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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头发好难看啊。”陈汐的声音细若蚊蝇,赵禹忙道:“不难看!你怎样都好看!”

于言也赶紧附和:“就是就是!”

陈汐莞尔一笑,“你们多久没睡啦,黑眼圈都好重。”

“没多久,就是看着夸张。”赵禹看着她虚弱的神色,柔声道,“你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嗯。”陈汐缓缓闭上眼,还不忘道:“你好久没给我送花了,我想要一束山茶,这时候开得最好看了。”

“我去买。”赵禹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于言,“帮我看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一束花,谢谢。”

“滚。”赵禹笑骂了句,气氛久违地轻松。

“那天我在附近的花店找了很久,可惜时间太晚,那些花的品相都不好看了,我跑了大半个城区的花店,才终于找到一束能看的。”赵禹嘴角含着笑意,只是马上转为悲意,“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他在花店用手机付款时,突然跳出的弹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名负其实?十八岁天才少年忘恩负义剽窃导师重要实验数据]

赵禹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点了进去,发现里面公开了他的姓名和照片,甚至还有一段何东明自称受害者的采访,里面一面诉说他对学生的诸多关照,一面对赵禹如何窃取他的实验数据进行了一番捏造,最后……他拿出了一封以研究所名义发布的通告,正式剥夺赵禹研究人员的身份,取消他在研究所期间所获所有荣誉,永不录用。

何东明出尔反尔,他并没有打算让赵禹继续留在研究所。这样一则通告,足以让任何一家像样的科研机构将他拉入黑名单,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科研路断了。

“先生?先生?”店员试探性地叫了两句,“您是要付款吗?”

赵禹一言不发地付了钱,然后抬脚走了出去,他恍惚间觉得所有人都在对着他的脸窃窃私语,名负其实,寡廉鲜耻,忘恩负义……可这不是他自找的吗?是他把实验数据拱手让人,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何东明的手上。那他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又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他神经质地低下头,快速穿梭在人群之中,直到不小心撞倒一个人,那大概还是个孩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墨镜口罩,被他撞倒后,墨镜下露出一双异于常人的淡紫色的眼。

他身边快速有人将他扶起,有人上前一把拽住赵禹的手腕:“诶你这人……”赵禹条件反射地将人甩开,抱着手里的花就仓皇逃跑!

赵禹跑了很久,直到四周没有一个人,他才狼狈地靠在墙上,他已经在外面耽误了很久,拿起手机想要打车,却发现手机也关机了。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在和他作对,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赵禹泄愤似的重重在墙上打了一拳!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路边打了辆车,却不想司机看到他的脸后,突然露出了惊讶又鄙夷的神色,“你就是那个偷人研究成果的小孩吧?”

赵禹深吸一口气,艰难道:“去中心医院,多少钱都行。”

司机连连摆手,“像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给多少钱我都不载。”说完,他还咕哝了句,“不知道家里父母怎么教的,光聪明有什么用,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什么?”赵禹眨了眨眼,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探进车窗拽住了对方的衣领,他声音森冷:“再说一遍,我父母什么?”

司机看他这疯狂的模样,一时也有些犯怵,忙对旁边的路人道:“报警!报警!!!没看到他要打人吗?”

就在路人打算报警的时候,赵禹松了手,他冷冷道:“欺软怕硬的东西。”他说完就走,找到离这最近的公交站,几经中转和步行,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医院。怀中的一束山茶已经不再新鲜,但他安慰自己,明天去给陈汐找更好的。

他乘坐电梯来到陈汐的病房,一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好有位面生的护士经过,看见他后好心提醒了句:“这间的病人送去抢救了。”

“抢救?”赵禹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他急促道,“是不是错了?我姐姐昨天才做完手术……”

“那就对了,”护士打断了他,神色中带着同情,“排异反应严重,都送去好几个小时了,你怎么才来?”

他踉踉跄跄地跟着护士来到抢救室,于言拿着手机,见他来了,马上冲上来给了他一拳!

“我给你打了上百个电话,可你呢!你去干什么了!陈汐的手术责任书都是我签的!”于言看着他呆滞的神情,愤怒地双手拽着他的衣领,“说话!给我一个理由!”

赵禹麻木地解释着什么,“我的手机关机了。”

于言惨笑一声,道,“赵禹,你知不知道你完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要是早知道何东明是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你们见面。”于言无力地放下手,挫败道,“是我害了你。”这件事不止在他们的工作群,甚至在整个社会上都成了热点,说到底,如果不是他去四处求人,何东明也不会找到机会。

“我会去搜集证据,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必了,”赵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没必要的。”就算最后水落石出,他也并不无辜,他已经和科研无缘了。何东明正是捏准了这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污蔑他。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花,“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姐的病能好,能好好地从里面出来,他什么都不去追究了,何东明再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哪怕是成了过街老鼠,只要他不再参与科研工作,时间一长,那些看客骂无可骂,自觉无趣的时候自然就退场了。

他已经懒得再争辩,也早已失望透顶。

“你……”于言的声音被打开的手术门打断了,医生走了出来,对着两人轻轻摇了摇头。赵禹的眼睛倏然睁大,他问:“我姐姐怎么样了?”

一阵寂静中,赵禹又问:“是不是这次的配型不成功?”他自顾自道,“再找就行了,我父母还有一部分积蓄,我先打给你们,剩下的……”

“先生,我们尽力了。”医生道,“您也尽力了,向前看吧。”

手术床被推了出来,看着面前蒙着白布的遗体,赵禹面无表情,伸手就要去掀开,于言制止了他的动作,“赵禹!你冷静点……”

他手中的山茶掉在地上,白色的花瓣散了一地,于言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倒,赵禹固执地掀开白布,陈汐毫无生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你们骗我。”年轻人如是说道,“一定是我来得太晚惹她生气了。你们都不了解我姐姐,她从小就喜欢演戏给我看,”大颗的眼泪一滴滴打湿了白布,“她还想开花店,当大明星,想谈恋爱,她还有那么多事情都没做……”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他呢?

她可是他唯一的姐姐啊……

她一直觉得他不知道,可他其实很清楚,她从小就那么耀眼,宁愿不睡懒觉也要辫不重样的头发,缠着妈妈买各式各样的裙子和发饰,陈汐喜欢花,因为她从始至终都钟爱着美丽的事物。她本可以光芒四射地站在大荧幕上,却因为担心影响弟弟,在某次和妈妈的谈话中,故作轻松地说了句:“科学家怎么能有个当明星的姐姐呢?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于是她亲手剪断了理想的风筝线,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步步成为了家里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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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的陈汐视角

在花店开张后,她依旧会追剧,看综艺,在某个瞬间幻想自己出现在大荧幕上,偶尔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烦闷,支使好不容易休假一次回来的弟弟给她搬花浇水,并以此获得某些宽慰。但看着弟弟擦着汗殷勤地跑前跑后,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问她:“姐,是这样吗?”

陈汐托着下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那也是她的骄傲。

……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是要当你的姐姐,如果还有下辈子……手术台上,弥留之际的陈汐落下一行清泪,请原谅我,还是就这样丢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