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沫沫真心实意的道谢。
他竟然把自己的触手尖尖砍下来了！
她按照触手尖尖的指示，很快找到实验楼。
声音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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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门窗密闭，雾气本来是进不来的。
但是这一刻，许沫沫恍惚间觉得，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类了。
孙晴脸上的疑惑那么真切自然，许沫沫看不出她和其他人类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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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出哪个是真实的人类，好像也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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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是在人事部办公室，当时的孙晴肯定是人类。
第二次是在食堂，当时雾气还没起来，应该也是人类孙晴。
接着，她们一起离开餐厅，遇见了雾气，孙晴还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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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到这里，许沫沫都可以确定，孙晴没有变过。
直到广播中断，雾气中亮起一束光，第二个孙晴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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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们被撞了一下，短暂的分开了一会儿。
接着出现了第三个孙晴。
这个孙晴已经可以确定，是阿来假扮的。
现在，她又遇见了第四个孙晴。
这个孙晴没有小手电，应该不是第二个孙晴。
那么，眼前的这个孙晴，是人类吗？
许沫沫突然想起来，第二个孙晴出现的时候，叫自己“沫沫”。
而她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大家可以叫自己小蘑菇。
在食堂遇见孙晴的时候，她也叫了自己“小蘑菇”。
这么说的话，第二个孙晴也不是人类孙晴。
现在这个孙晴，一见面就叫自己“小蘑菇”，能不能说明，现在这个孙晴，才是真正的人类孙晴？
还是，自己找机会，用菌丝试探一下？
然而大厅里的其他人并不关心小手电。
一个白白胖胖的研究员挤过来，他胸前戴着实验室的胸牌，c区研究员：陈平安。
陈平安拉着许沫沫，表情急切：“你们别管什么小手电了。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在再说。沈少校呢？在外面等我们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摇头，“没有，他不在外面。”
大家脸上的喜悦有一瞬间的凝固。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沈少校送你过来的吗？”
许沫沫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拇指大小的触手尖尖：“沈少校给了我这个，是它带我来的。”
看清许沫沫手里的东西，人群下意识后退一步。
许沫沫被大家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触手尖尖似乎也不喜欢大家的视线，在她掌心里扭了一下，背对着人群。
短暂的安静后，那个叫陈平安的研究员更加急切的追问：“那沈少校呢？他不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许沫沫复述沈祭月的话，“他说，他先去处理那些杂碎。”
“他疯了？！”陈平安目眦欲裂，“他应该先带我们出去！”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恨我们？恨我们关着他做研究？所以故意不带我们出去，把我们留在这里，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不是的。”许沫沫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少校在努力救我们！”
“努力救我们就应该先带我们出去！”陈平安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用力的抓着许沫沫，大声道，“他难道不知道，普通人在这种强辐射高污染的s级污染区，畸变的速度有多快？！”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功夫，他身体里的骨头像是融化了一样，只剩下皮肉缓缓软下去，抓着许沫沫的手飞快退化。
他趴在地上，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像一只大肉虫子一样往大门口蠕动，嘴里发出惊恐的声音：“我要出去……我不要变成怪物……我要出去……”
而他，也真的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肉虫，从衣服里钻出来。
“肉虫”半透明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包裹着一团混浊的淡黄色液体，随着身体的蠕动，一晃一晃的。
人群瞬间散开。
大家惊恐的看着地板中央的肉虫，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沫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家看肉虫的眼神，和看触手尖尖的眼神是一样的。
肉虫的畸变还在飞快的加速。
半透明的皮肤下面，淡黄色的液体颜色渐渐变深，柔软的皮肤也在慢慢变硬，加厚，尾端收缩，变尖。
那张属于人类的脸，也在快速的变化……
他似乎是什么蝶类的幼虫，马上就要破茧成蝶，变成成虫飞出来。
“砰！”
乔鑫开了枪。
这条依稀还能看出人脸的肉虫抽搐两下，死了。
“他已经没救了。”乔鑫看向人群，“大家小心，这里的强辐射和高污染引起的畸变，已经开始了。”
恐慌。
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背上突然开始抖动，一双属于鞘翅目昆虫的翅膀撑破上衣，伸了出来。
还没等翅膀完全展开，又被乔鑫一枪崩了。
这一幕，显然再次刺激了人群即将崩断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们要出去！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对！我们要出去！”
“沈祭月不会来救我们的！”
“我们被放弃了！”
“我们要自己找出路！”
“对，我们能找到实验楼，就能找到实验区大门，找到大门我们就得救了！”
“砰！砰！砰！”乔鑫连开三枪，强忍着不适说：“外面全是雾，电子设备失灵，贸然出去太危险了？”
“不管外面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在这儿等死。”
他们以为这些人只是还没赶到，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谢臻听完，直接命令自己的副队长，“排查在场的所有人。”
但是谢臻来了，大家又看到了希望。
此外还有安保队，后勤队，一共八百六十七人。
谢臻身后跟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瞿博士不在。”
孙晴举手猜测：“空间折叠？”
“是！”
“什么？”
“至少三重空间的折叠。”谢臻短促的笑了一下，“你们还要出去吗？”
最重要的是，他是人类。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公布答案。
失控的人群冷静下来。
“……”
“c区主任也不在。”
简直是无数个莫比乌斯环叠加到一起，不管怎么走，都在圈子里打转。
有人问：“那我们怎么办？”
浓白的雾气中，走出一个身穿军装，拿着手杖的高挑人影。
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少女软软的嗓音。
没想到许沫沫的出现让大家看到希望后又立刻绝望，紧接着两个同事当场畸变的画面又刺激得大家彻底失去理智。
跟在他身后的特别行动处队员鱼贯而入，“所有人注意，排队等候检查。”
不过没人听罢了。
谢臻抬了抬下巴：“你说。”
谢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猜他们去哪儿了？”
谢臻：“等沈祭月找到布置空间的东西，杀了它。”
谢臻和沈祭月不同。
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
“陆主任也不在。”
大家面面相觑。
人群再次慌乱起来。
想到某种可能，大家的冷汗一齐冒了出来。
“李云彦。”
在这种强磁场高污染，已经有两个同事畸变的情况下继续等？
更何况是三重。
大厅里，人们环顾四周。
“乔队长，我劝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他是特别行动处的副处长，s级觉醒者，整个大华国区登记在册的上万觉醒者中，排名前十的强者。
大厅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实验室研究员和行政人员就有五百多人。
谢臻：“官方对迷雾之城的记载并不多，那是因为每次遇见迷雾之城的人，不管是特别行动对，还是巡逻小队，或者是非官方的赏金猎人组织，全都只有一个结果，消失。发动你们聪明的大脑猜一下，什么样的能力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
“我们遇见的是s级的污染区迷雾之城你们都知道了吧？”他问。
人潮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立刻继续往前涌。
“a区主任也不在。”
至少三重。
大家回头一看，是今天刚入职的那个新同事。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大厅的玻璃门被猛地踹开。
“是多重空间的空间折叠。之前只是猜测，不过现在我已经确定了。我来的路上，在另一层空间里，见到了陆主任。既然瞿博士也不在这里，那么可以肯定，这个空间至少有三重。”
这一刻，大家甚至不知道，谢臻的到来，带来的到底是希望，还是更折磨的绝望。
许沫沫：“我觉得，迷雾里不仅有一个变异种。”
可是除了等，他们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
他哂笑：“你们以为外面就是雾气这么简单？看看你们周围，难道不觉得少了很多人吗？”
其实一开始大家就发现很多人不在。
等？
许沫沫也被人群推着往门口移动。
谢臻：“等。”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我觉得，这里面的变异种，可能有拟态的能力。”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时间过去这么久，瞿博士他们怎么还没出现。
没有人出声。
“谢上校，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许沫沫看向孙晴：“我今天遇见过四个孙晴……”
无声的绝望笼罩在大家的心头。
“聪明。”谢臻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一半。”
乔鑫的劝告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我女朋友也不在。”
谢臻：“在此之前，我们谁都出不去，包括我。”
“nonono。没你们想得那么坏。”谢臻摇着食指，“不过，也没那么好。”
“知道……猜到了……”大家纷纷点头。
但是大厅里的最多只有三百人。
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孙晴。
“我们小组八个人，在场的只有三个。”
“对，左右都是死，我宁愿被变异种吃掉。”
一重空间的折叠就能折叠无数次，达到莫比乌斯环的效果。
其实刚才也有人喊让大家先冷静一下。
这些大人物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对实验室的环境熟悉无比，就算闭上眼都能找到实验楼。
“谢上校！”有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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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和孙晴坐在地上，看着特别行动处排查剩下的人。
口袋里，沈祭月的触手尖尖不停的在蠕动，似乎很不满自己被塞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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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尖尖的黑色小眼睛下面有一个吸盘和别的吸盘好像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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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沈祭月牵着她的时候，她摸到了，还被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一“脸”不爽的触手尖尖，许沫沫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小鱼干——这是她进入人类社会最喜欢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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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又扭回来，伸出两个吸盘牢牢吸住小鱼干，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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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孙晴看见，忍不住凑过来，语气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沈少校的触手吃东西。”
许沫沫：“他平时不用触手吃东西吗？”
孙晴：“沈少校……大部分时候还保留着人类的行为习惯。”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里又有一个人畸变了。
他身上蔓延出无数的根系，头顶开出一朵巨大的花，花上长满利齿。
离他最近的一个同事，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花朵一口咬掉了脑袋。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特别行动处和谢臻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是，许沫沫眼尾的余光扫到一个锈迹斑斑的东西，挂在一个中年女人的身上。
“小手电！”
许沫沫脱口而出。
就在她话出口的瞬间，那个女人腾空而起，像箭一样朝着窗户冲过去。
几乎是同时，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就冲了上去。
女人在半空中挥手，一道水幕凭空出现，拦住了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她去势不减，眨眼间就掠到窗前。
她一挥手，一道水箭射出去，打碎了高强度的纳米玻璃。
她正要翻身出去。
嘟~！
一声闷响。
谢臻的手杖射了过去，直接插进窗户下面的墙壁里，刚好拦住她的去路。
女人游鱼一样身子一扭，想要绕开手杖，但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谢臻飞身赶到，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女人痛呼一声，重重的砸到大厅中央。
不等她爬起来，谢臻已经抽出手杖，落到了她面前。
受到重击，女人的拟态维持不住，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模样。
双腿合拢，变成一条鱼一样的尾巴。
脸颊两侧裂开，长出了水生生物的腮。
十指中间，也长出了蹼一样的薄膜。
她浑身上下，都被银白色的鳞片覆盖，连眼睛，都是银白色的。
即便是如此，许沫沫也一眼认出，女人就是阿来记忆中的薛彩。
谢臻一脚踩在她化作蹼一样的手上。
他眯着眼睛道：“你是进化者，还没有完全畸变。说，为什么和变异种混在一起？你们有什么目的？”
薛彩颤抖着没有说话。
谢臻冷笑一声，拿起手杖，从薛彩的尾部用力向上一划。
无数银白色的鳞片像是下雪一样崩得到处都是。
薛彩疼得浑身颤抖，鱼尾在地上疯狂拍打。
“仓啷”一声。
谢臻竟然从手杖中抽出了一柄极细的长剑。
反手直接把鱼尾死死地钉在地上。
薛彩仰天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叫。
无形的声波在迷雾中扩散。
谢臻冷笑：“想叫帮手吗？我不介意到时候请它一起吃生鱼片。”
“谢上校，”许沫沫突然打断他，“请问，你可以让我试试吗？”
“小蘑菇？”孙晴意外的看着她。
谢臻眉眼一抬：“你？”
许沫沫：“嗯……我好像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
许沫沫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暴露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但是，她看明白了。
如果不能尽快出去，在场的这些人类，会一个接一个的畸变成异化怪物。
陆主任，孙晴，都是很好的人类，她不希望他们变成怪物。
从阿来身上没能得到有效信息，或许从薛彩身上，会看到不一样的。
而且，如果薛彩就是第二个孙晴的话，她总觉得薛彩对自己没有恶意。
谢臻眯着眼看她，“你是觉醒者？”
许沫沫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干净又无辜，“就刚刚觉醒的。”
谢臻笑了：“大华国区总人口一亿人，登记在册的觉醒者不超过一万人。你是说，就在刚才，你成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儿？”
许沫沫十分无辜的反问：“不可以吗？”
谢臻：“……”
他蓦地笑了一声。
眼前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的多。
“当然可以，你来试试。”他站着没动。
许沫沫看了他踩着薛彩的手的脚一眼，小声说：“我需要接触。”
谢臻扯了一下嘴角，目光落在许沫沫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就这样，我松开她会立刻咬断你可怜的脖子。”
许沫沫看了看薛彩锋利的牙齿，觉得谢臻说得有道理。
她走过去，蹲在薛彩旁边，手掌轻轻覆盖在薛彩的后颈上。
因为失明，对声音敏感，她从小就喜欢弹福利院里的钢琴，长大以后，如愿成为了一个钢琴老师。
很快，她怀孕了。
发声器买回来之后，阿来就很少回家了。
潮湿的水汽、流动的空气、风、还有风中夹杂的污染源的微弱气息……
沈祭月清晰的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强大的污染源，在等着自己。
“李云彦，你留下来继续审。你，跟我走。”
一阵噼里啪啦。
谢臻蹙眉：“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急转直下，没几天，就彻底失明了。
金色的阳光穿破浓郁的雾气。
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腥味。
于是，那对夫妻没有领养她，领养了比她小六岁的阿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来。
朝阳已经升起。
因为她的眼睛还能感光。
别人看不见的掌心里，一缕菌丝刺破人鱼后颈的皮肤，接入了她的神经束。
她到了海边，想要自杀。
许沫沫愣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缓过来，“上校，这里还有第三个变异种。”
周围响起微弱的玻璃龟裂声。
换来谢臻手一抬，钉着鱼尾的细剑一分为二，一柄剑留在原地，另一柄贯穿她的腹部钉在地上。
她指了指外面浓郁如同牛奶的白雾：“雾气，才是阿来。”
她“看”到了一个，和阿来的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故事。
他伸手揪住许沫沫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一滴血泪从她银白的眼眶里滴落，她几乎是嚼着自己的舌头说出了被抓到之后的第一句话：“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
许沫沫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这次，薛彩连参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攒了半年的工资，终于买了回来。
后来……后来……
后来，阿来的养父母出海时船出了故障，一起死在了海里。
薛彩和阿来都是海边一个小城福利院的孤儿。
许沫沫：“……？”
她手刚贴上去，薛彩就又开始剧烈挣扎。
薛彩比阿来大六岁，因为从小眼睛不好，一直没人领养。
紧接着，碎裂生越来越密集。
阿来说完那句话，就化作无边的浓雾，把薛彩包裹了起来。
没想到，会受到阿来的强烈反对。
许沫沫愣了一下。
有一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在冰箱里，摸到了人的手，旁边还有自己买给何程湘的发声器。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她晚上上完课总是很晚才回家，何程湘就买了小手电天天在她面前晃。
只有在那里，才能在同一时间打破所有空间。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
许沫沫觉得谢臻这个邪恶人类不会手下留情，只好对薛彩说：“你别乱动了，你死了就见不到阿来了。”
她的视力就算恢复了，看到的也永远都是白雾。
他走了进去。
她吐了好久好久。
最终，哗啦一声，周围的景象像是无数面镜子在同一时间碎裂。
咔嚓。
何程湘告诉她，他买了一条大鱼要做给自己吃。
清晨的风吹来，露出面前实验楼敞开的大门。
谢臻眉心一拧，猛地反应过来，“不好，我们中计了！”
许沫沫：“有人告诉薛彩，让她在这里拖住我们，只要她做到，就把她从迷雾中救出去。”
许沫沫睁开眼。
终于露出实验室本来的模样。
在薛彩十二岁那年，她的眼睛终于有了起色，同时，还有一对人很好的夫妻想要领养她。
她从阿来的记忆中，推测人类可能会有的反应。
有一次，阿来告诉她，可以给何程湘买一个发声器，这样他就能说话了。
可是她没死，还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模样。
她的眼睛也好了。
反倒是平时课很多的何程湘经常在家。
再次见到阿来，是阿来的养母请她去给自己的儿子教钢琴。
薛彩把阿来当亲弟弟，就把阿来接到了身边，两人一起生活。
谢臻：“沈祭月给你的触手呢？拿出来，让它带我们去找他！”
她不介意他不会说话，他也不介意她看不见。
浓雾里，沈祭月闭着眼细细感受不同空间之间的流动。
掌下的肌肤冰冷滑腻，因为鳞片的缘故，还有些硌手。
薛彩很心动。
谁知，濒死的人鱼喉咙里竟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谢臻垂眸看她，“有线索吗？”
没过多久，薛彩遇见了她喜欢的人，一个叫何程湘的男孩子。两人都是特殊学校的老帅。
后来，他还是妥协了。
他们两人很快决定结婚。
那天，她早早的买完菜回到家。
阿来很依赖她。
腰间的唐刀划出一道雪亮的光。
他要找到所有空间重叠的点。
阿来说：“你就是死了，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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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瞿博士让助理研究员孙晴先走，自己开始写给上级的实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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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不清楚。
【……以实验体00s为例，已对大量觉醒者进行基因鉴定。此实验具有普适性。
实验体00s与人类基因相似度已降至973。参考大猩猩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为99，可以断定，实验体00s已非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
但经长期观察研究，实验体00s依旧保持人类的思维和情感……】
写到这里，瞿博士迟疑了一会儿，又把“情感”两个字删掉。
【……实验体00s依旧保持人类的思维，是否依旧保持人类的情感，需要进一步实验验证。
目前实验室已经为实验体00s招募到一名女性助理，或可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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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畸变类药物的研发依旧没有进展，我暂时无力改变“觉醒者的最终宿命依旧是彻底畸变”这一无奈现实。但我谨代表我自己，依旧不赞同以洛川议员和监察处同僚为首的“净化派”的观点——净化人类基因，清除所有觉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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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负责人
瞿谨言
2123年07月12日】
瞿博士写完，点了发送。
网页转了一圈，显示发送失败。
他愣了一下，看到电脑上显示无网络连接。
拿起桌上电话，准备打给后勤处过来处理一下，结果电话也打不出去。
他意识到不对，站起来，推开窗户，这才发现外面一片浓白的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他推开门，喊了几声，实验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哎呀~真没想到，你这么为我们变异种着想。”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年轻的嗓音。
瞿博士回头，一股浓白的雾气从窗外钻进来，飘到电脑桌前，凝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看起来极为阳光，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正趴在电脑前，端详自己刚写好的报告。
瞿博士按下心中惊恐：“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哦。”少年站起来，化作一道雾气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他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我是变异种，你可以叫我阿来。”
“阿来。”瞿博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问：“你来有什么目的？”
“来杀你。”阿来笑嘻嘻的说。
“杀我？”瞿博士有些意外，“杀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科研人员。”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人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答应ta来杀你。”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交易的具体内容是，我让沈祭月来杀你。”
瞿博士笑了一声：“他不会杀我的。”
“那可不一定。我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让他亲手杀你。”
“我知道了，你是净化派的人。”
“我只做交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瞿博士不再说话。
阿来端详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好像不怕死。”
瞿博士：“我怕。但我更怕我的死会成为大屠杀的借口。”
阿来：“你和其他人类不太一样。”
瞿博士笑了一下，“我这样的人很多，只不过你不是。”
阿来：“我确实不是，我才不关心人类如何。”
他突然又开心的笑起来：“我巴不得人类全死光了才好。”
瞿博士闭上眼不再说话。
阿来也躺在椅子上，用雾气凝成一把小刀，悠闲的修着指甲。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传来微弱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阿来站起来，笑容灿烂：“他来了。比我预想的要晚许多。”
他看向瞿博士：“你们给他脖子上戴的那个玩意儿还挺管用。”
瞿博士眼皮一动，睁开了眼。
电脑屏幕上，网络信号恢复了。
阿来看着瞿博士，“那么……再见了。”
他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化作一团雾气，凝成利剑直接贯穿瞿博士的心脏。
然后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瞿博士身体里。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瞿博士点了发送。
沈祭月推开实验室的门。
瞿博士站在里面，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绝对不可能在他脸上露出的笑嘻嘻的表情。
阿来看着面前半人的怪物：“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祭月？让我等这么久，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沈祭月嘴角一勾，“杀你，足够了。”
阿来哈哈笑起来：“我是一团雾气，谁能杀死一团雾气？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是以前的你，还是有点可能的，现在嘛~”
他看着沈祭月脖子上的金属项圈：“还是先把你脖子上的狗链子取下来再说吧。”
话未说完，阿来转身从窗户往外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背后传来微弱的玻璃碎裂声，那个被他刺了一刀的变异种从半空中跳下来。
沈祭月没有回头，一根触手弹出，直接搅碎了它的心脏。
许沫沫看着飞奔而来的瞿博士，刚想说话，余光里，一根触手卷起地上的骨刀，扔了出来。
谢臻眉眼冷下去，“孟处长，我有蔡部长的调令，沈祭月在执行任务。”
“处长！”
“沈少校本来要被监察处处死，是瞿博士把他要了过来。”
沈祭月垂下眼帘，遮住冰冷的金色瞳孔：“瞿博士已经死了，他身体里是变异种。”
“因为大陷落，人口锐减到十亿，但是现在人类最多只有三亿人。那七亿人口，大部分都是因为觉醒者彻底畸变失去控制而死的。”
孟听舟：“监察处会调查清楚的。带走。”
背后传来急切的喊声。
她刚进入人类世界的时候就见过。
她从一间小黑屋被转移到另一间小黑屋。
许沫沫只能看着沈祭月被带走。
许沫沫被谢臻拎着刚出实验楼，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被城卫军带走了。
孟听舟：“监察觉醒者，我也在执行我的任务。”
“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雾气彻底散了。
许沫沫：“……”
孟听舟：“沈祭月，住手！”
这些人走近，第一句话就是：“谢处长，沈祭月是重大危险分子，你竟然擅自解开他的神经锁。”
“笃~”
人人配枪，气氛森严。
监察处的队员一拥而上，按住了他。
她坐到带锁的金属椅子上，对面开了一盏光线强得刺眼的灯，灯下坐了两个人。
沈祭月像是没听见一样，一个空间穿梭，直接闪现到瞿博士身后。
是强效麻醉枪。
白火跑到谢臻面前：“监察处的人到了。”
“于是，政府就设置了一个机构，只招普通人，用于监察觉醒者。一旦有觉醒者出现危害人类的现象，监察处有权做出任何处理。”
有人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凡是从污染区出来的人，都要到城防所隔离，经过鉴定没有出现畸变之后，才能从里面出来。
孟听舟拿出控制器，直接按到底，同时命令道：“给我控制住他！”
许沫沫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
同时抽出了剑鞘中的唐刀。
孙晴看到了瞿博士的尸体，问许沫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尚未彻底消散的雾气中，沈祭月听见阿来笑嘻嘻的声音：“你猜他们会防备我吗？我先杀谁好呢？谢臻，你的亲哥哥？还是……啊，你那个新来的小助理？”
——
瞿博士身后，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可是谢臻拿着手杖站在原地，并没有出面的意思。
期间有人给她抽了血，然后就开始等。
“所以，我不信沈少校在没有彻底失控的情况下会杀瞿博士。”
许沫沫回头，是特别行动处的一个队员，她记得叫白火。
于是，许沫沫又被监察处带走了。
许沫沫拿出触手尖尖。
紧接着，雾气仿佛流动起来，清晨微弱的阳光穿透浓雾，四周的一切都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淡淡的雾气依旧在他耳边嘻笑：“等我杀了他们，就说是你指使的。”
许沫沫给它好话说尽，还又给了它两根小鱼干，它都不配合。
沈祭月身子晃了一下。
显然，空间破开之后，外面的人立刻都进来了。
许沫沫被关在了城防所。
有人开了枪。
白色的骨刀高高扬起……
孙晴：“昨天吃饭的时候没跟你说完。大陷落以后，人类迎来了曙光，也就是觉醒者。但是觉醒者的宿命就是彻底畸变成异化怪物。”
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她掌心扭来扭去，就是不指示具体的方向。
骨刀掉到地上……
谢臻蹙眉：“不用问了，他在快速移动。”
“砰！”
她忍不住问：“那些是什么人？”
石碑上写着：“给文明以岁月，给时光以生命。”
许沫沫知道城防所。
一人一间，不足三平米的小黑屋里。
孟听舟看了瞿博士的尸体一眼，走到沈祭月面前，“沈祭月，我是监察处孟听舟，现在以谋杀罪拘捕你，你有异议吗？”
谢臻也带着特别行动处的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队穿蓝色制服的人过来，“许沫沫是吧？我们是城卫军，请配合我们去城防所隔离。”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看见瞿博士远远的跑过来，大喊：“救我……沈祭月要杀我！”
然后，跟着阿来跳了下去。
骨刀刺穿瞿博士的身体，从许沫沫身旁擦过，钉到了后面的石碑上。
许沫沫茫然的看着，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许沫沫顺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低头，“问触手沈祭月在哪个方向。”
许沫沫这才看到，上面放着自己装满泥土的罐子，还有那个腐烂得看不清楚字迹的小本子。
谢臻：“空间破了。”
好巧，路上和孙晴一辆车。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有人站在外面：“许沫沫，我们是监察处，关于沈祭月，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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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迷雾之城消散之后，林悦在第一实验室外面看到许沫沫被城防所带走，整个人就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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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时整个第三巡逻小队都看到了她。
大家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认错。
大家都很高兴，说如果许沫沫能从城防所出来，就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回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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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个借口，这几天都没去队伍里报道。
她躲在家里，一次又一次催动预知能力，看到的画面始终不变。
潮水一样的白色丝状物从许沫沫身上蔓延出来，死死地缠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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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才在对战变异螳螂的时候，推了许沫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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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改变了未来。
她得救了。
但是现在，许沫沫活着回来了。
预知看到的画面也跟着回来了。
林悦觉得自己要疯了。
直到有人敲开了她的房门。
“你好，第三巡逻小队的林悦对吗？我们是监察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去认一个人。”
林悦：“谁？”
“许沫沫。”
林悦被监察处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队长司千蕴也在。
一个气质森然的男人站起来，“我是监察处孟听舟，请两位过来是为了辨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认识的许沫沫。”
房间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玻璃后面，是一间审讯室。
许沫沫，就坐在金属制的审讯椅上。
孟听舟递给两人一人一个耳机。
耳机里，传来审讯员的声音：“这两样东西，是你的吗？”
孟听舟问：“这两样东西，你们见过吗？”
林悦和司千蕴一起摇头。
审讯室里，许沫沫点头，“是我的。”
审讯员听到耳麦里传来孟听舟的声音：“她们没见过。”
审讯员：“你告诉陆主任，说这是你家乡的土特产？”
许沫沫点头：“对。”
“距我们所知，你来自中心城，是‘基因筛选’计划的产物。而这两样东西，我们都在上面鉴定出了高污染值，不可能来自中心城。请你解释一下。”
“这两样东西，是我捡来的。”
“在哪儿捡来的？为什么捡它们？为什么告诉陆主任这是你家乡的土特产？”
“在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快死了……醒来后就捡到了本子……还有泥土……”顿了一下，许沫沫补充：“我觉得那里是我新生命的开始，所以说它们是家乡的土特产。”
“这个……”审讯员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刚签完字的入职合同。经过鉴定，和你之前的字迹完全不同，你怎么解释？”
“我手受伤了……而且我活过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们给你的身体做过检查，你的手没有问题。”
“是神经毒素……变异螳螂你们知道吗？它的镰刀上有神经毒素。”
有人敲门，送过来一份文件。
审讯员看了一眼，是医院出的报告，确实在许沫沫的神经纤维上检测到了神经毒素的残留。
“照你所说，你被变异螳螂所伤，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没有畸变？”
“因为我觉醒了治愈系的天赋。觉醒者被感染的概率很小。”
“你在实验楼里，说你觉醒的是精神系的天赋，可以通过肢体接触看到别人的记忆。你是说你觉醒了两种天赋吗？”
“嗯。”
“……”
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和第三巡逻小队的队员相处得好吗？”
“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你活下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回去找你的队友？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审讯员特地放柔了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长辈的带着关心的责备。
许沫沫垂着眼帘，扣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队友要杀我。”
“……”
这个审讯员，一直是一个提问，一个记录。
听到这个答案，负责记录的审讯员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玻璃后的观察室里，司千蕴也忍不住扭头看了林悦一眼。
当时，许沫沫出事的时候，是单独和林悦出的任务。
林悦扶着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孟听舟倒是毫无反应，对着麦克风道：“继续。”
审讯员继续问：“具体什么情况？”
许沫沫：“林悦，我的好朋友，她说如果她不杀了我，我将来就会杀了她，所以推了我……”
笃笃笃。
观察室外，有人敲门。
孟听舟让人去开门。
是城防所的人。
对方送来了一份文件。
开门的人拿着文件过来，“处长，许沫沫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和中心城的存档吻合，畸变度……”
他的声调不受控制的提高，“零？！”
孟听舟眉头一皱，接过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经鉴定，符合人类遗传学特征，属人科，人属，智人种，畸变度：零。】。
觉醒者是所谓的解开了基因锁的人。
解开基因锁的前提就是基因突变。
只要基因突变就会产生畸变指数。
“孟处，问不出来。”
两名审讯员从审讯室出来。
审讯室中间，还有一堵厚实的纳米玻璃墙，把他和审讯员隔开。
“你给了她一截触手？”
“你是指许沫沫？”
“对。”
他站在观察室，拿起麦克风：“继续。”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她过去？”
“你不怕她有危险？”
“……我已经说过了，瞿博士已经死了，他身体里是变异种。”
一根触手打碎了玻璃，径直朝两人袭去，然后，打碎了两人身后的强光灯。
两个审讯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抱歉，我真的很讨厌强光直射。……你们可以继续问了。”
“带路……带她去实验楼。”
“对。”
咔嚓。
“这一点我们会继续检测。从你离开谢臻，到当中杀死瞿博士中间，你只接触过许沫沫一个人，对吗？”
不，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你刚才说，你并不太在意许沫沫的生命。”
“我也不觉得。但他可以杀其他人。”
“有何用处？”
“……不太在意。”他抬眸，黑色的瞳孔不知道爽么时候变成了金色。
呵斥的声音未落，他面前的纳米玻璃突然碎了。
孟听舟对着麦克风：“不用绕圈子了，直接问她沈祭月的事。”
“对。”
“变异种是一团雾气，你们当然检测不到。”
审讯员厉声呵斥道：“沈祭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谈条件的资格？！”
“我上楼一趟，你们继续审，有问题叫我。”
“你之前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
“触手是我的一部分，我能感知到它的状态，如果她遇见危险，可以用触手向我求救。”
“为什么？”
“我知道了。你没有杀死变异种？”
“我不太在意许沫沫的生命，是因为和整个实验室八百多人的安全相比。”
对面回答：“对不起，孟处，我们没有找到突破口。”
“中途感觉到了空间裂缝。”
他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孟听舟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开口：“用刑。”
“你的意思是，你杀死了瞿博士，却没有杀死瞿博士体内的变异种？”
应急灯亮起。
“好，不太在意。”
审讯员：“回答问题。”
怎么可能有觉醒者的畸变指数是零？
“所以，你并不在意她的生命。”
如果许沫沫的存在被觉醒者管理协会和异化生物研究中心那群人知道，监察处，就留不住她了。
“对。”
审讯告一段落。
“是被变异种控制的瞿博士的尸体。希望你们不要再说错。”
沈祭月身上有神经锁，审讯椅上的锁。
“到时候，你们依旧会拘捕我。”
孟听舟点点头，按着耳麦问：“许沫沫那边什么情况？”
强光灯打开。
“对。”
“你说，你杀死被变异种控制的瞿博士的尸体，是因为他威胁你要杀了谢臻或者是许沫沫？”
“就像你们因为我姐姐他们的死而拘捕我一样。”
“不太在意。”沈祭月纠正他的用词。
“巧合，我救了她。”
“它是一团雾气。如果当时没有神经锁，我可以杀了它。”
他又重复了一遍：“可以把灯关了吗？”
“你为什么不带着她？”
他刚说完，另一个耳麦里又有人向他汇报。
“但是你却愿意用自己被指控杀死瞿博士的罪名，去换许沫沫的生命。这不合理。”
说完，他冲司千蕴和林悦点点头，戴着耳麦出去了。
“对。”
“我愿意用我被指控换许沫沫的生命，是因为如果许沫沫死了，那个变异种会说是我指使他杀的人。”
“对。”
“我们并没有在他身体里检测到变异种留下的痕迹。”
“你……咳……”审讯员清了清嗓子，找回状态，“你并不在意她的生命，对吧？”
他收回触手，坐在审讯椅上，金色的瞳孔慢慢褪回黑色。
“我不觉得它杀得了谢臻。”
审讯员：“沈祭月，关于三天前在第一实验室当中杀害瞿博士，你有什么要说的？”
几乎一模一样的审讯室，只不过防护等级完全不同。
“对。”
“碍事。”
“但是有可能她根本来不及求救。”
“所以，你就扔下了她？”
“这很合理。”
沈祭月苍白的唇翘了一下。
“你杀死它了吗？”
审讯室里，光线微弱。
就在许沫沫所在的审讯室的正上方，许沫沫被带进审讯室的同一时间，沈祭月也被带了进来。
沈祭月闭上眼，嗓音隐忍：“可以把灯关掉吗？”
孟听舟快步跑上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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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给孟听舟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腐烂的尸体堆里，开出的一朵白色的小花，十分的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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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一些，她的基因鉴定结果是人类，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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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刑并不一定都是□□上的直接伤害，还有很多种软刑罚。
迟疑一下，审讯员又道：“孟处……我们要不要请精神系的觉醒者……”
“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孟听舟直接打断他的话，“如果审个人都要借用觉醒者的力量，我们监察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要对下属那么凶嘛~”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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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年轻男人，是监察处的副处长，柳青一。
孟听舟还有些生气，“你知道他提议什么吗？让觉醒者来审嫌犯。忘了监察处是干什么的了？入职的时候宣的誓也忘了？”
“来来来，消消气……你就是太较真，人家就领个工资混口饭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把宣的誓当真的。”
柳青一把他拉到窗边，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他：“要么？”
白色的烟卷上，残留着大片棕褐色的，受潮后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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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算了。这可是我花半个月工资买的，要不是被水泡过，还买不到呢。”柳青一点燃香烟，陶醉的吸了一口，打开窗户，慢悠悠的把烟雾吐出，让风吹走。
“你知道吗？资料上说，就这种烟，大陷落之前，大多数普通人一天的工资就能买十包！十包！”他叹道：“真不敢想象，以前的人过得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孟听舟看着窗外钢铁苍茫，没有一丝绿色的世界，说：“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或者下下下一代，总有一天，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希望吧。”
烟雾中，柳青一的声音随风飘走：
“忘了告诉你，瞿博士临死前的最后一封邮件，认可觉醒者是精神意义上的人类。”
——
刺眼的强光灯。
逼仄不通风的审讯室。
一刻不停的审讯。
“你什么时候遇见的沈祭月？”
“你为什么没有提议跟着他？”
“他当时的状态怎么样？”
“他曾经威胁过你，不希望你成为他的助理对吗？”
“这是否意味着他十分抗拒实验室在他身上做的各种实验？
“你觉得他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吗？”
“他是否想要逃离实验室？”
“……”
审讯员轮番上阵，这些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许沫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闭上眼休息了。
不仅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喝水。
对面的强光灯一刻不停的直射她的眼睛。
灯光的热量没有一点浪费的全都辐射到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像是烈日下，被摊在石头上炙烤。
她马上就要被烤成蘑菇干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嗓子里都是血腥味，舔了舔干裂的唇，小声问：“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审讯员让同事送过来一杯水。
许沫沫看着审判员站起来，关了审讯记录仪，然后端着水杯走到她面前。
她盯着水杯，眼神里充满渴望。
审讯员：“我再问你一遍，沈祭月是否仇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他是否想要逃离实验室？”
许沫沫摇头：“……我不知道。”
审讯员把水杯拿远，“不对，再回答。”
许沫沫还是摇头。
哗。
水被泼到了地上。
审讯员：“再回答。”
许沫沫慢慢收回心痛的视线，看着两个审讯员，声音干哑微弱：“你们……好像并不在乎真相。”
“……”
“你们只想从我口中……听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
“为什么？……因为你们觉得沈祭月是怪物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她隐约听到审讯员说：“觉醒者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她想说什么，可是意识太模糊了。
她只听到房门被人推开，谢臻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蔡部长指令，从现在开始，许沫沫由觉醒者管理协会接管。”
接着，这具身体就昏了过去。
最后的记忆，是谢臻用他的手杖戳了戳自己的脸，悠悠道：“可怜的小东西，不会死了吧？”
许沫沫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
陈岚和他握了手，微笑：“指教谈不上。洛川议员听说了第一实验室的事，派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孟听舟立刻带着人迎上去：“陈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她长成了菌群中最强壮的一朵蘑菇。
“对啊，沈祭月杀了瞿博士，就算他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可他没有证据啊。我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打击觉醒者在政府中的势力。”
人类幼崽趴在床上，开心的说，“瓦力瓦力，你快去通知会长爷爷。”
孟听舟敛了笑容，“谢上校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话？”
许沫沫这才看到，人类幼崽后面还有一个样子有些笨笨的机器人。
“谢上校陪陈阿姨去找沈祭月了。”
陈岚在监察处的刑房里见到了沈祭月。
谢臻走在最后。
许沫沫是人，不管是法律上还是生物学上。
“你们不清楚内情。”
叫许呦呦的人类幼崽叭叭叭的全都说清楚了。
“是的。她的脑电波在快速恢复。”
后排，有人小声议论：
人群当中一片抽气。
“哇，你醒了！”
陈岚没让谢臻开口，连忙呵斥他：“闭嘴。”
两个儿子都是觉醒者，母亲却是净化派骨干，这个家庭关系，有点复杂啊……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瓦力瓦力，你看，她的眼睛在动。她是不是要醒了？”
她戴着两颗漂亮的珍珠耳环，优雅，干练，端庄，美丽。
和许沫沫不同。
有人出来解释：“你们只知道陈秘是洛川议员的总秘，是净化派的骨干，却不知道陈秘也是谢臻和沈祭月的亲生母亲。”
顿了一下，她接道：“据说这件事情又和沈祭月有关？”
“陈秘不是洛川议员的总秘吗？孟处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她还开了伞，养出了好多好多孢子……
“我叫许呦呦。机器人叫瓦力。爷爷是……爷爷是会长，就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会长。这里是觉醒者管理协会。是谢上校送你来的。”
机器人屏幕对准许沫沫“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配上文字：“人已醒。”发了出去。
但是沈祭月不是。
他似乎并不在乎沈祭月有没有听见，悠悠叹息道：“唉，真是愚蠢又可怜。”
他特别大方的送了自己一根触手。
许沫沫想起谢臻用手杖戳自己脸的行为，问：“谢上校呢？”
她梦到自己和沈祭月成为了朋友。
许沫沫突然听见人类幼崽的声音。
他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
他是被判处过死刑的罪犯。
车门打开，先下车是谢臻。
孟听舟：“那您请，我给您带路。”
她带着触手回到了密林深处。
他走到纳米玻璃门前，低笑一声：“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新来的小助理，都快死了也没说你一句不是。”
孟听舟得到消息，带着监察处的人前来门口迎接。
空气清新而且湿润，菌床肥沃又疏松，阳光明媚又不暴烈……
监察处。
许沫沫慢慢睁开眼，眼前冒出来一对黑色的，纤细的，末端有点弯弯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的触角。
“当然方便，不过，陈秘请做好准备，”孟听舟看着她，“我对它用了刑。”
听到这里，他才开口：“母亲，沈祭月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然后才对孟听舟道：“孟处长，我想先见见沈祭月，不知道方便吗？”
隔着厚厚的纳米玻璃，少年坐在刑讯椅上，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连向来飞扬跋扈的触手都无力的垂落着，有些还断掉了，散落在周围。
许沫沫做了一个梦。
接着，是不属于人类的，有点奇怪的机械音。
孟听舟：“是的，沈祭月当众杀了瞿博士，在场的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臻一直拿着手杖站在一旁。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监察处大门前。
女人穿着黑色职业装，长发盘起，连一丝碎发都没有。
——
“好的。”
陈岚只看了一眼转身对孟听舟道：“孟处长，我们来谈谈接下来如何处理沈祭月。”
她长得和谢臻非常像，任何人一看，都明白谢臻和沈祭月优越的容貌，源自于他们的母亲。
这人笑了一声：“鬼知道陈秘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触角长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人类幼崽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伤太多，他优越的再生能力，都无法及时恢复。
监察处可以用所有，法律允许以及法律不允许的方式对待他。
陈岚微笑不变：“应该的。”
——
她都是人类。
早已失去了作为人的所有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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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沈祭月，孟处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两人在旁边落座，陈岚率先开口。
她显然深谙谈判的技巧，直指孟听舟目前的难处。
许沫沫被觉醒者协会带走，沈祭月这里又找不到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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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听舟笑了一下，“请问，陈秘有什么指教吗？”
陈岚端起茶杯意思着抿了一口，这才道：“我没有什么指教，我只是转达洛川议员的意见——把沈祭月送回第一实验室。”
“……哦？”孟听舟顿了一下，“我以为，经过这件事，已经可以证明，实验室根本就控制不住沈祭月。更何况瞿博士死了，把沈祭月交给谁呢？”
“袁琦博士，孟处长觉得怎么样？”
“袁博士？他愿意离开中心城来a市？！”
“是的，我来之前和袁博士通过电话，他对沈祭月很有兴趣。算算时间，这两天就会抵达a市。”
孟听舟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如果是袁博士，那我当然没意见。”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陈岚站起来，“实验室那边已经做好了接收准备。不知孟处长这边要多久？我好请示洛川议员，是否等处理完沈祭月的交接再返回中心城。”
“陈秘留步，”孟听舟跟着站起来，“不必请示议员了，沈祭月现在就可以移交给第一实验室。”
说着，他叫来下属，让人安排交接工作。
这边，孟听舟和陈岚寒暄着一些官场的客套话，另一边，监察处的人开始转移沈祭月。
他们没有解沈祭月身上的刑具，搬来一个通着高压电的巨大金属笼子，把他装了进去。
刑讯室里，还有一些断裂的触手，也要一起交给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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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踩到了一根断裂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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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触手闪电一般缠上了这人的脖子，用力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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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直到这名工作人员的尸体重重的倒下去，死寂的空气里才有人说话。
先开口的是陈岚。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她的语气也依旧十分平静。
平静到让人怀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失态。
“虽然是触手行凶，但依旧应该算在它的主人头上。对吗，孟处长？”
哪怕沈祭月全程昏迷。
——
许沫沫醒来之后，补充了食物和水分，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许呦呦似乎很喜欢她，一直缠着她说话。
幼崽趴在她旁边，两根触角一晃一晃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的说：“我们都姓许诶~你可以当我的妈妈吗？”
许沫沫：“我不能当妈妈。”
她养不出孢子。
“你的妈妈呢？”
幼崽的触角耷拉下来，“爷爷说我在娘胎里就被污染了，生出来畸变指数就很高，所以我妈妈不要我了。”
他指着自己的触角问：“是不是看起来很丑很可怕？”
许沫沫摇头。
她长菌丝，对所有触x类的器官都很有好感。
“我可以……摸摸吗？”她迟疑着问。
幼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她，然后怯怯的点头。
许沫沫伸手，轻轻摸上了那对弯弯的触角。
手感……滑滑的，根部有些硬，越到末端越柔软，上面似乎长满了肉眼看不见的绒毛，有种奇特的微绒质感。
末端垂着两颗小球球，看起来特别的q弹。
许沫沫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人类幼崽轻轻颤抖了一下，白嫩的脸上飞快浮现一抹红晕。
他听见许沫沫说：“很可爱。”
许呦呦闭着眼，怕看到许沫沫脸上露出嫌恶，直到这时，他才猛地睁开眼，两根触角也神气十足的翘了起来。
“是吧！我的触角可厉害了，能听见闻见好多东西，别人都不行！”
“哇，这么厉害。”
“嗯嗯，爷爷说我的畸变方向是蚂蚁。你见过蚂蚁吗？”
“我在城外见过好多，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交流信息就互相碰一下触角。”
“哇~如果有人畸变方向和我一样，我是不是也可以和ta这样碰一下触角？”
“我也不知道，应该可以吧……”
“咳咳。”
门口传来一声干咳，打断了两人幼稚的对话。
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有些干瘦的老人。
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爷爷！”人类幼崽看到他，立刻跑过去。
许灵渊摸了摸许呦呦的头：“爷爷有事，和瓦力出去玩去。”
“哦~”许呦呦带上机器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许灵渊走到许沫沫面前，放柔声音：“孩子，不用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好吗？”
许沫沫点点头。
医生上前，轻柔的给她检查了一遍，又抽了血，说：“许小姐，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许沫沫：“谢谢您，医生。”
医生笑着点点头，得到许灵渊的示意之后，拎着药箱出去了。
许灵渊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许沫沫面前，“孩子，你是觉醒者？天赋是再生和记忆读取？”
许沫沫迟疑了一下，点头。
许灵渊：“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能力吗？……再生我已经看到了，我想看一下记忆读取。”
刚才医生给她抽血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
针头取出来的瞬间，针孔就飞快愈合，连红点都没留下。
许沫沫：“读取你的吗？”
“对。要接触是吗？”他伸出苍老的手，“来吧。”
许沫沫犹豫了一下，白嫩娇小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他掌心上。
菌丝伸出。
老人庞杂的记忆的汹涌而来。
出于礼貌，许沫沫只挑选了最近的一小段记忆。
通过许灵渊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dna检测证明，上面写着，畸变度：零。
老人颤抖着放下证明，走到窗前，老泪纵横。
他近乎呜咽着说：“觉醒者的曙光，终于来了。”
许沫沫只看了一点点，就立刻松开了老人的手。
许灵渊苍老的眼睛盯着她：“孩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说，我是曙光。”
“对！”老人平静的假象再也维持不住，一把抓住许沫沫的手，“你就是觉醒者的曙光！孩子，你明白吗？觉醒者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瞿博士你认得的对吧？瞿博士临死之前，给中心城发了一封邮件，上面有一句话，是‘觉醒者的最终宿命是彻底畸变。’你也是觉醒者，但是你的畸变度为零！你明白这对觉醒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许沫沫愣愣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灵渊彻底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里。
“如果我们能找到你畸变度为零的原因，我们就有可能找到打破觉醒者悲剧命运的钥匙！”
“到时候，沈祭月、刚才那个孩子、谢臻……还有上万名登记在册或者不在册的觉醒者，他们都能得救！”
“你就是拯救他们的钥匙！”
“可是……”
许沫沫不想打破老人的美好幻想。
但是，她根本就不是觉醒者啊。
她的能力，来源于她的菌丝。
这具身体只是普通人类的身体。
普通人类当然没有畸变度。
在这种强烈的愧疚感的驱使下，许沫沫忍不住说出：“可是，我只是一朵……”小蘑菇。
“孩子！”
许灵渊打断了她的话。
“我明白你的顾虑是什么。”
“你担心我们空欢喜一场，对吗？”
“……对。”
许沫沫点头。
许灵渊站起来：“来吧，孩子，我带你去看看，觉醒者现在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地。”
许沫沫跟着老人刚出门，一个长着鸟类的羽毛的觉醒者就走过来，说：“会长，正门已经被堵死了，您估计要走小门。”
许灵渊：“好，我知道了，你们要克制，千万不要激化矛盾。”
许沫沫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但是离太远，她听不真切。
一辆车开过来，许沫沫跟着老人上了车。
所谓小门，就是一个被空间系觉醒者隐藏起来的破旧的墙洞，连门都没有。
车子绕了一圈，前路被一群扯着横幅的人类堵住。
他们一边散发传单，一边喊着口号：
【觉醒者=变异种】
【清除觉醒者，维护人类基因纯净！】
【处死杀人狂魔沈祭月！】
【人类自己才是人类的曙光！】
【……】
队伍的旁边，就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大门。
两侧的路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有些目不斜视的走过，有些停下来，领一张传单边走边看，还有些一些干脆停下来加入抗议者的队伍……
车子经过的时候，队伍里的人似乎并不认识这是协会的车子，敲开了车窗，直接扔了几张传单进来。
许沫沫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自觉醒者出现以来，平均每年死在觉醒者手中的人类数量为31247879人，远远大于死于异化动植物的12673543人……”
“……每年的财政支出，拨给觉醒者相关的就占总支出的50，而觉醒者只占人类总人口的万分之一……”
“……每年觉醒者造成的恶性案件占总恶性案件的30……”
“……”
最后，是一行狰狞的血红色大字。
“人类必将亡于觉醒者！！！”
后面还有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许灵渊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哼道：“无聊的数字游戏。”
见许沫沫似乎不懂，他解释道：“死在觉醒者手里的三十多万人，大部分是已经被感染、寄生，或者畸变的人。50的财政开支，也不是给到觉醒者手里，大部分拨给了科研机构。30的恶性案件统计的也有问题。”
“那……我们为什么不解释呢？”许沫沫问。
“解释没有用。”老人泛黄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亮光，“这些数据都是借口罢了，真正的矛盾在于，觉醒者早晚会畸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只要这一点不变，矛盾就永远无法消弭。”
“而且，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有相当一部分觉醒者，认为自己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普通人是该被历史淘汰的劣等物种。那30的恶性案件，大部分是这些人犯下的。”
许沫沫看着手里的传单，怔怔无言。
人类的世界，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所以，你明白你存在的意义了吗？”
许灵渊重新抓住许沫沫的手。
“只要有你在，哪怕我们解决不了根本矛盾，也能缓和矛盾。”
“我们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给人类，给觉醒者，找到新的希望。”
“孩子，人类从不惧怕灾难。”
“人类惧怕的是，无止无休，看不到希望的灾难。”
许沫沫小声问：“我能做什么？”
“配合我们做一些实验和宣传活动。”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同意，整个大华国区9943名觉醒者都会感谢你。”
“他们会义无反顾的保护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再让你被监察处拘禁的事情发生。”
许沫沫在心里游移不定。
“啊？”许沫沫有些惊讶，“我要待在协会里吗？”
“……”
“我要去找沈祭月。”许沫沫肯定的说，“我是他的助理。”
“……哦。”许沫沫并不知道袁琦是谁。
谢臻翘着嘴角，突然道：“小可怜，提前提醒你一件事。”
一个头上长满绿叶的觉醒者过来，给了她一个双肩包。
她问：“袁琦博士是坏人吗？”
许沫沫：“谢谢会长爷爷！”
“我给你小鱼干，你帮我跟沈祭月说说好话行不行？”
陆扬把控制器给她。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把大家赶走，对许沫沫说：“别介意，觉醒者的畸变问题困扰了大家近百年，看到你很难不激动。”
“行，我带你过去。”
但是许灵渊似乎并不想多谈谢臻，许沫沫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谢臻应该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
谢臻：“瞿博士不会。如果对人类没有好处，他不会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就献出生命。”
冒一次险就能达成心愿变得强壮，对她来说很划算。
“你是怎么做到的？觉醒者畸变度为零！太不可思议了。”
陆扬想了一下：“好吧，那些断掉的触手有自己的意识，拿着这个确实也没用。”
许沫沫：“瞿博士不会吗？”
现在，上面已经清洗干净了。
她把触手尖尖埋进泥土里。
里面放着自己装满泥土的罐子、腐烂的小本子、那本《菌类养殖技术大全》，剩下的小鱼干，竟然还有沈祭月送给自己的触手尖尖——她被城卫军带走隔离的时候，触手尖尖就被收走了，没想到谢臻连这个也帮自己要回来了。
只是和之前相比，暗淡了许多。
人事部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好像都是等她的，许沫沫刚推开门，大家就簇拥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口：
谢臻明明是个连头发丝都精致漂亮的雄性人类，看不出一点畸变的迹象。
“啊，那个啊，带你出来的时候，谢上校把你的东西一起拿回来了，现在就在协会里。拿了东西，我再送你回实验室，好吗？”
突然，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的小腿。
“这是觉醒者专用的，上面已经录入了你的身份信息，只有你能用。”
触手点点头。
她怕面前的老人失望。
许沫沫有些意外。
许沫沫愣了一下，连忙回头。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许沫沫又闻到了那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不同的是，这次味道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天呐，小蘑菇，你真是天选之子！”
用行动告诉所有人，许沫沫对觉醒者协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许沫沫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沈祭月醒来，就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蠢兮兮的在和自己的触手说话。
许沫沫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扬：“你现在回来，是决定正式开始工作了吗？”
她先去找陆主任。
“我有东西落在监察处了。”
走到半路，远远的，她就看到石碑前面，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许沫沫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太好了，我可以回去给他当助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走路的姿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
她只是一朵蘑菇，不像人类那样善于权衡利弊。
她就是想说对不起。
“小蘑菇，你以后就是所有觉醒者的命根子！求带飞！”
不出十分钟，许沫沫被觉醒者管理协会会长亲自送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许沫沫：“我知道，我不怕。”
可是，她又害怕再被监察处带走……
谢臻默然一秒，似乎在为她“好人坏人”的简单分类而无语。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关沈祭月的那间地下室。
“什么事？”
她的目光落到谢臻修长笔挺的四肢上，想起会长爷爷说，谢臻的畸变指数非常高。
他突然伸手，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悠悠道：“真希望你别太快被他弄死。”
“嗯！”她点头。
“……”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触手尖尖已经“死”了。
许沫沫注意到，协会里的觉醒者好多都已经维持不了基本的人形。
“……那你想去哪里？”
“……”陆扬沉默了一秒，低声道：“那天晚上，当场畸变了38人，在城防所隔离的时候畸变了63人。再加上瞿博士，实验室一共失去了102个同事。”
许沫沫开心道：“谢谢会长爷爷。还有一件事……”
“真的吗？他不讨厌我吗？”
“你好。”许沫沫小声打招呼，“上校。”
好像，连瞿博士存在的痕迹也被清洗干净了。
也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
幸好陆扬开口，“行了，都很闲是不是？赶紧回去工作。”
他说：“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被钉在这石碑上濒死的那一刻，能得到解决人类目前所有灾难的答案，袁琦博士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钉上去。……哪怕这个答案会随着他的死亡被埋葬，对人类毫无裨益。”
可是大家越激动，许沫沫越有一种欺骗大家的愧疚感。
许沫沫：“我明白。”
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许沫沫摇头。
“听说是许会长亲自送你过来的？”
“难道他很喜欢我？”
许沫沫想起来，那天瞿博士就是被钉在这个石碑上，血顺着石碑上的字迹往下流。
许灵渊慈祥的眼睛看着她：“孩子，待在他身边很危险，他随时有可能彻底畸变。”
“嗯？什么事？”
许沫沫蹲下去，看到一根断裂的触手。
“他好像很讨厌我qaq。”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他问。
“阿来和薛彩之间，你猜真相是什么？”
“因为……你和瞿博士是朋友？”许沫沫猜测。
他拿着手杖，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正看着石碑出神。
“觉醒者之间都是通过手环联系。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络协会。”
谢臻“哈”了一声，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可笑。
许沫沫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他浓密到有些过分的眼睫毛，有些晕乎乎的想，她好像知道谢臻畸变的方向是什么了。
不过许沫沫并没有直接去实验室。
明明醒来的第一句还语气虚弱，这一句就已经变得和平时一样，语气臭臭的。
“好的。”许沫沫把手环戴到手腕上。
会长爷爷的记忆中，比大家看起来还激动。
是谢臻。
玻璃门打开。
“这两人之间，很难说谁好谁坏，谁更高尚，对吗？”谢臻问。
许沫沫脑子有些迟钝：“我看到的记忆不是真相吗？”
许灵渊：“没关系，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协会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许灵渊：“刚得到的消息，他已经被送回第一实验室了。”
出于人类的礼貌，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上校，你在伤心吗？”
触手尖尖伸出来，轻轻蹭着她的腿。
陆扬笑：“你说对不起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个荒谬的世界。”
她想起谢臻，问：“谢上校的畸变指数很低吗？”
陆扬一边开锁一边说：“监察处的那些人对他用了刑，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想给他处理伤口，但是那些触手非常抗拒……”
“会长爷爷，你能送我回实验室吗？”她问。
送走谢臻，许沫沫去了实验室。
许沫沫看着他的背影。
她说：“我……我不知道，我不确定……”
沈祭月说他能感应到触手的位置和状态。
许灵渊说，这都是畸变指数过高的表现。
空气突然安静。
“嗯。”
“好神奇。”许沫沫感叹，看着面前的触手，考虑着自己偷走它的可能性。
莫名的，许沫沫觉得他在悲伤。
许灵渊又给了她一个手环。
“还能登录觉醒者论坛，登记在册的觉醒者，大部分都会在论坛里出现。”
“接任瞿博士的人是袁琦博士。”
带上自己所有的财产，许沫沫被许灵渊亲自送到第一实验室门口。
“我为什么要伤心？”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是你啊，小可怜。”谢臻垂眸看她一眼，语气淡淡，“你竟然回来了。”
“我想留下来给他当助理。”
“还有许多别的功能，你先戴上，回去慢慢研究。”
她先回了宿舍，把自己的财产放好，这才回去报道。
可是她再怎么看，谢臻都是个很好看的正常人类。
好像……不太可能。
许沫沫打开背包。
路上，许沫沫说：“我觉得，实验室好像少了很多人。”
一定是美貌！
许沫沫有些招架不住这么密集的追问。
除非，他自愿送给自己。
“谢上校……”许灵渊苦笑一下，“他的畸变指数很高……非常高。”
变得干瘪脱水，只剩下一层皮。
谢臻站直，“你不是有手环了吗？上论坛自己看，特别行动处处理的所有事件的详细报告，上面都有。”
许沫沫没有说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许灵渊无奈叹气。
“……”
许沫沫突然福至心灵，“你是那天给我指路的触手尖尖？”
是她那天背着的背包。
说完，他就拿着手杖走了。
谢臻摇头，发出一声变调的“嗯~”。
许沫沫讷讷的问：“那是什么？”
沈祭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你……为什么？”
昏暗的角落里，一团阴影中，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许沫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因为你是最厉害的！”
她不想带着这个东西进去。
“……对不起。”
“啊，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谢臻突然弯腰，凑到她面前。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少年带着气音的笑：“啊，原来你这么崇拜我。”
许灵渊：“谢臻送过来的，说是你的东西，我们也没有打开。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对不对。”
她震惊于人性的复杂多样，却又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只是一朵蘑菇。
车子重新开回协会里。
许沫沫跟着陆扬去地下室。
提起沈祭月，许沫沫这才想起来，问：“会长爷爷，你知道沈祭月现在怎么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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