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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身着黑色外套和黑色直筒裤的alpha,他穿着一双黑灰色的运动鞋,皮肤白得刺眼,一双眼又黑又沉。他看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青年,信息素是苦咖啡,盯着冉枻舟看的神态,总有种道不清的阴森。

走到一米远的距离,冉枻舟驻足在alpha身前。

对方一双黝黑的眼丝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直勾勾,让冉枻舟联想到夜晚森林里盯住猎物的狼,同为alpha,冉枻舟自是理解,对方可能将他当成beta或是oga了。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懒洋洋地伸出右手:“我叫冉枻舟,你是17号的住户?”

alpha垂下眼,握住他的手,声音很低:“是的,我是凌……”

“什么?”

alpha抬起头,再次看向他的黑眸染上快乐的色彩:

“我是凌洝。枻舟哥哥,你忘了我吗?”

冉枻舟懵住,他看着比自己小些的青年,完全想不起来凌洝是谁,他们根本不认识。

凌洝抓着他的手,高兴地说:“三点水一个平安的安,你小时候总把我的名字读成安,但洝是第四声,我的名字音同厄运的厄,我是凌洝,你不记得了吗?”

眼前的人对他们的重逢喜形于色,可冉枻舟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能笑笑,说:“小时候的事过去太久,我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凌洝扬起笑,先前的阴森仿若是冉枻舟的错觉,alpha长得白皙稚嫩,唇若涂朱,笑起来颇有少年的明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凌洝,枻舟哥哥,很开心见到你。”

对这热情不太适应,冉枻舟抽回手,看着凌洝,回以微笑:“好,我记住了,你是凌洝。”

“你要去哪?要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忙?”alpha缠着他不放。

冉枻舟不知道凌洝为何对自己如此热切,若真认识,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搜寻不到这个名字;若不认识,对方对他的亲切又从哪里来?有没有可能是凌洝认错了?如果是错认,难道世界上能有个人,和他名字一样并且长相相似?

不管认不认识,眼前的alpha看起来是可以利用的对象,冉枻舟状若无意地问:“我需要车去最近的商城,你有吗?”

凌洝不假思索:“有,枻舟哥哥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他本想要凌洝直接将车借他开,不过凌洝愿意当司机,他乐意做乘客,躺在车上舒舒服服看风景。

“真是太好了,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枻舟哥哥了呢。”

听凌洝一直哥哥、哥哥地叫,以往都是oga在床上喊冉枻舟哥哥,被alpha这么喊倒有几许怪异,冉枻舟问:“为什么一直叫我哥哥,你多大了?”

“21,比枻舟哥哥小3岁。”

冉枻舟惊起鸡皮疙瘩:“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3岁?”

“我一直知道呀!枻舟哥哥生日是6月19日,小名是船船,喜欢吃番茄味的东西,小时候偷偷跑到妈妈上班的地方玩……”

冉枻舟确信凌洝是真的认识自己,不是认错人:“停!停!别说了!”

凌洝笑眯眯的:“枻舟哥哥想不起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了,还需要我说吗?小时候的事我一直记得。”

“你说我们小时候认识,那会我多大?”

“13岁,那时候我们还一起过了生日。”

13岁,初中,还没分化,那几年的记忆很模糊,冉枻舟只记得零星的片段,实在没想起凌洝这个人,他揉了揉眉心,说:“抱歉,真不记得了。”

“我说过没事的,枻舟哥哥记不记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再见面,这对我来说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而且——”

“而且?”

凌洝忽然不说话,冉枻舟等着他开口,只等来车停稳在路边,商城的大门近在咫尺,凌洝将话题引到商城上:“我们到了。”

光顾着聊天和思考与凌洝有关的事,冉枻舟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可惜凌洝不是oga,对于凌洝“而且”之后想说的话冉枻舟没有追问的想法,凌洝长得不错,要是oga,他一定会借机撩拨一番。

两个人比一个人方便,有凌洝的帮助,冉枻舟轻松拿了一堆东西装车上,有句话俞青随说得没错,多几个人,不是坏事。

他们很快回到别墅区,凌洝帮他搬东西,忙前忙后,热情至极。冉枻舟不清楚自己当年做了什么,让对方对自己如此热心,东西全搬进19号,冉枻舟客客气气地对帮他一路的alpha道:“今天多谢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枻舟哥哥不用跟我客气,能帮到你就好。”凌洝说。

日渐西沉,云凝成团团浮沫,霞光如溪,在云与云的罅隙间流淌,是该告别的时刻,凌洝站在门外,白皙的脸镀上日暮的暖色。他认真地看着冉枻舟,询问:“分别之前,枻舟哥哥真的不想问我,我没说完的‘而且’后面是什么吗?”

短暂想过,但兴趣不大。冉枻舟装作来了兴致的样子:“你说。”

霞光流进凌洝眼眸,却悉数被吞噬,他的眸像浓墨,黏稠的黑始终化不开散不去,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度浮现,冉枻舟猜想可能当年他们之间发生了过节,凌洝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苦涩的气味扑满鼻腔,冉枻舟忍不住皱眉,凌洝才回神似的,露出同样苦涩的笑容:

“是我的错。”

“什么你的错?”

“让你忘了我,是我的错。今晚睡个好觉,枻舟哥哥。”

好奇怪的话,冉枻舟懒得安慰这个全无印象的昔日旧友,他漠然地回声好,转身关上门。

冉枻舟一个人住了六天,第四十一天,他打算去认识剩下的人。正值叶落的季节,空气干燥寒冷,唯有日光洒下时,才能感受到些许暖意。冉枻舟起床时是上午八点的时间,他睡了个好觉,镜子里的alpha气色比先前好不少,他仍然是那个潇洒自信的冉枻舟。

冉枻舟翻出一盒从商城拿回的牛排,简单煎了下,当早饭下咽。住进这里的第六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社会尚在时,有住的地方,有能交流的人,有出行用的代步工具,一切皆成唾手可得之物,甚至不需要通过繁重的劳动来换取。在这几天里,他见过凌洝好几次,这个alpha自称他们小时是好朋友,屡屡主动找上门,看有没有能帮到他的地方。

这种免费的好意冉枻舟不会拒绝也不会客气,他指使凌洝帮自己弄来一辆几十万的车,通过凌洝大致了解清楚附近的情况。

俞青随说住在片区域内的有四个人,排除已经见过面的凌洝,还有两个人他没见过。8号、11号、17号,明明有四个人,为什么只有三幢是有人在住?剩下一个人在哪?11号住的又是谁?

俞青随和凌洝都是alpha,冉枻舟了无兴趣,而剩下素未谋面的两人,他非常好奇,如果恰巧是oga便更完美了,温饱思淫欲,他可不想对着飞机杯冲一辈子。

秋意盎然,11号别墅外是高低错落有致的绿植花卉,他闻到金菊的香,屋外无人,细听有歌声自房内传来。唱歌的人唱的是一首情歌,含着浓浓的情感,仅是清唱,嗓音清亮有力,就像钢琴的声音一样干净无杂质。

冉枻舟刻意弄出了点足够房内人听见的声音,房间里的歌声停了下来,他按响门铃,准备认识这位住在11号的人。

“没门关,直接进来吧。”

嗓音像清晨的鸟鸣,清脆悦耳。

冉枻舟推开门走进去,与外面不同,屋内飘着满屋的玫瑰香,这香气不是来自真正的花,而是他人的信息素。冉枻舟脑海里瞬间想到艳红、带刺的玫瑰,张扬夺目,又带着攻击性,不剪去枝干上的刺,手便会被那充满了攻击性的东西扎伤。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alpha。

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窝着一个人,他左腿曲起,右腿伸直,整个人以一种放松慵懒的姿态半躺在沙发上,脚边的笔和纸散落一地。冉枻舟瞟了一眼,纸上写着旋律和歌词,划了又写,写了又划掉,密密麻麻,都是对自己创作内容不满意的字迹。

“刚刚的歌不错,是你写的?”

对方“嗯哼”一声,摆明了理所当然。

alpha留着齐肩的深棕色卷发,刘海从正中往两边梳向了脑后,只留下短过眼角的几缕,其他全用发箍简单束在脑后。冉枻舟没有看到alpha正脸,但光凭那鼻尖挺翘的侧脸,便令他心脏突突直跳。

“我可以随便坐吗?”

“随你。”

冉枻舟强压心内的波澜,随意地走到alpha对面的单人沙发前,转身坐下。

他望过去,看清了alpha的脸:一张万般熟悉,曾让他在一段时间里朝思暮想的脸。

冉枻舟一下没控制住,惊诧地喊出声:“——江珏!?”

旧忆被唤醒,冉枻舟想起江珏,对方是冉枻舟交往的对象之一,在冉枻舟发生过关系的众多oga里,只有江珏在他记忆中留下了最深的印象,因为江珏是最美、最好看的一个——那种中性的、雌雄莫辨的美,仿佛希腊神话里的纳西索斯,俊美无双。和江珏分手后,他对oga念念不忘两个月,但追回未果。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很快他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人,将江珏置之脑后,再无联系。

而眼前的alpha,竟然长得和江珏一模一样。

不对,这个人绝不是江珏。

江珏的信息素气味是清新淡雅的水仙花的香气,而对方身上传来的信息素气味,分明是属于alpha的呛人的玫瑰香。

冉枻舟很快控制好情绪,迎着alpha的目光,疑惑地问:“你不是江珏,你是谁?”

“江聿。”alpha捡起笔和纸,写下两个大字,拿着给他看。

江聿,江聿。

冉枻舟还未介绍自己,江聿先声夺人说:“你说的江珏是我双胞胎弟弟,我认识你,你是他前男友,叫冉枻舟。”

话梗在喉间,冉枻舟没来由生出种毛骨悚然之感:

为什么他从来没听江珏说过,他还有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亲哥哥?

“噗,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起来很可怕吗?”江聿扔掉纸笔,伸懒腰,“江珏可能没和你说过我,也是,我和他很少见面,而且你们没发展到需要认识彼此家人的地步,你不知道我很正常。”

“那你怎么认识我?”

“毕竟是一家人,他跟我提过你嘛。”江聿起身,为他倒了杯水。

透明的水倒映出他惊疑不定的神色,冉枻舟觉得自己过于失态,抹了把脸,接过水:“谢谢。”只是双胞胎兄弟罢了,他这莫名的恐惧来的倒是古怪。

“我平时比较懒,待客不周,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是我打扰了。”

江聿笑着摆摆手:“哪有哪有。”

冉枻舟摩挲着水杯,平复心情,江聿跟江珏是两个人的话,那么剩下的那个人有可能是江珏吗?想到这,冉枻舟把水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没察觉到自己的言语间都带了些微的期许:“那江珏呢?他还在吗?”

江聿本来捡着地上的笔在手里转着玩,听见冉枻舟的问题,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微愣,接着飞快地答:“不在啦。一觉醒来后其他人都不见了,父母、弟弟……我适应了半个月才习惯。”

剩下的那个人不是江珏。

冉枻舟感到失望。

那是谁呢?会是他认识的人吗?

冉枻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或者什么想法都没有,毕竟和江珏的事是五年前的事情,过去这么久,除了对江珏的外貌念念不忘外,当时的感情早就淡去,不值一提。

江聿纵然有张和江珏相同的脸,但感受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江珏是如水仙般明净纯洁的,又有着身为oga的温柔;江聿则过分明艳妖冶,像极了玫瑰,好看是好看,本质却流露着alpha的霸道强势。

“你是歌手?”纸上的旋律与歌词,丢在一旁的小提琴,还有刚才在门外聆听到的歌声,冉枻舟不难做出这样的推断。

“是,你听过我的歌吗?刚刚在外面听时好不好听?我换首唱给你听吧。”

“呃……”

江聿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哼唱起来,冉枻舟最大的爱好是钱和性,对于音乐这种,他随大流,网上什么歌火,他就听什么。至于唱歌的歌手是谁、长什么模样,天赋、音色、技巧等等,他毫不在意。

江聿换了首音调偏低的歌唱,窗帘拉了一半,室内的光线有些暗,他的歌声滑过耳朵,竟有些痒痒的,似乎能蛊惑人,蕴积着情愫,引人入迷。冉枻舟和他对视着,恍然间,以为是江珏在对自己唱歌。

“好听吗?”

江聿唱完时冉枻舟恍惚了一霎,玫瑰的香气浸润在威士忌里,碰撞出暧昧。江聿若是和他弟弟那样都是oga该多好,冉枻舟笑着夸:“好听。”

“谢谢。你有想听的歌吗?我会的话,可以唱给你听。”

“不必了,待这么久,打扰你创作了吧?我还是先走比较好。”

江聿邀请他留下:“去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待在我这,我会做饭,手艺很不错,你要尝尝吗?”

看着江聿这张脸,鬼使神差的,冉枻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