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毛骨悚然(2/2)

“走吧,回去烤肉给你吃。”少年摸摸怪兽脑袋,心里轻叹。

接连三天,少年天还没亮就来到密林边缘,怪兽来得比他还早,就怕他偷偷离开似的,寸步不离跟着他。

日出东方,寒雾退回云集岛。大概九点来钟的样子,甘家保就会上山来,十二点钟左右才会下山,下午四五点钟又会上山来,一直到傍晚最后一拨游客离开,他才会下山。而他下山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云集岛寒雾又会将北山山顶覆盖。

少年每天都会看见他,总想找机会和他搭上话,可怪兽每天都会守着少年,要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第三天傍晚,怪兽跟着少年回到防空洞,目送少年进去才离开,没多久,少年悄悄离开防空洞。

……

……

北山不高,还不到百米的样子,一条小径弯弯曲曲通往山脚,山脚下路面变宽,双向车道柏油路通往外边。路旁有一个停车场,停车场不大,能停十来辆小车的样子,马路另一边是一户人家,四四方方的篱笆墙,一扇双开大门。

此刻少年就站在这户人家大门前,抬头看着门头那副牌匾。

离开孤岛的时候,他以为要很久才能找到这家饭店,但没想到刚下山就看见了。

路灯下,陈旧的牌匾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福平饭庄。

少年推了推门,才发现大门紧锁,落下一层灰。退开几步,一个助跑,轻松越过两米来高的院墙,进到院内黑漆漆的,只传来几声夜猫叫。

院子很大,少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隐约感到熟悉,但其实还是陌生。不远处一栋二层楼,少年走到小楼前,门锁着,拔出弯刀想了想又收起来,他不想破坏这里的一切,借着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暗摸摸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应该带那颗珠子过来的……”少年嘀咕了一句,东看看西看看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明天夜里再来。

少年翻上墙头,没有急于跳下,往远处看去,一条马路通往前方,两三百米一分为二,弯弯曲曲不知通向哪里,路旁两排路灯照亮沿途一户户人家,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就在百米开外,灯火通明,人声杂乱,院门前还能看见一辆辆车或停或走。

少年不知道那是车,见到一个个人进入其中然后驶离,还感到十分新奇。

就那么站在墙头看着,直到一辆辆车开走,少年才跃下墙头打算回去。

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倒是看见了,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辆四座牧马人,甘家保才提回来没几天,还是临牌。儿子暑假要带女朋友回家,特意提了一辆新车,儿子昨天出发去接女朋友,开着他的老路虎,这两天他就开着这辆新车磨合。

家里农家乐搞得红火,庄里几十家农家乐属他做的最大最好,暑假饭店生意火爆,加上这几天三番五次上山下山,也是累着了,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么折腾。

最后一批游客下山,他也跟着下山,坐到车里就感到头昏眼花,放平座椅躺了会儿,却是睡了过去,睁眼一看已经八点多了,正打算开车回去,就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从山上下来。

下到山脚借着路灯这么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高高瘦瘦的个头,面貌看不真切,穿着一件缺袖子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解放前老式军装,腰里扎着根皮带,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一猫腰大气都不敢喘。

谁想那人直接往马路对面去,站在院门前好一会儿,接下来直接跳到院里去了。

两米多高的院墙啊,那人竟然直接跳了过去,甘家保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但转念就是一激灵,他想到前两天对崖雾里的那个人。

是他吗?

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岛上怪兽救了一凡,十多年过去,一凡不仅没死,还长大成人了?

时间不长,那人出现在墙头,路灯照不到面孔,甘家保几次都想打开车门下去,但终究心里打怵,想要等到对方经过路灯下看清面貌再说。

然后,那人径直向他走来,面貌是看清了,苍白的脸,很瘦,看着也和十多年前被杀的甘老师相像,但脸太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死人脸一样,一头长发风一吹乱糟糟飘起,手里还拿着弯刀……

甘家保是真怕啊,哪里还敢下车,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把手,就怕像鬼一样的少年拉车门。

少年又哪里知道开车门,他连眼前这个方方正正的大家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倒映着自己相貌的车窗内还坐着一人。

他似乎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对着车窗挤眉弄眼,又拿着弯刀敲敲打打,然后他绕着车子打转,一刀刺出……

“噗……”

车胎穿了,车身歪斜,被吓了一跳的少年回头就跑,还在路灯照不到的山路上探头探脑一番,这才上山离去。

甘家保直愣愣的坐在车里,他很确定这个人就是甘一凡,但他不确定是不是个活人。

下车的时候腿还是软的,浑身虚汗,车身一道道刀痕,车胎也爆了,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百米开外,笑笑饭庄。

一个中年妇女在打电话:“妈在店里脚不沾地的忙,你倒好,跑你同学店里打工……实习?说的好听,家里不能实习么,跑到别人饭店实习?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妈,你个小没良心的,赶紧给我滚回来……”

旁边收拾桌子的小姑娘笑说:“陈姨,笑笑还不打算回来啊?”

中年妇女挂断电话,没好气道:“这小丫头气死我了,整天只顾着玩家也不回,喜儿你可不能学她……”

话没说完,电话响起,中年妇女接起电话:“保哥……我,我没什么事,这不客人刚走,给笑笑打个电话,这死丫头放假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哦,好,我这就来。”

这位中年妇女就是笑笑饭庄老板,十多年前杀害甘常评夫妻的凶手甘厚斌妻子,笑笑母亲陈桂芳。

她挂断手机感到疑惑,虽说这么些年来,她努力获得乡亲们认可,大家也不再拿有色眼光看待她,但甘家保是个例外,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只在甘家庄共同利益面前,甘家保才会对她和颜悦色,主动给她打电话几乎从来没有过。

抱着疑惑,陈桂芳走出院门往山脚下看去,那里停着一辆车,甘家保蹲车旁,距离有些远,路灯下也看不真切,陈桂芳猜测各种可能,脸上已经挤出笑容快步赶了过去。

“保哥,有事打个电话我直接去找你,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她边说边走到近前,忽然发现甘家保不对劲,不由吃了一惊,“保哥……你,你这是怎么了?这不你刚为小帅提的新车吗?怎么了这是?”

甘家保闷头抽烟,身上的冷汗还没干,脸色苍白,腿也有点软,他扶着车站起来明显晃了一下,陈桂芳上去扶他被他推开,忽然说了句:“笑笑是个好孩子,我看着她长大,不希望她出事。”

“保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陈桂芳感到莫名其妙。

“厚斌比我小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我当民兵队长,他是小队长,他什么样人我清楚,我还记得你们结婚那会儿,我特意找你说过不能让他喝酒……”

“保哥,天地良心,结婚后我每天都监督他,最多二两,绝对不允许他多喝,那事真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甘家保一把扔了烟头,怒容满面,“要不是你眼红汪梅,要不是你在床头嚼舌根总说汪梅坏话,厚斌会因为甘老师说两句玩笑话拎刀子捅人?”

陈桂芳脸色煞白,“保哥,我……”

甘家保却半分情面都没留,直接打断道:“你什么你?你整天和汪梅比,你比得过人家吗?人家相夫教子,教庄里人做菜,教庄里人开店,我们全庄人有今天好日子过都是欠了人家的!可你呢?你都做了啥破事,把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教成恶棍,拎起刀子敢捅人,全庄人的大恩人呐,他怎么下得去手,不是你在背后嚼舌根,厚斌喝再多酒就是烂醉了,也不会对甘老师一家动手,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十多年,原本也不想说出口,但厚斌有后,有个乖巧懂事的笑笑,我才当着你面说出来,你的死活我管不了也懒得管,但笑笑不一样,她是厚斌唯一的娃,我得管……”

陈桂芳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知道今晚甘家保发了什么神经,突然把她大骂一通,有心反驳几句,却也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没少说汪梅坏话,甘厚斌酒后杀了对方两口子也不能否认有自己因素,但听甘家保话里话外都在担心笑笑,一时间心也乱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甘家保一再提及笑笑安全。

有心问清楚,甘家保却不解释,只说明天夜里要她到山脚下来。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夜里,客人还没全散,甘家保电话来了,她匆匆赶了过去。

四座牧马人一直停在这里,车子也没修,甘家保让她上了车,就开始闷头抽烟。

“保哥,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甘家保摇摇头:“说不清楚,等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车厢里全是烟,陈桂芳受不了,想要开点窗,甘家保没让她开窗,她有点急了,“保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不想死就闭嘴,今晚等不到,明晚后晚继续等。”

陈桂芳显然被吓到了,一声不敢吭。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从山上下来,正是昨晚甘家保见到的军装少年。

少年昨晚被爆胎吓走,今晚又来见到那辆车还在那里,再次好奇过来,围着车转悠来去又是一通敲敲打打,这才跃入对面院子。

躲在车里的甘家保大气不敢出,等到少年越过院墙,他才擦了把额头冷汗,回头一看陈桂芳那张惨白的脸,不由冷笑道:“认出来了。”

陈桂芳哆嗦着道:“不可能,他……他早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看他像个活人吗?”

干瘦干瘦的身子,穿着破损的老式军装,手里还拎着一把弯刀,满头长发飘来荡去,不见血色的脸在路灯照射下更显鬼气森森,还有那两米多高的院墙,轻轻松松跳过去,怎么看也不像个活人。

陈桂芳一把捂着脸弯下腰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作孽啊!”甘家保昨天见过少年此刻能冷静一些,“不管一凡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他都不会忘记厚斌杀了他父母,我昨晚清清楚楚看见他站在墙头一直往你家看,我猜他是想报仇……”

陈桂芳终于明白过来,惊慌道:“是厚斌杀他父母……不是我啊,他要报仇也不能找上我们娘俩吧……保哥……你要为我做主……不不,你看在笑笑面上,一定要帮我……”

“废话,我要不是看在笑笑面上,我管你死活。”

再说少年进到院内,径直往二层小楼去,从口袋里取出那颗会发光的珠子,借着光线往房里看。

房里空间大,只能看清两三米范围,靠墙那边有两张照片,少年却是看不清楚,他周围转了转,跳起抓住二楼阳台,翻身落地,有一扇窗没关严,少年一用力,窗开了,进去二楼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到了一楼。

两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少年呆呆看着,手里发光的珠子掉落地面都没发觉。

许久过去,少年回到小楼前,“看来我就是掉崖的六岁小孩,他们是我父母,我是甘一凡,可他们是怎么死的呢?我又是因为什么掉的崖?不可能是我自己跳崖吧,那也太没用了……”

“一定是有人把我推下崖,先杀我父母,再杀我……”少年满脸凶戾,他认为自己猜到事实真相。

正在这时,院门传来细碎声响,少年迅速藏入暗中。

院门锁头甘家保很熟悉,因为这把锁就是十多年前他买的,钥匙一共有三把,除了他手中这一把,另一遗失,最后一把在甘常评老父亲手中。

他其实真不想来开这把锁,白天他也犹豫过,想把昨晚见到的一幕告诉甘常评父亲,但七老八十的老人了,儿子儿媳被害,孙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已经承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还敢在没有搞明白事情真相之前告诉老爷子吗?

当然不敢。

所以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来打开这道门。

是真怕啊,手都在哆嗦。

“当啷”锁头掉地,他也没去捡,回头看了眼缩在车内的陈桂芳,深吸口气推开院门。

“一凡……是一凡回来了吗……我是你家保叔……”

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冷汗瞬间打湿后背。

他一动不敢动……刀架脖子上了,谁敢动啊?

长时间沉默。

在车里胆战心惊的陈桂芳捂着嘴冷汗泪水哗哗流,她看不真切院内发生的一幕,但却看见一个黑影像鬼一样,忽然出现在甘家保身后,然后一动不动。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从院墙拐角忽然冒出来,并快步走到院门口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退休老刑警吴长安。

职业病当然不是一种病,只能说是工作中代入生活的一种习惯。

退休老教师动不动爱训人是一种职业病,退休老刑警吴长安也是一样。

前几天儿子吴恒给他看了段救人视频,又说起云集岛上见到个人,当时还在医院里日常躺几天的他顿时犯了职业病,今天出院家也没回连夜赶了过来,在甘家保家饭店听说甘家保这么晚还没回家,直接找了过来,就看见甘家保那辆新车停在山脚下,只是远远一眼就看出车子不对劲,也没有上去打招呼,藏到院墙拐角暗中观察。

话说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干,盯梢蹲守对于刑警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

于是,看见诡异少年下山,看见甘家保战战兢兢进入院内。

出于职业习惯,他立刻察觉不对,迅速赶了过去。

“一凡,放下刀,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吴长安声音略显沙哑却很稳。

甘一凡侧过头去,只感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他问:“你是谁?”

“我叫吴长安,你可以叫我吴伯伯,他是你家保叔,我们都是你爸生前好朋友。”吴长安冷静说道,“当年你不慎掉崖落水,就是我和你家保叔带人去找的你,我们不会伤害你。”

少年有他独特关注点,“不是有人把我推下崖?”

这话一说,吴长安和甘家保都感到奇怪,甘家保刚要开口,吴长安抢先说道:“你认为是有人把你推下崖?”

少年说:“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但我不可能会自己跳崖,一定是有人杀害我父母,再把我推下崖!”他说的十分肯定。

“你父母的死是个意外。”吴长安压下心中疑惑,边说边在地面坐下,“吴伯伯是退休警察,当年这个案子就是我负责,我知道你父母死因,你过来,伯伯详细对你说。”说着话,一通咳嗽,老态尽显。

少年顿时发现眼前这个吴伯伯危险系数直线下降,却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一步步走到吴长安身前,弯刀一指,“你说。”

“我和你爸是好朋友,就是你长辈,用刀指着长辈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你爸妈看见会生气。”

“我……爸妈都死了还能看见?”

吴长安指向天边煞有其事说道:“你看那两颗相邻在一起的星星,那就是你爸妈,他们一直在看着你。”

少年收起刀来,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好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坏人死了会下地狱,原来都是真的。”

到了这会儿,甘家保完全缓过来了,他也明确眼前这个少年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索命鬼魂。虽然他对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吴长安感到奇怪,但这会儿自然不会打乱吴长安与少年交流,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你爸妈的死是个意外,有人喝多酒不小心害了他们,这个人也已经抓起来坐牢,绝对没有人想要害你,你不用紧张。”吴长安尽可能用最简短的语言一笔带过。

少年脑回路却有点神奇,他说:“坐牢我知道,就是把人关在黑屋子里,他关在哪里?我去杀了他。”

“杀人是违法的。”

“什么是违法?”

“违法就是……”吴长安简单讲述法律概念,后道:“法治社会,不能杀人,也不能随意伤害别人,拎着刀到处走同样属于违法行为,这些都是要被关进小黑屋的。”

吴长安有夺下少年手中弯刀的冲动,但想到少年身手迅速放弃这个打算,只能劝说。

少年在孤岛生活十多年,看过不少书,不过他看的那些书都是解放前老旧书籍,对于现今社会没有一个清晰概念,他问了许多问题,吴长安都很有耐心一一解答,甘家保也参与其中,有时候还掏出手机给少年普及。

这一谈就是一整夜,天还没亮,少年匆匆离去,留下腰酸背痛的两人久久无言。

直到这个时候,在车里紧张了一夜的陈桂芳才敢下车,看着山路上少年如履平地的背影久久无法平静。

“桂芳,这件事对谁都不要提,暂时也不要叫笑笑回来,等我和老吴聊完之后我会给你电话。”有吴长安在场,甘家保也没有给陈桂芳脸色看。

陈桂芳没有多留,今晚的事她需要时间平缓心绪。

“这把老骨头是越来越不行了,坐了一夜腰酸背痛,较以前差远了……”吴长安像是在拉家常,“老甘,甘常评夫妻被害一案,你还有隐瞒吧?”

甘家保苦笑道:“瞒不过你,不过和案子无关,街坊邻居背地里嚼舌根的事,走吧,先到店里歇歇,吃点东西补一觉,我再和你详细谈。”

两人离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这个时候起床的游客都是打算上北山看景的,三三两两走出饭店旅馆往北山走去,而这个时候甘一凡早已经过了桥,不过,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进入密林,怪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小虫,我那个……过桥转了一圈……”少年终究不擅长撒谎,没说两句脸都红了,就见他做了个手势,怪兽弯下腰,他跳到怪兽肩膀坐下,和怪兽一起看着对崖渐渐增多的游客。

“我叫甘一凡,我的家就在对崖山脚下,我有父母,十多年前死了,吴伯伯说他们变成星星每天都在看着我,白天的时候我们看不见他们,可他们一样能看见我……小虫,我想回家。”

怪兽沉默。

少年站起身看着怪兽双眼说道:“小虫,我只是想回家不是要离开你,我家就在山脚下,很近,我每天都会来看你。我家很大,你也可以跟我过去,我们还和现在一样,白天过来找吃的,晚上回家睡觉,你在院里睡,我在房里睡,家里的床有点脏,不过很软,收拾一下躺着一定很舒服。你要是不想在院子里睡也可以到家里睡,一楼房间很大,我也给你软的床睡,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怪兽摇摇头,“咕噜咕噜……”

少年有点失望,“我知道你不愿和生人接触,不想跟我回家的话就留在这里,我每天都来看你。”

怪兽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

……

少年回家,并没有在甘家庄造成太大影响,只不过少年每天打开门都会在门前看见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这些都是受过少年父母恩惠的村民悄悄送来的,偶尔也会看见成群结队的游客从门口走过,领队的那些村里年轻人会多看他几眼。

可当少年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年轻人便会飞快转移目光,敏感的少年却能从他们的目光中感受到很多情绪。

比如忌惮,比如害怕等等。

但也仅限于此,在甘家保刻意控制下,少年回家的这几天只有陈桂芳跟他接触最频繁,连甘家保也很少露面。

像今天,陈桂芳大早上门来,给少年送来早饭,然后带少年去镇上派出所取临时身份证明,又带他逛街买衣服买手机等等,傍晚饭点前才把少年送回家,回到店里忙碌一阵,还要赶去给少年送饭。

这几天少年生活就像在孤岛一样,很有规律,早起看书,二楼有一个大书房,满墙都是书,少年如饥似渴;吃过早饭少年收拾打扫,他爱干净,十多年没人住的房子,收拾几天才去了那股霉味,院子很大也很乱,杂草丛生,还没来得及收拾;午饭过后少年会休息半个小时,然后背着竹篓上山,这个时候山顶一般没人,他就会上岛,要到夜里才会回来,然后继续看书。

而自从陈桂芳给他买了手机,少年变了,变成一个网瘾少年,没日没夜玩手机,连怪兽都被他抛在脑后,没过两天就把陈桂芳为他冲的一千块钱话费用光。

他才知道,原来浏览网页是要花钱的。

拉网线也要花钱,用电喝水要花钱,买衣服吃饭等等都要花钱。

他开始认识到钱的作用,也开始对陈桂芳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而陈桂芳呢?

对少年特别大方,手机买的是最新款,衣服买的不算太贵却是最舒适,床上用品厨房用具也是一样,都是最好的。少年话费用光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五千块,还给拉网线,买电脑,连鼠标垫都不买便宜的。

只是当少年明白钱的作用,陈桂芳再打算给少年置办全新家具,少年拒绝了,并对陈桂芳说以后都不会再收任何东西,包括村民悄悄送到门口的生活用品,他也希望陈桂芳转达谢意,并转告以后不用再送来。

陈桂芳虽然感到遗憾,不过这几天与少年接触下来,对少年多少也有一些了解,明白少年并不是想起往事刻意针对她,心里也稍稍安心一些。

但那日初见少年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也太可怕,现在她每晚都还会噩梦缠身,她只觉得付出远远不够,没法让少年觉得欠她更多。

而且少年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这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她思来想去,决定尽快叫女儿回来,年轻人在一起相处更容易产生感情,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少年恢复记忆,记起她男人杀了少年父母,兴许就不会找她家报仇。

念及此,陈桂芳找到甘家保一番长谈,尔后给在甘宁市的女儿打了一通电话。

……

……

甘宁市,城区地势平坦,绿化井然有序,路面宽阔,若非老司机上路,由南到北,由西向东,几乎感受不到一点坡度。

这是一座人文景观古城,却不缺城市新旧交替所赋予的时代感以及时尚气息。

从地图上看,整座城就像一个大大的“田”字,内里又有无数个“田”字排列分布。

由高空俯瞰又是另一番风情。

那些组成大大小小的“田”字路面,往往伴随纵横交错的水路,就像书法大家肆意挥洒笔墨,多了几分苍劲与润意。

唯一赋予这座古城新路起伏的地方,就是那一处处风景园林周边,那些自水面隆起的古老拱桥。

有历史遗留因素,拱桥路面修缮不易,横石路面难免凹凸,老司机过桥也得悠着劲给油。

临近城边,一辆路虎呼啸而过,车里坐着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打扮时尚。

开车的是个胖子,双手把着方向盘,两眼放光盯着前路。

副驾坐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后座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戴着大墨镜,穿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白嫩嫩大长腿蜷在那酣睡。另一个女孩圆圆脸,齐刘海及肩短发,眉眼弯弯,甜美可爱。这张脸拥有天赋伪装技能……不笑也像是在笑。

“童旭你慢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