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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转过身的刹那,毫无征兆的,他忽然定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工作人员的扫帚碰到他的脚后跟,逼着他往前一步,踉跄着迈上台阶。那时节,他抬着头,隔过整个灰尘弥漫的剧场,看见最后一排的剧场入口处,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安全通道字样下,她正沉默地伫立着。不知站了多久。

他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她好像瘦了。想不好是否上前,怀着什么心情,又是以什么身份。他曾经无数次按下异样的感觉,以“师友”定义、规范、矫正他们的关系。然而正是那个瞬间,当他认真考虑是否要为了她改变工作时,他才终于确认,曾经当做稗草拔出的侥幸和妄念,早已郁郁葱葱,无边无际。智慧的锋芒,转头刺向智者。原来这才是《俄狄浦斯王》的另一重预言。

工作人员提着扫帚过来,扬起的灰尘漫天铺地,说笑声在空荡荡的剧场激起回声。

他向她走去。

她第一句话是,我想吃冰淇淋。

于是他们出了音乐厅,满大街寻找冰淇淋。刚入冬,便利店的冷柜清空过一遍,换上了各类速冻食品。他们寻觅已久,终于在后巷的烧鸟烤串店里找到了一桶家庭装的抹茶雪糕。老板说,要就拿走!她问他,再来点秋刀鱼怎么样?

吃了冰淇凌,也吃了烧烤,怀抱着把锅铲落在了外面,回头找也没找到,母亲满脸写着“我就知道”,罚她们步行两公里去唯一开门的超市买新的。

“锅铲的钱,我和妹妹分摊,我三分之二,她三分之一。我们还在超市买了最后两根冰淇淋,她咬了一口冰淇淋,又舔了一口雪,告诉我,事实证明冰淇淋比雪更好吃。我说,你这是废话。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发烧了。那雪可能不太干净。妈妈煮了粥喂她,我也想喝,凑到边上看她,她说,姐姐,明天我们再出去玩好不好?我心想,那怎么可能呢。嘴上还是应着。她那时候很有幻想精神,怕鬼,怕镜子,怕一个人待着,所以我晚上就溜进儿童房陪她睡——结果我第二天也发烧了。”

她说,我妈本来打算把我骂一顿的,对吧,人没管好,生病了,得负责。结果我一发烧,这顿骂也省了。

“那场雪真的好大啊,东北地区受灾严重,我叔叔说,他们园里的苹果树都被压倒了好几棵。我才九岁,当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开心,从来没堆过那么大的雪人。”她转过头来望着他,“如果今年还下雪的话,一起去看雪景吧。”

他眼前浮现出可能的场景:早春二月,他们踏雪回家,走到白雾深处,四面一片混沌,不知天地何在。他看着她艰难地走过没膝的深雪,很想把她抱起来,脚尖离地,离开所有缠绕着她的东西。

他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片刻的怔忡里,又听她说:“你知道今天bbs的新闻吗?有人说我们在一起了。帖子已经删了。我觉得那是主席找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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