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清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正轮到他值守,长乐宫的宫人跑到太医院说皇后突发恶疾,先前一直负责皇后病情的张太医前几日刚告老还乡,其他太医都被各宫召了去,于是他提着药匣子匆忙赶往长乐宫。
皇后的病来得急,等他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然而他却从病症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皇后体弱、久病缠身这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然而他瞧着皇后的症状却不像是久病难医,倒像是中毒,于是他避着众人,向陛下提及此事。
陛下沉吟片刻,让他退下,一再嘱咐对旁人莫要提及。他虽心有疑虑,但后宫之事本就不宜插手,况且毕竟涉及皇后,料想陛下必会彻查,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出了大殿。
“就是在这时,老夫见到了公主。”
“公主当时只有这么高”,孟玄清用手比划着:“见臣从里面出来,昂着头问,太医,我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说着,他有些哽咽,胸中积攒多年的情绪再也收拾不住,最后竟掩面痛哭起来。
提及旧事,柴熙筠心里自然不好受,只是这些年里,当夜的情形,她已经反复咀嚼过无数回,哭也哭过了,泪也流干了。
可她没想到事情过了十年,仍有这么一个不甚相干的人为此事泣不成声。于是离开椅子踱步过去,拿着一条绢子递到他面前。
“我当时,只当母后像往常一样发了病,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没想到……”
“后来呢?”她坐在离孟玄清最近的椅子上,待他心情平复了些,继续问道。
“我在太医院枯坐了一宿,时时关注着后宫的动静,没想到天明后却传出皇后沉疴难愈,薨逝的消息。”
“皇后不是生病,是中毒,公主,你相信我,是中毒!”孟玄清一时情急,死死地抓着扶手,身子前倾,恳切地望着她,不容许她有一丝怀疑。
“我知道。”柴熙筠长长叹了一口气。
然而他脸上的痛苦更甚:“陛下也知道!”
“可皇后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乾清宫、长乐宫、御花园……我在每个可能遇见陛下的地方死命守着,一心想着劝陛下彻查此事。”
“可是没等见着陛下的面,就被人以救治不力的罪名赶出了太医院。人人都道我是因为没能救得了皇后才被黜免,可是其中真正的缘故,只有我自己清楚。”
“这事过后,我心灰意冷,从此封山,不再出诊,只采些草药发卖,用以度日,可十年里,一想起那日见着公主的情形,便彻夜难眠。”
“我欠公主一条命,还欠公主一个真相!”
孟玄清说完,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柴熙筠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片阴郁笼罩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