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自然逃不过这种调侃,又因她嫁了李澈这个京中贵妇眼中的乘龙快婿,每当她出门做客,无疑是备受关注,在外头她能做的就是含笑以对,最好再适当地表示点羞涩。
其他的新妇是真羞涩,而萧时善的羞涩多少有点伪装的意思,但此刻倒真让她有些难为情,加上之前那碗弄错的补汤,愈发像有意而为,拐弯抹角地点他似的。
二人离得近,她的鼻间嗅到一股清冽淡雅的味道,耸了耸鼻子,瞅见他腰间挂着的香囊,他一向讲究,腰间挂着的香囊玉佩也是雅致非常。
正当她研究香囊上的纹样时,听到李澈嗯了一声。
这就是答应了,萧时善抬头,弯起了一抹笑容,只要脸皮厚些,也不是很难么。
李澈仿佛看到她身后翘起的尾巴,颇为得意地摇来摇去。
“厨上的王婆子把咱们的食盒跟二房的弄混了,奴婢和疏雨去的时候,二房的食盒还没有人拿,里面正是咱们要的莲子汤。”
微云和疏雨是贴身伺候萧时善的大丫鬟,取食盒这等小事不必亲自跑腿,吩咐个小丫头去拿就是了,只是这次出了差错,也是怪她们办事不够妥帖。
“那王婆子惯会偷奸耍滑,倚老卖老,连食盒也能弄错,真该给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才好。”疏雨道。
出来了这一趟,虽然中间有点波折,但目的都已达成,萧时善此刻心情还算不错,听出了疏雨话里的几分气性,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在大厨房那边受气了?”
疏雨是个憋不住话的,听萧时善问起,便把事情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姑娘不知道,那个王婆子刁得很,我们拿着食盒去问她,她反而倒打一耙,说是我们院里的丫头拿走了二房的补药,话里话外竟成了我们的不是。我们院里的丫头都是懂规矩的,必是厨上的人把提盒送到手里才会往回拿,绝对不会乱拿东西。”
“这个王婆子听着有点耳熟。”萧时善一时对不上号。
微云提醒道:“王婆子在大厨房管着粉食面点,以前去取饭食,食盒里有时多出的一碟糕点,就是那王婆子特地加上来的。”
萧时善缓步而行,“难怪听着耳熟,原来这个王婆子便是那个王妈妈。”
“当初咱们初来乍到的,王婆子可是十分殷勤,但凡是凝光院里有个吩咐,那边没有不应的,还得是麻利地办好。奴婢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日久见人心,一点事就推三阻四的,今日这事本就是那边出了错,她还想赖到我们身上,那副嘴脸让人想起来就生气。”疏雨愤愤不平地道。
哪个府里没有这种捧高踩低的奴仆,在安庆侯府的时候见得多了,真正让两个丫头气愤的是王婆子前恭后倨的态度,当初两人可是称王婆子为王妈妈的,如今看来岂不是一片真心喂了狗,格外地戳人肺管子。
萧时善记得那些糕点蜜饯,且不说她喜不喜欢,那也是下头人孝敬上来的心意,而这种心意是她在安庆侯府享受不到的。
王妈妈变王婆子,殷勤变敷衍,萧时善暗自思索,这份心意是何时消失的呢?其实不难得出答案,起码她心里是清楚的,正是因她的不作为,竟也成了某些人眼里的敷衍对象,跃跃欲试地着伸脚往上踩。
萧时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昨晚李澈没进凝光院的破文海废文都在企鹅裙思尓二而吾酒一寺企,更新事情有没有传出去,大半年没回府,回来也没点夫妻间的亲热劲儿,被人看在眼里,谁还会来烧她这个冷灶。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凝光院,萧时善走入院子,却见常嬷嬷打里头迎了过来。
萧时善脚步一顿,忽然生出再往园子里转一圈的冲动。
常嬷嬷瞅着主仆三人神色有异,只当是事情不顺利,一颗心沉了又沉。
东次间里,萧时善刚刚坐定,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指尖还未碰到茶盅,就被常嬷嬷拉住了手。
眼下没有外人,常嬷嬷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又犯倔了。”
“嬷嬷你说什么呢?”萧时善有些羞恼,尽管她成了亲,常嬷嬷也始终拿她当小孩对待,什么事都爱瞎操心,一件事能翻来覆去地念叨个四五遍,念得她头都大了。
要不是常嬷嬷是她的乳娘,从小看着她长大,关系又亲厚,她早就把人赶得远远的了,哪能受得了这等唠叨。
“知道姑娘嫌我唠叨,但这话我要是不说,由着姑娘的性子来,那才是害了姑娘。”常嬷嬷有时候稀里糊涂的,有时又有点刚直不阿的劲儿,明明瞅见了那双蹙起的黛眉,还非要给她摆摆道理。
常嬷嬷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吃的亏也不少,还总爱念叨这句天真到可笑的话。
萧时善时常觉得常嬷嬷这种直言进谏的品格只做个嬷嬷当真是委屈她了,素来有那文死谏武死战之说,倘若常嬷嬷往那文官队伍里挤一挤,未必不会青史留名。
眼看着常嬷嬷要来一番长篇大论,萧时善赶紧截住她的话,“好了,嬷嬷,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就不必多言了。今晚夫君要回凝光院,劳烦嬷嬷多费心,该备的都备齐,用得着的东西也都拿出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此话果然成功阻止了常嬷嬷的进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就好,这就好……”
昨晚姑爷没在凝光院留宿,常嬷嬷可是愁了一整晚,总以为凭着姑娘的品貌,哪个男子也会疼着宠着,谁承想成亲之后,偏偏在最不该操心的事情上出了问题。
两个人刚成亲那会儿,常嬷嬷就瞧出有点不对劲儿,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后来姑爷外出游历,一去就是大半年,姑娘不仅没有丝毫不舍,瞧着还似松了口气,这让常嬷嬷确定二个人之间定然是出了问题。
然而这毕竟是小夫妻的房里事,姑娘大了也不会事事都跟她说,常嬷嬷心里存了疑惑,昨晚姑娘一个人回来,不见姑爷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姑爷是去玉照堂那边歇着了。
“姑娘就没挽留一下?”常嬷嬷着急地问。
萧时善歪过头来,精致的五官里透出些许疑惑,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挽留他,又或者在说难道她挽留一下就能留得住?
水波潋滟的眼眸望过来,叫人不知说什么好,美是真美,气人也是真气人,常嬷嬷恨铁不成钢,姑娘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人走了。
不看着他走,难道还要死缠烂打地把他拉进院子么,萧时善做不出来,但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这不是个事,有心和他拉近关系,这才有了送汤一事。
李澈还算好说话,她的目的都已达成,一来跟他提了去安庆侯府祝寿之事,让他知道有这么个事,也好空出时间,陪她走一趟,二来他也答应今晚回来,免得外头传出些不好听的话。
常嬷嬷离开后,萧时善也乏了,由微云疏雨服侍着到床上歇息。她素来有午休的习惯,上午又在园子里走了许久,此时躺在床上,本应很快入眠,但迟迟睡不着觉,侧过身子去,摸着床上的银香球玩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睫毛轻颤,眼珠不断转动,似乎马上就要醒来,萧时善努力地睁了睁眼,觉得薄薄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用尽力气也支不起来。
光秃秃的土地突然长出了一棵棵大树,她被吓了一跳,开始拼命奔跑起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边跑一边扭头去看,只见后面飞来数根藤蛇一般的粗壮树藤,对她紧追不舍。
萧时善跑得筋疲力尽,一根根藤条圈住她的手腕和腰肢,将她拖了回去,身后的树干坚硬粗糙,她越是挣扎,藤条就勒得越紧,身上的衣服被扭动的树藤磨得破破烂烂。
惊慌焦灼之际,萧时善忽然看到了李澈的身影,她忙不迭地大喊,“夫君,救我!”
那道身影停了一下,而后朝她走来。
萧时善感动得热泪盈眶,心头的恐惧减轻了许多,待他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地让他给她解开。
哪知他停在她跟前,抬手抹了一把她湿漉漉的眼角,不仅没救她,还落井下石地道:“哭得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