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是人是鬼?(1/2)

对崖发生的一切,岛上少年都看在眼里。当钢丝忽然崩断,女学生向河里掉落的时候,少年只感到眼前一黑,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好像是他自己在经历落崖全过程一般,连怪兽救人他也没有注意。

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一直到怪兽回到他身边,闻到熟悉的气味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回过头去只记得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平凡是福,爸妈希望你一生平凡,所以给你起名甘一凡,我们家饭店就叫福平饭庄。

此刻寒雾缩回到桥头周围,少年隐隐约约听见对崖有人说“一家三口死了俩,小孩只有六岁,也从崖上掉下去找不到了……”

他脑子轰的一声,强烈想要听得仔细些,一直往前去,不知不觉走出密林,忽然看见对崖两人跑上桥,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下意识就往回跑,等回过神来,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跑?回头走了几步,踌躇不前,终究是独居太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人。

桥上男人的呼唤他听见了,好像就是在喊自己,他想出去见一见,想问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就叫甘一凡,只是才刚下决心迈步,迎上一双斗大的眼睛。

“小虫,我不走,就是想知道我是谁。”

“嗯……”这是一个带情绪的长音。

“走吧,回去烤肉给你吃。”少年摸摸怪兽脑袋,心里轻叹。

接连三天,少年天还没亮就来到密林边缘,怪兽来得比他还早,就怕他偷偷离开似的,寸步不离跟着他。

日出东方,寒雾退回云集岛。大概九点来钟的样子,甘家保就会上山来,十二点钟左右才会下山,下午四五点钟又会上山来,一直到傍晚最后一拨游客离开,他才会下山。而他下山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云集岛寒雾又会将北山山顶覆盖。

少年每天都会看见他,总想找机会和他搭上话,可怪兽每天都会守着少年,要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第三天傍晚,怪兽跟着少年回到防空洞,目送少年进去才离开,没多久,少年悄悄离开防空洞。

……

……

北山不高,还不到百米的样子,一条小径弯弯曲曲通往山脚,山脚下路面变宽,双向车道柏油路通往外边。路旁有一个停车场,停车场不大,能停十来辆小车的样子,马路另一边是一户人家,四四方方的篱笆墙,一扇双开大门。

此刻少年就站在这户人家大门前,抬头看着门头那副牌匾。

离开孤岛的时候,他以为要很久才能找到这家饭店,但没想到刚下山就看见了。

路灯下,陈旧的牌匾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福平饭庄。

少年推了推门,才发现大门紧锁,落下一层灰。退开几步,一个助跑,轻松越过两米来高的院墙,进到院内黑漆漆的,只传来几声夜猫叫。

院子很大,少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隐约感到熟悉,但其实还是陌生。不远处一栋二层楼,少年走到小楼前,门锁着,拔出弯刀想了想又收起来,他不想破坏这里的一切,借着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暗摸摸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应该带那颗珠子过来的……”少年嘀咕了一句,东看看西看看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明天夜里再来。

少年翻上墙头,没有急于跳下,往远处看去,一条马路通往前方,两三百米一分为二,弯弯曲曲不知通向哪里,路旁两排路灯照亮沿途一户户人家,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就在百米开外,灯火通明,人声杂乱,院门前还能看见一辆辆车或停或走。

少年不知道那是车,见到一个个人进入其中然后驶离,还感到十分新奇。

就那么站在墙头看着,直到一辆辆车开走,少年才跃下墙头打算回去。

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倒是看见了,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辆四座牧马人,甘家保才提回来没几天,还是临牌。儿子暑假要带女朋友回家,特意提了一辆新车,儿子昨天出发去接女朋友,开着他的老路虎,这两天他就开着这辆新车磨合。

家里农家乐搞得红火,庄里几十家农家乐属他做的最大最好,暑假饭店生意火爆,加上这几天三番五次上山下山,也是累着了,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么折腾。

最后一批游客下山,他也跟着下山,坐到车里就感到头昏眼花,放平座椅躺了会儿,却是睡了过去,睁眼一看已经八点多了,正打算开车回去,就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从山上下来。

下到山脚借着路灯这么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高高瘦瘦的个头,面貌看不真切,穿着一件缺袖子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解放前老式军装,腰里扎着根皮带,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一猫腰大气都不敢喘。

谁想那人直接往马路对面去,站在院门前好一会儿,接下来直接跳到院里去了。

两米多高的院墙啊,那人竟然直接跳了过去,甘家保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但转念就是一激灵,他想到前两天对崖雾里的那个人。

是他吗?

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岛上怪兽救了一凡,十多年过去,一凡不仅没死,还长大成人了?

时间不长,那人出现在墙头,路灯照不到面孔,甘家保几次都想打开车门下去,但终究心里打怵,想要等到对方经过路灯下看清面貌再说。

然后,那人径直向他走来,面貌是看清了,苍白的脸,很瘦,看着也和十多年前被杀的甘老师相像,但脸太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死人脸一样,一头长发风一吹乱糟糟飘起,手里还拿着弯刀……

甘家保是真怕啊,哪里还敢下车,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把手,就怕像鬼一样的少年拉车门。

少年又哪里知道开车门,他连眼前这个方方正正的大家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倒映着自己相貌的车窗内还坐着一人。

他似乎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对着车窗挤眉弄眼,又拿着弯刀敲敲打打,然后他绕着车子打转,一刀刺出……

“噗……”

车胎穿了,车身歪斜,被吓了一跳的少年回头就跑,还在路灯照不到的山路上探头探脑一番,这才上山离去。

甘家保直愣愣的坐在车里,他很确定这个人就是甘一凡,但他不确定是不是个活人。

下车的时候腿还是软的,浑身虚汗,车身一道道刀痕,车胎也爆了,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百米开外,笑笑饭庄。

一个中年妇女在打电话:“妈在店里脚不沾地的忙,你倒好,跑你同学店里打工……实习?说的好听,家里不能实习么,跑到别人饭店实习?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妈,你个小没良心的,赶紧给我滚回来……”

旁边收拾桌子的小姑娘笑说:“陈姨,笑笑还不打算回来啊?”

中年妇女挂断电话,没好气道:“这小丫头气死我了,整天只顾着玩家也不回,喜儿你可不能学她……”

话没说完,电话响起,中年妇女接起电话:“保哥……我,我没什么事,这不客人刚走,给笑笑打个电话,这死丫头放假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哦,好,我这就来。”

这位中年妇女就是笑笑饭庄老板,十多年前杀害甘常评夫妻的凶手甘厚斌妻子,笑笑母亲陈桂芳。

她挂断手机感到疑惑,虽说这么些年来,她努力获得乡亲们认可,大家也不再拿有色眼光看待她,但甘家保是个例外,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只在甘家庄共同利益面前,甘家保才会对她和颜悦色,主动给她打电话几乎从来没有过。

抱着疑惑,陈桂芳走出院门往山脚下看去,那里停着一辆车,甘家保蹲车旁,距离有些远,路灯下也看不真切,陈桂芳猜测各种可能,脸上已经挤出笑容快步赶了过去。

“保哥,有事打个电话我直接去找你,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她边说边走到近前,忽然发现甘家保不对劲,不由吃了一惊,“保哥……你,你这是怎么了?这不你刚为小帅提的新车吗?怎么了这是?”

甘家保闷头抽烟,身上的冷汗还没干,脸色苍白,腿也有点软,他扶着车站起来明显晃了一下,陈桂芳上去扶他被他推开,忽然说了句:“笑笑是个好孩子,我看着她长大,不希望她出事。”

“保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陈桂芳感到莫名其妙。

“厚斌比我小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我当民兵队长,他是小队长,他什么样人我清楚,我还记得你们结婚那会儿,我特意找你说过不能让他喝酒……”

“保哥,天地良心,结婚后我每天都监督他,最多二两,绝对不允许他多喝,那事真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甘家保一把扔了烟头,怒容满面,“要不是你眼红汪梅,要不是你在床头嚼舌根总说汪梅坏话,厚斌会因为甘老师说两句玩笑话拎刀子捅人?”

陈桂芳脸色煞白,“保哥,我……”

甘家保却半分情面都没留,直接打断道:“你什么你?你整天和汪梅比,你比得过人家吗?人家相夫教子,教庄里人做菜,教庄里人开店,我们全庄人有今天好日子过都是欠了人家的!可你呢?你都做了啥破事,把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教成恶棍,拎起刀子敢捅人,全庄人的大恩人呐,他怎么下得去手,不是你在背后嚼舌根,厚斌喝再多酒就是烂醉了,也不会对甘老师一家动手,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十多年,原本也不想说出口,但厚斌有后,有个乖巧懂事的笑笑,我才当着你面说出来,你的死活我管不了也懒得管,但笑笑不一样,她是厚斌唯一的娃,我得管……”

陈桂芳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知道今晚甘家保发了什么神经,突然把她大骂一通,有心反驳几句,却也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没少说汪梅坏话,甘厚斌酒后杀了对方两口子也不能否认有自己因素,但听甘家保话里话外都在担心笑笑,一时间心也乱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甘家保一再提及笑笑安全。

有心问清楚,甘家保却不解释,只说明天夜里要她到山脚下来。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夜里,客人还没全散,甘家保电话来了,她匆匆赶了过去。

四座牧马人一直停在这里,车子也没修,甘家保让她上了车,就开始闷头抽烟。

“保哥,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甘家保摇摇头:“说不清楚,等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车厢里全是烟,陈桂芳受不了,想要开点窗,甘家保没让她开窗,她有点急了,“保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不想死就闭嘴,今晚等不到,明晚后晚继续等。”

陈桂芳显然被吓到了,一声不敢吭。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从山上下来,正是昨晚甘家保见到的军装少年。

少年昨晚被爆胎吓走,今晚又来见到那辆车还在那里,再次好奇过来,围着车转悠来去又是一通敲敲打打,这才跃入对面院子。

躲在车里的甘家保大气不敢出,等到少年越过院墙,他才擦了把额头冷汗,回头一看陈桂芳那张惨白的脸,不由冷笑道:“认出来了。”

陈桂芳哆嗦着道:“不可能,他……他早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看他像个活人吗?”

干瘦干瘦的身子,穿着破损的老式军装,手里还拎着一把弯刀,满头长发飘来荡去,不见血色的脸在路灯照射下更显鬼气森森,还有那两米多高的院墙,轻轻松松跳过去,怎么看也不像个活人。

陈桂芳一把捂着脸弯下腰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作孽啊!”甘家保昨天见过少年此刻能冷静一些,“不管一凡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他都不会忘记厚斌杀了他父母,我昨晚清清楚楚看见他站在墙头一直往你家看,我猜他是想报仇……”

陈桂芳终于明白过来,惊慌道:“是厚斌杀他父母……不是我啊,他要报仇也不能找上我们娘俩吧……保哥……你要为我做主……不不,你看在笑笑面上,一定要帮我……”

“废话,我要不是看在笑笑面上,我管你死活。”

再说少年进到院内,径直往二层小楼去,从口袋里取出那颗会发光的珠子,借着光线往房里看。

房里空间大,只能看清两三米范围,靠墙那边有两张照片,少年却是看不清楚,他周围转了转,跳起抓住二楼阳台,翻身落地,有一扇窗没关严,少年一用力,窗开了,进去二楼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到了一楼。

两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少年呆呆看着,手里发光的珠子掉落地面都没发觉。

许久过去,少年回到小楼前,“看来我就是掉崖的六岁小孩,他们是我父母,我是甘一凡,可他们是怎么死的呢?我又是因为什么掉的崖?不可能是我自己跳崖吧,那也太没用了……”

“一定是有人把我推下崖,先杀我父母,再杀我……”少年满脸凶戾,他认为自己猜到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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