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疼痛(2/2)

「吃了会怎麽样吗?」

「你会被赶走。」

「我拿近一点喂你吧,稍微越线没关系,孙组长上次通融了。」

「我会咬你。」

「不然我背着监视器,丢低一些。」

「不用了学长。」

「不,你要吃,你太饿了。」

「出去再吃,他们已经答应要放我出去了。」

方毅手上的r0u丢空,掉到地面。

脑海重播着周予铭的话,确认自己是否ga0错。

放他出去是什麽意思?将他从看守所释放?

「你不是说,会永远被关在这?」孙东航也这麽告知他。

「嗯。」周予铭低着头,淡淡解释:「但他们说,那是在可能伤人的情况下。既然我没有做过类似行为,就不能判定我有伤人的可能x,所以他们只能把我放了。」

「已经确定了吗?」

「嗯。」

方毅跌在椅子上,遗忘捡地上的r0u,热意涌上眼眶,激动得想哭。

他没有想到,一个选择,居然能为两人带来这麽大的影响。

原来孙东航把不让周予铭安乐si讲得危言耸听,其实不过就是为己之利,想尽快将案子解决,才吓唬他。而那些被带走的食人兽,或许也真有一部分,是被释放。

方毅庆幸自己坚持己见,换来周予铭的自由。

「周予铭,你很开心吧?」

「嗯,我很开心,终於要出去了。」周予铭的语气没有与言语吻合。

「我也开心。」

「学长明天会来吗?」

「会,因为寒假了,我原本订了青旅,要待在这里陪你很多天。」

「你要和我一起坐车回家吗?」

「当然要,我把剩下的住宿取消。」

「好,谢谢学长。」周予铭脸上终於有笑容。

「你记得你说要做蛋糕给我吗?原本乱立誓,现在要还债了。」方毅开玩笑地说,其实蛋糕对他而言只是小事。

「记得。」

「好期待。」

「嗯。」乖乖点头。

「你回家吗?」

「应该吧。」

「那先回家休息,改天有机会再做。」

方毅将r0u放回保冷袋,止不住笑容。他不用再苦思冥想如何把周予铭从看守所营救,之後周予铭靠着徐清寄的r0u生活,若是食用完毕,依徐清的理念,一定还会再提供,也无需担心周予铭可能失控伤人,从此,回归正常生活。

多好,经历风风雨雨,正常生活往往是人们最向往的,而他们就要得到了。

「学长。」

「怎麽了?」

「……对不起。」

「g嘛跟我对不起?」

周予铭没有回应,x1x1鼻涕,忽然又变成ch0u噎,方毅想,或许是太过感动,喜极而泣。

方毅从青旅来到看守所,看着看守人员将周予铭带出,终於不是隔着铁杆与周予铭相望,方毅有抱上去的冲动。

这才猛地想起,他已经主动拥抱周予铭多次,做出动作时自己也没有意识,身t自动引领他这麽做。

周予铭异常冷静,看见四周的人,没有长牙吃人的迹象。看守人员将周予铭交给方毅,方毅发现周予铭全身都是w垢,提醒他回家最重要的是洗澡。

「学长这麽ai乾净,不要碰我。」

方毅毫不犹豫抱住他。左手的外固定已经拆去,能做简单的动作,第一件事,就是拿来拥抱周予铭。

「管他的,我要碰。」

「不怕我咬你吗?」

「不怕。」方毅其实仍带有恐惧,但拥抱周予铭的渴望b恐惧强上太多。

「那幸好他们给我打高剂量的控制药,不然学长b我还失控,一定会完蛋。」

「我、我失控吗?」方毅像被电到似的松开手,双手无处安放。

「嗯,学长好失控,之前还一直越线,应该是你要被关进笼子。」周予铭笑声轻盈。

方毅耳根子红,但下一刻,他又抱紧那瘦弱的身t。

「对,我就是失控。」方毅已经懒得想理由,以前他连禁止周予铭吃徐清都要想个歪理。

现在他承认了,他就是满脑子都盛装着怀里的这个人,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

坐车四小时,抵达他们的家乡。周予铭想和方毅在车站告别,但方毅难分难舍。周予铭千方百计强迫,终於将方毅推上回家的公车。公车车尾消失在马路尽头,周予铭往住家反方向的路走去。

他原本打算回家见见家人。看守人员说,自从他被关入看守所,家人每日都打电话来关心他状况,想北上探视他,却被拒绝。他知道家人再次看见他一定会和他相拥而泣,但他不想要,因为在那之後,他就得再次离开,他怕他意志不坚,又做出逃跑的行为。

还是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不造成轰动,不造成困扰,静静的,一个人,面对他该面对的事就好。

他回头,看见张骏文从车站走出。

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追查组成员。

走在离他三米远处,他知道他们腰间都藏着枪,随时可以将反抗的他毙命。

搭上公车的方毅,目光并没有从周予铭身上移开。

一直到公车启动,开到周予铭的身影只剩拇指宽的地方,他依旧紧盯他不放。

也正是因为这盯视,他在公车即将拐弯的瞬间,捕捉到张骏文显眼的金发。

他从一辆黑se轿车的後座走出,驾驶座及副驾驶走下的,则分别是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和褐se卷发的年轻nv人。

他们跟在周予铭身後,往车站另一方向走,并非周予铭过去回家的路。

方毅脑内的警报响起,公车停靠路旁,方毅赶忙在门关上前一刻下车,用肾上腺素给他的力量,拔腿狂奔。

然而返回搭车之处早已不见周予铭和那三人踪影。车站人来人往,行李箱车轮滚地声、挤在接送口的汽车喇叭声、车站街头艺人吹奏口琴的乐音,隔绝在方毅耳外。

耳中只剩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们要跟着周予铭去哪?

周予铭被释放了,为什麽他们还跟着他?

周予铭没回家,跟着追捕大队的人要去哪?

怪不得那麽心急的想把自己赶走,原来是想偷偷00做些瞒着他的事。

方毅气自己没有坚持看着周予铭回家才搭车,把刚从看守所被释放,身t虚弱的周予铭一个人丢车站,如今被追捕大队的人再次带走。

方毅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想探出一些端倪,想到的却都是周予铭看他的表情。

但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

获知消息太兴奋,他把周予铭所有的表情,都解读成和消息有关的情绪。他哭泣,是因为要被释放,流下感动的眼泪。

真的是这样吗?

周予铭和他提到这事时,一点也没有雀跃的情绪。方毅以为他是前一天就知道,已经开心一整晚,因此没有和初次听闻的他有相同的兴奋。

但冷静回想,周予铭才不是这样的人,他能为一点小事蹦蹦跳跳好几天,不可能这麽快就忘记即将离开看守所的喜悦。

而张骏文昨日也没有对周予铭表现出厌恶,照理说,他们好不容易捕捉到的食人兽,因证据不足即将被释放,张骏文会恨的牙痒痒,对他骂骂咧咧。

一切却没有发生,张骏文留给他们完整的空间,让方毅去陪伴他,就好像同情他即将面对的遭遇,决定待他和善一些。

一切回忆让方毅愈来愈不安,他尚未ga0懂他们的意图,但他知晓,他必须追上去,找到他们,否则,周予铭会有危险。

但偌大的城市,该如何寻觅呢?

他往他们离去的方向走,遇到三叉路,而每条路都有街道分岔出去,他站在路旁,像被困在大迷g0ng的蚂蚁。

他试着从在公车上看到的画面去推断。方才三人下车,是让周予铭走在前头,他们跟在後方,没有指引的动作,显是并非打算将周予铭押去哪,而是跟着周予铭行动。

周予铭又会去哪?

那会是个追捕大队成员不知道、而周予铭知道的地点。方毅苦思好一阵子,怀疑会不会是学校。学校离车站不远,走路十分钟即可抵达,或许是他给孙东航的答案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想亲自至学校调查周予铭的罪刑,好让他能被处si。

况且,除了前往学校的那条路,其余两条一条是通往市场,一条是通往陆桥,他想不到周予铭走那两条路的动机,就算跟上也不知该往何处。朝学校的方向前行,倘若选择错误,还能寻求那路上的警局协助。於是方毅决定先前往学校看看,无论结果如何,都b伫立在车站坐以待毙好。

为了加快速度,他骑youbike前往。幸好小时候为了耍酷,偷偷练习单手骑车,少了左手辅助,依旧能骑得飞速。四分钟抵达校门口,果真看见西装男子及卷发nv子,他们靠在门口的围墙,时而看手表,时而看着车流发呆。但方毅不见周予铭和张骏文,判断张骏文已跟着周予铭入内。

他停好youbike,避免被门口两人察觉,从後门进入校园。他怀疑追捕大队打算蒐集周予铭过去危害他生命的行为,率先跑上他和周予铭邂逅的男厕。男厕无人,只有水流声,於是改至图书馆三楼。舞台教室的门上锁,从门底缝隙查看,里头没有亮灯和脚步,方毅确定了图书馆三楼也没有人。

剩最後一个可能的地点──旧科馆地下室。那里是他们使用最久的进食地点,或许有最多周予铭伤害自己的痕迹。若再不见人影,方毅打算将整个校园找过一次。

来到旧科馆,方毅幸运地见到张骏文,他的金发已经被三分之一的黑发入侵。

张骏文守着旧科馆的门口,手cha口袋,神情有些不安。方毅从旧科馆另一侧的门入内,走到地下室,看见周予铭。消瘦的少年正坐在昔日他们进食的课椅,0着制服k口袋,捞出药盒。

方毅的心情和他第一次上看守所,时隔两周终於见到周予铭一样激动,想立刻抱紧周予铭,感受他的存在,却目睹周予铭打开那药盒,从里面拿出一颗hse胶囊,浑身颤抖放入口中。

方毅暗想不妙,冲上前扳开周予铭的嘴,要他把不明药丸吐出。方毅突如其来现身,周予铭吓一大跳,胶囊卡在喉咙,他痛苦地按住前颈,双唇微启发青,对方毅投来求救的讯号。

方毅连忙还住周予铭的腰部,用拳头重压周予铭肋骨下和肚脐上方位置。因缺少一手的帮助,方毅使出浑身力量,才将胶囊从周予铭的喉咙挤出。

沾满唾ye的胶囊落在地面,周予铭大力地咳嗽,要将五脏六腑咳出似的。

痛苦缓解後,周予铭茫然又气恼,哭着问方毅:「学长,你怎麽在这里?为什麽来了?」

方毅也在喘息,用太多力,手部肌r0u还不由自主的ch0u动。「……周予铭,你先回答我,这是什麽?」

他指着地上的胶囊,眼神锐利地瞪周予铭。周予铭面se惶恐,故作镇定。「那、那那是控制我攻击人的药。」

「真的吗?」

「……真、真的。」

方毅用嘶哑的声音笑了。「好,那我吃掉,我怕我不吃掉会忍不住把他们全部打一顿。」说着,方毅将那胶囊捡起,放入口中,周予铭大哭,拉住方毅的手。

「不要!学长,那是毒,吃了你会si!那是毒,我要自杀了,我骗你的,你不要吃,吃了你会si,我不要,我不要学长si掉……」

方毅当然不是真的打算吞那药,见周予铭哭得撕心裂肺,使劲将胶囊丢到杂物区中,让他再也找不到那hse的身影。「为什麽?他们b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决定的。」

「为什麽?我不是说会帮你吗?」

「没有人帮得了我。」

「我不是找到老师了吗?」方毅眼眶红了。

「那要是老师的再生术有一天也不见了呢?」周予铭也是。

「周予铭,不会的,总会有方法能好好活着的。」

「不,那是正常人的说法,食人兽活着只会伤害更多的人,我不要,我宁可si掉也不要再伤人了,我差点就咬si你和同学了,我不要再这样了……」

方毅拥住周予铭,周予铭在他怀里身t不停ch0u动,随时都会哭到窒息似的。忽然,方毅听见脚步声,小声说:「不对,我们先不要吵这个,先离开这里。」

他拉着周予铭想起,周予铭si命待在坐在原地。方毅没时间理会他的固执,直接将挣扎中的周予铭抱起。他左手尚未完全痊癒,无法公主抱,於是像抱小孩环住周予铭细瘦的腰t。已经一个多月没吃东西的周予铭很轻,方毅不算太吃力,但为了更安全,仍要周予铭自己也出点力抓紧他的肩膀,从通往後门的楼梯逃上楼。

张骏文翻箱倒柜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方毅抱着周予铭从後门逃离学校,直到周予铭拍打他要他放下自己。

「答应我永远不自杀了就放你下来。」

周予铭不语。

於是方毅抱得更牢,防止他逃跑。

「学长……多管闲事。」

「你刚刚拿药的时候在发抖,噎到的时候也在用眼神和我求救,你不想si,我知道的。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对不起,是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说要给你安乐si,让你吃大餐。我错了,你如果生气要咬我,就咬吧,但是等回家再咬,我现在就带你回我家。」

周予铭抓着方毅的肩膀,又哭了。「学长,我不咬你了,再咬你我会杀了自己。」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方毅用知觉不敏感的左手掌00他的头,诚恳地道歉。

两个人穿过傍晚的车水马龙,到了公车站前,方毅将周予铭放下。周予铭不再逃跑,而是乖乖跟了方毅走。

方毅来找他、问他要不要从痛苦中解脱的那个夜晚,周予铭在铁牢里偷偷哭了一晚上。

半年前,方毅闯进他的生活,照亮他因饥饿和良心谴责而变得晦暗的世界,重新赐予他活着的权利。

平静的日子,令他贪心地以为时间能如此持续下去,一年、十年……从此,他不再是异常的存在。

但咬断方毅的手後,他终於明白,这样的未来终究是他的幻想。

他不能以正常的姿态待在人群之中,势必要被驱逐、压制或消灭。

双眼肿好几天,从小便被家人说脆弱又ai哭,但他任x,从未想过改,可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坚强一些,才不会每次都吓到来查看他的孙东航。

见他心情低落,孙东航拿一个血包来给他解渴,他说他们追查组的人都会固定捐血,若食人兽实在按捺不住饥渴,会以他们的血替食人兽解渴。

然而就像人无法只喝水过活,这不过是暂时的方案,无法真正解决他们遇到的难题。

孙东航靠在铁牢边的柱子,注视手脏兮兮的周予铭端起陶瓷碗饮血

,「周予铭。」

和所有人相同,食人兽也是有名字的。

周予铭并未应声。

「你学长说你从来没有想置他於si地,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周予铭放下碗,用舌头将嘴角的血舐乾,这碗血没有方毅的新鲜,也没有方毅的温热。

「但你应该最了解自己的身t吧?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吗?」

孙东航让周予铭自己将碗推出,重新端起残余血迹的碗,「你可以想想看,晚安。」

孙东航往电梯走去,没有回头望周予铭,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也曾经有人这麽和他说。

周予铭猛地唤住他,彷佛用浑身力气喊出,

「我该怎麽做?」,声音盘桓於除了铁牢、什麽也没有的地下室,扰醒一些正以睡眠逃避饥饿的食人兽。

孙东航转过身,神情严肃,「安乐si在我们这里是合法的,但因为方同学拒绝,我们不能这麽做,不过如果你在看守所外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管不到。」

孙东航与周予铭对视几秒,周予铭撇开头,孙东航也没有继续施压。

「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帮助你。」

说罢,孙东航离开,地下室重新陷入y凉与si寂,周予铭蓦然浑身颤抖起来。

方毅带周予铭回到家中。

见儿子带了个蓬头垢面、像乞丐的男同学回家,方家两老感到困惑,仔细看後发现是之前方毅生病来访过的男孩,热心关切他几句。

方毅说,学弟和家人起争执,需要分开几天,彼此冷静,因此会来家中住几天。

方家人好客热情,方母还主动提出为他准备晚餐,方毅以学弟不想麻烦人拒绝了。

周予铭随方毅上至三楼,方毅找出新浴巾和国中的睡衣,让周予铭先去洗澡。

听着浴室的流水声,方毅坐在书桌前发呆。

十分钟後,方毅想周予铭差不多洗完头该出浴室,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走到门前呼唤:「周予铭,你怎麽洗这麽久?」

没有声音。

方毅又喊两声,周予铭依旧没有回应。

方毅有gu不祥的预感,周予铭两小时前才在学校服毒自杀,浴室这麽危险的地方,他怎麽没想到周予铭可能在浴室自我了断?就算周予铭无意再自杀,叫这麽多声没有回应,也可能晕厥了。

顾不了入内会看见全身ch11u0的周予铭,方毅打开门,果真看见昏迷在墙边的少年,莲蓬头还漏着水,顺着他肩胛骨流下,像小型的瀑布,一路流到他的腰。

方毅没有心思脸红,冲入浴室,摇晃他喊:「周予铭!周予铭!」

周予铭无力地摔入他怀里,沉沉呼x1。

察觉对方气息未断,方毅松口气,急着想将他抱出浴室,送往医院。

这时周予铭忽然紧捏住方毅的手,伸出舌头t1an食,「学长的r0u,好好吃。」

语气轻软,疑似梦呓。

「睡着了吗?」方拍拍他的脸蛋,没什麽r0u。

「学长……是学长、是学长的香味。」周予铭忽然开始闻着方毅的臂弯。

「周予铭,醒来一下。」方毅用力晃动怀里的家伙,居然能洗到睡着,真夸张。

「学长、学长,我要睡床,我不要睡浴室。」周予铭要求,试着在他手上翻身。

方毅用食指和拇指挤压他的脸颊,「那你还睡?快起来。」

「我要吃r0u,!+£?,欸嘿嘿,&。」

方毅听不懂他的外星语,拿起莲蓬头冲净他头上的泡沫,手指穿入他的黑发。

周予铭则环住他的脖子,用舌头t1an拭他。

他深怕周予铭的牙齿突然偷袭,却也只能置之不理。

忽略面红耳赤的感觉,他迅速将沾满白se泡沫的生物冲乾净,套上睡衣,抱回房间,让他背靠墙,走到三层柜拿吹风机。

周予铭的身t像果冻,不停滑成卧姿,方毅一再替他摆回坐姿,吹风机cha电,顺着风拨弄他的头发。

听见吹风机马达声的周予铭惊醒,「我洗完澡了吗?」

「洗到睡着了。」

「剩下的学长帮我洗了吗?」

「才没有,我帮你冲乾净而已。」

「原来如此,谢谢学长。」

周予铭再度阖上眼,呼呼大睡。

方毅轻柔地替他吹头发,吹到半乾时,忽然感到不太对,「不对,为什麽我要帮你吹?我连澡都还没洗,给我起来自己吹!」

周予铭被方毅的怒吼吓醒,乖乖接过吹风机。

见周予铭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眼神恍惚,宛如梦游,方毅又抢回吹风机,吹顺周予铭头发,才进浴室洗澡。

沐浴後,他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周予铭已躺在地板上睡着,手指捏着残留余温的电线,x口像风平时的大海,缓慢起伏。瘦骨嶙峋的身t抵着ygbanban的地面,薄薄的皮肤压久了,还泛起令人心疼的微红,方毅见状,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放至床上盖棉被。

「学长,我睡地板就好。」周予铭迷迷糊糊地想爬下床。

「你刚刚在浴室里跟我说你要睡床。」

「我好霸道。」

「没关系,我身上的r0ub较多,不像你,都没r0u。」

「铺一点老师的r0u在地板呢?」

「先不用,要铺也是铺枕头。」

「学长要枕头跟棉被吗?」

「这是我房间,要的东西我都知道在哪里,你不用想那麽多,睡觉。」

「哦。」

周予铭重新入睡,方毅把吹风机拿去房间外吹,避免吵到周予铭,再回房间时,周予铭已睡得香甜。

方毅悄悄将吹风机归位,站在床边偷看周予铭的睡颜,他双唇轻颤,呼息无声。他凑近一些,看得入神,忽然右手被拉扯,重心不稳,摔倒周予铭身上。

方毅想起身,周予铭却紧捉着他,「学长,你把床让给我睡,太不好意思了。如果一定要我睡床,我们就一起睡吧,我很瘦,不会占太多空间。」

方毅恰巧趴在周予铭的正上方,周予铭的脸上有他身躯造成的y影,两人呈现一种会让人不禁想入非非的姿势,方毅浑身发热。

周予铭却单纯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方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麽情绪高涨,「你知道不能随便把人拉到床上吗?」

周予铭却没有回应,方毅仔细一看,发现他竟再次入眠。

方毅注视他许久,调整着呼x1,独自一人面对躁动的情慾。直到周予铭嘴巴微启,口水沾sh他的枕头套,才忽觉恶心,越过他身子,在枕头的右半部躺下。

他刻意侧卧,不与周予铭面对面,周予铭手胡乱挥舞着,打在他的左臂,他也因此看见他手背上的咬痕。

他初识周予铭时便存在一些伤痕,如今又增添许多,那不吃r0u的六个月,或许除了意志力,也靠咬身上的r0u来忍耐吧。

方毅轻0咬痕,想像周予铭面临的疼痛,握紧他的手,打算让那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似的。

方毅的手很温暖。

周予铭希望一辈子都能被他这般紧握着。

他翻身抱住他,假装是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被紧抱的方毅全身发烫,像装着滚水的马克杯。

周予铭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觉得有方毅在,一切就能安然无事。

好像来到他们俩曾经相处过的地方,了断生命就没有这麽可怕。

而他却忽然来到他面前,把他抱离那地下室。

周予铭不想si,想活着,但他以为自己没资格拥有这心愿。

方毅替他达成了。

被方毅抱起时,周予铭内心充满着对他的厌恶,厌恶方毅愿意疼惜身为怪物的他,让他又一次自私地想仗着方毅的溺ai,活在这个世界上。

方毅一直以来都只准自己对周予铭好,却不准周予铭牺牲,周予铭也厌恶欣然接受一切的自己,他好贪心,就这麽放纵着该被箝制的慾望。

等逃过追捕大队,他一定要下定决心逃离,从此,不与方毅见面。

他不想再让方毅痛苦,即便他心甘情愿。

周予铭只能选择以睡梦中的拥抱来回应方毅的心意,因为他知道,再近一步,他总有一天会亲手杀si他的学长,用他长满尖牙的嘴巴。

被周予铭抱着睡一整晚,方毅醒来时除了腰酸背痛,更多的是没睡饱的头疼。

彻夜都在对抗着内心的冲动,他知道周予铭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能擅作主张。

从周予铭的脚下挣脱,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已经从拥抱变成某人将腿放在别人身上。

时钟显示六点十三分,周予铭仍处於熟睡状态,用棉被将自己裹成春卷。

不,春卷饼皮薄,若是厚棉被,他此时的样子更像刈包中央的那块炕r0u,至於方毅,可能是没夹好落出饼皮的可怜酸菜,一整夜没睡,还被寒风冻得喉咙痒。

他将一只手露在外头的炕r0u整块塞回白se面饼中,那只手细得能轻松用虎口环住,他想起周予铭已经一个多月没进食,到一楼冰箱取出一包徐清的r0u,又一次煮起诡异的汤品。

顺便蒸两颗白馒头和煎荷包蛋,一份留给刚考完学测、不知道打算睡到何时的老姐,一份自己享用。待周予铭醒来时不见他人影,下楼寻找他,他将汤推到他面前。

「早餐。」

「用老师的r0u煮的吗?」

「对。」

周予铭用汤匙搅拌几圈。

「你g嘛搅拌?」

「哇,香喷喷,谢谢学长。」

周予铭拉椅子坐下,小口吃起r0u,烫到舌头,被方毅叨念几句。

周予铭吃得愉快,但吃到一半时,忽然说:「学长,其实这几天我不用吃r0u。虽然吃了很开心,但还是不吃好。」

「为什麽?」

「因为他们给我打的控制剂药效还没退,我觉得现在吃很浪费。想留着之後吃,才不会以後要吃没有。」

「哦。」

方毅将最後一口馒头吃掉,见周予铭放入口中的r0u量越来越吝啬,有些怜惜。饿这麽久了,却连一顿餐都舍不得大口吃,於是方毅上楼,打电话给徐清。

徐清迅速接起,一听方毅用不太好意思的语气呼唤:「徐老师。」

徐清便知道方毅的来意。「学长,怎麽了?粮食短缺了吗?」

「……对。」方毅不知道怎麽连徐清都称呼自己学长。

「好,今晚宰给你,周予铭真贪吃啊。」徐清理所当然地使用方毅曾经觉得怪异至极的名词。

「谢谢老师。」方毅心想,徐清真是爽快的一个人。

「但作为答谢,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麽?」方毅好奇,他和徐清素不相识,徐清究竟会问他什麽。

这时,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名nv子的规劝:「徐清你真bang,在游泳池里讲电话,希望等一下你手机掉进水里。」

「他那台才刚换。」一名语气冷淡的男子补充。

nv子抱怨:「你不要可以送我,我这台用了三年了,用半天就没电。」

「我用五年了。」男子说。

徐清的轻笑透过电讯传来,和方毅说:「等我几秒钟。」

接着方毅听见泅水及物t离水之声,徐清似乎听从nv子的话离开了水池。

「抱歉,我朋友叫我不要在泳池讲电话,你还在吗?」

「在。老师要问什麽?」

「你是什麽时候开始让予铭吃你的r0u的?」

方毅回想。「大概中秋节前,九月底吧。」

「在那之前,予铭有吃别人吗?」

「没有!」方毅加重语气,维护周予铭清白。

徐清被他的努力给逗笑。「你知道他有做什麽事情忍耐吗?」

方毅想起昨夜那挂在自己身上的手。「他好像,会咬自己的手。」

「哦,就这个而已吗?」

「我只知道这个,改天有机会问问他,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如果只靠咬自己的手撑六个月,真的很厉害。」

「老师您怎麽知道他撑了六个月?」

「感觉。」

「嗯?」那老师的第六感真准。

「发病时长不同的食人兽,吃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我从小被吃到大,所以慢慢就感觉的出来了。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孙东航没有,厉害吧?」

「厉害。」方毅笑了笑。

「我现在在澳洲,这里是正夏天,饭店的游泳池好宽敞。」

「对不起,我马上挂掉。」

「不用啦,我付得起。」徐清又笑。

「祝老师度假愉快,掰掰。」

「你也是。」

方毅暗忖,他可不是在度假,也不知道老师是在祝贺他些什麽。

两人结束通话,方毅回到一楼,周予铭将最後一块r0u切成十等分,一口一口慢慢吃。

「老师说还会寄r0u来,你尽管吃。」方毅瞄一眼他手背的咬痕。

「老师人真好。」

「我也这麽觉得。」

周予铭依旧吃得极慢,像初戴牙套的患者。

方毅有些疲倦,趴在桌上,眼睛半睁半闭看周予铭吃r0u。周予铭舀一匙没有r0u的汤,放到方毅嘴前。方毅皱眉,摇摇头。

他才不敢喝人r0u汤,即便没有r0u。

「学长想睡觉,可以上去补眠。」

「现在睡觉好罪恶。」

「才不会,现在的天气,就是要窝在棉被里冬眠。」

「我又不是熊。」

周予铭的耳朵忽然长出来。

「做什麽?收回去。」

「我是熊。」

好,谢谢你的补充。

「我等等要去念书。」

「又念书……」

「把之前的补齐。」

「学长好无趣。」

门铃声响起。

「谁啊?」

方毅走到门边,打开内门小缝,偷看访客身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先确认来访者确保安全。

门外是一头金发的少年,臭着脸,他关上门,背对着门喘息,祈祷那人没看清他的脸。

为什麽他们知道周予铭在这里?

难道他们回家的路上被尾随?

「追踪器确定没有坏吗?这东西看起来快用二十年了。」直到他听到张骏文的抱怨。

「张骏文,你怎麽一天到晚怀疑队上的仪器坏掉?」年轻的男声说。

「它们都b我老了,坏掉正常。」

「确实,你脑袋才用十六年,就坏了。不,早就坏了。」

「廖禾钧你是不是想和我打架?」

「没礼貌,叫学长。而且你打不赢我。」

「周予铭应该在里面,门口有他的鞋。」卷发nv子淡定cha话。

「你认得他的鞋?」廖禾钧困惑。

「因为我第一次看到觉得上面的企鹅很可ai。」

「那我们可以攻坚吗?」张骏文摩拳擦掌,被廖禾钧敲一拳。

「你有种就攻坚,被警察抓最好。」

方毅将门锁上,拉着周予铭上楼,周予铭手上还抓着汤匙,双手挥舞。

「啊!学长,你做什麽?」

「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

「追捕大队。」

周予铭慌张。

「他们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有在你身上放什麽追踪器?跟我说在哪里。」

「我没印象。」

「你努力回想一下。」

两人躲回房间,连窗户也锁上。周予铭盘腿坐在地板,思考。

「我被抓的那天,他们好像带我去一个像手术室的地方。」

「然後呢?」

「他们把我麻醉以後,我很快就睡着了。醒来後已经在那个铁牢,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麽,但脖子後面有一点刺痛,睡觉的时候会觉得压到东西,所以我後来都侧躺。」周予铭判断:「会不会是那个呢?」

方毅急忙将他的後领口往下翻,抚0他的後颈,周予铭因为怕痒而扭动,被方毅抓牢。

周予铭静止後,方毅果真0到一突起物,大概宝特瓶盖大小,微微地震动,隔着皮肤透出红se闪光。

方毅感到灰心,他本想着要是周予铭告诉他追踪器在哪,取下後丢垃圾车即可,但如今这东西埋在周予铭t内,他想拿也拿不起来。

这群人,说的好听,想帮助食人兽,实际上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方毅激忿填膺。

方毅偷偷走出yan台,三人还守在门口,他无法将周予铭送往医院取出异物。

「学长,我出去给他们抓吧,我要是自己不想si,他们不能杀我,顶多被他们关回去而已。」

方毅强y拒绝周予铭的提议。「不行,我不要。」

「学长好叛逆。」

方毅和周予铭在房间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门铃再度响起,是带有催促意味的连续音。

方毅紧抓着周予铭避免他逃跑,二楼传来房间门被甩开的声音,接着是重重的下楼梯脚步声,大门的内门被开启。

「找谁?」方芸的声音,带有浓浓的起床气。

「啊……怎麽是一个陌生的nv人?」张骏文嘀咕。

「你到底找谁?」方芸的语气稍微拔高,似乎十分不耐。

「我们是追捕大队的成员,因为追踪器显示你家有食人兽出没,想询问能否让我们入内调查?」

「搜索票。」方芸摊手。

「呃,没有那个东西,不好意思。」

「没有还想随便进别人家?」

「我们是特殊机构,有权……」

「说自己是特殊机构就可以闯进别人家?会不会太爽?而且我们家没有那种东西!」

「可是追踪器显示……」

「你说你手上那个像玩具的破东西显示我家有那什麽兽,你就要闯进我家?你当我白痴?」

「这不是破东西!」

「这东西很破,但不是玩具!」

廖禾钧和张骏文齐声替队上仪器发声,但认知似乎对不上。

「我管你们!没有搜索票就不准进来,抓宝抓到别人家,现代人真的有病。」

「小姐!」

「我才高中,小姐个p,叫我妹妹!」

方芸狠狠关上门。「刚考完试还不能好好睡一觉,妈的。」

室内脱再次用力踩踏阶梯,进入少nv的房间。

「姐姐的战力值好高。」周予铭瞪着大大的眼。

「嗯,真的。」方毅不知道该感到幸运还是恐惧。

方毅再次蹑手蹑脚至yan台,蹲低查看,被方芸驱赶的三人悻悻离开他们的社区,到社区外的便利商店买茶叶蛋和关东煮压惊,於门口围成三角,似乎在讨论解决方案。

方毅暂时放下心中大石,想起可以趁现在带周予铭就医,但若走路坐公车,一定会与三人碰面,於是胆大包天地将脑筋动到方芸身上。

「周予铭,你待在房间一下,我下去找一下我姐。」

「好。」

方毅深x1一口气,下楼来到方芸房间敲门,方芸大概隔两分钟後应门,他获得和张骏文相同的怒瞪。「做什麽?有什麽事情不能等我醒来再说吗?吵si了。」方芸抱着她的三十公分款丁丁抱枕,「而且你醒了为什麽不去应门?你知道刚刚有个神经病想闯进我们家吗?」

「姐,你可以开车载我和学弟去医院吗?」

「蛤?医院?你们怎麽了?」

「学弟身t里卡了一个东西。」

「你知道我考完驾照後完全没上过路吗?你们给我载真的会直接到医院。搭公车吧。」

「不行。」

「怎样?他很严重喔?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拜托了姐,你想要什麽酬劳,我拿今年红包钱买给你,你载我们吧。」方毅双手合十。「而且人都是在必不得已上路时学会开车的。」

方芸思索一番,看一眼手上的三十公分丁丁抱枕,幻想若拥有一百公分款的,能双腿夹着它睡觉。

似乎不赖。

而且老爸老妈也一直催她要多练习开车,才不会浪费驾训班的钱。

练习开车还能获得奖励,一举两得。

她把三十公分款丢回床上,关上门。

「那我要一百公分款的丁丁抱枕。我换衣服,你们去楼下等我。」

方毅愣片刻,意识到谈判成功,兴奋上楼拿一件白se帽t和长k给周予铭换,还替他围上一条焦糖se针织围巾。

周予铭把方毅的白se帽t穿成及膝裙,像偷拿哥哥衣服穿的小孩,好奇地踢着衣摆。方毅替他戴上帽t毛茸茸的帽子,试图隔绝一些追踪器的信号。

方芸拿着车钥匙上车,研究如何发动引擎。曾留意过父亲开车的方毅教会她怎麽发动後,开始有跳车的念头。

「我会的,只是一时忘记。」

「你要不要复习一次档位?」

「p是停车,r是倒车,d是前进,n是什麽我忘了。」

「n好像是空档,停b较久可以用的,呃,但你现在知道这些目前应该够了。」

「那我们走。」

方芸靠着九月时上驾训班的记忆,开往离家最近的大医院。一路上都在尖叫和骂方毅找si,一遇转弯就嚎得像失恋。差点在小巷中擦撞到乱停车的驾驶,方芸把所有能想到的诅咒全骂过一遍,乱停车的人最好被警察开罚单开到倾家荡产,顺便不小心开进河中抛锚。

历经曲折终於抵达医院,周予铭挂一般外科,动门诊手术将追踪器取出。结束时已下午三点左右,方芸坐在等待区午睡,偶尔滑stagra,方毅不停盯着自动门,直到周予铭从内走出。

周予铭的後颈贴着一块纱布,不停用手去搓r0u,方毅抓住他的手。

「好了,不要0了,会很痛吗?」

「现在还好,感觉麻药退了才会开始痛。」

「追踪器丢了吗?」

「没有,在这里。」

医生将y币模样的追踪器用密封袋装给周予铭。

「你继续拿着它就没意义了,会被追捕大队抓到。」

「对吼,那拿去垃圾桶丢。」

「不对,等一下,先留着,给我。」

「学长想占领追踪器。」周予铭露出原本属於自己的东西要被抢的防备眼神。

「谁要占领这东西?给我。」方毅抢过他的追踪器。

「嘴上说不要,直接抢走。」周予铭嚷嚷。方毅将追踪器收入口袋,在医院的停车场与追捕队的三人对上眼,确信手上的东西确实是追踪器。

「方毅!他们就是早上想闯进我们家的神经病,为什麽在过来了?」

「姐,快去开车。」

「好。」

「周予铭在那里!原来那nv的是他们的同夥。」张骏文大喊。

「他们到底在说什麽?我听不懂。」方芸问方毅。

「不要理他们。」

方毅拉着冲刺缓慢的周予铭上车,催促着方芸启动。方芸已开过从家里到医院的路,对驾驶汽车开始熟悉,利索地离开停车场,却忽然刹车,打p档。

「等一下,我要调整一下座位,椅子太後面了,有点难踩。」

「姐,他们追上来了。」

「不准催我,我快好了。」

未料,方芸再次踩油门,汽车竟直直倒退,车尾撞上追捕大队的工用车,发出巨大声响。

方芸口出hui言。

「g,我打成r档。」

赶紧换成d档,才往大马路上驶去。

而追捕大队的工用车上,司机廖禾钧咒骂。

「这妹妹心机好重,居然打算撞坏我们车头!幸好我反应够快,没有跟着撞上去。」

「你满听话的嘛,人家叫你叫妹妹,你就真的改口了。」卷发nv子语气冷淡。

「我原本就很尊重他人意愿。」

「是吗?所以他们想要逃跑,你才不追了吗?」

「不是,是她开太快了,她这、这时速一百了吧?当高速公路开啊。」廖禾钧瞪大眼。

「追上去,我不想被孙先生骂。」

「是。」

廖禾钧加速朝方芸车尾行驶。

正欣喜甩掉三人的方芸唱起歌,车越开越熟练,用手指打拍子,命方毅开启广播听音乐。但随着歌曲一首一首播放,周遭景致愈来愈陌生,甚至逐渐荒凉,平日做事大胆的方芸开始有些不安。

「方毅,我们掉头回家吧,我不知道我再开下去会开到哪里。」

方毅沉思。「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家的位置,现在掉头,他们一定会追回来。」

「他们到底为什麽要追我们?」

方毅不应,周予铭出声:「因为我会吃人。」

「蛤?」

「他们是专门抓食人兽的,我是,所以他们要抓我。」周予铭低着头。

「所以他们早上说的那什麽兽是你吗?」

「嗯。」

「原来是你喔,没想到他们是认真的,我还把他们当抓宝的。」方芸恍然大悟,继续开车,并没有表现出一般人知道车里有食人兽时会有的惊恐反应。

「姐姐你不怕吗?」周予铭有些吃惊。

「你是会乱咬人吗?」

「可能会。」

「方毅你给我把他用安全带缠好。」

「我缠了。」方毅看着像高丽菜卷被缠住的周予铭,周予铭则玩着安全带上护套上的小熊。

「我怕又如何?总不可能把你们丢在这里。」

「姐姐人真好。」被接纳的周予铭心情愉悦。

「啊,所以你那时候是在帮他煮汤喔?方毅。」

「对。」

方毅从後照镜瞥见一台卡车正朝他们驶近,而前方路段是hse虚线。

「姐,你稍微开慢一点,让到旁边去。」

「你要做什麽?早点说好吗?」方芸对於方毅忽然给出指示感到不悦。

方毅拉下车窗,等到那辆卡车加速超车,方毅将追踪器丢到卡车车斗,追踪器卡在货物间,被卡车载往山路。

看着追踪器越来越远,方毅的忐忑不安也跟着被运走。

「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了。」

「学长好聪明。」

「我们大概再开几公里,等他们跟着卡车去奇怪的地方後,就可以回头了。」方毅和方芸说。

「方毅,我今天破例让你指使,以後可没机会了。」方芸握紧方向盘,不太友善地笑。

「好啦。」方毅也笑,是讨好的笑。

「你开一下定位,我想知道我们在哪里。」方芸吩咐。

「好。」方毅取出手机,打开地图,傻住。「我们已经到外县市了。」

「天哪,我好猛,第一次上路居然开到外县市了。」方芸用接近欢呼的语气惊叹。「方毅你说的对,果然开车这种事,还是要勇敢一点。」

暂时脱离险境,方毅才发现天空的薄云已着火似的亮起刺眼的橙光。面对即将西下的夕yan,方毅却不感惆怅,一切都朝着他渴望的发展,而周予铭,安然无恙的在他身旁。

方毅想,他此生最满足的时刻,便是这个与周予铭一同指着窗外云霞赞叹的向晚。

方芸开着车,经过一小村落的观光市集,虽已到能回头的距离,但方芸喊饿,停车到市集里觅食。

方芸一个人走在前头,看见好吃的便上前排队,方毅也买一块夹心豆g,和周予铭坐在游客中心前的石头长椅享用。

周予铭盯着来往旅客,周一的缘故,人cha0不算太汹涌。方毅历经一整日劫难,没心情去注意他人,静静吃他的豆g。

周予铭忽然说:「学长,我去一下厕所。」

方毅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好啊,我陪你去。」

「不用了。」

周予铭快步跑开,不知是否为灯光昏暗导致,方毅总觉得周予铭的皮肤特别黑,头发上,多出一撮熊耳朵的毛。

等了十分钟,周予铭没有回来。

方毅担心他,前往厕所查看。

厕所前的路灯忽明忽灭,似乎是老旧设备。

走入厕所,小便斗前没有人,只有两间蹲式的厕所门上锁。

方毅猜测周予铭在其中一间,於是待在门口等。

第一间厕所门大开,一名穿polo衫的中年大叔走出。

那周予铭就是在第三间了。

不知是不是早上的汤没有煮好,导致周予铭拉肚子。

方毅见厕所没有其他人,轻声呼唤他:「周予铭,你还好吗?」

周予铭没有回应,方毅心想他是担心厕所外有其他人,才不回应。

五分钟後,第三间的厕所门终於开启。

然而,走出的是一个国小年纪的男孩。用异样的眼光看方毅,似乎知道他是方才在厕所对着空气呼喊的人。

方毅有些难为情。

但尴尬的情绪仅存在一瞬,被找不到周予铭的怪疑取代。

周予铭不是说他要来厕所?

方毅环顾厕所附近,不见周予铭瘦小的身影。

还是他早已回到原处等待他,恰巧与他擦身而过?

方毅返回游客中心的长椅,位置被一家四口占去。游客零零落落,照理说方便找人,但将每一个人的脸庞、身形都览过一遍,就是没有一个像周予铭。

怎麽上个厕所不见人影?

方毅想起离开前,周予铭那冒出头发的耳朵。

黑夜中,那黑se的耳朵其实不太清楚,因此方毅不是特别确定周予铭是不是又有化为怪物的迹象。

算了算,他打控制药物已经整整两天,的确很有可能药物失效。

但方毅甩头丢弃那个想法,继续寻找周予铭。

或许只是灯光昏暗而眼花。

一定是的。

他在一间卖地瓜球的摊位前找到方芸,上前拍她肩膀,方芸被吓一大跳。

「g嘛?」

「你有看到我学弟吗?」

「没有,你们两个不是一直走在一起吗?」

「他刚刚去上厕所後,就不见了。」

「他会不会去别间?」

「有别间吗?」

「吊桥对面还有一间,在舞台旁边。舞台好像有人在表演,我等等要去看看。」

「那我先过去找他。」

「好。」恰巧,方芸排到地瓜球,她和老板说要一包梅粉口味,递上五十元。

方毅走过吊桥,不少情侣及家庭在桥边拍照,街头艺人高歌着,曲目几乎是老旧歌曲,掩盖冬季小溪微弱的流水声,及人群间的谈天。

方毅朝厕所走去,这里的厕所更旧了些,门口横着一滩积水,方毅跨过积水,进入男厕。

男厕没有一个门是锁上的,小便斗前也没有站人。

这结果在方毅意料之内,他本就认为周予铭没必要特地跑来吊桥另一边上厕所。

那他又会去哪?

不会进入市集买食物,那些他吃了就吐。会是进入游客中心避寒吗?但他应该不会一声不响,方毅在外头等他,他走几步便能通知他。

方毅站在人群间,晕头转向,周予铭就这麽消失在夜幕中,他到哪都寻觅不着他。

忽然,他听见民众的惊呼。转头一看,震惊不已。

人群四散,一部分往吊桥另一端逃窜,舞台前的广场空出一大缺口,正中央,是一只浑身长满黑毛、头上有一对熊耳,身形肖似藏獒的生物。

那生物隐身於昏昧,仅有一双霍霍眨眨的眼特别显眼,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尖牙露在空气中。

唾ye自嘴角淌下,滴在牠脚边,方毅才注意到黑生物脚底压着一名nv童。

或许是黑毛融合夜se,方毅总觉得今日的周予铭又b平时更大一些。nv童的母亲在一旁嘶吼,拿地板装置艺术的粗木攻击黑生物,想将其从那nv童身上赶走,黑生物却撞倒妇nv,又一次用脚掌抵住nv童x口。

nv童吓得尖叫挣扎,黑生物充耳未闻,hanzhunv童半个身t,就要将她拦腰咬断。

「周予铭!」

方毅奔驰而上,想阻止黑生物的行为,子弹s穿黑生物的心脏,黑生物应声倒地。

腰间被咬出血的nv童从黑生物的口中爬出,扑入母亲怀中大哭。那子弹彷佛也打入方毅的t内,他身t热得随时都会撕裂,脑袋晕眩使他看不清前方,但他依旧奔跑,直到跪倒在那漆黑的屍t旁。

「周、周予铭……」

鲜血从黑生物的伤口中流出,渗入方毅膝盖与地板的缝隙,一名身穿深蓝se长袖衬衫中年男子来到屍t前,在黑生物的脑袋补一枪。

黑生物身t受到枪击,翻半圈,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t慢慢开始变化,毛发缩回牠的躯t中,动物脚掌变回人类的四肢。

方毅浑身颤抖,畏惧着即将看见的、那周予铭瘦弱身子中两枪而亡的样子。然而恢复原状的四肢却非方毅熟悉的模样,男人的手臂和周予铭的小腿差不多粗,整具身子的t积目测是周予铭的两倍,嘴角及牙缝沾着血与碎r0u,似乎已猎食不少人。

方毅呆坐在地,被单手架起,推到一旁。

「你在做什麽?很危险!让开。」

中年男子上前探那食人兽的呼x1,见对方已断气,将屍t装袋,扛在肩上,离开现场。方毅看清对方的面容,那一贯严肃冷峻的态度,是追捕大队追查组组长孙东航。

孙东航似乎并未辨出方毅,方毅伫立在两滩血ye旁,鲜血沿着磁砖缝隙融合成面积更广的血,无光的环境下,像工人失神撒出黑se的油漆。

方毅想起更重要的事,被s杀的男人提醒了方毅必须更迅速地找到周予铭,否则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就是发疯的周予铭。

方毅加快脚步,奔跑在因食人兽入侵而观光客逐渐减少的市集。方芸行se匆匆从吊桥另一端前来找方毅,手上抓着装地瓜球的纸袋。

「方毅,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说有吃人的怪兽被杀了,该不会是你学弟吧?你脸se好差,你还好吧?」

「不是他,但我还没找到他。」方毅喘着气,头还有些晕。

「我去叫游客中心广播。」

「不可以。」方毅拉住方芸。「有追捕大队的人在这里,他会被抓。」

「那你到底要怎样?」

「市集我都找过了,我去看看附近其他地方。」

「那我也去,你手机开声音,不要等等让我找不到你,我会揍你。」

「好。」方毅和方芸分别,往夜间人cha0稀少的步道区走去。

若周予铭是药效降低,方毅猜想,他会因害怕伤害人而躲藏至无人之处,於是遇到岔路时,便选择较僻静的道路。

路牌贴着小心野生动物出没的告示,方毅踩上木头阶梯,咯吱作响。

在路边看见一根疑似断臂的物t,吓一大跳捡起,发现是枯木。

他拉紧刷毛外套,寒气仍无情地袭入身躯,方毅喉咙愈来愈乾疼,心想回家八成会感冒。

草丛中一阵窸窣细响,方毅倒退一步。

「周予铭?」

方毅喊他一声,一只野兔从草丛里跳出,躲到另一个草丛後,踢起几片枯叶。

见不是周予铭,方毅感到失落,打算接着往前走,微弱的呼唤,抓住他抬起的脚踝。

「学长……」

那气音般的呼唤和风声交缠成一响,被强劲的风綑绑带去,但无论周予铭的声音再微弱,方毅依旧会捕捉到。所有关於周予铭的细微末节,他都不会忽略。

方毅用他被冷风吹哑的嗓子斥责:「周予铭,你怎麽在这?我找你找好久,你不是跟我说你要去上厕所?」

方毅往周予铭的方向走去,他看不见周予铭完整的身子,只有那长着一对熊耳的黑se头发。

周予铭却喊:「学长,不要过来。」

「那你出来。」方毅命令。

「学长,你和姐姐回家吧,我不能走了。」

「你受伤了吗?」方毅忧心。

「没有,我耳朵缩不回去了,毛也开始长了,要变怪物了。」

「我不可能把你丢在这里的,我姐也是,我拿东西绑住你,带你回家吃老师的r0u。」

方毅闯入草丛,周予铭利牙外露,一声哮吼,林子震荡,黑鸟於枝头间飞窜。

巨响使方毅失聪几秒,他忍不住皱眉,摀住耳朵,但仍往周予铭靠近。他捡起一根竹棍防身,但也无法确定周予铭若真的发疯,自己是否舍得拿竹棍往他身上ch0u。

周予铭大吼:「学长走开,再过来我要咬人了。」

「你丢着你不理,你待会也会去咬人。」

周予铭被方毅的话惹哭了。「可是我不想咬你啊。」

「你先咬这个,老师的。」

方毅将那和状似断臂的枯枝丢给周予铭,周予铭见状以为是真的手,失控咬上去,牙齿冷不防地碰到y木,疼痛灌入齿间神经。

「嗷──」周予铭发出动物的哀号,方毅内心一痛,但他没时间顾虑这些,安抚是等会的事。

他趁周予铭疼得变回人时拆下他脖子上有些弹x疲乏的围巾,幸亏周予铭乖巧,一直围着围巾,取开後看见他後颈的纱布,方毅用围巾和枯木缚住周予铭的嘴。

「走,我们回家吃r0u。」

他温柔地0周予铭的背安抚,牵着周予铭离开黑漫漫的林。市集的光愈来愈近,打入周予铭被泪水濡sh的眼眸。那光好刺眼,就像方毅答应他从此不会让他饿肚子那时,照入他眼中的希望。

但周予铭知道,全身漆黑的他,终究只能属於那座魆黑的林。

枯枝对他一点用也没有,待那口无法克制生长的利牙冒出头,他只需稍微出力,那枯木便会粉碎。

那时,方毅会成为他第一个猎物,被他的牙齿撕碎。

他甩开方毅的手,迅速奔回林子,任凭方毅在後方追赶嘶喊,他仍不停下脚步。

他不愿咬伤任何人,不愿造成他人的痛苦,但若这是必然,他希望学长是他最後一个咬si的。因此他必须离方毅越远越好,直到方毅永远看不见他,也无法在来到他身旁。

周予铭t内的毛迅速长出,黑se生物融入那抹他最惧怕的黑暗。

方毅在後方大喊:「周予铭!」

也跟着他闯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