜也掺和进来。
顾知青从京都来,人长得好看,手里有票子有钱,虽又狂又傲尽捣乱,却依然很得多女孩子都喜欢。
大家都喜欢他,最后成功嫁给顾瑾的人,却是长得不好看,性子格外懦弱的秦瑜。
秦瑜这婚是结了,可他们家的事,就没停过。
先是两个人躺一起被人活捉,秦瑜死活要嫁,顾瑾死活不娶。
后来他用流.氓罪吓唬顾瑾,顾瑾勉强同意了娶秦瑜。
这才结婚,就有人来报案,说秦瑜家的酒被偷了,他一查,才知道喝酒的人是顾瑾。
在他看来,顾瑾就是一匹从城里来的野马,秦瑜这只小白兔是无法驯服的,所以天天事多。
“叔,我报名。去救灾!”秦瑜脸上笑容未减,洁白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
“……”秦振斌楞了好几秒钟,感觉自己出现了错觉,极为不确定的问,“秦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叔,我知道。我报名。去救灾!”秦瑜非常确定的道。
秦振斌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却拍了拍秦瑜,微叹一口气道,“秦瑜啊,你有这觉悟,叔很高兴!但是,灾区不是你去的地方。乖,回去吧!别让你阿娘找不到。”
“叔,你写下我名字呗。我若是不去,你再划掉也行。”秦瑜不急不缓的道,秦振斌看起来很凶,对她们家却很好。
上辈子没去灾区,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是会去的。
秦振斌见秦瑜这口气,看起来着实不像在开玩笑,和身边的村支书道,“那就写上名字吧。”
秦瑜笑,将口号喊起来,“叔,你放心,我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我们是社会主义的一员,有责任和义务为祖国做贡献。”
“……”秦振斌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整个公社,见别人杀鸡都会哭的人,就是秦瑜。
跟着她爷爷去看病人,见人家脚上有点点血,都会晕的人,也是秦瑜。
干什么事都要问她娘,一点主见都没有的人也是秦瑜。
她不给公社找麻烦就好了,为国家做贡献?这种事,和她没搭边啊。
“叔,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早晨见。”秦瑜和他告别,挎着篮子脚步周正的走了。
秦振斌眉头皱得更紧,秦瑜这丫头,笑容镇定,眼神坚定,说话,走路,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好像第一次见她如此有主意。
“大队长,秦瑜这?要不要去和她娘商量一下?”村支书于大康问。
秦振斌思索两秒钟,果断道,“留着!连秦瑜都去救灾,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行。秦瑜的名字,先压一下。不要和其他说。”秦振斌想了想,慎重的道。
一旁的于大康被秦振斌这反复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秦瑜家篱笆外面,有一口水井,水井边有一株枝叶茂密的香樟树,这里绿荫幽幽,没事大家都会在这里歇凉,聊天。
地震救灾这种大事一传遍整个公社,没一会儿,大家就自主性聚集在一起,开始想应对措施。
“瑜丫她娘,你们家有谁去救灾吗?”
“虽是双倍工分,那个工分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可不,这广播出来好久,都没见着什么人去报名。刚才大队长还挨家挨户动员了。”
都是土生土长的老百姓,性子里有质朴有善良,听从大队号召,可真到这种一不小心就没小命救灾的事情上,就变得非常谨慎了。
“瑜丫妈,你家几个男人都因为祖国牺牲,地震不是闹着玩的,这次你可不要让你闺女和你女婿去了!”隔壁阿莲婶好心提醒沈红梅。
秦瑜她们家,爷爷年轻时候是部队军医,在出任务时候英勇牺牲。
秦瑜她爸,也是人民解放军,很不幸的是,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也去世了。
秦家唯一的男丁就是秦瑜刚嫁的丈夫顾瑾。
话虽这么说,却不赞同,她是农村人,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祖国有难,他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只是阿莲嫂这样为她着想,她不好说什么。
没点头,也没反对。
“阿莲婶,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瑜丫娘需要你提醒吗?人家瑜丫能干又有福气,能嫁给顾知青!顾知青那可是大队上说上话的人。哪像我们这些可怜老百姓,队上说去,还能不去?”
站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春婶子朝阿莲婶子翻了一白眼,笑得阴阳怪气的道,“你若是有这功夫,还不如告诉你家姑娘,让她多和瑜丫取经,如何嫁一个和顾知青一样有后台的人。”
春婶子公公和秦瑜爷爷是亲兄弟,春婶子算起来,是秦瑜的堂婶,早前秦瑜没嫁给顾瑾的时候,她有事没事欺负一下他们家,秦瑜嫁给顾瑾之后,她消停了几天,后来见顾瑾压根就没将秦瑜当做一回事,欺负得就更厉害了。
一开口就是,各种冷嘲热讽,绵里带刺。
阿莲婶子和秦瑜家关系素来交好,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沉着脸问,“我们秦瑜嫁顾知青怎么了?你那酸不溜秋的语气,说给谁听?”
春婶子冷嗤一声,笑容愈加嘲弄,“我能怎么样?我也不能这样教我家闺女呀。啧啧啧啧……阿莲嫂,你这般抱打不平,是已经给你家闺女拿到嫁知青真谛了?”
“春婶子,你这样讽刺人有意思吗?秦瑜真是倒霉,有你这样的堂婶!别人家婶子见自家侄女结婚,都欢欢喜喜的,你就见不得人好!”阿莲婶子恼火的道。
“欢欢喜喜,那也得是名正眼顺。不知廉耻的女人结婚,我还要欢欢喜喜?你们脑袋被驴踢了,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就教训出你们这样没素质的人?”春婶子又白了一个冷眼,脸上都是不嗤。
“你们有素质?抓着人那点不对,可劲不放?秦瑜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那天晚上是意外!”阿莲嫂子辩驳道。
“意外?草垛里,光不溜秋的睡顾知青,逼迫顾知青强娶,这也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谁家女娃子敢这么干?”春婶子朝阿莲嫂子和沈红梅吐了一把口水,既嫌弃又鄙夷,极为愤怒!
沈红梅气得脸都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瑜之所以能嫁给顾知青,不是因为其他的,真正原因正式如此。
闺女嫁人本是喜庆的事,可这原因却成为他们这最没脸、最抬不起头的事。
春婶子见沈红梅一句闷屁都说不出来样子,一直憋在心中的怒气,终于舒服了一点。
她家姑娘也喜欢顾瑾,本以为再呆一段时间,找人戳和一下她家姑娘和顾瑾的婚事,却没想到,那个闷屁都打不出一个的秦瑜,竟然能做出那么没羞没臊的事,偷偷将顾知青睡了。
睡得全公社的人都知道,顾知青不得不娶了她。
“春婶子,你何必这么刻薄?秦瑜那还不是被逼?她一个女娃子……”阿莲婶子辩驳的声音变得有些弱。
“阿莲婶子,你还真好笑?秦瑜是被逼的?没出这事之前,顾知青在哪,她眼睛就在哪,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没见过像秦瑜这样看男人想男人看到痴,想到痴的。有那机会,她还不巴巴的上!我看,是她强了顾知青,也不一定!“春婶子愤怒的道。
她这话一出,好多人都觉得很有道理,甚至,觉得很解气。
秦瑜喜欢顾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只要一件顾瑾,她眼神就放光,好似饿狼见到了小绵羊。
顾知青从大城市来,念过高中,是知识分子。人帅,脸白,嘴.巴好,虽不爱干活,但大家干活的时候,他站在哪,大家就觉得看到阳光,做事力气都杠杠的。
就这样被秦瑜这头怂猪拱了,大家嘴上笑嘻嘻的祝福,心头那都是麻麻逼的操.蛋!
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被秦瑜得到了?
即便秦瑜成分好,根正苗红,烈士后代。
可那也是配不上顾知青的。
“阿莲婶子,你没话说了吧。秦瑜娘,你也没话说吧。所以,我说的,压根就是真的。我们灵溪公社,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竟出了如此败坏事风的……”春婶子越说越得意,越说……声音立马就弱了。
因为她一抬头就看到,她的正对面,秦瑜挎着篮子在看着她。
秦瑜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神情漠然。
不喜不怒,却给人冷得让人发怵的感觉。
春婶子脸僵了僵,感觉自己脊背在发凉。
对面秦瑜步履稳健,缓缓走过来。
后面议论人是非还被抓了个正着,春婶子心虚,可到底是不服气,梗子脖子挖苦道,“秦瑜,难道婶子说得不对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满脸的坑坑洼洼,瘦不拉几,一马平川,要觉悟没觉悟,要知识没知识,你配得上人家顾知青吗?”
春婶子为了提高自己气势,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秦瑜顿住,生生被春婶子喷出来的唾沫逼停。
秦瑜她就知道,她和顾瑾成亲这个原因,会被所有人嘲讽,嘲弄。
那一晚,她和顾瑾发生的事,她从未和谁说起过。
上一世她没说,这一世,她也不打算说。
是她主动。
抑或是顾瑾主动。
都已经不重要。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的她。
她和他的关系也已经在结束中,这一切,再谈起,已经没意义。
可这并代表,她可以任由人来侮辱和讽刺她的家人。
沈红梅素来懦弱,不爱与人争执。
她结婚的事,她高兴,可她总有一种抬不起的感觉。
这辈子,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她要她娘,不管走在哪里,都堂堂正正,腰背挺直。
她要成为她的骄傲,而不是屈辱和担心!
只不过,她此刻不能向前,上辈子她是医生,对唾沫这种东西极为敏.感,21世纪,国际上发生了好几次病毒变异的肺炎传播,唾沫都是主要的传播途径,要教训春婶子,她得先让她的唾沫先飞一下。
却不知,她这脚步一停,落在所有人眼中,那就是心虚。
看热闹的人,倒越看越有味了。
甚至,有些人已经发现,秦瑜家门口,顾瑾双手交叉环胸,背靠大门,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樟树下的这一幕。
秦瑜被春婶子嘲笑。
顾瑾没动,在看戏?
秦瑜和顾瑾的关系,还真让人耐心寻味。
站在顾瑾身边的兄弟李卫民见顾瑾一直没出声,心中大呼舒爽!
他顾哥这婚结得着实憋屈,而现在,灵溪公社,终于有人眼睛是雪亮的!终于有人敢仗义执言!终于有人为他顾哥伸张正义了!
为顾哥讨伐秦瑜那个不要脸的无耻女人了。
周边围观村民传来的鼓励的眼神,春婶子已然接受到,且,秦瑜此刻,都被她骂得不敢往前走了。春婶子瞬间感觉自己充满力量,浑身都是为顾知青伸张正义的劲,道,“秦瑜,你是哪根葱,自己好好照照镜子!我看你,即便嫁给顾知青,那也是不长久的,还不如,早点认识自己,早点离婚,免得以后受伤……”
“害”字还没说出来,春婶子只感觉自己脸上突飞来一个东西撞在她嘴角上,她火.辣辣的疼,疼得钻心骨。
轻轻一抹,手是湿润的!
嘴角都是血!
被打嘴了!
春婶子惊诧有愤怒,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敢用石头打老娘?”
“春婶子,不好意思!刚才玩着石头,石头打转,捋不直,尽放屁!自己飞了!我找好一会没找到,原来飞你脸上。我想了一下原因,大概是这石头找到自己同类了!”
秦瑜屋子大门那边,顾瑾站直,逆着阳光漫不经心走过来,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笑容一丝温度都没有,冰冷得吓人。
“……”春婶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瑾。
打她的人是顾瑾?
刚才她明明看到,顾瑾对她教训秦瑜很满意啊。
围观的村民也难以置信。
刚刚顾瑾看见春婶子骂秦瑜,明明就无动于衷,且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会却用石头光明正大的打春婶子,承认得坦荡又直白。
这……
莫不是?
顾瑾和秦瑜不和其实是假象?
夫妻间的事,那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
所以,实际情况其实并不是春婶子说的那样?
不然,顾瑾也没必要出手。
只是这顾知青骂人,着实优雅,充满水平,听半天,想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顾瑾这一石头过去,大家一想平日里,春婶子欺负秦瑜家的各种模样,暗暗的又觉得,很爽,觉得这春婶子,确实需要教训一下。
“顾知青,你,你,你!我为你抱打不平,你却打我?”春婶子胸.前气息起伏,委屈又不解的看着顾瑾。
她自认为,自己一点都没错!
顾瑾越过她,走到唯唯诺诺、低头垂眉的秦瑜身边,修长手臂揽在秦瑜肩膀上,拉着长长的尾音反问,“为我抱打不平?”
长长手臂绕过她后背,秦瑜低头便看到顾瑾抱着她左手臂、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他从未如此亲密的抱过她,男人身材颀长,站立在一边,犹如一颗大树,在给她遮风挡雨。
“……”秦瑜震惊的看着他。
如此多的人,当着这么多的人,他这样抱着她?
丝毫不避嫌。
“我和我妻子的事,你很好奇?”顾瑾冷笑着问。
“……”春婶子。
“我和我妻子,两情相悦!早就定终身,结婚只不是过是形式而已!我家秦瑜,温柔,贴心,以后谁若对她出言不逊,背地里中伤他,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顾瑾和所有围观的村民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极为有力量,语气坚决,态度强硬。
“……”众人看得发怵,春婶子嘴角的血一直在流,擦了一茬又一茬,满手都是血,顾瑾却说,这还是客气的?
之前大家对秦瑜都满是鄙夷和嘲讽,可此刻,心头都是羡慕!
顾知青这实力护妻,浑身上下,那都是男人的味道。
之前明明觉得秦瑜配不上顾瑾,可这一看两个人站在一起,竟有一种莫名搭配、甚至有一种天作之合的感觉。
“大家对我和我妻子的婚姻,还有什么看法吗?没看法就赶紧去大队长报名救灾,有看法都保留。我家秦瑜累了,要回家了。”顾瑾站在人群中,不咸不淡的问所有村民。
“……”村民一哄而散,赶紧撤掉。
所有人都做鸟兽散后,沈红梅才真正反应过来。
是顾瑾!
是她女婿给她们解围了。
她女婿说,他和她闺女,是两情相悦!
他说秦瑜,是他家秦瑜!
他和秦瑜绝对没私定终身,这点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但是,此刻,她更知道的是,顾瑾真将秦瑜当成自己妻子了!
有顾瑾这样护着,以后别人在也不敢在背后非议她闺女了。
沈红梅激动得眼眶泛满眼泪。
越看顾瑾,越觉得顺眼,越觉喜爱。
顾瑾在所有人震惊又羡慕的眼神中,揽着秦瑜纤细的腰身,走进了秦家院子。
一入厨房,顾瑾就将门关上,眼眸犹如冰渣子一样盯着秦瑜,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秦瑜眉头微蹙。
刚,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哪里又惹他了?
这副要吃人的模样,换做以前的自己,早就心惊胆颤,惴惴不安了。
可现在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她,抬眸极为清淡的看了顾瑾一眼,低头将自己洗好野葱放在砧板上,绿油油的野葱是她从地里拔出来、已经在小河里洗干净了的。
野葱香味不及家葱,却也很清香,白色的葱头和绿色根茎,乖乖巧巧躺在砧板上,以为自己只采摘了一点点,没想到一放砧板上,有这么多。
野葱里放点酸萝卜,打个鸡蛋花,那是极美味的菜肴。
顾瑾站在秦瑜身后,心中怒火蹭蹭蹭蹭的燃起来,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无视他。
“秦瑜,你能耐了?”顾瑾声音冷沉,脸色沉冷。
秦瑜越加莫名其妙。
他酒醉醒来之后,她明明就将自己态度说明白了。
抑或是,他觉得离婚的事,她说出来,他很没面子?
但和没面子相比,自由身难道不更可贵?
“你胆子这么大!主意那么正!搞我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顾瑾冷沉沉的道,脸上都是愤怒。
“……”秦瑜感觉自己小心肝被戳了戳。
他果然是在问责。
可更多的事,她觉得很好笑。
她搞他?
她倒很想问问他,她是如何搞他的?
“刚才那野蛮村妇,那样羞辱你,抹黑你的时候,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你那不择手段的气势哪里去了?被骂得狗血淋头都不会说一句话,像只鹌鹑一样,又怂又蠢!”顾瑾语气凌厉,神情暴戾,骂得丝毫不留情。
“……”秦瑜。
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却只觉得心中划过一丝暖流,鼻子瞬间就酸了。
“我和你都没啥关系了。你气啥呢?”秦瑜将自己心底难掩的感动深深藏起来,回头,眸眼无波的反问。
被人欺负了,他为她出头了。
她竟如此平静!
这让顾瑾心中怒火,再上一个台阶,“折合着,是我多管闲事?”
“倒也不是。”秦瑜蹲下身子,将置放砧板案板下的坛子打开,道,“你这般仗义,拔刀相助。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其实也不是真没感觉。你不要告诉我,你心中也是有我的,看不得我受欺负?难道,你舍不得和我离婚?”
“呵呵!秦瑜,你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我看不得你受欺负?舍不得和你离婚?就你这怂样,以后被人欺负死那也是活该!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和你有关系!麻烦你,以后把你的脸给我捂紧点,不要在出来丢脸了!”顾瑾冲着秦瑜一顿冷吼,他怎么都没想到,秦瑜会这样想他看他!
觉得他心中有她?
觉得他舍不得她受欺负?
他舍不得和她离婚?
她这脸哪里来的这么大?
顾瑾还是以前的顾瑾,一生气,就会骂她蠢,怂,丢了他的脸,丢了他祖宗的脸!秦瑜想了想,他依然是那个他,未曾改变。
其实,最理想的状态,莫过如此。
秦瑜将坛子往一边微微倾斜,坛子檐边的水往低的地方留,她从无水的地方将坛子缓缓打开,和顾瑾天崩地裂的气愤相比,她越加的平静和淡然,“怒火伤肝,你不用这么生气。既然已经没关系,那你就淡定一点,我被人欺负或者没欺负,都是我的事。我已决定和你离婚,那就不会后悔。刚才,那话,我也就是逗你玩的。”
“……”顾瑾。
她逗他玩?
她当他顾瑾是什么?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责问,就被一股浓浓的坛子酸水味刺激到。浓浓的酸味充斥在空气中,散布在厨房的每个角落,顾瑾觉得自己牙齿已经被酸掉,捂着鼻子,语气冷得像冰渣子,“秦瑜,你在搞什么?这什么东西?!”
“酸萝卜。我把腌制的酸萝卜抓出来,做野葱鸡蛋吃。”
“谁不知道这是酸萝卜?谁要吃这酸得掉渣酸萝卜?!”
“我和阿娘,阿奶吃啊。现在有酸萝卜吃,都是奢侈。很多人家都没有。”秦瑜回答。
这萝卜是去年公社冬天分给每家每户的,她娘担心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攒下来好几个,放在坛子里做成酸萝卜。
家人知道顾瑾不喜欢吃酸的,所以一直没动过。
她明天就要去灾区救灾,要去那边时间多长也不知道。家里没什么好菜,稍微上的了台面的就是,就只有下午她从她娘手下扣下的三个鸡蛋。他们一家人其实都喜欢吃酸辣的东西,在她去赈灾之前,她觉得她应该要做一顿阿娘和阿奶喜欢吃的食物。
酸味让顾瑾感觉自己恶心想吐,他将鼻子捂得更紧,压着声音厉声道,“不准做这酸不拉几的东西!给我赶紧将坛子盖上!”
“那今天晚上就只能吃米伴糠。”秦瑜被没他的愤怒吓着,轻轻微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个年代,物质缺乏,要啥没啥,都是用苦水泡着过的。
顾瑾从京都来,他手上有钱,可他恨她,所以家里的开支,他一律不负责。
她在家里吃米伴糠的时候,他吃不下去,就会去县城吃精细面。
她不甘心,却也只能放任。
曾经的她,特别希望他能帮家里多一点。
后来,他也确实给了家里不少补给,只不过,他给得越多的时候,也是他离开她们最近的时候。
顾瑾看着秦瑜垂头丧气的样子,没说话,眉头紧锁。
这家人穷,太穷了。
穷得连酸萝卜,都算是奢侈品。
他住进她们家三天,除了他们结婚那天,见过一丝肉星碎末,就在没见过肉,甚至连猪油都没见过。
“不过,那也不错。”秦瑜似乎一下就看开了,倏地抬头,冲着他笑了笑,道,“有的吃,总比没有强。你朋友在外面,若有事,你先忙。”
这话顾瑾一听就明白。
秦瑜这是在赶他出去。
今天的她和以前的她,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她唯唯诺诺,畏畏缩缩,见到他,就低头垂眉。
今天的她,纵然有些挑衅他,却整个人好似突然间像个人了。
不卑不亢。
有些无奈,却完全没之前的懦弱。
一个人突然间改变这么大,顾瑾分不清她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还不走?是要留下来,和我夫唱妇随?我做菜,你烧火?”秦瑜抬眸,眨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勾唇问。
顾瑾嫌弃的瞪她一眼,抬腿立马准备走。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明天去在去赈灾,家里的事,拜托你一下。”秦瑜叫住顾瑾。
顾瑾脚步一顿,脸上布满质疑,,“你去灾区?”
秦瑜眸色坚定,回到道,“对。”
顾瑾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抬腿立马走了。
……
院子李卫民坐在石凳上。
沈红梅回院子后,看到院子里有客人,立马笑容满面的给他端了一杯热茶。
李卫民接过热茶,脑袋里都是浆糊。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他顾哥护着那个给他下套的女人?还说这女人是他妻子?
他自认为自己脑袋有些不灵光,可此刻,他却觉得,他顾哥,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
沈红梅站着,笑容期待的招待李卫民。
她刚才看见顾瑾和秦瑜一起进厨房了,小两口在一起,还关上了厨房门。
作为母亲,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自己女儿和女婿,恩恩爱爱,相扶相持。
村子里都说,秦瑜配不上顾瑾,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她闺女和女婿关系好着呢。
李卫民是顾瑾的朋友,她自然也要好好招待。
“顾哥!”李卫民一抬头,就看到顾瑾捂着鼻子从厨房门出来。
顾瑾朝他点了一下头,坐了过去。
“你们哥们谈,我去厨房看需不需要帮忙。”沈红梅找了一个借口,将院子留给顾瑾和李卫民。
“顾哥……刚才我被大队长捉住了,他问我去不去赈灾。”李卫民脑袋非常疼的道,“还说,要我问问你,去不去?”
乡下条件艰苦,他本就不愿意来,是没办法逼下来的。
灾区条件肯定比现在这公社条件更艰苦,他就更不想去。
不想去没有其他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顾瑾。
顾瑾说不去,他可以跟着不去。
“你啥干什么?”顾瑾眸色清冷的问。
“顾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李卫民摸不清顾瑾真实的想法,视死如归的附和道。
顾瑾轻笑一声,李卫民这语气,他一听就听了出来,他不想去。
不仅他不想去,其他的人,也肯定不想去。
正值五月,村子里要做的事很多。
种菜,插秧,今年一直干旱,还要挖水渠引水。
这去灾区一段时间,大队长虽说会多给点工分,但肯定会影响今年的收成,所以村民们也不想去。
所有人都不想去,可就在刚才,秦瑜和他目光坚定的道,她要去赈灾。
厨房里。
沈红梅看着自己闺女,熟练的切菜,装盘,速度很快,额头前有几缕乌黑发丝划在脸颊,衬得她整个人飘逸又灵动,让人格外放心。
“阿娘,你在看什么?”秦瑜没抬头,清脆着声音问道。
她娘没啥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看她,而是越看越喜欢的那种,前一两年,自己脸上爆痘,丑得无法形容,她看她依然如同看天仙似的。
“没,没啥。”沈红梅心有些虚,更多的是高兴,“瑜丫儿啊,小顾对是真的好。你们是夫妻,以后一定要相扶相持,好好过日子。若是又什么矛盾,退一步就好。夫妻嘛,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没有隔夜仇的。”
“好。”秦瑜没有点头,非常配合的应道。
她娘这话,说得好像她退一步,就能和顾瑾过好日子一样。
上辈子,她娘总是告诉她,婚姻要隐忍谦让,却从来没告诉她,婚姻更要门当户对,实力相当。
她和顾瑾……
从来就没门当户对。
从来就没实力相当,爱情和婚姻里,不爱的永远都只会惨败。
“娘,我得和你说件事。村队刚才放广播了,我已经报名,去赈灾,这段时间,你和阿奶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秦瑜开口道。
沈红梅明显怔了怔,脸上的不解和疑惑比顾瑾要夸张无数倍,“瑜丫儿,你,你要去灾区?”
“你看到血都会吐。”
“你连只鸡都不会杀。”
“你看到伤口会做噩梦。”
沈红梅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瑜。
秦瑜抬头,冲着她一笑,道,“娘,就是因为胆子太小,所以我才要去锻炼。你看阿奶,六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还在抗旱。”
她阿奶年纪虽大,但是身体健朗,充满热血,是祖国的死粉,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隔壁村,这段时间旱情严重,她立马作为村代表为兄弟村落去抗旱了。
秦瑜说得轻巧,沈红梅心头却依然有诸多疑虑,最后问出来的却是,“那你去灾区,小顾知道吗?”
“她知道。我和他商量好了,我去灾区,他在公社。他在家照顾你们,我也放心。”秦瑜一边切菜一边回答。
沈红梅听秦瑜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些没道理。
“咯吱!”厨房门被推开。
秦瑜一转头,就看到顾瑾手里拿着一块五花肉走进来,他逆着光,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和冷视,看她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毫无温度,傍晚的太阳映射在他身上,充满温度,却又没有温度。
沈红梅没注意顾瑾表情,却看到顾瑾手上的肉,心瞬间开了花。
不用说,这肉肯定是买回来吃的,是买给秦瑜吃的!
她家闺女和女婿哟,这感情,让她高兴得简直要疯。
“时间不早了,娘得去喂鸡。你们忙,你们忙。”沈红梅立马出厨房,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厨房一安静下来,顾瑾立马将手上的肉扔在砧板上,冷睨着秦瑜,非常理所当然的道,“晚上把这肉炒了。”
“……”和大老爷们吩咐娘们干活一样。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炒还是不炒?”顾瑾被秦瑜诧异和微怒的眸光看得不自在,不耐烦的反问,“不炒我拿去喂狗。”
秦瑜迅速收回眼眸,一把将肉仍进脸盆里,道,“炒,为什么不炒?”
这年代,肉多精贵!
和金子差不多一样。
这苦水里泡子的日子,有机会可以打打牙祭,为什么不要?
虽看顾瑾这大男人主义的模样非常不爽,但为什么要赌气?赌气有猪肉吃吗?
“我要吃青椒炒肉。”顾瑾吩咐丫头婆子一样,开始说自己要求,“青椒不能太多,肉不能炒太腻,但也不能太柴。”
总之要好吃。
“要不,你炒?”秦瑜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给块肉,要求这么多。
顾瑾眸色一沉,这女人,看起来真不怕他,敢和他顶嘴了。
这种感觉……好似让他真的轻松很多。
将自己心头轻松的感觉埋起来,他不嗤的冷哼一声,“哼,爷只吃现成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秦瑜将洗好的整块五花肉放在砧板上,叫出立马要出厨房门的顾瑾,眼眸直视他,不卑不亢,口吻平和的道,“这肉的钱,我记着。以后我会还你。”
“……”顾瑾感觉自己被侮辱了,“爷给你吃肉,是为你要你钱?”
他是这么小气的人?
“亲兄弟还明算账。况且我们两个,都不是亲兄弟。算清楚点,对我们好,难道不是吗?”秦瑜回答。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若你觉得不好意思全收,给你做的那份菜,我可以算人工费。”秦瑜接着道。
“……会做生意了啊!”想钱想疯了。
顾瑾感觉自己面前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毛病了!
秦瑜没理会顾瑾看她的态度,她只要管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按理说,现在已经天黑,供销社是已经没肉卖了,顾瑾却还能搞到这样一份纹理分明、肥瘦间隔、最嫩最多汁的肉,也足以说明,他从来公社开始,就不是一般人。
上辈子,顾瑾一直报复性的吃在他们家,住在他们家,却流.氓似的什么都不给,偶尔有一天,他从外面拎了一块肉进来给她,她高兴坏了,激动得想哭,以为顾瑾终于被自己感动,将她当自己人了,可实际,其实不过是又开始心一轮对她感情的蹂.躏而已。
这辈子,算清账,算明账。
他心中有数,她心里也坦荡。
……
“顾哥,你倒是出句话!”院子里,李卫民看顾瑾将肉带进厨房,心中万分忐忑,万分不解。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灾区,顾瑾去还是不去?
大队长说,最好每天每户都去一个人赈灾,顾瑾这会抽风一样这样在乎秦瑜,他不会为了他们家立马冲锋陷阵?
他去的话,那他们肯定也要跟着去。
话又说回来,他和秦瑜若真是感情好,这结婚才三天,他就舍得?
顾瑾脸色冷睨李卫民,依然什么都没说。
对他来说,灾区,去还是不去,都不是问题。
他所需要思虑的事,这秦瑜的话,是信还是不信?
她是真的回心转意,对他没想法。还是以退为进,故意让人放松警惕。
都说小白兔不咬人,就是因为轻视,所以才会被咬,咬着还没地方说。
李卫民又急又上火。
他顾哥,那肆意张扬,从未屈服的顾哥,这次真栽了,连做个决定都这么犹豫了!
这农村的女人,真是害人不浅!
“呼!呼!”突然间,空气中飘来一阵浓浓的葱香味,那味道又浓又香,还带着酸辣味,那一缕缕酸香酸香的味道,充斥着人的嗅觉神经,瞬间让人觉得很饿,特别饿,李卫民用力醒了醒鼻子,抬头扬长脖子往院子的厨房里看。
不用说,这香味,就是从厨房里出来的。
李卫民只觉得自己嘴里分泌的口水有一嘴,流出来太丢脸,他生生的吞了下去。
顾瑾冷睨李卫民,脸上都是薄怒,他说了自己不吃酸的,这女人,却依然做了酸的东西!连肉都堵不住她的嘴!
“阿娘,吃饭了。”秦瑜喊了一声,喂鸡的沈红梅很快回来。
接着,她一手上端着一碗的酸萝卜鸡蛋葱花,一只手上端着梅菜扣肉放在了堂屋里的餐桌上。
李卫民端坐着,桌子上的鸡蛋葱花,青嫩的葱花里散着淡黄的鸡蛋,看似粘在一起,却又独立,一盘菜静静的呆在桌子上,散发着浓浓的诱.人的味道,除了吞口水还是吞口水。
另外一碗梅菜扣肉,置放在碗里的扣肉,肉色金黄,肥而不腻,浓郁的汤汁在肉上缓缓散开,李卫民觉得自己更饿了。
顾瑾脸色一直不好看,直到他看到扣肉上桌。
“开吃吧。”秦瑜将碗搬过来,阿奶在隔壁村抗旱。
秦瑜,顾瑾,李卫民,沈红梅四个人一桌。
沈红梅非常好客,碗一上来,就将所有人饭装好。
就去喂了几只鸡的功夫,秦瑜速度竟然这么快,做好两个菜,这两个菜,看起来还很不错。
特别是这梅菜扣肉!
肉金黄金黄,汤汁浓郁,梅菜在下面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吃。
“吃,大家吃!”沈红梅招呼大家,却没动筷子。
秦瑜知道她不好意思,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沈红梅碗里,道,“娘,先吃快肉。”
沈红梅“哎”了一声,低头吃了起来。
李卫民冷冷看了秦瑜和沈红梅,这乡下人就是这样,眼皮子浅,看到肉就放精光。
他们还没吃,他们就开始吃。
越是这样想,就越为顾瑾不值。
“现在这年代,有肉吃,真是不容易,谢谢顾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后自己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兄弟我再难,都不会麻烦顾哥你。人这一辈子,得靠自己,不能以为抓住了稻草就当是救命板。爬上来躺上面,高枕无忧。”李卫民端着米饭,往自己碗里极为随意的夹了一把野葱花,“我顾哥,这人从小养尊处优,若是以后生活比之前都不如,那还有什么意思?”
顾瑾一听这话,立马抬眸冷冷的看着李卫民。
眼神不善。
李卫民打了一个颤,他这旁敲侧击为他顾哥抱打不平,他顾哥却这样瞪他,是什么意思?
秦瑜嘴角微微一扯,李卫民说的意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和顾瑾从城里来,素来看不上他们乡下人。他更鄙视她,觉得她有心机,上辈子,从头到尾,李卫民,就没对她善意过。这会更是在旁敲侧击,提醒她,不要心存妄想,通过顾瑾这高枝一飞冲天。也是在提醒她,她配不上他。
好在沈红梅现在正在低头吃饭,没听明白他说话的真正内容。
李卫民这话说完,遭了顾瑾一白眼,又遭了秦瑜一冷眼。
他顿时觉得很尴尬。
吓的立马低头吃饭吃菜。
野葱蛋花绊在饭边,心神未定的送入口中,那味道,一入口,他立马就呆住了,好吃,太好吃了!
刚才要为顾瑾抱打不平的愤懑一时间消失不见,吃一块野葱花之后,立马又夹了一块扣肉,肉细腻顺滑,酥软香绵,李卫民感觉自己要疯,这菜好吃得要疯。
顾瑾也没什么期待,在他心中,乡下这黑布隆冬的厨房里,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一边的顾瑾看李卫民犹如饿死鬼一样,那死酸死酸的东西,都让他吃得这么带劲,他冷瞥了一眼他。
“顾哥,这菜好吃。真的好吃。”李卫民给顾瑾夹了一把酸萝卜野葱花。
菜已经到他碗里,顾瑾不好扔出去,鬼使神差的夹了一丢丢野葱鸡蛋花。
一入口,顾瑾舌.头便有些不会动了,酸酸的,香香的,细腻的味道,填满他口腔,酸而不涩,嫩滑不腻,口水津液迅速包围住这的味道,美.妙!这味道超级美.妙!和他之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
这是李卫民来乡下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这也是顾瑾来乡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沈红梅吃了两碗饭,她有些激动,好久都没吃肉了,这猛不丁吃了这么多,感觉极为不好意思,道,“瑜丫儿,娘想了一下,这灾区你去不合适。娘年纪大,有经验,明天赈灾,娘去。你和小顾在家,把家打理好。”
她这一开口,把李卫民惊了惊。
他就说,为什么顾瑾一直不回答他。
原来是他们家,秦瑜要去灾区。
秦瑜要去灾区,那顾瑾肯定就不要去,顾瑾不要去,那他也不用去。
美美吃饱喝足后的他,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浓浓愧疚,连看秦瑜的眼神都虚了好几分。
“娘,你身体不好。在家呆着。我去,都说了,我要去锻炼锻炼。”秦瑜口吻坚定的道。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秦瑜再次强调。
沈红梅微叹一口气,她闺女看起来柔柔弱弱,可真要决定什么事,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的。
这件事,一说出来,顾瑾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那就真说明,他们确实是商量过的。
……
屋外漆黑,月色如水。
从秦瑜院子里出来的李卫民,深深呼了一口气,这口气,呼得极为通畅,极为舒服。
“顾哥,太好了。”李卫民轻松又愉悦的道。
终于不用去灾区了。
顾瑾冷睨了他一眼,道,“出息!不去灾区,你以为你更轻松?”
李卫民浑身打了一个颤,道,“不是,顾哥,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事?”
顾瑾笑了笑,他还真有其他的计划。
“这些家伙,还真就没一个人报名!真没一个!”不远处传来粗犷的、愤怒的声音,是大队长秦振斌和于大康。
顾瑾眉头微皱,李卫民眉头也皱起来,扬声询问,“大队长,这么晚了还在动员人?”
秦振斌见对面是顾瑾和李卫民,走过来,失望的道,“不动员怎么办?这都是上面来的任务!”
“现在有多少人报名了?”李卫民询问道。
“一个人都没有!”秦振斌失望又无奈的道。
李卫民之前所有的轻松和舒畅瞬间收紧,问道,“大队长,一个人都没有?真一个人都没有?”
秦瑜不是说报名了吗?
“没有!”秦振斌非常笃定的回答,看着他们的目光突然和煦,道,“若是你们报名,那就有两个。”
李卫民转头看顾瑾,夜色中,月光下,顾瑾脸色从他眼见的速度冷了下去,脸色冰冷,眸色冰冷,整个人站在月光下,犹如镀着霜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泼天的愤怒。
李卫民心颤了一下。
来乡下,他这是第二次看到顾瑾这冷如阎王一般的脸色,好似要吃人一样。
他更知道,顾瑾的愤怒是来源于何处。
秦瑜这样骗他们两个,有什么意义?
顾瑾是谁?那是京都来的顾哥。
秦瑜这女人,做一顿好吃的饭菜就像哄好他们,却不知,他们顾哥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欺骗他。
她骗他们说自己报名,这样顾瑾就不用去。可实际是,她没去,顾瑾也没去。她就可以天天追着顾瑾。
连她娘都配她一起唱戏。
这乡下女人,为了得到男人,耍起手腕来,还真一套又一套!
亏他刚才还心里觉得愧疚,现在想起来,他们真傻,吃了一顿鸿门宴,还感谢人家!
“大队长。我报名!”顾瑾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不见底,压着嗓子声音极沉的道。
“大队长,我也报名。”李卫民立马跟上。
秦振斌双手一拍,和身边的于大康兴奋的道,“你看,我就说,城里来的青年,思想觉悟高,是先进分子。顾知青,李知青,你们回来之后,我立刻像上面写表扬信,必须要表扬你们!”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顾瑾声音和月光一样清冷的道。
待的顾瑾和李卫民走掉,于大康皱眉不解的问秦振斌,“大队长,你这是为何?明明秦瑜已经报名,你硬是不说?你这不是引起人家小两口的矛盾吗?”
若是秦瑜告诉顾瑾去赈灾,现在他们这样一说,顾瑾肯定觉得秦瑜在骗他。
若是秦瑜没告诉他,他这去,看他表情,明显就是不想和新婚妻子在一起。
总言之,不管是何种原因,他们这回答,都会造成他们小两口的关系不和。
“于支书,任务要不要完成?”秦振斌皱眉反问。
“当然要!”
“那就不要说了。相信我!”秦振斌道,“真金不怕火炼!”
“……”于大康,可关键人家得是金啊!
就顾瑾和秦瑜那泥巴糊的关系,够呛。
屋子里。
煤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秦瑜坐在掉了不少漆的桌子边,认真的做账本笔记。
上辈子她不喜欢写字,因为顾瑾的字,飘逸俊朗,和他人一样,有些肆意飞扬,却又端正端正有力,特别好看,在顾瑾面前,她写的那字,简直就是鸡爪子画画一样。
后来顾瑾离开了,她猛练硬笔,才将字练了出来,不说非常好看,倒也能让人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字。
写上日期和天气。
秦瑜认真记上,今日,欠顾瑾,一斤五花肉。
接着,在本子下面写上一行: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告别曾经的自己,迎接最好的自己。
写完之后,将本子收捡好。
站在镜子面前,她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花绵衫瘦小的身子,脸蛋瘦小,还有不少的痘印,长长头发扎成马尾,是长得普通不能普通的长相,是土得不能土的装扮。
这样的她,顾瑾怎么可能会看得上?
她当年为了所谓的爱情,还的真丧心病狂的不要脸。
哎,年少太轻狂。
被岁月教训,也是应该的。
秦瑜将一铺被子放在地面上,和顾瑾成亲三天,新婚当天,他就睡地上。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秦瑜决定今天晚上自己睡地上。
反正明天她就要去灾区了。
虽不再做夫妻,可还是要和谐共处,起码不能气着沈红梅。
秦瑜很快入睡。
梦中却一点都不安稳,梦里她看到了顾瑾,喜欢对方却被对方讨厌,是一种极为羞愧的感觉,很长很长的岁月,她都被这种感觉困扰。
每天每夜,她都告诉自己,如果再见顾瑾,她一定远离他!
可此刻,她却感觉她的手被牢牢的钳住,她想靠近顾瑾,却怎么都靠近不了。
霍然睁开双眸,直接对上的就是顾瑾那双冰冷的、狭长的、深邃的双眸,就那瞬间的功夫,她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瞳眸里的紧张和慌乱和不解。
“顾瑾,你怎么了?”秦瑜皱眉问,心瞬间跳得极为紊乱。
顾瑾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衬衫第一颗和第二颗纽扣被解开,露出麦色紧实的肌肤,匍匐在她面前,眼眸死死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饶秦瑜在怎么没睡醒,她都看明白了顾瑾脸上的表情,他在生气,而且是特别生气,眼眸里的冷意,冻人骸骨。
她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
“想和我睡?”顾瑾薄唇轻启,嘴角微扬,肆意且邪气,充满痞气。
男人气息拂过脸庞,暴戾中带着柔和,秦瑜的心,却再次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你误会了!我,我……明天要去灾区,床都给你睡……”
“呵……”顾瑾冷嗤一声,“编,继续编!编得我信为止!”
“顾瑾,你放开我!睡床上去!”秦瑜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双腿不发软。
曾经的她很喜欢顾瑾,却很害怕这样的他。
发怒起来的顾瑾,犹如猛兽一样,那猛兽的架势,真是可以将她生吞活剥。
“秦瑜,我真没想到,你这以退为进的策略用得这么好!我差点就上当了!你觉得这样好玩,可以,我陪你玩!”顾瑾附在秦瑜耳边,又冷又沉且气息极为暧.昧的道。
耳旁熟悉的气息吹过,秦瑜又羞又怒,她整个人被他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顾瑾沉沉看着躺在地上的秦瑜,这女人,依然是这无辜的模样,去灾区是谎话,离婚那也必定是谎话,这会躺在他打地铺的床上,说想让他睡床上,更是假得不能假的谎话!
真当他顾瑾是猪,要一路骗到底?
顾瑾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弱智过,耻辱过!
暴力的扯秦瑜衣领,一路往下,扣子直接被撕下,“砰砰”被弹出去,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秦瑜感觉自己浑身清凉,她再次这般毫无保留的被他剥了个一干二净。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
爱情讲究势均力敌。
她和他之间,撇开门户和学识,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因为她先动心,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譬如现在。
她一丝不挂,狼狈得一败涂地,心如刀割。
他衣裳整洁,毫不凌乱,犹如惩罚万物的主宰。
顾瑾眼眸锋利如刀,若是手上有一把刀,他真想剥开这个女人,看看她脑袋里有多少弯弯绕绕,看看她还有多少本事,到底谁给她的勇气和不要脸,如此玩弄他。
只是……
映入他眼眸的女人,怎么没有得意和得逞后的快乐?
她不是就是想要他?
不就是等着他上她?
他身下的她,洁白如玉的身体在抑不住的颤.抖,她脸色苍白,眼眸里都是泪水,又长又密的睫毛凝结着厚厚的水雾,她在发抖,她在恐惧,她在绝望,她脸上甚至还有一种好似经历世事沧桑悲凉和无奈。
顾瑾倏地打了一个颤。
他在做什么?
那天草垛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记不起来,可现在,他这是在做什么?
“呵呵……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秦瑜,你攒劲骗我。你以为骗我结婚,骗我离婚,就可以得到我?你想得美!”
顾瑾慌张从地铺上爬起来,胡乱捡了两件衣服,逃一般的出了门。
月色从窗棱照射进来,清凉如水。
秦瑜呆呆的看着窗外,眼睛一眨,满眶泪水落下来。
她明明就和他谈好了,他却还以为她是在耍手段,以为她说的一切,只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
人和人之间,信任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他之间没任何信任感可言。
秦瑜将被扔在一旁的被子拉扯上,将自己紧紧裹住,这样的夜晚,真的好冷!
……
第二日。
公鸡一打鸣,秦瑜就从被子里出来。
将地上的被子叠好,抱在床上。
床上被子整整齐齐,被单犹如熨烫过一样,昨天晚上,她睡着之后,顾瑾并没有回来。
大队长说,五点就要出发。
顾瑾一个晚上究竟去了哪里,秦瑜没空思考。
将前一天晚上整理好放入柜子的包裹拿出来,简单洗漱,厨房里做好一些糯米饭,她立马往集合点赶去。
大概是她来的时间太早,集合点黑乎乎的,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陆陆续续有人燃着草把过来。
让秦瑜有些惊讶的是,这些来的人,几乎都是下乡的知青,几乎没他们本地的村民。
他们有说有笑的走着,等待。
没一会儿,大队长和村支书也来。
再过一会,一抹熟悉、颀长的身影披着月光,走着玩世不恭的步伐来了。
秦瑜一眼就认出这个人。
顾瑾!
他怎么也来了?
不是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他就会讨厌的离开,此刻,她去灾区,他怎么也去?
她想去询问,可一想昨天顾瑾对她的态度,秦瑜保持沉默。
“好了!大家集合!本次赈灾,由我带队。大家都排好队,准备出发。”秦瑜还没来得及细想,大队长就走到她面前,带着她往前走。
“队长,顾瑾来了?”秦瑜压着声音,极为不解的询问秦振斌。
秦振斌甚是惊讶的问,“他来你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秦瑜眉头微皱,道,“没有。”
秦振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那就好。你看小顾,其实很有思想觉悟的,他这一来,其他城里的知青都来了。”
秦瑜顿下脚步,沉沉的看着秦振斌,问,“队长,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顾瑾说,我压根就没报名?”
秦振斌脸色倏地一红,看天看地看路,谁说这小妮子蠢?
她这眼神,简直亮得发光!
若不是这天色还很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窘迫,心虚的强辩道,“怎么可能?我说了,但他说,你一个女子都来了。他呆在家里,多丢脸。顾知青是多么有脸面的人?他怎么可能甘于呆在家里?”
秦瑜想起昨天种种,顾瑾对她态度突然改变,一个劲儿说她骗他。
昨天没村民报名,村正焦头烂额。村正隐瞒她报名的信息,刺激顾瑾,也不无可能。
顾瑾这一报名,其他的知青都来了。
再一听大队长的语气和话语,心中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
顾瑾虽聪明,可在大队长这只老狐狸面前,他依然嫩得很。
她若不是重生,也一样不会想这么多。
……
天色渐明。
晨曦,阳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后面的知青们一边走路一边唱歌,越唱越有劲。
大队长带着秦瑜一直往前走,秦瑜没反对。
昨天晚上顾瑾那凶巴巴的模样历历在目,而今她虽知道原因,但她现在若是去靠近顾瑾,无疑是自讨没趣。
顾瑾不是一个,你解释了他就听的人。
相反,他会觉得,这又是她故意靠近他的手段。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我去~!那前面的人不是那娘们,又是谁?阴魂不散啊!”嘹亮的歌声在一记不和谐怒骂中戛然而止。
说话的人是马响。
他和李卫民、顾瑾三个人,称之为知青三剑客。这三剑客以顾瑾为尊,在知青队伍中很有声望。
马响人如其名,说话声音又粗又响,虽生长在城市,但是满身都是粗野劲,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的那种。
之前天一直都黑乎乎的,大队长一直没说有多少人去赈灾,更没点报名人名字。现在天刚亮,他们伸长脖子一看,就立马发现和大队长一起走的秦瑜。
“李卫民,你不是说,她没报名吗?”李响大声的疑惑的问李卫民。
李卫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李响。
“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天晚上顾哥出来之后,她也跟着出来,从大队长那知道顾哥去向,现在又跟过来了!”李响自问自答,转头问顾瑾,“顾哥,这事,你看怎么办?”
顾瑾的脸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好过,太阳照在他俊朗脸上,明明是温和的色彩,可此时却让人感觉,忽冷忽暗,冷飕飕的。
他沉沉的看着前面一个背着军绿色书包,带着军绿色帽子的瘦弱女子身影!
秦瑜,是她没错!
为了追着他,这个女人,确实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证明昨天她说的是真话,所以她出现在赈灾队伍中?
有意义吗?
以为这样他就会相信她?
想太美了!
“凉拌!继续唱,继续走!”顾瑾声音冷沉的道。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跟过来,到底还要搞什么事?
她若觉得,她在灾区哭,他就会心软,去帮助她,那她就想太多了。
他不会在上当了!
“好,顾哥,我保护你!”马响犹如护犊子一样护在顾瑾面前。
顾瑾被逼婚被迫答应,发怒发狂的样子,他历历在目。
他从未见过顾瑾那么愤怒,而这些愤怒,都是秦瑜这个女人所赐。
所以,坚决不能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继续靠近他顾哥!
“……”顾瑾,一手将他不耐烦的推开,“给我起开!谁要你保护?”
………
一路前行,后面人的窃窃私语缓缓悉悉索索传入秦瑜耳膜,顾瑾这些从城里来的兄弟都不喜欢他,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予理会。
“秦瑜,刚才马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若是听到,现在回去还不迟!”中途休息时候,后面知青队伍中,一个穿着的确良小衬衫的女子加快脚步走到秦瑜面前,口吻极不友善的道。
秦瑜抬眸,面前和她说话的人名叫赵朝霞。
她和顾瑾都来自同一个大院,听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父母好像都是高官,从小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长大,脾气和顾瑾一样一把把,天不怕地不怕,刁钻刻薄起来,非常有杀伤力。
她喜欢顾瑾,和她喜欢顾瑾一样,全世界都能看出来。
早前顾瑾只要一靠近她,赵朝霞就会横插过,防她和防狼似的。
她要和顾瑾结婚时候,她在顾瑾面前,又哭又闹,不准顾瑾结婚。
现在她和顾瑾结婚了,她看她更讨厌了,几乎看她一次,就要奚落鄙视她一次。
“我为什么要回去?”秦瑜站在她面前,红.唇微勾,轻笑着问。
“你这样有意思吗?这样纠.缠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走哪跟哪!跟屁虫一样!作为女人,你就不可以有一点点自己的尊严?”赵朝霞厉声询问。
秦瑜浅浅一笑,尊严什么东西?她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不屑。
“我顾哥昨天和你吃了一顿饭,你就觉得不得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配不上我顾哥!永远都配不上!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头是岸!”赵朝霞眼眸里都是愤怒的光芒,咬着牙齿狠狠警告秦瑜。
秦瑜本想怼一下赵朝霞,可当她看到站在赵朝霞身后不远处顾瑾凉凉眼神的时候,她将喉咙里的话,生生都咽了下去。
“好!谢谢指教。”秦瑜冲着她一笑。
她选择不和她计较,饶赵朝霞如何的歇斯底里,如何的在顾瑾面前刷存在感,最后顾瑾选择的女人都不是她。她和她上辈子的结果一样,爱得炙热,爱得要死要活,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和她一样可悲。
违心极不真诚的应答。
风轻云淡的态度。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朝霞感觉秦瑜是在用浅淡的笑容蔑视、可怜她!
“秦瑜,你知道吗?我特别看不起你。你这态度,就是在敷衍我!”赵朝霞沉着眸色,愈加愤怒的道。
“……”秦瑜。
这还是真冤的。
她这极为真诚的态度,她竟然觉得她是在敷衍她?
也对,一个人看你不爽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赵朝霞这大小姐脾气和顾瑾那大少爷脾气,还真是很像。
“赵同志,现在我们是要去赈灾!秦瑜安安静静的走着,也没碍着你。你这冲她发什么火?”秦振斌将秦瑜拉在自己身边,护着。
一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秦瑜再次受气,秦振斌更觉得对不起秦瑜了。
“你们看看!就是因为这样的公社大队长,所以才会出样丢脸的事情。大队长,我顾哥和秦瑜的事,若不是你逼的。会有今天吗?”赵朝霞厉声责问。
本以为顾瑾和秦瑜结婚日子也过不好,可当她听到顾瑾对着所有人公告天下,秦瑜是他媳妇的时候,赵朝霞心中被压抑着的小宇宙,立马就爆炸了。
“赵同志!这是啊,现在已成定局。你看开点。”大队长只能这样安慰赵朝霞。
“你说句安慰就好?你这简单的一句‘成定局‘,那搭上的可是我顾哥一辈子!你就是偏私,不公允!不对,是你们本就恶毒,一心想将我顾哥搭上!你不就是想利用我顾哥,知道我顾哥有号召力,所以痴心妄想想他留在你们这?可你也不想想,你们留的住吗?你们有这本事吗?说到最后,你们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一样,蹦跶,就是啥都没有!”
赵朝霞一口气将憋在自己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
秦振斌只觉得自己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犀利泼辣。
他确实是利用了顾瑾,但是被赵朝霞这样掀了个底朝天,脸上甚觉没面子。
可偏偏人家是京都来的知青,他还不能太得罪。
“对啊!我们是跳梁小丑。你这么心疼你顾哥,你知道吗?”秦瑜拨开大队长,直面迎对赵朝霞,冷哼问道。
大队长这次骗人来赈灾这事,是有些不地道。但他觉不是恶毒的人,她父亲早逝,家里很多重活,做不来的时候,都是秦振斌来帮忙,他不仅帮忙,还请村民一起来帮忙。
在秦瑜心中,大队长不仅仅是大队长,更是她的敬重的长辈,她不允许他因为她和顾瑾结婚,就被这些知青这样辱骂。
“秦瑜,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不得了了?”赵朝霞有些惊讶的看着秦瑜。
刚秦瑜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态度,这立刻不一样了啊!
“我有啥不得了的?我不过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我这样的村姑是配不上顾瑾的。赵朝霞,你受不了我和你顾哥结婚在一起,那你和你顾哥说,和我离婚啊!”秦瑜丝毫不客气的怼了上去。
所有目瞪口呆。
这个一心只想赖着顾瑾的女人,竟然这样毫无顾忌的将离婚两个字说出来。
要知道,这个年代,离婚可是禁词。
哪怕日子在不好过,都没人离婚。
离婚的人会被说三道四,那是极为不光彩的。
赵朝霞也是很惊讶,秦瑜会这样说。
那一瞬间,赵朝霞感觉秦瑜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这样,死皮赖脸的缠着别人,然后又疯了一般,将离婚说得吃饭一般。
可赵朝霞却依然很无奈,她若能说得动顾瑾离婚,一早她就可以不让他离婚了。
她将大院里,顾瑾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搬了出来,最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结婚没拦住,离婚更是不可能,顾瑾爷爷奶奶,思想传统,绝对不允许他孙子干离婚这种事。
“顾哥,这个女人,她是吃定我们城里人不敢离婚,所以鄙视我们!”赵朝霞转身和顾瑾告状。
秦瑜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赵朝霞最好有真面子,能让顾瑾听她的话。
顾瑾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黑色西裤,整个人立于朝阳下,阳光将他侧脸照射得更加立体,他脸色清寒,深邃眼眸瞳孔紧缩,沉沉的看着秦瑜,犹如冰冷刀鞘一样,要穿透人心。
他在看她。
在用凌厉的眼神审度她。
他这愤怒,不知是因为所谓的她骗她,还是因为她将难题丢给赵朝霞。
秦瑜懒得去想,既然顾瑾看她,那她就让他看过够!她眸子一抬,直接对上顾瑾的眼眸,以前她偷看他,他一转头,碰上他目光的时候,她会立马移开目光,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可此刻,她心再无那样的少女情怀的波澜。
顾瑾也就是这样,虽然很帅,可也不过是万千男人中的一个。
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两个耳朵,没什么特别的。
秦瑜的心变得极为平静。
周边看他们的知青,大气都不敢呼一声。
都知道赵朝霞看秦瑜不爽,却没想到赵朝霞会在这样的情况和秦瑜吵起来,且还将顾瑾牵扯了进来。
顾瑾和秦瑜明显不对付,他们这样的对峙,更让人莫名有一种头皮发麻、好似要开始世界大战的感觉。
“顾哥,你倒是说话?你不要被这个女人可怜巴巴的样子骗人,她吃人不吐骨头,将我们吃得死死的!”赵朝霞走到顾瑾面前,可怜兮兮的提醒。
“然后呢?”顾瑾眸光一转,轻飘飘的看着赵朝霞。
“……”
然后,然后……
顾瑾这态度,赵朝霞完全摸不着。
“可是,顾哥……”
“没什么可是!”顾瑾声音倏地下沉,斥责语气极为明显,“我的事,无需你过问!若不想一起去,那就回村子里去!”
“……”赵朝霞感觉自己肚子里瞬间溢满委屈,满眶泪水,却巴巴的不敢掉,可怜极了。
顾瑾没在多看她一眼,也没看秦瑜一眼,径直越过他们,一直往前走。
大家见顾瑾已经往前走,也都继续往前走。
谁都没看懂顾瑾的态度。
李卫民和李响的心,更是看得好似被小猫挠了挠。
秦瑜欺骗了他,可他对秦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太不像他们有仇必报的顾哥了。
“赵朝霞,走吧。”李卫民走到赵朝霞前面,眉头颇皱,有些拧巴的道,“你要是不想去灾区,我先送你回去。”
赵朝霞眼泪生生憋了回去,瞪了李卫民一眼,“谁要回去?我已经报名,才不回去!你少管闲事。”
李卫民脸色不好看,道,“行,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不爱管。”
赵朝霞白了李卫民一眼,迅速跟上顾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