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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这一趟是要与天灾作对,顶多加上故远林等他能直接接触到的官员和暴民的阻力,这一道圣旨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别说他现在就是在赌,就算赌赢了,只抗旨不遵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如今他已经彻底回过味来,这分明是孔令行给他的警告。

晏谙苦笑一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他对天发誓自己这一趟没有任何跟孔令行作对的意思,就算看不惯孔令行的作风,他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开启两个人之间的交锋。

只是离京而已,竟就这么急于将他踩入底端、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无数个担子叠落在晏谙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举目皆是黑暗,他无法从中窥得一丝生机。

难道重活一世,他竟要早早地止步在这个地方吗?

“殿下竟然没有尽快启程,反而在这里耽搁吗?”身后传来吴进故作惊讶的声音。

故岑很是厌烦吴进这个人,更不愿意让晏谙在这种时候听他在这里冷嘲热讽,直想让吴进赶紧滚蛋,偏偏以他的身份没办法开口,只能忍着。

又一个想赶他走的。晏谙自嘲一笑,嘴角那点弧度还没来得及收敛,他就品出一丝不妥来。

明明没有威胁到任何人,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到来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晏谙忽然想起那日故岑问过自己:“难怪范玖对于王爷的到来一直惶恐不安……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

从孔令行,到范玖,再到吴进,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这么怕被自己撞破?

吴进看晏谙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继续挖苦道:“皇命急宣,殿下不将下官放在眼里便也罢了,竟连圣旨也敢拖延,怎么,还等着皇上的旨意转变不成?下官若是您,此刻便该即刻乘上回京的马车,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到头来自讨苦吃!”

“本王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同知费心。”

晏谙回头,风淡淡地从他眉宇间流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吴进心里却有些没来由地发毛,仿佛被这目光洞穿了一般。

刹那间狂风大作,河堤上的树被刮得枝条乱摆;天际间风起云涌,滚滚乌云排山倒海地涌来,水面平静的假象随之破裂。大滴雨点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砸下来,顷刻间便笼罩住了世间的一切。

短短几日的雨停并没有让洹水退却,其高度已经几乎与河堤齐平。晏谙垂眸见洹水在狂风暴雨的加持下如海浪一般拍击着河堤的边缘,汹涌澎湃,仿佛下一刻便会漫上来,彻底没工夫再与吴进磨嘴皮子,扭头便往回跑。

大雨浇下来的那一刻晏谙全明白了,最开始他以为是洹州府的官员防范措施做得不到位,才导致受灾那么严重,如今看来,官员们或许真的积极防范了,只是在大家以为危机解除了的时候,真正的危机才悄然来临。

他知道自己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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