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宫庭前多残花(1/2)

已是深秋。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正是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各宫的宫门前都点起了油灯,宫女们来来往往穿梭于宫殿中,正忙活着伺候各自的主子用膳。

而地处皇宫内院西南角的弦清宫,却显得格外的冷清。秋风萧瑟,斑驳不堪的宫门紧紧闭着,半扣着的镀金门环上的金漆也已掉了大半。

伴着昏黄的夕阳,远处缓缓走来了一行人,驻足于弦清宫门前。

站在最前面的宫廷女子身着绛紫齐胸襦裙,容貌妍丽,眼角略往上挑,满身的贵气。她的右手轻抚着白狐狸毛的护腕,淡紫色的额坠随着她抬起头而轻微晃动着。

宫廷女子看着弦清宫宫门上歪斜破旧的门匾,嘴角噙着笑,侧头吩咐道,“思琴,把门打开。”

名叫思琴的宫女俯身福了福,便迈上台阶把宫门推开。

随着宫门嘎吱嘎吱地开启,弦清宫外院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

外庭院亦是十分萧索。凄凄寒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划着旋儿落在了长着灰藓的青石板地上,青石板上已是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衬着更是越发的阴暗萧条。

宫廷女子抬脚踩到庭院内厚厚的落叶上,发出了簌簌的响声,两位宫女各提着一盏油灯跟在后面。

穿过外院,一行人踩着落叶,迈步至主屋门前。

思琴看到自家主子颌首示意,便提着油灯,走向前推开了屋门。

随着屋门的开启,一股腐烂发酸的味道伴着灰尘迎面扑来,主仆几人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屋内一片昏暗,能隐隐看到榻上有人卧着。许是开门声音惊动了榻上的人,那人朝门方这边瞧来。

借着油灯和门口透进来的些许光亮,众人便看清了榻上人的容貌。

榻上人脸色虽然苍白没有生气,却依旧美得惊人。眉若远黛,眼如星辰,发如浮云,身着一袭白衣,哪怕身处如此破旧昏暗的地方,偏偏却有着不似凡夫俗子的高贵之气。

“阮妹妹,近来可好?”宫廷女子看着榻上人依旧风华不减的模样,心中暗恨,勉强提起嘴角开口问道。

榻上女子双眼微垂,依旧卧在榻上没有起身,她的声音有些干哑,似乎许久没有说话了,她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过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如何呀。”宫廷女子轻捂口鼻,稍稍环顾了四周,“伺候的人都哪去了?怎么一个人没有?”

榻上女子并无回应。

思琴将一旁的木椅收拾干净,铺好了软垫。宫廷女子侧身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榻上女子平静的侧脸,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阮倾歌,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和你兄长的近况?”

阮倾歌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她睁开眼望向宫廷女子,开口问道,“他们怎么样?”

听到阮倾歌的问题,宫廷女子眉头不禁得意地上挑。

“死了。”

她嘴唇轻吐两个字,嘴角便挂起恶意的笑容等待着阮倾歌的反应。

阮倾歌蓦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的头发随着她的起身如瀑布般散落在她身后,衬着一袭白衣,如水墨画一般带有意境。

听闻从宫廷女子口中说出的噩耗,她闭了闭眼,反应却不如宫廷女子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只是,她的嘴唇猛然颤抖了几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透明,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里了。

慢慢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一行清泪从她眼角缓缓流下。

“阮家出了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

宫廷女子似乎不太满意阮倾歌的反应,眸中满是恶意,“你说,他们在临死前,是不是对你怀着满腔的怨恨呢?”

听到这些话,阮倾歌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紧紧咬住嘴唇,垂头不语。

“曾经权势倾天的汾阳王府,一朝被重重打落入尘埃,真是让人大快人心呢。”宫廷女子发出了几声略带尖锐的笑声。

阮倾歌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从榻上下来。她向前迈了几步,便朝东北角重重地跪了下去,左手按住右手,拱手于地,将额头紧紧贴于满是灰尘脏物的地面。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是女儿不孝啊,父王。”阮倾歌声音干哑,只见一行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入灰尘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是女儿不孝,女儿万死难辞其咎…”阮倾歌喃喃自语,只觉心中如刀巨绞,疼痛难忍,一时间伏在地上失去了力气。

“这是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前方传来了带着惊讶的调笑声,阮倾歌便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用力的扯动,硬生生地把她的脑袋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抬起头,她便看到一双带着繁复花纹的精致步履正立在她身前,头顶上方的宫廷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手里还攥着她的一把头发。

阮倾歌觉得头皮传来撕裂的痛楚,不禁疼得抽了一口气,按住头发往后挣脱开来,一字一顿地问道,“孟燕婉,你今日来是想干什么?”

孟燕婉收回手,轻抚着自己那白狐狸毛做成的护腕,没有回答她的话,挑着眉继续说道,“你呀,是得给汾阳王好好地拜一拜。哦,我差点忘了,汾阳王已经被剥夺爵位了,不能再叫他汾阳王了呢。”

孟燕婉弯着嘴角,看着坐在地上的阮倾歌,头也没回的对身后的思琴说道,“思琴啊,你说说,这阮鹰扬也是个可怜人呐,养个女儿平时千娇万宠,最后却因为这个女儿把爵位丢了,性命也丢了,是不是太惨了?”

思琴看着自己主子的脸色,故意提高了音量答道,“回主子的话,前汾阳王的确是很惨,听说啊,他和汾阳王世子都是在狱中被活活饿死的,收尸的时候,父子两人都瘦的不成人样了。”

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字字戳在了阮倾歌的心里,似乎在她心中还尚存一丝余热的地方狠狠地泼上了一层冰水,把她的血液和念想全部冻结了。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面色越加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他为什么…他明明承诺过会好好对待我的家人,难道他对我就没有留有一丝情分?”

孟燕婉闻言,不禁冷笑道,“真是愚蠢至极!阮倾歌,你就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里子却是愚笨得让人发笑!”

“陛下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花瓶草包?瞧瞧你那高傲得令人反胃的性格,天真幼稚的脑子,有哪一点配得上陛下?要不是看在你是阮家女儿,汾阳王府郡主的份上,谁愿意搭理你?”

阮倾歌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地面,哪怕硬生生地磨出了血也没有感觉。她喃喃地说,“原来他以前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其实我早就有感觉,只是一直都不相信。”

阮倾歌的表情微微的扭曲起来,“无论他如何折磨我也好,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他不应该那般对待我的亲人。”

她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孟燕婉,眸中浓烈的恨意刺得孟燕婉的笑容淡了下来。

孟燕婉不爱看她这么压抑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所以家人也跟着遭殃。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你的祖母懿德夫人在听闻噩耗后病倒,于昨日不幸去世了。”

阮倾歌用力地闭了闭眼,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到自己头顶,头皮一阵发麻。

“凌承玉!”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慢慢吐出这个名字,如星辰般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因恨意而浸入的阴霾,变得妖异且血红。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只见阮倾歌原本还坐在地上的身子重重的跌到在地上,她的一袭白衣沾满了灰尘。

孟燕婉轻轻晃动自己白皙的手掌,涂着蔻丹的指甲更是红得耀眼。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倒在地上的阮倾歌,“贱人!当今陛下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阮倾歌的左脸已被蹭出几道红印,衬着她雪白的皮肤更是醒目。但她脸上浮起不屑和疯狂的神情,“要不是靠我们阮家,他能当上皇帝?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狼心狗肺…”

“啪!”阮倾歌又被重重甩了一巴掌。她伏在地上,左侧的脸庞已然红肿不堪,她不再说话,却又开始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在这阴暗凄凉的弦清宫中唤起了回声,更显得有些诡异和阴森。

在一旁提着篮子的宫女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偷偷瞄了一眼孟燕婉。孟燕婉却依然带着笑意看着地上的阮倾歌,似乎特别享受地在欣赏她的狼狈与疯狂。

“主子,时候不早了。”思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走上前轻声提醒了一句。

孟燕婉有点遗憾地收回目光,不过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幅度又突然变大。她回头吩咐道,“思棋,去吧。”

得到孟燕婉的吩咐,几个宫女同时上前控制住了地上的阮倾歌,而提着篮子的思棋带着一丝畏惧地走上前,取出篮子里的一壶酒来到阮倾歌身边。

被绑住手脚的阮倾歌停下了略带癫狂的笑声,艰难地转头看向孟燕婉。

看着阮倾歌原本美丽的脸上满是伤痕和红肿,孟燕婉满意地笑了起来,“这一天来的真是太慢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她没等阮倾歌回答,便继续自语下去,“在我看到皇上诗句,所以书房里一般放在主要位置的书籍都是兵法行军打仗之类的书。

虽然其中偶尔也夹杂一些儒家文章,或是佛教道学之说,但那些野史杂谈肯定都是被扔在角落无人问津。

她今日便打算整日都呆在这里,好好搜寻一下有关武者的书籍。

灵雨提着篮子跟在阮倾歌后面,看到阮倾歌拿起一本《香胡草堂笔记》,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郡主,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杂记感兴趣了?奴婢记得你以前可不爱看书了。”

阮倾歌低头翻着书,随口答道,“觉着这些书里故事有趣,想看看。”

灵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书架。

阮倾歌粗粗翻了翻那本笔记,发现只是一些文人的心得交流,便很快放下了书,抬眼扫了扫周围。

她回头看灵雨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便说道,“你把东西放下也帮我一起找找,例如那些带有杂记、杂谈、笔记、江湖见闻以及武林字眼的书,找到了给我拿过来。”

“是。”灵雨乖乖答应,放下篮子,也开始找了起来。

灵雨身为阮倾歌的贴身一等婢女,从小也是精心培养,读书识字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

两个人一起找书,效率便高了不少,很快便翻了大半个书架。

虽说是书房角落,但其实也是一块比较大的地方,书架也有好多个。两人分在两头寻找查看,除了有些书籍翻动的声音,其他的倒是互不影响。

到后来,阮倾歌干脆抱着一堆书,坐在了椅子上一个个翻看。

阮倾歌把手里的书放下,随手拿起书堆中的一本江湖野史,粗粗翻了翻,发现书中讲的是一些侠客与闺阁小姐的爱情故事,顿时便失了兴趣,丢到一旁,又拿起一本名为《蜀客传》的小本书。

她翻了几页便眼眸一亮,这本《蜀客传》讲的便是一名游商南下的经历,其中故事虽有夸张成分,但看起来确实像此人亲身经历之事。

书中说道,大陆西南端有一国名为红罗,从不与外界往来,神秘保守。那处地方多是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道路狭隘曲折,树木多为雨林灌木,蚊虫蚁兽众多,潮湿且有瘴气。他曾有一次途经游商,被怪虫所咬,中毒颇深,以为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之时,被一女子所救。那女子装扮奇异,自称红罗国人,精通草药且能驱使虫兽,十分神奇。

这名游商游历了许多地方,书中所记录的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也是十分新鲜有趣,阮倾歌看得津津有味,才明白东云国其实只是这大千世界小小一隅。

“郡主,奴婢找到一本书,兴许是你想要的。”灵雨有些兴奋地捧来一本书递给阮倾歌。

阮倾歌定眼一看书名,轻声念了出来,“听风阁见闻。”

这本书装裱简单,纸张也不多,她注意到在书名五个大字下面还附有一行小字:元五十二年北七。

书中内容不多,一页便是一篇短小的文章,而文章内容多是某某门派弟子被杀,仇家如何如何,某某门派正在招收弟子,又有哪家门派弟子成亲办宴之类的事情。待看到书中花了好几页篇幅去介绍江湖几大美人以及各种绯闻艳事之时,阮倾歌不禁一阵皱眉,都忍不住要弃此书不欲再读了。她觉得这本册子过于八卦,着实有些不太可靠。

她眼光突然扫到一页,文中内容是关于一个名叫御剑门的门主修为突破,成为三转武者,门派便大摆宴席,邀请广大武林中人前来赴宴的事情。

文中还感叹道,从此之后御剑门便从一个小小的三流门派转眼间跻身成为武林一流门派,从此扬眉吐气不一而足了。

小小一页纸大半部分都是对御剑门门主的褒奖赞誉,夸他年少有为,天赋甚高,如此年纪便能成为三转武者来重振门派,若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前御剑门门主泉下有知,也是倍感欣慰。

文中对三转武者尊崇备至,提起御剑门门主的口吻似乎也有些小心翼翼,从中对三转武者地位之高可窥见一斑。

阮倾歌很快就把这本册子看完了,虽然这本《听风阁见闻》在她看来多是八卦之事,但也丰富了一些她贫乏的江湖知识。

灵雨还在那里兢兢业业地翻着书架,已经搜寻了不少书,都搬了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她便搬着书本来到书桌旁,坐在椅子上,一本书一本书地拿起来翻看。

直到腹中有些饥饿,阮倾歌才放下书本,抬头恍然间觉得似乎过了不短的时间。她的眉头和眼角都有些僵硬紧绷,便回头问灵雨,“现在几时几刻了?”

灵雨出门问了问门口侍卫,回来答道,“已是午时二刻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一丝丝疲惫,便吩咐灵雨道,“你别找书了,把篮子里的冷食拿出来,我们暂时歇息一会,把午膳先用了。”

灵雨依言照做,边摆盘的时候边悄悄看了一眼还在揉眉心的阮倾歌,心中觉得郡主这几天都有些怪怪的,似乎变了不少。

要是以往用膳,必定是要八热菜八冷菜,还必须摆盘精致,用料新鲜。郡主根本就不会吃这些不太精致的冷食,更别说是在这满是油墨书香味的书房用餐了。

而且平时郡主也不太爱看书,更别说不知饥渴地钻到书房里,看了整整一上午的书。

“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书房里也没人。”阮倾歌用手帕净了手,对灵雨说道。

灵雨闻言将脑袋里的胡乱猜想扔到一边,抬头看到阮倾歌秀美的脸上还是那副熟悉的神情,自己脸上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郡主对奴婢真好,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先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双手稍稍提起裙子,坐在了阮倾歌对面。

午膳很是简单,都是早晨小厨房准备好的食物,用食盒装着放在篮子里。几盘小菜两碗粥,加上几份糕点。

糕点已经变得微微冷硬起来,吃起来有些噎,不太好入口,需要多喝几口水才能咽下去。

阮倾歌不太在意这些,迅速吃了几口,很快便填饱了肚子。她用帕子擦了擦嘴巴,便继续拿着书看了起来。

灵雨见状也速速几口便吃完了,收拾好食盒放在一旁,继续去角落书架里搜寻着阮倾歌要找的书籍。

随着时光流逝,阮倾歌面前的书慢慢地被翻读了一大半,她又拿起了一本江湖杂记看了起来,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书中谈到了武者,并总结了一行文字。

“武者三转,然则先天,后化神。”

阮倾歌细细默读了这一话,“原来三转之上还有两个境界?”

她慢慢读了下去。

“…前二转只可谓之为寻常武者,初修内功,生老病死与常人无异。

若能运转小周天,便达到三转之境,全身关窍初步打开,使人身之气能与天地之气有所共鸣,便能增长寿命…”

“…何为小周天?自身元精化为阳炁,通过任督二脉,而采入丹田,使精采合一,常为小周天…”

“…待达到三转之境巅峰,若人身之气与天地之气能进一步相合,自身可调动天地之气,则谓先天…”

“道教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者神仙也,化神之境或则如此乎。”

读到此处,她心中有些起伏,忍不住对书中所描述的那些境界心生向往。她以前一向不太理会牛鬼蛇神之说,觉得大多都是无稽之谈,但自从她如此这般莫名重生之后,她对这些未知的力量多了许多相信和憧憬。

等大仇得报,到时我若有武功傍身,定要像书中侠客一般,拿着一把剑,走遍五湖四海,周游各邦列国,阅尽千般风土人情。时不时便可锄强扶弱,拔刀相助,或是结识一些有趣的朋友,和他们一起游山玩水,这样的生活真是不亦快哉。

阮倾歌在心中如是想道,眸中一直暗藏的压抑和阴郁渐渐消失了,多了许多激动和向往的神色。

虽是秋日,金陵的气候还是清爽宜人。

窗外的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树梢的落叶一片片地飘落在地上,庭院的小厮正执着扫帚,唰唰地把落叶都扫到一边。

屋内,阮齐光又抿了一口茶,有些头疼的看着窗边坐着的阮倾歌,少女正噙着笑看着窗外的鸟雀,秋日早晨的阳光透过树枝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显得很是唯美。

“拜师?”阮齐光断然摇头,“不可。”

“为何不可?”阮倾歌转头看向阮齐光,眉头微挑,“师从善技者,古来今往皆是如此,这有何不可?”

“因为你是陈刘郡阮家嫡女,我汾阳王王府郡主,若是认侍卫为师,未免平白惹人非议。”

“但我心中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向他们学习武功。”阮倾歌嘴巴抿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看向阮齐光。

阮齐光放下茶杯,脸色微微一肃问道,“你可是认真的?”

阮倾歌点头。

看着自己妹妹坚定的神情,阮齐光还是退了一步,“拜师肯定是不行的,但我可以问问江玄和江白,是否能够传授你一招半式。”

阮倾歌知晓这是阮齐光最后的底线,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欣然接受了,露出一个笑容道,“那大哥早些去问,下午我再来找你。”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翩然离去。

阮齐光脸微微有点黑,感觉自己似乎中了阮倾歌的圈套。

下午阮倾歌便见到了江玄和江白。

这两兄弟长得不太相像,哥哥江玄气质冷漠,身材比弟弟更加高大。

他有着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一双漆黑的眼珠时不时闪过一丝墨绿的光芒,身上带着一丝大隐隐于世的凉薄气息。

而江白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气质温雅,显得十分让人觉得亲近舒服。

江白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和江玄一起朝着阮倾歌行了个礼,便开口问道,“听闻郡主想要学习武功招式,不知之前是否有所基础?”

阮倾歌微微摇头说道,“武功招式我是一窍不通,未曾接触过。”

她又想了想,措辞道,“我曾翻阅古籍,自己一人胡乱研习过内功心法,也不知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白脸色有些惊异,和江玄对视一眼,带着确认的意味问道,“郡主是说自己曾自学过内功?”

阮倾歌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江白从旁边的武器架拿起一把长剑,递给阮倾歌,自己也拿起一把剑,说道,“请郡主右手持剑,用自己感觉舒适的姿势发力朝属下刺过来。”

阮倾歌手拿长剑,闻言便握紧剑柄,直直朝江白胸膛刺去。

看到阮倾歌毫无章法的用剑姿势,江白面带微笑,打算随手拨开阮倾歌刺过来的一剑。

与阮倾歌的剑一相触,他便感觉一阵大力传来,顿时心生不妙,立马变招运力将长剑往胸前一竖。

“叮”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阮倾歌不禁往后连退了几步才站稳,右手一阵发麻,若不是她一直紧紧握住长剑,此时长剑便已从手中掉落于地。

她举剑一看,发现手中长剑剑端已被折断,实实缺了一小角。

“小江侍卫的力气着实不小。”她不禁感叹道。

江白看着阮倾歌亮着光芒的眼眸,耳根微微有些发红,还是诚实说道,“属下未曾想到郡主的气力如此之大,刚才接剑之时便略有疏忽,仓促之间用了七八成力气,所幸没有伤到郡主,不然属下真是难辞其咎。”

“无事,小江侍卫无需自责。”阮倾歌不以为意道。

她晃了晃右手,觉得右手麻劲已过,便问道,“刚才一试,小江侍卫是否心中已有思量?我是否能向小江侍卫学习一些合适的剑法或是武功招式?”

江白思索了一下,“师门所授武功请恕属下无法教于郡主,但江湖中一些常用的武功招式属下还是略知一二,不知道郡主可愿学习?”

阮倾歌欣然点头,有些跃跃欲试,“不知我现如今适合学习什么类型的武功?”

“我看郡主虽然内功初有成绩,但身法毫无基础,不如先学习轻功身法如何?”江白想了想,“属下有一套《踏月步》,是一好友所赠,虽然不算顶好的轻功,但也比江湖大众中流传的轻功好上许多,而且特别适合女子学习。”

“那我便全全依从江侍卫所说,”阮倾歌眼角微弯,闪着期待的光芒看着江白,“有劳江侍卫教导于我了。”

江白看着眉目如画笑语晏晏的阮倾歌,眼睛不由微微往下瞟着,不太好意思直视她,“郡主客气了。”

“此轻功共有十八步法,每一步法均有三十六小步。郡主需先将步法牢记于心,再开始进行实际的演练。”

“通常若要记下这十八步法便需要大半月的时间,然后再要熟练踏好此轻功步法又需要一月有余。所以说,常人若要初步学会此轻功,最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说起武功,江白的脸色微微严肃了起来,正色说道,“而前面说到的这些也只是意味着常人能够花两月时间将此轻功死背下来,但要说真正掌握,还是要看个人天赋。”

“轻功最重要的便是步法的变化和内功的深浅。内功的深浅我们暂且不提,但步法的变化则需要习武之人灵活运用所学步法,不能单单只靠死记硬用。”

阮倾歌微微点头,问道,“那我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步法先记下来?”

江白颌首,“不错,等会属下便会将《踏月步》交于郡主手中,郡主将步法背熟之后,便可来找属下开始进行实际的练习。”

还未等阮倾歌在练武场等待多久,江白便将一本略有三指厚,用油皮布包着的书交于阮倾歌手中。

阮倾歌手捧着书回到自己殿中,有些新奇地打开这本轻功书籍,粗粗翻了翻。

书籍似乎是原本,不太像是新抄录的,纸张微微有些发黄,还有一些边角略微破损。

她动作轻柔地翻看着这本武功秘籍,发现里面的大多内容都是图画,旁边附有一些蝇头大小的文字,需要细细查看才能看清。

她翻到第一页,开始心中默背书中内容。

倾城殿,西厢厨房。

一个容貌清秀的婢女正端着一碗甜点,走出厨房,步伐匆匆地穿过门拱庭院,走到了正殿寝房门前。

寝房门口的半夏早就在那等着了。

她接过食盘,翻开甜品盅的盖子看了看,略微点头满意地说道,“这次小厨房的甜点做的不错,样式可喜,希望郡主能多吃几口。”

“半夏姐姐,郡主近日来都呆在寝殿不出,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呀?”

送甜点的婢女名叫白露,也是在阮倾歌前比较得脸的婢女之一,胆子略微大一些,这时便在一旁问道。

“也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只是郡主最近正在钻研书籍,胃口变差了不少。”半夏也不欲多说,把盖子盖好,便端着食盘走进了寝房。

虽说刚才那是寝房门口,但进门之后也还要穿过内院和走廊,才能到达阮倾歌平日起居所在之地。

看到半夏过来,门口的婢女连忙打起帘子。

走进房内,半夏便看到郡主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面容严肃地盯着手中的书卷,嘴唇微微动着,似是在默念着什么。

她的脚步不禁放轻了许多,把食盘放在桌子上,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灵雨。

灵雨朝她轻轻点头,她便出声说道,“郡主,这是厨房新做的茉莉蜂蜜奶冻,十分爽口香甜,要不要尝一尝?”

阮倾歌之前未曾午睡,呆在房间背了一下午的书,精神有些不佳。

听到半夏这样说,她便放下手中的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那便尝尝吧。”

半夏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连忙打开甜品盖,拿着勺子递给阮倾歌,“奶冻刚刚冰镇完,虽然有些凉口,但是配上茉莉花酿的蜂蜜很是香甜呢,郡主得多尝几口试试。”

甜品的模样很是精致,白色晶莹的奶冻上撒了一些微黄的花瓣和金黄的蜂蜜。阮倾歌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冰冰的甜蜜口感让她精神不禁一振,疲惫去了不少。

“不错。”阮倾歌给了一句赞赏,看到半夏和灵雨高兴的模样,她心中不禁一暖。

由于最近几日,她太过于着急将轻功的步伐背记下来,导致有些茶饭不思胃口不佳,让这两个丫头担心了。

她们俩便想尽办法,做各种好吃的想让她多吃一点。

她笑着对两人说,“好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我等会吃完想休息一会,不用在房里伺候了。”

看着半夏和灵雨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她又舀了一口奶冻,边吃着便陷入了思索。

阮倾歌一直认为自己记忆颇佳,悟性很高,但没想到一开始记这些步法,她便遇到了挫折。

好不容易记下这几步,她便忘了另外几步,或是总是把步法的顺序搞混,导致五六日过去了,她连第一步法的那三十六小步都没有记下来。

她心中的懊恼不能再多,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习武的天分。

但是刚才吃着甜品,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问题系统是否能帮她解决呢?

想到此处,她几口吃完了甜品,在心中问起系统,“系统,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我的悟性或是记忆力?”

等了半晌,系统并无回应。

阮倾歌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地神情,她只能在心中又唤出光屏,开始自己研究起属性栏来。

容貌部分肯定与悟性这些无甚关联,那才艺部分呢?她细细审视才艺下面的八项属性,微微蹙眉。

琴、棋、书、画、歌舞、骑射、女红…看起来似乎就棋这一项有些关系?

她思考半天,看着自己属性点上剩余的三十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加了二十点在棋这一项上。

通过最近对光屏属性面板的猜测与摸索,她觉得属性中每二十点便是一道门槛,表现出来的效果会大有不同,所以她便狠心用了二十点珍贵的属性点,加在了她平时根本不甚在意的琴棋书画中的棋那一项。

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心中带着一丝期待看向光屏。

光屏上那一项的评价闪了闪,从一窍不通变成了入门。

只是如此么?

阮倾歌等了半天,发现光屏没有其他的变化,便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死心地拿起一旁的《踏月步》,尝试继续默背其中的步法。背着背着,她眼眸不禁一亮,觉得平日里很难记下的步伐变得容易许多,几个呼吸间她便能清晰记住之前总是忘记的那几步。

自己赌对了!阮倾歌脸上浮出开心的笑容,兴致勃勃地拿着书继续背诵着。

虽然没有到达过目不忘倒背如流的那种程度,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相较于之前似乎轻松很多,没有那么混沌厚重的感觉了。

现在背诵起来这套轻功,比之前要快好几倍,也不容易弄混或者忘记了。

阮倾歌觉得自己的疲劳似乎一扫而光,带着满意的神情想道,自己定能在一月内,不,半月内就把步法全部记下来。到时候便能去找江白学习真正的轻功了。

等等…她脑中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棋这一项上能够增加的我的记忆力或是悟性,那其他几项呢?

她心中多了很多的猜测,但又不太确定。

看到属性点剩下的十点,她干脆全部加到了舞那一栏上,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道,反正最近为了避免容貌变化过大,也不能再往容貌上加属性点,还不如干脆就拿这些属性点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舞这一栏是不是能够提升我身体的协调和柔韧能力呢?她心中其实有了一些把握,看着舞那一栏,属性从八变成了十八。

她看着后面的评价,读道,“跳起来容易左脚绊右脚。”

突然评价闪了闪,变成了另一行字。

她看到了这行字不禁微微张大嘴巴,心中对系统的无奈简直要溢出来了。

因为光屏上的评价变成了:“没那么容易左脚绊右脚了。”

“这也过于敷衍了吧,系统。我觉着你也该多看看书,积累一些文字辞藻。”阮倾歌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叹着气说道。

当然,系统依然没有回应。

不到半个月,阮倾歌就将步法都记得烂熟于心,之后便一心跟着江白学习轻功步法。

而阮齐光对此没有丝毫办法,便只能吩咐江白每日花半天时间去教授阮倾歌,另外半日回到自己身旁护卫,而江玄则依旧全天跟着阮齐光。

时光匆匆,又是一月过去了。

此时皇宫中也热闹起来了,忙活着开始操办国宴,迎接南宁国使者的到来。

金陵城中的各个权贵世家也都办起了各种宴会,赏菊宴、吟诗会等等多不胜数。世家夫人和官家小姐们都十分热络于穿梭在各个宴会之中,彼此传递着国宴的消息,相互打听猜测着这次南宁国使者是什么身份。

汾阳王府自然是接到了无数张请柬,都是来邀请王府小姐们,特别是云安郡主阮倾歌赴宴的。

汾阳王一共有五个女儿,除阮倾歌是嫡出外,其余四位均为庶出,分别是二小姐阮静嘉,三小姐阮静怡,四小姐阮静娴以及五小姐阮静娇。

阮静娴和阮静娇年龄尚幼,没到外出社交的年龄,此时还各自同自己生母一起生活在一个院子里。而阮静嘉最为年长,此时已是二八年纪,便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婚事来。

她一月前便已抄完十遍女诫,被祖母懿德夫人解了禁足。如今接到请柬后便如蝴蝶入了花丛一般,日日外出赴宴,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而三小姐阮静怡性格温柔内敛,喜好安静,不爱外出,常年都爱呆在自己的东荷院中。她的生母安氏也是一样的性子,内向怕事,不喜张扬,加之阮静怡比阮倾歌还要小上两岁,此时也没到思婚慕嫁的年纪,就一次也没有出门去参与宴会。

阮倾歌这一月日日忙于练习轻功,休憩之余便呆在书房里翻阅各种野史杂记,生活丰富得不亦乐乎。虽然收到了许多请柬,但都一一找理由推拒了。

这天灵雨又捧来许多请柬,有些眼巴巴地看着阮倾歌。

阮倾歌上午从练武场回来,出了一身大汗,这时刚沐浴完,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手持一本江湖杂记翻读,她转眸看到灵雨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乐道,“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灵雨姐姐这么为难?”

灵雨把请柬放在书桌上,叹着气对着阮倾歌说道,“郡主,你就别打趣奴婢了。还不是这些宴会帖子的事,奴婢这一天天的把借口都想遍了,实在是编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了。”

阮倾歌闻言不以为意地说,“那便用之前的借口回绝便是了。”

看着灵雨还是苦巴巴的样子,她又说道,“若不去赴宴,你回复的话语便是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灵雨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要说其他的官宦世家的帖子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敢对郡主有什么意见,但是这金陵孟家已经给郡主下了不下五次帖子了。”灵雨从请柬堆里拿出一张样式华丽精致的请柬,“奴婢替郡主找的借口都找遍了,实在不知如何回绝。”

阮倾歌的笑容收敛起来,从灵雨手中拿过那张请柬,手指微微划过纸张,落在了页尾署名之处。

“孟家二小姐…”

阮倾歌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不明的光芒。

一想到孟燕婉,她全身的毛孔都忍不住要微微收缩起来,倒不是因为害怕孟燕婉,而是因为这会让她回忆起了上一世在冷宫毒发惨死的那一幕,那五脏六腑剧烈的痛楚,全身皮肤腐烂的滋味,她是真的不愿哪怕只是从脑中再重新回忆一遍。

金陵孟家和陈刘郡阮家虽都是东云三大世家之一,但由于观念和立场不同,彼此来往甚少,姻亲结的也不多。

此时孟燕婉应该还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如此执着地给汾阳王府下帖子?

阮倾歌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微微皱起眉头。

看到请柬中的日期是十月初二,也便是十日之后。她着实有些好奇孟燕婉打的什么主意,也想去见见这个上辈子的仇人。

念到自己现在轻功即将初成,她便对灵雨说道,“这个帖子你替我接了,十日后我会去孟府赴宴。”

灵雨有些纳闷,但还是庆幸自己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想借口了,便应了下来。

五日后,练武场。

练武场上十分空旷,平时在那里哼哈耍着刀剑的侍卫们均不见踪影,只有两道身影立在场上。

一道身影身着黑衣,身形较另一人略为纤细矮小,但却玲珑有致。而另一道身影身着白衣,肩宽腰窄身姿挺拔,正手拿着一条木棍。

两人在场中不停地来迅速来回走动着,变换着步伐。

白衣男子手持木棍朝黑衣少女肩膀戳去,却被她往后一让,灵活避开了。

白衣男子见状加快了挥动木棍的速度,朝少女迅速地点、戳、扫去,却被少女一一躲开,十几招下来竟然一次都没有碰到她的衣服。

两人来来回回过招数次,两道身影如同落花轻舞,又像蝴蝶翩飞一般轻盈灵动,很是好看。

最后白衣男子停了下来,垂下木棍立于身旁,清朗悦耳的男声响起,“恭喜郡主,郡主的踏月步已然练成了。”

黑衣少女便是阮倾歌,她此时脸颊微红,有些气喘,听到江白的话便笑了起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眉眼含笑,十分开心,有些调皮地朝江白一抱拳,“不过也有江侍卫悉心教导的功劳。”

看到阮倾歌眸光似水,面若桃花的娇美模样,江白那白皙的脸庞浮出了一丝微红之色,有些不自在地说,“是郡主天赋异禀,短短一月左右的时间便能将轻功练成,这般悟性着实少见。”

听到这话,阮倾歌心中有些讪然,嘻嘻一笑道,“江侍卫就别夸我了。”

她眼眸一转,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江白,“这是我的一份小小心意,用来回报江侍卫的半师之情,还请江侍卫收下。”

江白微微一惊,连忙摆手道,“郡主不可,这是郡主的东西,属下不能收。”

阮倾歌看到江白小心的模样,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既然我跟随江侍卫学习武功,便算半个江湖人士,我俩之间相交便不要过于遵从王府规矩,拘于男女大防之道。”

看到江白依然拒绝的神色,阮倾歌有些不开心,“给江侍卫的酬劳我已让人送至住处,此物是我为了回报江侍卫教授之劳而特意悉心准备的,江侍卫真的不愿收下吗?”

她表情十分认真,“江侍卫始终不肯接受,难道是十分厌恶我,以后再也不想继续教授我其他武功了吗?”

“不是!”江白立马否定了,然后便顿了顿,伸手接过了阮倾歌的荷包。

阮倾歌看到江白收下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荷包由上好丝绸所做,手感极为丝滑柔顺,江白手握荷包,看到阮倾歌秀眸含笑的样子,心中有一处被柔软触动。

“郡主虽然轻功已经练成,但平日里还是要多加练习,以免日后变得生疏。”江白将荷包收好,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九月二十四,霜降。

金陵的气候依然和煦怡人,没有丝毫寒秋的气象,直到偶尔秋风一刮,带着些金黄的落叶从树梢飘落下来,那丝丝凉意才会让人意识到,原来这已是秋日了。

街上摆摊的小贩们也只是在单衣外面加了一件旧的外裳,便继续在那热情吆喝着。而常来西街各个首饰阁,衣裳铺闲逛的闺阁小姐们,身上也大多只是加了一条丝巾或是披肩,丝毫不会遮掩住她们姣好有致的身材。

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正行驶在金陵西街这繁华热闹的地段,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步子,不急不缓地拉着马车行驶着,而车夫坐在车头,身着灰绿色短装,面色严肃,气质沉稳,举手投足之间便让人觉得这边是大户人家的得力下人。

秋日金黄阳光悠悠洒在这辆造型雅致,装备奢华的马车上,马车四面皆有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玉的窗牖上有一帘浅金色的薄纱,马车里头的人影若隐若现,让人不禁有些好奇此马车中坐的是何许人物。

马车缓缓停在了西街最大的首饰阁金玉阁门口,金玉阁的掌柜赶忙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他眼睛一瞥见马车上的族徽,腰不禁又往下弯了好几许。

马车门帘一掀,一个容貌秀美的婢女走了下来,站在马车旁撑起帘子。

马车中便有另一个婢女打扮的圆脸女子,小心轻柔地扶着一个身穿浅白色云缎裙的女子,一同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先头那个婢女走上前,对着金玉阁的掌柜说道,“今日我家小姐想看看最近出的玉类首饰,还请掌柜安排一个雅间。”

看到这婢女也是言谈有致举止得体,掌柜心中更加惶恐小心,连忙道,“这是自然,小的这便带贵人去我们阁中最好的雅间。”

等到进雅间入座,白裙女子都未见笑颜,她开口对着一旁圆脸婢女抱怨道,“大哥真是言而无信,之前答应要陪我来西街逛一逛,结果都过了一月有余,我连他这个人都不曾见到几次,更别说让他兑现承诺了。”

白裙女子便是阮倾歌,她今日身着浅色云缎裙,头梳飞天髻,裙摆轻柔飘逸,耳边发丝斜斜落于肩上,显得眉目如烟,满身仙气。

之前她为练轻功近一月都没有出门,近日里闲了下来,便想着要出门逛一逛。

听到阮倾歌的抱怨,灵雨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笑着说,“那郡主今日可得买多点首饰衣裳,回去让世子付钱。”

阮倾歌被逗笑了,“好主意,那我今日可得让大哥把钱包都掏空才行。”

主仆说笑间,掌柜便亲自捧着一盘首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名女子各自捧着一个木盒。

“这些是我们金玉阁最新样式的首饰,”掌柜满脸带笑,把首饰盒都一一打开,动作轻柔地拿起一枚簪子,“这枚簪子是镶玉凤蝶鎏金银簪,造型繁复精致,镶嵌的玉石也是顶好的白玉。”

阮倾歌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华丽的金玉簪,指了指另一边,“那枚玉簪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半夏走过去把玉簪拿了过来。

这枚玉簪成色晶莹,簪头雕成了鸟雀的形状,簪身纤细笔直,透着光亮。

阮倾歌看着很是喜欢,便说道,“先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她站了起来,走到首饰盒前打量着,发现这其中除了刚才那枚玉簪,其余的首饰都过于华丽精美,造型复杂,不太符合她的心意。

灵雨看到阮倾歌眉头微皱,不太满意的样子,便提议道,“小姐,不如去这个首饰阁的一二楼,看看他们陈列好的那些首饰吧。”

金玉阁掌柜听到灵雨这么说,赶紧说道,“这位姑娘提议甚好,若是贵人觉得这些首饰不合心意,我们阁里还有各式各样好看的簪子钗子,总有一些能让贵人满意的。”

阮倾歌微微颌首道,“那便下去吧,劳烦掌柜带路。”

金玉阁装潢奢华,环境也是处处透露着华贵精美,而且首饰种类众多,是金陵贵妇小姐最爱来的地方。

幸得金玉阁占地面积颇广,又有一二楼之分,才使得阁中并未出现人流众多,喧闹嘈杂的现象。

二楼已有好几家小姐正在试戴首饰,看着掌柜殷勤地领着人从三楼下来,距楼梯不远的几位都不由将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只见在掌柜身后下来的是一位白裙少女,面容秀美带着一丝稚嫩,后面还跟了两名婢女,都觉得有些眼生,不由在心中猜测这是哪家的小姐。

阮倾歌之前很少来西街闲逛,首饰衣裳也大多是宫里赏赐,偶尔金陵出了些新式些的样料,才会派下人去采买。

这次来到金玉阁,她还感觉到有些新鲜,便开始四处转着,有滋有味地看着陈列的琳琅满目的首饰。

旁边的半夏对首饰也是十分喜爱,兴奋小声地对阮倾歌说道,“郡主多逛逛吧,我看这些首饰都很好看呢。”

“嘘,”阮倾歌轻轻戳了戳半夏的脑袋,“说好在外不要叫我郡主,怎么忘了?”

半夏红着脸笑了笑,连忙道,“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阮倾歌走到一排发钗前,拿起一根荷花样式的绿色发钗,让半夏帮她戴起来看一看。

半夏这时又开心起来,笑着赞道,“这根发钗颜色别致,戴在小姐发间就像一朵真正的荷花一样呢。”她转眼看到另一枚发钗,眼睛一亮对阮倾歌说道,“不如试试那枚流云形状的钗子吧。”

阮倾歌看到那枚钗子也很是喜欢,钗头雪白带有流云花纹,旁边镶嵌着几枚淡金色的珍珠,钗身两股银色,显得清淡雅致却又不会过于素净。

她将其试戴在头上,便发现与今日所穿衣裙格外相配,不由笑着夸了一句半夏,“没想到半夏的眼光很是不错,以后就买衣裳首饰的任务就交于你了。”

半夏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她性子不如灵雨那么外向讨喜,比较温和柔顺,虽然和灵雨一样,都是阮倾歌的贴身一等婢女,但她平时大多都是以灵雨的话为主。

听到阮倾歌这样的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到灵雨在一旁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喜滋滋地说道,“那奴婢肯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定将小姐打扮得如同天仙一般。”

主仆正在说笑间,突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传来,好几道略带尖锐的女声从楼下响起,二楼都隐约能听到内容。

阮倾歌微微蹙眉,但还是继续在那挑着首饰,一旁的灵雨手中的盘子里已放了好多样簪子钗子。

不远处,一位官家小姐的婢子好奇去楼下看了眼,上来对她家主子说道,“好似是有两家小姐看上了同一样首饰,都想要买下,便有了些口角。”

“哦?一楼的首饰都是一些普通的材质样式,竟然还会有人为此起了争执。”那家官家小姐听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穿着打扮都十分精致,容颜姣好,只是微微上挑的眉毛给她平添了一丝骄横之气。

“奴婢看着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簪子,不知那两家小姐为何争执不休。”那个婢女附和道。

楼下吵闹声越来越大,阮倾歌不由得放下了手中正拿着的一枚钗子。

“为何五小姐一定要与我争抢这枚玉簪?”一道柔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些哭音。

另外一道更为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这簪子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用上争抢这一词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吧。”

那道柔弱的声音似是被噎了噎,但又继续柔柔的说道,“这枚簪子也只是一枚平淡无奇的普通簪子,只是卿卿历来喜爱荷花,看到簪头的荷花图样,就觉得很是投缘喜欢,还望五小姐能将这枚簪子让给卿卿。”

另一人似是被气笑了,声音略微大了些,“你喜欢便要让给你,这是什么道理,我告诉你孙卿卿,你这一套在我面前行不通。”

听到这里,阮倾歌心中一动。

孙卿卿?她想起了前世宫内受尽宠爱的柔妃,似乎闺名便叫孙卿卿。

她微微起了兴趣,凝神听去。

“五妹,你别这样咄咄逼人,”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带着些指责,“你房中首饰多的都放不下了,区区一枚簪子何必如此小气计较。卿卿既是如此喜爱这枚簪子,你让给她又能如何。”

“二哥,你自己好好听听你这番话,真是不知道偏心到哪里去了。”那道清脆的女声似是被气急,变得尖锐了不少。

听着楼下的争吵,阮倾歌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打算下去看热闹,正欲买单结账之际,系统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临时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打开光屏查看。”

阮倾歌意念一动,打开了光屏,看向任务一栏:

5任务

一、主线任务(一):

二、临时任务:帮助林云溪夺回原本属于她的荷花玉簪

奖励:20属性点

任务失败惩罚:随机将一门才艺属性清零”

看到临时任务的内容,阮倾歌嘴角不由抽了抽,难道这个系统还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系统?

来不及细想系统的目的,听到楼下吵闹争执声似乎变小了,她担心任务失败,便赶紧吩咐半夏,“你把这些首饰结账装好,灵雨,你随我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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