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曲源庄里供着一只三品灵兽,这也是他们数十年来敢一直住在薄暮山脉边上的底气。
不过进到点着烛火的屋子里,他关好门,一转身看清了这前来投宿的小少年和身后背筐时,仍不由得微微愣住。
方才粗粗一看,他便知晓这小少年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细细打量,更是惊奇。
那小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颀长容貌俊朗,一双凤眸漆黑冷然,整个人如利剑出鞘,锋利清冽,锐意难掩。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一看便知此子日后必定不凡的小少年,此时身后宝贝似的背着的不是一柄绝世利剑,而是一个精致背筐,筐中还盛着只人类幼崽。
男子一时迟疑,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眼花。
就在这时,那背筐里的小幼崽扭头朝他看来,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粉白小脸。
小少年清淡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这是舍弟岁岁。岁岁虽年龄尚小,但甚是乖巧,您不必忧心他半夜哭闹。”
哦,弟弟啊。
男子这才想起先前小少年在院门外提起自己的来历时,说的是兄弟二人。
也确实如小少年所言,那背筐里的圆圆脸幼崽极为乖巧,猛然间进到一个陌生环境里,也不哭不闹,乖乖坐在筐筐里,像个精致的雪娃娃。
见到他望过去,软乎乎的胖脸蛋上还露出个甜甜笑容,几颗细白的小乳牙格外可爱。
男子在曲源庄待了数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修者来来去去,妖兽闯入庄子时也曾拿起武器,虽称不上心如铁石,但也自认为已经冷了心肠。
可是如今,看着烛火下软绵绵的人类幼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他依旧忍不住缓了神色,语气中也多了些软意。
“你们叫我陈伯就好。这处院子就我一人住着。从这屋出去左转,有两个客房,日日打扫着,你们看着选一个住下就行。”
姜明晏谢过陈伯,又询问道:“陈伯,不知我能否去厨房烧些热水?这些日子在荒野上赶路,我们已经许久未曾好好洗漱一番。”
姜明晏自己倒是无所谓,冷水热水都可以,但身后的小家伙却是不行。
陈伯看着面前这小少年诚挚的神色,也想到了幼崽的脆弱,笑着道:“自然可以,不过些柴火罢了。你们兄弟俩的年龄同我的子侄差不多大,既然都唤我了一声陈伯,便也不用太过拘束。”
姜明晏颔首应下,心中默默记下陈伯的好意。
陈伯侧身推开右边半掩的木门,示意姜明晏随意。
姜明晏犹豫一瞬,然后才放下背筐,轻轻揉了揉岁岁柔软的乌发:“哥哥去烧些热水,一会儿好给岁岁洗澡用,岁岁先在筐筐里等一下好不好?”
陈伯看不到的角度里,姜明晏目光沉沉地扫过岁岁小手里攥着的那棵一动不动像个死物一般的桃树苗。
亲眼见到桃树苗动了动枝丫,姜明晏眼底冷色才慢慢淡去。
他方才进屋时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屋内布局。
他们此时所在的堂屋除了通向外界的正门外,还有两道门。
一道门适才已经知道了,连着的是厨房。另一道门在堂屋后方,紧闭着,从门缝中透出些烛光,应该是陈伯住的地方。
姜明晏很感激陈伯愿意收留他和岁岁,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岁岁还如此柔软懵懂,他身为兄长,更是不能轻易放松。
仅一墙之隔,而且还有碧叶金丝桃紧跟在岁岁身侧,想着,姜明晏微微放松些许,起身走向厨房。
陈伯没有回屋,他寻了个椅子坐下,看向乖乖坐在背筐里的人类幼崽:“小娃娃,你几岁了啊?看起来挺小一团,是不是不爱吃饭?”
他话音刚落,岁岁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瞪得更圆了些。
这个伯伯怎么能这样?!
他污蔑崽!!
岁岁的小脑袋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头毛七扭八歪地支棱着抗议:“不、不的!窝次饭饭!”
姜明晏刚点亮了厨房里的烛灯,正俯身往灶底填柴火,听闻堂屋里陈伯的疑问,还没回答,紧接着就听到了小胖崽急得都变了调的小奶音,眸中笑意氤氲。
“岁岁还不满周岁。”他扬声替自家岁岁解释:“所以才是小小一团。”
“噢噢。”陈伯爽朗一笑:“我没养过孩子,倒是闹出笑话来了。”
“不过你弟弟养得真好,聪明!”他夸赞:“我前些日子去了趟亲戚家,他家也有个小孩,那孩子都快五岁了,还没你弟弟说话说得好。”
哪怕无人看到,姜明晏依旧矜持地保持住了唇角弧度,没让唇角飞起,显得太过得意。
“都是岁岁自己聪慧。”他不动声色地炫娃:“我们也没教过他,岁岁自己就学会了,虽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毕竟岁岁还小,倒也不必强求。”
嗯,确实,他也没夸大其词。
“人法地”什么的都不算,他家岁岁那不是还没学会嘛。
“不”“窝”“次饭饭”等词可都是他家岁岁自己学会的。
陈伯自然听出来了姜明晏暗戳戳的炫耀,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看着坐在筐筐里,随着姜明晏的话,小脑袋骄傲昂起的人类幼崽,理解极了。
要是他家也有这么个可可爱爱又乖巧可人的幼崽,他也得每日抱着在庄里逛上几圈,逢人便夸!
这番对话一过,两人都觉得对方顺眼极了。
陈伯是觉得这小少年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对幼弟一片真心,是个好苗子。
姜明晏则是认为陈伯几句话的功夫就看出来了他家岁岁的不凡之处,眼光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