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无风起浪(1/2)

一个成年人,从百米高度落水,要是平拍在水面,跟直接掉落地面结果不会有多大区别。

常人兴许不知道这个道理,消防员战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们才会不顾自身危险,直接跳崖救人。

只是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有抱住女学生。

崖上的人束手无策,河上渔船还没赶到桥下,根本不可能拉起网来。

女学生自由落体,手舞足蹈,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情况正在向着最不利的一面发展,经验丰富的消防员战士已经判断出来,女学生落水角度恰恰就是平拍下去,但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学生掉落。

然而,奇怪的一幕就在女学生即将掉入水面的这一刻发生了。

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忽然波澜大作,一股水流无端升起,将女学生整个冲翻出去,正正好脚下头上落入水中。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目瞪口呆,然后就是声声惊呼,人群沸腾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主播摄像头清晰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屏幕直接被各种留言各种礼物刷屏,总结一句话:神兽出没,少女获救。

“老倔头,愣着干啥,还不快撒网救人!”甘家保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催促本村渔民救人。

老倔头打渔一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抛网早已经拿在手中,随时准备抛洒出去,可见到无端翻滚的河面,愣是不敢撒网,就担心一网下去惹怒兴风作浪的龙王爷。

当然是龙王,老倔头十分确认这一点。

二十多年前,他还年轻,一晚出湖捕鱼,忽然之间天雷滚滚,暴雨倾盆,洞明湖波涛汹涌,那个时候作为一名经验不太丰富的渔民,他没能耐操控渔船返航,只能原地下锚听天由命。

就是在这样的夜里,他亲眼见到龙王出水和天雷对抗,谁胜谁负他不知道,就知道龙王潜入湖里不久,暴雨停了,也不打雷了。

从那时候起,原本不信神鬼的年轻倔头每次出湖都要在船头焚香祭拜一番,别人笑话他迷信,他不吭声,只在心里嘲笑别人没福分。

他觉得自己心诚感动龙王,龙王再次对他展现神迹,三年前的一天,他在废弃码头周围放蟹笼,回头收蟹笼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个湿淋淋的大脚印从码头“走”上山。

大白天的,除了龙王谁还能隐身啊?

那是第二次。

老倔头非常确定这次是第三次。

他就站在船头,距离水面最近,看得也最清楚,大河水流不够清澈,翻腾的水面他虽然没看清,但将女学生冲开的那股水流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一股水流,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出来水流里边是空的,中空部分就像一条龙尾形状……不是像,就是龙尾,他非常确定。

距离越来越近了啊,说不定下次就能看清龙王真容!

老倔头非常激动,心里默念龙王经,拜了三拜,这才将渔网轻轻抛下河。

“老倔头,你在搞什么?”桥上甘家保又急又气,虽说他也慌,亲眼看见河水翻腾水流救人,他也想到床底下那副画,可拜拜就算了,救人要紧呐,把渔网轻飘飘放进水里算什么事,怎么救人?

老倔头不吭声,满脸虔诚,他相信龙王既然要救人,就一定会把人送到他渔网内。

许是老倔头诚心感动龙王,当他拉起渔网时,那名落水的女学生就蜷在里边。

当渔网出水的那一刻,崖上众人哗然惊呼,谁都不是瞎子,女学生被突然冒出的水流冲开,落水位置偏离船头,绝对不可能被渔民捞起来,可老渔民轻飘飘撒网,明明位置差了好几米远,他偏偏就把女学生捞了上来。

“神迹啊……”

“水下有暗流。”

“你见过冲出水面还能恰好救人的暗流?”

“对啊,明明距离辣么远,一网下去人在里边怎么解释?”

“……”

“我拍下来了……你们看,这股水柱是不是很奇怪?”

“咦,还真是,里面是空的诶。”

“像不像一条尾巴?”

“神兽,水下绝对有神兽!”

“哥们,加个微,传给我,发个朋友圈牛逼大了。”一个帅气小年轻兴奋凑上前来。

拿手机的男学生斜眼看他……想什么呢?

几个漂亮学生妹挤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一个个来,都有都有,先加个微……”

“……”

女学生获救,河水也恢复平静,山顶的人群渐渐离开,一位年轻警员留了下来,递了支烟给甘家保,也没有打搅甘家保教训后辈,在围栏边抽着烟,静静看着下方流水。

“家保叔,我错了,不该占小便宜。”

喜柱知错,甘家保也没有继续教训他,都是村里后辈,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疼不疼啊?”

“没事,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鼻青脸肿的喜柱松了口气,甘家保虽然不是村长,但家里饭店生意全庄最大,做人做事公道,威信比村长还高,庄里人都服,就是脾气大,好教训人,庄里年轻人对他是又敬又怕。

“别逞强,都见血了,回头找俞二叔看看,上点药。今天这事起因在你,挨顿揍就当受个教训,爷们心里放宽,别往心里去,咱们挣钱要挣得心里舒坦,不该挣的咱不要。不过后来救人表现不错,是个好娃子办的事。行了,小吴还等着你做笔录,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喜柱应声过去,甘家保又招他回来,“叔赶来匆忙,手机落店里,把你手机给叔,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免得你回家再挨揍。”

喜柱苦着脸说:“手机掉了,着急救人不知掉哪去了,找不着。”

录完口供,年轻警员没走,在老槐树下和甘家保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看你样子,有心事?”

“瞒不过老叔,想干刑警,我爸不让。”

“刑警威风,民警没意思?”

“老叔理解我。”

甘家保笑了起来,“我和你爸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十多年了,还记得你爸带头冲进雾里,当时雾太浓,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就听见几声狼嚎,然后你爸开了三枪,回来连话都说不出一头栽倒在地,跟他一起过桥的几个年轻人也晕了两个,另外几个也没落好,住院半个多月。”

“我知道这个案子,一家三口死了俩,小孩只有六岁,也从崖上掉下去找不到了。我爸就是因为这事,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不见好,原本有希望再上一步,结果身体原因早早退下来。”

“你爸经常会来店里喝两口,有时候也会上山来转转,这道护栏就是你爸让装的,还有对岸桥头警示牌,是你爸亲手订上去的。”

“护栏应该装,但对岸警示牌没多大用,该过桥的照样会跑过桥,要是真不让人过桥,干脆把桥封起来……但老叔你不愿意这么干。”

“这话咱爷俩说说就算,真要封了桥,客人会不会减少不一定,但庄里几十家饭店中午这顿饭收入至少要减三成。”

甘家保露出一抹生意人的精明,摆摆手道:“跑题了,说你爸,后来我问他那么拼干嘛?你爸说干刑警就是玩命,不敢玩命就干不好刑警。”

“我也能玩命干。”

甘家保笑了笑,“今天要是你爸在这,他敢跳下悬崖救人。”

年轻人张了张嘴,没出声。

“老叔年轻时候干过几年民兵队长,热血上头的事也做过几件,后来退下来,不是干不动,是怕了,怕死。”甘家保递过去一支烟,语重心长道:“吴恒,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热血的事,刑警也不是面上那么威风,想想你妈,提心吊胆多少年,你爸退了她才安心。你爸就你这么根独苗,他走过的路吃过的苦不希望……”

“老叔……”

“你听老叔说完……”

“不是,老叔,你看对岸,那是不是有个人……”

甘家保有点无奈,他压根不相信吴恒所说,只以为吴恒不想听他劝找个借口不让他说下去,不过当他顺着吴恒手指方向看去,竟真的看见对崖雾气内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跑上索桥,只是就这么一会儿,那个人不见了。

“估计是眼花,天太热,那边桥头寒雾还未退尽,一热一冷容易受寒,不过去了,你先回吧。”

吴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他联想到什么,说道:“那行,所里还有事先回,老叔呢?一起下山?”

甘家保摇摇头,“上都上来了,就我守着吧,中午再下山。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保不齐客人偷摸过桥去,麻烦事。”

吴恒离开后,甘家保却没有从桥上下来,又往对岸走了一段,“一凡,是一凡吗?我是你家保叔啊……”

“家保叔!”喜柱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甘家保摇了摇头,苦笑道:“人都没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回到桥南,喜柱来给他送手机,他说:“柱子,回去告你爸,让他通知其他人,这段日子不用上山来了。”

“啊?那这桥不守啦?客人私下过桥出事怎么办?”

“老叔在这守着能出什么事?”

“那,还有傍晚呢?”

“傍晚老叔也守着,别问那么多,找你二爷看伤去。”

对崖发生的一切,岛上少年都看在眼里。当钢丝忽然崩断,女学生向河里掉落的时候,少年只感到眼前一黑,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好像是他自己在经历落崖全过程一般,连怪兽救人他也没有注意。

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一直到怪兽回到他身边,闻到熟悉的气味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回过头去只记得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平凡是福,爸妈希望你一生平凡,所以给你起名甘一凡,我们家饭店就叫福平饭庄。

此刻寒雾缩回到桥头周围,少年隐隐约约听见对崖有人说“一家三口死了俩,小孩只有六岁,也从崖上掉下去找不到了……”

他脑子轰的一声,强烈想要听得仔细些,一直往前去,不知不觉走出密林,忽然看见对崖两人跑上桥,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下意识就往回跑,等回过神来,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跑?回头走了几步,踌躇不前,终究是独居太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人。

桥上男人的呼唤他听见了,好像就是在喊自己,他想出去见一见,想问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就叫甘一凡,只是才刚下决心迈步,迎上一双斗大的眼睛。

“小虫,我不走,就是想知道我是谁。”

“嗯……”这是一个带情绪的长音。

“走吧,回去烤肉给你吃。”少年摸摸怪兽脑袋,心里轻叹。

接连三天,少年天还没亮就来到密林边缘,怪兽来得比他还早,就怕他偷偷离开似的,寸步不离跟着他。

日出东方,寒雾退回云集岛。大概九点来钟的样子,甘家保就会上山来,十二点钟左右才会下山,下午四五点钟又会上山来,一直到傍晚最后一拨游客离开,他才会下山。而他下山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云集岛寒雾又会将北山山顶覆盖。

少年每天都会看见他,总想找机会和他搭上话,可怪兽每天都会守着少年,要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第三天傍晚,怪兽跟着少年回到防空洞,目送少年进去才离开,没多久,少年悄悄离开防空洞。

……

……

北山不高,还不到百米的样子,一条小径弯弯曲曲通往山脚,山脚下路面变宽,双向车道柏油路通往外边。路旁有一个停车场,停车场不大,能停十来辆小车的样子,马路另一边是一户人家,四四方方的篱笆墙,一扇双开大门。

此刻少年就站在这户人家大门前,抬头看着门头那副牌匾。

离开孤岛的时候,他以为要很久才能找到这家饭店,但没想到刚下山就看见了。

路灯下,陈旧的牌匾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福平饭庄。

少年推了推门,才发现大门紧锁,落下一层灰。退开几步,一个助跑,轻松越过两米来高的院墙,进到院内黑漆漆的,只传来几声夜猫叫。

院子很大,少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隐约感到熟悉,但其实还是陌生。不远处一栋二层楼,少年走到小楼前,门锁着,拔出弯刀想了想又收起来,他不想破坏这里的一切,借着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暗摸摸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应该带那颗珠子过来的……”少年嘀咕了一句,东看看西看看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明天夜里再来。

少年翻上墙头,没有急于跳下,往远处看去,一条马路通往前方,两三百米一分为二,弯弯曲曲不知通向哪里,路旁两排路灯照亮沿途一户户人家,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就在百米开外,灯火通明,人声杂乱,院门前还能看见一辆辆车或停或走。

少年不知道那是车,见到一个个人进入其中然后驶离,还感到十分新奇。

就那么站在墙头看着,直到一辆辆车开走,少年才跃下墙头打算回去。

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倒是看见了,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辆四座牧马人,甘家保才提回来没几天,还是临牌。儿子暑假要带女朋友回家,特意提了一辆新车,儿子昨天出发去接女朋友,开着他的老路虎,这两天他就开着这辆新车磨合。

家里农家乐搞得红火,庄里几十家农家乐属他做的最大最好,暑假饭店生意火爆,加上这几天三番五次上山下山,也是累着了,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么折腾。

最后一批游客下山,他也跟着下山,坐到车里就感到头昏眼花,放平座椅躺了会儿,却是睡了过去,睁眼一看已经八点多了,正打算开车回去,就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从山上下来。

下到山脚借着路灯这么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高高瘦瘦的个头,面貌看不真切,穿着一件缺袖子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解放前老式军装,腰里扎着根皮带,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一猫腰大气都不敢喘。

谁想那人直接往马路对面去,站在院门前好一会儿,接下来直接跳到院里去了。

两米多高的院墙啊,那人竟然直接跳了过去,甘家保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但转念就是一激灵,他想到前两天对崖雾里的那个人。

是他吗?

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岛上怪兽救了一凡,十多年过去,一凡不仅没死,还长大成人了?

时间不长,那人出现在墙头,路灯照不到面孔,甘家保几次都想打开车门下去,但终究心里打怵,想要等到对方经过路灯下看清面貌再说。

然后,那人径直向他走来,面貌是看清了,苍白的脸,很瘦,看着也和十多年前被杀的甘老师相像,但脸太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死人脸一样,一头长发风一吹乱糟糟飘起,手里还拿着弯刀……

甘家保是真怕啊,哪里还敢下车,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把手,就怕像鬼一样的少年拉车门。

少年又哪里知道开车门,他连眼前这个方方正正的大家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倒映着自己相貌的车窗内还坐着一人。

他似乎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对着车窗挤眉弄眼,又拿着弯刀敲敲打打,然后他绕着车子打转,一刀刺出……

“噗……”

车胎穿了,车身歪斜,被吓了一跳的少年回头就跑,还在路灯照不到的山路上探头探脑一番,这才上山离去。

甘家保直愣愣的坐在车里,他很确定这个人就是甘一凡,但他不确定是不是个活人。

下车的时候腿还是软的,浑身虚汗,车身一道道刀痕,车胎也爆了,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百米开外,笑笑饭庄。

一个中年妇女在打电话:“妈在店里脚不沾地的忙,你倒好,跑你同学店里打工……实习?说的好听,家里不能实习么,跑到别人饭店实习?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妈,你个小没良心的,赶紧给我滚回来……”

旁边收拾桌子的小姑娘笑说:“陈姨,笑笑还不打算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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