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我,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忽然,我的手机被抢走了。抬头一看,丁仁风正怒瞪着我。
「……怎麽了?」我假装打呵欠,「我只是在睡觉,刚好手机没电,所以才没接。」
他将我手机扔到一边,自己一pgu坐上沙发。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从早上就开始打电话了,来过你家好几次,你都不在!」他ch0uch0u鼻子,把流出来的鼻水x1回去。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就不能只是去约个会吗?」
「约会?谁想和你约会?照照镜子吧。」
我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呼x1有些不顺,脑中浮现今天众人打量我的视线。
不不不,别把丁仁风的话放心上,他讲话一直都是这样嘛。
「你跑去医院了对吧?为了那家伙。」
「对,我去了,下午才回来的。」
「哈!我就知道!」他仰躺在沙发上,一副已经受够我的表情。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头暴躁的熊,随时会把墙上的裴恩珉撕碎。
「……抱歉,让你担心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闻言,丁仁风扫了我一眼。
「……算了,人没si就好。先给我点喝的,我快渴si了。」
「嗯,可乐好吗?我这除了咖啡,就只有这个。」
我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可乐,顺口问他要不要冰块。
「冰块!我刚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你是想冷si我吗?」
「不加就不加,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丁仁风从小就是这副德x。明明人不坏,讲话却充满火药味,国小常被写联络簿不说,国一就得罪班导,吃了好几支「顶撞师长」的小过。国中时天天看他在刷地板,过是销完了,地板也亮了三年,他这臭脾气却一点也没改。
「呵,谁叫你把心思全放在那家伙身上,把别人说的话都当耳边风。」
这点我并不否认。「那你要吃泡面吗?」
丁仁风一口拒绝,说最近在饮控,不屑吃这种垃圾食物。
「g麽?你还没吃晚餐?」
岂止没吃晚餐,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我泡了一碗r0u燥面,三分钟刚过,一掀开泡面盖就被人拦截——丁仁风不知何时拿了双筷子,夹起面条唏哩呼噜送入口中。
「你不是不吃?」我瞪了他一眼。
「我吃一口而已。喏,还你。」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我乾脆把原本那碗送他,自己重新泡了一碗。
——终於,我吃到了三十七个小时以来的jan0321:53
没有人知道这朵小玫瑰
它或许是一位朝圣者
若不是我将它从路旁摘下
捧起献给你
——艾蜜莉.狄金生“nobodyknowsthislittlerose”
我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送出贴文後,打开计画表,开始追赶耽搁的工作进度,接着便一头栽进工作的世界,忘记时间、忘记自己是谁……
直到感觉被光线晃了眼,抬头看,才发现外面天se已经亮了。
循着光束,我看向墙上的裴恩珉。
他手握麦克风,阖眼伫立,背後一片漆黑,却彷佛藏着千万双炙热的眼睛。
我也蛰伏在那黑暗里,任脸孔和声音被淹没——
曙光自窗户流泻进来,裴恩珉浸泡在日光里,熠熠生辉。
「早安。」我微笑,却觉得鼻尖微酸。
八点零五分,终於顺利将稿件寄给案主。
这已经是jan2009:46
裴恩珉喜欢吃甜的,这大家都晓得。
其实,他唯独不喜欢巧克力。
以前总有学姊学妹送他巧克力,裴恩珉总是很纠结,既不想辜负对方心意,可是又真的吃不了。
朋友们都怂恿他:不如把巧克力分了吧,反正巧克力人人ai吃。
可是他从来没真的分给谁,总是一个人默默吃掉。
——我真的没有喜欢错人啊。
看他躲在台阶上,一脸为难,狂灌矿泉水仍努力将巧克力吃光的模样,我总忍不住这麽想。
就在我送出贴文的瞬间,有人按响门铃。
我关上电脑,前去应门,一开门就迎上丁仁风的脸。
他看起来似乎很冷,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全身却缩成小小一团。
「可以走了吧?」他搓着自己手臂。
「再等一下,我东西还没收好。」我转身走进屋内,「你先进来吧?我帮你开暖气。」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没急着骂我,乖乖窝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打电动。他没关音效,乒乒砰砰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屋内。
我将化妆水扔进行李袋,问他:「你这次放到初几?」
「初三。」他眼睛仍定在手机萤幕上,「你呢?工作都安排好了?」
「农历新年,谁要找我写文案?」我露出苦笑,「在这之前的委托都交出去了。」
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忽然,他想起什麽,抬头问我给爸妈的红包要包多少,是不是要和大姊一起包。
我动作一顿,「……我打算自己包大一点的。」
「看你面有菜se,活该。」他放下手机,冷笑道:「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谎来圆。要是你老实说自己做什麽工作,他们就不会给你这麽大压力。」
「你才没资格说我。」我瞪他一眼,「是谁每年都要我假装nv朋友?」
「……拜托!我又没叫你真去见我亲戚,只是拿你名字当个挡箭牌又怎麽了?」
我笑了一下,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後天就是除夕夜,我和丁仁风老家只隔了两条街,又刚好都到台北工作,自从丁仁风拿到驾照後,我就每年蹭他的车回家,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这是有交换条件的——丁仁风是长子,逢年过节免不了要被三姑六婆问起感情事,於是我出借自己姓名,让他能有个交代。他爸妈对他感情事不太关心,也知道我们只是朋友,但每次被亲戚问得烦,也会拿我名字出去挡一挡。
国小中同学,青梅竹马,大学念文学,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现在在国外攻博。只有前三项是真的,後两项是他们自己掰出来的。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可信。
但不得不说,我实在假得很尽责,每次过年就买点进口的饼乾糖果,假装从国外寄回来,托丁仁风带回去「孝敬」一番。据说,他们对我这个闻声不见人的小媳妇还挺满意。
「说到这个,你要带回去的礼盒我买好了,在柜子上。你看一下可不可以。」
「喔,我看看。欸,酒心巧克力!我阿姨很喜欢……」忽然,他话音一顿,似乎注意到了什麽:「哎,看来你过得还可以嘛,还有这种闲钱。」
「什麽?」我疑惑抬眼,赫然发现他正抚弄着梳妆台上的h玫瑰——
我迅速站起身,顾不得眼前发昏,三步并两步上前阻止他。
我挤到丁仁风和梳妆台之间,护住身後的玫瑰。
丁仁风明显一怔,往後退了一步,「你、你g麽?」
我抿住唇角,没有回答。
「这不是你买的?」
「……不是。」
他似乎察觉了什麽,眉头一皱,旋身坐回沙发上,双手环x看我。
我也沉默下来,转身轻抚被弄乱的花朵。我想起今天还没整理过花,小心翼翼将玫瑰从瓶中拿出来,拿起旁边的剪刀,一点一点修剪花j,增加x1水面积。
「g麽不说话?」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花。」我轻声说,「我想好好珍惜。」
那天一到家,我立刻搜寻该如何延长花束期限,网路上说要放在乾净的花瓶里,定期修剪花j、定期换水、保持适当温度、适当加入保鲜剂……我隔天立刻跑去挑了一个漂亮的瓶子,照网路上的说法做。
已经过了十几天,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灰,想必撑不到年後。
但花已灿烂了这麽久,我知道自己已经十分幸运。
「谁送的?」
「裴恩珉。」
他笑出声来,「少来,别闹了。」
「……我说过了,我和他在交往。」
「我知道,但他不是失忆了?忘掉你,现在又送你花是什麽意思?」
听见裴恩珉说要重新开始,我知道自己该拒绝。
我们早该结束了,花了十年仍走不到一起的人,重来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看着他真挚纯净的眼神,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他是裴恩珉。
因为我喜欢他。
因为他说想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
「意思是,我们重新交往了。」我说,「他提的。」
丁仁风沉默半晌,呼x1变得有些沉重。
「所以,他喜欢上你了?」
「……没有。」
关於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裴恩珉还没恢复记忆,根本不记得我是谁。
奇怪的是,在庞大的自卑之下,有时我又会莫名地自负,总忍不住想:说不定,这次结果会不一样……
凭着这个「说不定」,我愿意赌上一切。
就算他还没喜欢上我,就算他只是愿意去了解、想起甚至是挽回曾经拥有的一段感情,我都甘之如饴。
「……你真是个疯子。」
「大概是吧。」我苦笑。
我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离开前,我为玫瑰最後的身影拍了照。
下楼时,丁仁风手机突然响起,似乎是主管打来的,他示意我等一下,避到一旁讲电话。
我坐在台阶上,静静看他捧着手机鞠躬哈腰,彷佛看见面对案主的自己。
这时,我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我马上接起来,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喂?」
「午安。」
「午,午安。」我紧张地说,「你怎麽有空打给我?」
「刚结束一场活动,现在在车上待机。」裴恩珉说,「场地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政厚哥去了解状况,只剩我。」
「是之前说的公益广告?」
他笑了一下,「对,你记x真好。」
我弯起唇角,光是一句招呼或回应,就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收到玫瑰的那晚,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
翌日开始,裴恩珉又变回了那个忙碌的大明星——出席代言活动、接受媒t专访、上歌唱节目当客座评审、拍摄广告、准备新单曲……不在萤光幕前的时候,想必也是以作词作曲填满生活。
一切似乎和过去没什麽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偶尔会通电话,关心彼此在做些什麽。
我在他的日常里占了一个小小的角,像翻页时不经意摺起的页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