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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从办公室里出来，助手小刘立刻迎上去，递给他一份简历，表情有些兴奋：“陆主任，有人来应聘了。”
陆扬接过简历一看，有些意外，“应聘沈祭月的私人助理？工作性质你跟她说清楚了？”
小刘点头：“对，我已经面过了。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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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应聘这个岗位。
他推开会见室的门，哪怕已经在简历上看过应聘者的信息，见到对方的时候，依旧有些意外。
房间里，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塞得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
少女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白皮肤，模样十分漂亮，正好奇的打量周围的陈设，看到他进来，立刻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
有股奇特的违和感。
“许沫沫是吧？”陆扬在她对面坐下，翻开简历，“十九岁，a市人，前a市第三巡逻小队队员。身份id257634217。”
为了保证城区的居民安全，每个城市都设置的有自己的巡逻小队，负责隔离带日常的安防工作，遇见级别比较低的异化生物，也有随时清理的义务。
“对。”名叫许沫沫的女孩笑容灿烂，“你可以叫我小蘑菇。”
“小蘑菇？”
“我的……”女孩沉思了一下，“小名。”
陆扬终于意识到，她身上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是什么——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哪怕是在末日来临之前，也依旧少见的天真懵懂。
这种天真懵懂，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人身上。
尤其不应该出现在巡逻小队的队员身上。
陆扬：“我叫陆扬，是第一实验室人事部的负责人，也是你此次的面试官。”
陆扬介绍完自己，不等女孩开口，接着说：“你清楚你要应聘的岗位的工作内容吗？”
“嗯嗯。”许沫沫连连点头，“是沈祭月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陆扬哂笑，看着女孩发亮的眼睛，心想又是一个被沈祭月光环吸引的无知少女。
他嘴角不由带起一丝怜悯的嘲讽，说：“或许用饲养员来称呼，更加贴切。”
“啊？”许沫沫不太明白。
陆扬并没有解释。
他把的简历扔给助手小刘，站起来：“走吧，我先带你去见见你的……”他嘴角又是一勾，扬眉，“服务对象。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入职。”
“啊？”许沫沫呆呆地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这是通过面试了吗？”
这里可是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啊。
据说是人类所有单位里，待遇最好的一个，录用标准也是极为苛刻。
她已经做好了面试通不过的准备了。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顺利到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对。”陆扬拉开门，回头看她，“毕竟，你是这半年以来，唯一投简历的应聘者。”
许沫沫背着自己巨大的双肩包跟在陆扬后面，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其实，她不是人。
她是一朵长在密林深处的小蘑菇。
可是，她和别的蘑菇都不一样。
别的蘑菇子实体长得又粗又壮。
她只长菌丝，路在外面的子实体娇娇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别的蘑菇可以长成一簇簇的，她也不能。
她自己就要占很大一块地，别的菌类或者植物过来，都会被她的菌丝吃掉。
别的蘑菇都能开伞，然后繁殖出好多好多的孢子，她还是不能……
菌群里年纪最大的太祖奶奶说，自己是她从没见过的品种。
太祖奶奶还说，或许因为她是新品种，所以需要的营养特别多，而越是强大的生物的血肉基因，越能培育出肥沃的菌床。
她听说，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是邪恶人类沈祭月。
她决定离开密林去找他。
临走之前，其他菌类纷纷劝她：
“沈祭月太可怕了！他杀了好多好多菌类。”
“有菌类看到他摘大家的子实体。”
“对对对，他还虐待我们的尸体。”
“你肯定会被他切片煮汤喝！”
“还有碳烤油炸！”
“刺身爆炒！”
“杀菌如麻！”
“惨无菌道！”
“你可千万不要去找他啊！”
可是她还是决定出发去找沈祭月。
能够变得和其他菌类一样，是她最大的心愿。
眼看劝不住她，太祖奶奶送给她一个小本子，说是很久之前，从一个人类科学家身上掉下来的，上面写满了人类的文字，菌类都看不懂。不过那个科学家很宝贝这个小本子，说不定对小蘑菇会有帮助。
于是，在某个雨后，小蘑菇带着自己脚下的一抔土，和太祖奶奶送的小本子，离开了家乡。
她走了很久很久。
看过无数个日出日落。
终于在密林的边缘地带，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类。
那是两个年轻的女性人类，一个叫许沫沫，一个叫林悦。
她们遇见了一只巨大的异化螳螂，许沫沫为了救林悦，被螳螂巨大的镰刀划破了后背，接着林悦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螳螂的镰刀上。
镰刀直接贯穿了许沫沫的胸膛。
那个林悦哭着说，如果她今天不杀了许沫沫，许沫沫以后就会杀了自己。
小蘑菇不明白林悦为什么这么说。
等林悦走后，许沫沫挣扎着用枪打烂了异化螳螂的脑袋，自己则重重的跌到底上。
她流了很多血，小蘑菇爬过去想要救她，这样就可以请她带自己去找沈祭月。
可是她失败了。
陆扬点头。
陆扬一边介绍，一边悄悄观察许沫沫。
但是她记得菌群里的小伙伴告诉过她，这种穿军装的和沈祭月一样，都是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碰见了要远离。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给这位有可能的未来新同事做一个全面一点的背景调查。
“这样啊~”谢臻拿起手杖，轻轻挑起小蘑菇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凑近，轻飘飘的扔下一句：“那就祝你好运了。”
“a区关的全都是已经发生不可逆畸变的人类，他们已经没有人的思维和感情了……准确的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是类人形生物。”
许沫沫不太明白这个叫谢臻的为什么用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和她说话。
谢臻推开办公室的门，“你们又给沈祭月找了个饲养员，还嫌死得不够多吗？”
突然，他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畜牲。”
瞿博士：“放心，实验室会给她买最高额度的人身意外险。”
是一个男人，手脚并用的趴在玻璃墙上，一堆灰褐色的复眼盯着他们，背上是两层半透明的黑色翅膀，四肢上长满了黑色的倒刺，像一只巨大的蝗虫。
陆扬：“……畸变方向：人鱼。生性凶残。”
电梯一直落到负三楼。
许沫沫摇摇头，“我见过很多。”
瞿博士推了推眼镜，说：“他发情了。”
第二个房间，是一个面貌俊美的男人，留着长长的黑发，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正懒洋洋的晒太阳。
她来到a市，悄悄学习着人类的一切。
但是她可以接近他，和他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能够找机会和他商量商量，让他送给自己一块血肉。
谢臻沉默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这次给沈祭月招聘助理的时候，仅限女性报名了。
陆扬：“这是009号实验体，异化等级a级，最是贪吃。畸变方向：美洲大蠊。”
谢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杖放到他电脑前面，哂笑：“哪里不同？”
他是在骂瞿博士。
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喜欢光亮。”陆扬不知道按了哪里，一圈细小的灯亮起昏黄的光，微微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同时吸收的，还有许沫沫零零散散的记忆。
因为巡逻小队队员的身份，在找工作的时候是一个加分项。
“………………”
她根本就不是巡逻小队的成员。
在许沫沫的记忆中，她看到了沈祭月的消息。
她是蘑菇，她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
但是许沫沫身上的地图显示，密林深处被人类列为s级污染区，至今没有人类能够踏足。
瞿博士：“你没有劝她赶紧逃？”
看到有人进来，第一个房间里的实验体猛地飞扑过来，狠狠撞在玻璃上。
那个异化螳螂身上有神经毒素，许沫沫的大脑和神经很快就死掉了。
哪怕不知道沈祭月进入发情期，“私人助理”的工作死亡率也非常高。
许沫沫想了一下：“……我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见到的。”
许沫沫跟着陆扬又走了一会，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面前又是一扇门。
谢臻：“……”
陆扬：“你见过他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担任这个工作。”
“说人话。”谢臻打断他。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高挑俊美，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左手拿着手杖，有一头华丽而柔顺的金色长发，用一根粉色发绳松松散散的系在身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吸收了坏死的神经和大脑，菌丝代替神经，子实体代替大脑，控制了这具身体。
“……”
直到她觉得自己学得很成功了，这才在网上投递了简历。
陆扬有些意外：“近城区也能看见这么多a级异化生物了？”
中途，他们遇见一个男人。
陆扬：“从这里下去就到了。”
邪恶人类沈祭月实在太厉害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他。
瞿博士沉默一秒，问：“你见到那个女孩了？”
每个玻璃房门外，都有一整套保险措施，门上写着编号：实验体xxx。
许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股刺骨的冷风吹来，带着浓烈的潮湿的水汽。
陆扬：“她还没有入职，谢臻上校。”
谢臻：“来的路上刚好遇见。”
谢臻：“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瞿博士正在电脑前分析数据，头也没抬，“这次不同。”
许沫沫背着巨大的背包跟在陆扬身后，走过一条雪白的走廊，来到一扇圆形的金属大门前。大门上写着几个大字：a区观察室。
陆扬停下脚步，“是的，谢臻上校。”
她从出生就生活在密林最深处，那里到处都是比这更可怕的异化生物，她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了。
他振着翅膀，黑色的口器不停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盯着他们，口器里滴滴答答流着透明的涎水。
他本以为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小丫头会吓得尿裤子，抱着他的腿求他放她离开。
他之前还有些怀疑许沫沫简历造假。
但是没想到，女孩满是稚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探究和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我们沈少校的……”男人意味深长的舔了一下唇，悠悠的问，“饲养员？”
陆扬没忍住问：“你不怕吗？”
他打开电梯，许沫沫跟着进去。
男人目光落到小蘑菇身上，率先打招呼：“新来的吗，陆主任？”
小蘑菇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显然误解了许沫沫的话，以为她是在当第三巡逻小队的时候见过的这些生物。
瞿博士抬头，从电脑上调出一组数据，“你看，这是近期沈祭月身体数据的变化。脾气更加暴躁，睡眠减少，对光线更加敏感，攻击性显著增强，血压，肾上腺素，雄激素，睾酮素等激素分泌均有明显增加……”
两人继续向前走，陆扬接着向她介绍剩下的实验体。
但是现在，他有些打消了这个疑虑。
随着陆扬的话，男人慢吞吞的扭头，看到他们，咧开嘴一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朵根上，露出一口鲨鱼一般层层叠叠尖锐的牙齿，牙缝里还挂着零星的碎肉。
……或者一些别的什么的。
陆扬刷了虹膜和指纹，厚厚的大门打开，小蘑菇看到一排巨大的玻璃房间。
“…………”
a区观察室。
瞿博士：“那……彼此彼此。……我是说畜牲。”
陆扬：“这是008号实验体，异化等级a级，喜欢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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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博士皱眉把横亘在自己电脑桌上的手杖拿下去，看着谢臻这个不速之客，问：“你这次又来这里干什么？”
堂堂特别行动处副处长，总不至于跑来实验室串门子。
“我来当然是有正事。”谢臻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摊开，“喏，借调申请书。把你们的实验体00s再借我用一下。”
借调申请书上写着借调对象：实验编号00s前特别行动处一队队长沈祭月。
瞿博士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怎么又借沈祭月？你一个s级觉醒者加上你那群a级的队员还不够？”
谢臻“唔”了一声：“迷雾之城，s级污染区，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磁场很强，污染值很高，所有智能武器全部失灵，就连人进去，也会立刻加速畸变。已经有两个巡逻小队在那里全军覆没了。”
他手一摊，吊儿郎当的说：“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所谓的觉醒者，能力用得越多，畸变的速度越快。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
瞿博士有些意外，“迷雾之城不是很少出现在人类活动区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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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博士：“……那你就让沈祭月冒险？别忘了，他不仅是我的实验体00s，还是你的亲弟弟。”
谢臻哂笑：“得了吧老瞿。沈祭月已经是个怪物了。趁他还没彻底失去人性之前再废物利用一下，这才叫物尽其用，节能环保。”
他站起来，把借调申请书摊到瞿博士面前，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塞到瞿博士手里，“来吧，签字，签完字我去提人。”
瞿博士把笔一扔，赌气：“不签！”
“行，不签是吧。”谢臻眯了眯眼，悠悠的指着申请书最下面的位置：“看到了吗？安全总部部长的亲笔签名，蔡部长让我来提的人。你的实验已经失败了，再不配合上级单位的工作，明年的经费还想不想要了？”
瞿博士更生气了，严肃纠正他：“我的实验还没有失败！”
“你说没失败就没失败？你得拿出成果来证明吧？你靠什么出成果？”谢臻哄孩子似的，把笔重新塞回他手里，“签吧。签了申请经费的时候我帮你说话。”
瞿博士一听，抬头看他：“你说真的？”
谢臻：“真的，如果明年经费少了你，我从特别行动处的经费里给你拨。”
瞿博士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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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一抬，见谢臻还杵在那儿，他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还不滚？”
“急什么？”谢臻把借调申请书仔细叠好，揣进口袋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刚才陆主任好像要带小助理去见他，等人家见完面，我再提人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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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亮起了一圈的灯光，但是光线依旧十分微弱。
昏昧的黄色暖光依稀勾勒出地下空间的影子。
这是一间不伦不类的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一汪水潭占据，地面是粗糙嶙峋的岩石，像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生活的环境；但是另外三分之一的房间角落，却摆放着人类才会用到的床和书桌。
书桌前，是一道人性形的剪映，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侧脸的轮廓，流畅而且漂亮。
他手上翻动了一下，似乎在看书。
这就是传说中杀菌如麻、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沈祭月吗？
许沫沫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把脸贴到玻璃墙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人类的眼睛先天对光线要求比较高，她还是看不清楚。
陆扬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抬手“笃笃笃”敲了敲玻璃，接着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下午好，沈少校，请问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没听见，又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
陆扬继续微笑：“之前给您送的书您还满意吗？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告诉许沫沫……哦，许沫沫就是今天来面试的您的助理，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您现在方便见她一面吗？”
这次，里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只有一个字：“滚！”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沙哑生涩，连许沫沫这朵蘑菇都能听出这个字里的暴躁和不耐烦。
可是陆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那我让她进去了，沈少校，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陆扬说完，按了一下旁边某个按钮，“好了，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他微笑着问许沫沫：“你要进去见见他吗？”
许沫沫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
她离开密林，离开家乡，就是为了找到他。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改变主意。
“那好……”陆扬掏出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递给她，“你进去之后，如果他要攻击你，就按下这个按钮。记住，一按下去就不可以松手，除非他彻底倒下，或者你绝对安全，记住了吗？”
许沫沫点头：“我记住了。”
陆扬看向她背后沉甸甸的背包，“你的背包我先帮你拿着。”
“谢谢陆主任。”她乖巧地把背包取下来递给他。
“不用喊主任，叫我陆哥就行。……嗬，这么沉。”陆扬有些意外。
她脸红红的，“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土特产。”
陆扬失笑，打开门锁，“去吧。”
玻璃门无声划开。
许沫沫这才注意到，这些透明的玻璃几乎有一米那么厚。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面崎岖湿滑，周围的空气更潮了，蘸满了水汽，甚至有些沉甸甸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滴落，直接砸到她的脸上。
他对陆扬说完，目光对上许沫沫，笑吟吟的问：“你说是吗？可怜的小东西。”
她用手指一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水，带着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腥味。
她疼了很久很久。
“陆主任，对付怪物，就要用对付怪物的方法，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可是，她没有等到。
整个地下室似乎都在颤抖。
但是恐惧完全无法和生理本能抗衡。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响起来。
她扭头去看，借着依稀的光线，能看到一条红褐色的、粗壮的触手。
沈祭月似乎愣了一下。
黑暗中，又是一条触手抽了过来。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风刃袭来。
不，或许已经消失了。
寒潮结束后，她每天都在努力吸收营养，努力把身体长回来。
可是，她现在跑不了了。
可是，没有任何用。
触手抽到小蘑菇拿控制器的手上，她痛呼一声，控制器脱手飞出去，砸到玻璃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动，触手的主人，邪恶人类沈祭月跌倒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断，鲜血直流。
那个叫谢臻的邪恶人类手里拿着和刚才被摔碎的一模一样的控制器走了过来。
人类的食物是好吃，可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够。
看起来，好美味。
“沈祭月，你先放开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控制器是干什么用的。”陆扬拍打着玻璃墙，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沈少校，你现在还是个人类，你还不是个怪物，你要杀了她吗？”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陆扬一直在外面看着。
这是……沈祭月的触手？
许沫沫不受控制的抬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梦想中的菌床的手感……
她是菌群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跑的蘑菇。
许沫沫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气候突变，一夜之间，湿热的夏季突然变成了寒冷的冬天，潮湿的密林到处都是冻结的冰凌，绿色的植物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冰雕。
只是看到控制器，就暴怒到直接动手。
带着细碎的水珠打在脸上，生疼。
“你好……”小蘑菇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小声的和他打招呼，“我叫许沫沫，你可以叫我小蘑菇。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自从进入许沫沫的身体，尤其是进入a市以后，她只能吃人类的食物。
那天夜里，就在她的旁边，一根冰凌越长越长，越长越长……她焦急的等着，希望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冰能融化。
她是一朵蘑菇，她需要营养丰富的、潮湿肥沃的菌床。
她现在馋得，身体里的菌丝都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冒出来，扎根在这强壮的触手里，大口大口的吸吮丰沛的营养和强大的血肉基因。
她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类似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竖瞳。
她甚至没有功夫去思考，邪恶人类沈祭月怎么会长触手。
黑暗中，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不需要助理……不想死，就滚。”
一条触手从他身后探出，朝小蘑菇缓缓逼近……
许沫沫听到声音，回头。
她被触手缠着，只有一只手在外面，内脏都要被挤出来了。
后来，她终于长回来了。
柔韧的皮肤下，鲜活的血肉在蠕动着，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味道。
几乎是一瞬间，潮湿的空气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但是她忘了，她手里还拿着陆扬给的控制器。
突然，缠着自己的触手毫无预兆的猛烈颤抖起来，沈祭月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样闷哼出声。
如果刚才那一下是为了吓唬她，这一下就是直接暴怒了。
咕噜。
这说明，人性在他身体里，正在快速的消失。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填饱肚子了。
那跟冰凌刺穿了她的身体，在太阳升起来之前把她的身体拦腰切断。
陆扬：“沈祭月！”
下一秒，轰隆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脸掠过，砸到了她身边的玻璃墙壁上。
她还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菌丝移动。
她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鱼干递过去，“我请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不要吃我，我有毒，真的。”
许沫沫被一根触手缠住，举到半空，拉到触手的主人面前。
许沫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沈祭月看着眼前茫然脆弱，仿佛轻轻就能折断的少女，轻轻地问：“你想怎么死？”
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沈祭月的性情竟然变化得如此之快。
她忍不住求饶：“不要吃我，我不好吃……我有毒。”
紧接着，许沫沫被他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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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重重跌到潮湿阴冷的地面上，粗粝的岩石磨砺着她娇嫩的肌肤，她又冷又痛。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检查这具珍贵的人类身体有没有受伤，谢臻的话和他手里的控制器，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挑破了某个她并不了解的真相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扬交给她的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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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触手砸在她的旁边，将将避开她的胳膊。
手边坚硬的岩石瞬间四分五裂，崩裂的石块溅到玻璃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与此同时，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曲，几乎将整个地下室填满。
她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画面，在漆黑的海底深处，某种巨大而神圣的未知生物。
她似乎在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看到过，在她记忆的最深处，难辨真假。
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在扭曲混沌的触手中间，金灿灿的，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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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了比身体被冰凌切断还要刻骨的冷意。
可是，胸口却在发烫，心脏跳得又重又快，胸膛里仿佛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翻滚，在冲撞……
“……你不要命了？发什么呆？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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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道歉。
陆扬没有说话，拉着她立刻往外跑。
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经验丰富。
确保危险分子不会跑出来，陆扬这才拉着许沫沫看了一圈，“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沫沫摇头。
除了手腕被触手抽了一下，摔倒磕了一下，这些皮肉伤之外，她身上没有别的伤。
陆扬松开她，看向谢臻，提醒说：“谢臻上校，人已经脱离危险，你可以停下了。”
谢臻按着控制器的手不变，笑吟吟道：“需要惩罚。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身边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摊肉泥。”
陆扬：“长时间的刺激可能会加速畸变。”
谢臻：“我倒是觉得，痛苦能让他更好的保持人性。”
陆扬：“谢臻上校不是说他是怪物吗？”
谢臻：“陆主任不是不认同他是怪物吗？”
陆扬：“……”
许沫沫没有加入两人的战场。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话语权。
玻璃门后，挥舞的触手砸在墙上，传来沉闷的轰鸣。
他似乎挣扎得更剧烈了。
许沫沫趴在门上往里看，一团狰狞的黑影在颤抖抽搐。
他很痛苦。
直到有两队荷枪实弹的人类一前一后赶到。
穿黑衣服的向陆扬敬了个礼：“陆主任，安保队已到位，请问有什么指示？”
陆扬：“警报解除。撤退。”
黑衣队长：“是。”
另一队人穿着和谢臻类似的军装，到了之后一声不吭的站在谢臻身后。
瞿博士跟在两队人的后面，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对谢臻说：“00s还没交给你，管辖权还在我们实验室，谢上校，注意你的行为。”
谢臻这才松开控制器。
他走到玻璃门前，把小蘑菇推开，从怀里拿出借调申请书按到玻璃门上，“实验体00s，这是借调书，请配合特别行动处的工作。”
说完，也不等里面的反应，对陆扬说：“陆主任，开门吧。”
陆扬去看瞿博士，瞿博士点了下头。
陆扬走过去，重新打开玻璃门。
许沫沫看到昏暗的地下室里，一道人影缓缓的、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他好像有些虚弱，微微晃了两下，但是很快就站直，然后，一点点升高，再升高……
等他站直的时候，哪怕小蘑菇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传闻中的邪恶人类沈祭月，杀了不知道多少异化生物的人类最强者，竟然变成了一个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
脚下的触手翻滚。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弯腰跨出玻璃门的时候，许沫沫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竟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漆黑的及肩半长发滴着水，苍白得似乎不见天日的皮肤，五官按照人类的审美，长得十分漂亮。
可是，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
类似的项圈，许沫沫只在人类养的狗的身上见到过。
他从门内出来，似乎极不适应外面的光线，眯起眼睛。
半遮住的金色瞳孔在光线的直射下，迅速的褪色成漆黑。
如果不看腰以下，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点，和其他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长长的触手足有四五米长，从门内挤出来，侵占了大部分地面。
陆扬后退一步，给触手腾位置。
其他人也跟着后退。
只有谢臻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沫沫站在谢臻身边，也没有动。
触手像一团暗红色的乌云，翻滚着从她面前经过。
许沫沫摇头。
她虽然不明白项圈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但是大致意思听明白了。
她只是猜测有将近一米厚。
【畸变方向：八腕目疑似】
虽然她没有繁衍过孢子，但是菌群里和她一样年纪的蘑菇都当太太太奶奶了。
“那我第三部分的工作呢？”她问。
许沫沫记得，那扇门上有写。
突然，翻滚的触手后退一步，在她停了下来。
许沫沫抿着唇没有说话。
等电梯离开，空间里只剩下小蘑菇，陆扬，瞿博士三个人。
陆扬：“你是否觉得残忍？”
瞿博士：“好。陆主任，你带她去吧，我实验室还有工作，先走了。”
许沫沫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直到翻滚的触手挤进电梯里，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也跟着进去，他才手掌一翻，把控制器攥进掌心里。
她到时候一定会给邪恶人类找个温暖潮湿，空气流动性好的地方。
陆扬并不知道许沫沫在腹诽什么。
他站直之后足足有两米多高，比周围的人高出一大截，他要弯着腰，才能勉强和她平视。
和陆扬的温和不同，看起来有些严肃。
许沫沫按照人类的规则问好：“瞿博士您好。”
如果风不够大，她还可以帮他扇风，肯定能让他的孢子飞得特别特别远。
陆扬率先介绍，“沫沫，这是沈少校的研究员，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瞿博士。瞿博士，这是今天来面试的沈少校的助理，许沫沫。”
谢臻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送走瞿博士，陆扬笑着对许沫沫说：“走吧，沫沫，我带你去办手续，顺便向你介绍一下你工作的具体内容。”
少年没有回头。
许沫沫抬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迟疑了一下，陆扬还是决定把最后一个问题说出来。
不就是发情期嘛~
她看到少年指甲崩裂的手指一边流着血，一边迅速愈合。
她认真的承诺：“不勉强不勉强。陆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
许沫沫知道00s就是沈祭月，
她回答：“97。”
陆扬：“八十厘米。是一点点加厚的。一开始只用了三十厘米，但是很快就被他打碎了。然后升到五十厘米，八十厘米……其实哪怕是现在的厚度，也完全抵挡不了他的全力攻击。你知道他脖子上那个项圈是干什么的吗？”
“再说一遍，”少年的唇惨白，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瘆人，“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助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许沫沫觉得自己被迁怒了。
许沫沫听明白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部分，就是观察并记录沈少校的各项身体数据，包括但不限于体温，心跳，血压和各项激素水平……其中最重要的数据就是畸变指数。你还记得沈少校的畸变指数是多少吗？”
陆扬咳了一下，“如果他有相关的要求，你能接受，就给他一些帮助或者安抚，如果接受不了，也可以不用处理。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你的观念，实验室不勉强。”
许沫沫：“就像刚才那样？”
“对。”许沫沫有些恶意的想着，“所以他是臭名昭著的邪恶人类沈祭月。”
“还有一点……就是……”他有些难以启齿，“沈少校开始畸变以后，因为基因被污染，所以身体呈现出一部分的兽性特征，具体表现为……他会出现发情期。”
瞿博士是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额头上有着深刻的纹路。
明明是谢臻按了控制器，凭什么却来警告自己？
许沫沫点点头。
说完，触手继续往前。
他发出一声短暂且急促的笑声，似哂笑，似嘲弄，“那你最好祈祷我死在外面。”
银色的控制器在他指间翻飞。
陆扬：“在不妨碍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工作的前提下，尽力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譬如他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你都尽量满足他。如果满足不了，可以向我申请，我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陆扬：“第二部分就是你要配合瞿博士，或者其他的研究人员，向沈少校体内注射一些药物，或者从他体内提取一些物质。在这些过程中，可能会引起他的剧烈反抗，你要控制他，在必要的时候，用惩罚的方式，迫使他安静下来。”
他继续说着：“那个项圈直接和他的脑神经束相连，一旦检测到他有动用超自然力量的神经信号，项圈立刻就会切断信号传输。所以，只要他带着项圈，就只能使用□□力量，他就还是可控的。懂了吗？”
“这东西借我用一下，借调结束一起奉还。”
说完他跟着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还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
她懂。
陆扬：“对，就像刚才那样。”
瞿博士点点头：“00s的情况你看到了，如果你确定要留下，就让陆主任带你去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
许沫沫：“好的，我记住了。”
【实验体编号：00s】
陆扬笑了一下，“这个实验室里，所有关实验体的玻璃都是特制的纳米玻璃，一厘米的厚度，就能抵挡市面上绝大多数的枪支扫射。关在a区的那些实验体，用的厚度是十厘米。你知道关沈少校的玻璃厚度是多少吗？”
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出了新鲜的、完好无损的指甲。
“惩罚他？”许沫沫是根据谢臻的话猜测的。
【畸变指数：97】
她抿着唇，有些生气的说：“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不会走的。”
“不，限制他。”陆扬的语气变得有些飘渺，“你知道觉醒者吗？直到现在，人类的科学依旧无法合理解释觉醒者的存在，只能笼统的概括为打开了基因锁，并且取得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而沈祭月，他曾经是特别行动处最强大的觉醒者。”
【异化等级：未知】
“你的工作主要分为三部分。”
陆扬：“对，97。你很细心。你要密切关注这个数字，一旦有任何变化，立刻要报告给我或者瞿博士。”
许沫沫继续像个乖宝宝一样点头：“好的。”
许沫沫一脸认真的听着。
她回答：“我确定。”
陆扬：“好的，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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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许沫沫遇见不少穿着白色制服的实验室工作人员。
他们和陆扬打招呼，听到许沫沫是新入职的沈祭月的私人助理，看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充满了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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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到人事部的时候，“沈祭月的新助理要来办入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陆扬推开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人事部里多了许多不属于这里的人。
看到门被推开，这些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许沫沫身上。
一个按照人类的审美看起来十分明艳的女研究员率先打招呼。
“嗨，陆主任。”她欲盖弥彰的扬了扬手里的试管，“我要去送样本，正好经过人事部。”
说着，话题迫不及待的转移到许沫沫身上。
“这就是沈少校的新助理吧？你好，我叫孙晴，瞿博士的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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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按照人类的礼仪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许沫沫。大家可以叫我小蘑菇。”
孙晴：“哈哈，小蘑菇。真可爱，是你的小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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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咳了一下，打断两人的寒暄，“小刘，合同呢？”
“主任，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之前面试过许沫沫的小刘助理赶紧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还给许沫沫一个友善的微笑。
陆扬翻开看了一下，没有问题，这才把笔递给她，“这里，签你的名字，就算正式入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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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好小。”
“欺骗这么小的孩子，实验室也太缺德冒烟儿了。”
”这年头，孩子死得还少吗？”
“听说已经见过沈祭月了。”
“对，刚才的警报就是因为她。”
“见过沈祭月还敢签入职，真不怕死。”
“我们该叫她八号还是四号？
“……”
这些话陆扬也听到了。
他见许沫沫迟疑，以为她是听到这些话反悔了。
他连忙劝说：“这份工作确实比较危险，不过待遇也是整个a市最好的。包吃包住，有五险一金，给统一编制，像你这样的岗位还有人身意外险……等你将来结婚有了配偶，实验室还负责解决配偶工作。如果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能满足的实验室都会尽量满足。”
许沫沫摇头。
她只是突然想起，在许沫沫的记忆中，人类好像有一个技术叫笔迹鉴定。
她并不是真的许沫沫。
如果笔迹鉴定的话，会不会露馅？
但是现在显然没有时间让她去弥补这个漏洞，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下了“许沫沫”三个字。
看着纸上酷似小学生的字迹，陆扬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他显然也怕许沫沫真的反悔。
签完合同，许沫沫又跟着陆扬去信息部录了指纹和虹膜信息。
期间还被抽了一管血，据说是留档dna，防止意外发生。
忙完这一切，许沫沫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一下了。
实验室给员工安排的宿舍就在后边的家属院，距离实验室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许沫沫的房间在2号楼302，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
据说实验室里单身的员工都住这里，等以后结了婚生了小孩，就可以申请大房子了。
地方虽然小，屋子里的装饰也很简单。
但是采光非常好，尤其是卧室，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还是单向透光玻璃，每天可以保证十八个小时的光照。
许沫沫非常喜欢。
陆扬把她送到这里就走了，临走之前告诉她，沈祭月不在实验室的这几天，她不用每天上班打卡，可以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各种流程，等沈祭月回来，再正式开始工作。
许沫沫决定先好好睡一觉。
自从变成人类，她还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走进卧室，打开那个沉甸甸的背包。
先从里面拿出一个破旧的本子。
封皮已经腐烂，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不认识的单词：logbook。
她只是一朵小蘑菇，大部分和人类有关的知识都来自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可惜，这具身体先前的主人也是个学渣。
她只能认出，这个本子上写的是英文。
许沫沫准备等以后找个翻译器，或者词典，再来看本子里的内容。
把本子放到抽屉里收好，她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巨大的铁皮罐子。
打开，里面是一抔新鲜的泥土。
她把罐子放到床头柜上，身体躺在床上。
一朵粉色的小蘑菇从女孩的头顶钻出来，接着是白色的菌丝……
小蘑菇爬到罐子里，把自己埋进泥土，一缕菌丝轻巧的拉上一点窗帘。
整个罐子陷入明亮的阴影之中。
她喜欢阳光明媚，但又不喜欢阳光直射。
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家乡的泥土供她休憩。
总而言之，她是一朵，娇气、挑剔、又难养的小蘑菇……
——
“本次任务目标：迷雾之城。s级污染区。首次发现是在二十三年前。当时污染值就已经超过了10000，现在污染值未知。根据失踪的巡逻小队传出来的消息推测，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人类探测仪的探测上限……”
a市城外，一列车队在荒芜的隔离带上前进。
这是自大陷落以来，人类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学习到的生存法则。
人类居住的城市之外，至少要留出十公里的隔离带。
人们在隔离带喷洒毒药，杀死一切植物，设立雷区，杀死所有闯入的动物，同时修建高达十几米的高压电网，拦截一切飞行类生物。
巡逻小队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保证隔离带的正常运行。
在这个到处都是异化生物的时代，哪怕飞进来一只变异的蚊子，都有可能灭绝整个城市。
车队上印着一并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利剑，这是特别行动处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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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还以为你会对沈少校更感兴趣呢。”孙晴眨眨眼，压低身体，神秘的小声问，“想不想知道沈少校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它是触手中的老三，话最多。
越野车很快来到车队旁边。
a市，第一实验室。
老五：“你们喜不喜欢有什么用？这个问题要问小八。”
触手中间的缝隙里，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
笼子上盖着一层特制的黑色幕布。
车辆停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率先走下来，径直走到货车车厢旁边，对着谢臻敬礼：“长官，第三巡逻小队队长司千蕴接到总部命令前来报到。”
在它们的大脑完全再生之前，他能得到短暂的安静。
沈祭月皱眉，抬起触手，将自己的上半身整个包裹起来。
沈祭月头都要炸了。
可惜它还没尝到味道，就被沈祭月的坏蛋哥哥打断了。
这具身体应该饿了。
她笑着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它羞答答的回答：“我不太懂。”
他从车厢里跳下来，直接落到司千蕴面前，“人呢？带来让我看看。”
许沫沫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精力充沛。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迷雾之城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
“我我我……我喜欢她。”小七突然冒出来，“她是第一个给我小鱼干吃的人类。”
孙晴笑：“看的什么书？入职第一天就这么努力。”
“闭嘴，吵死了。”沈祭月在心里冷冷开口。
她想把自己养得健壮一点。
“你看这个干什么？”她问。
他一边扭动手杖一边说：“沈少校，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和迷雾之城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谢臻冷笑一声，哗啦，将整个幕布掀开。
车厢里，一根触手自动勾起幕布，将笼子重新盖起来。
听到热情的招呼，许沫沫抬头，是今天见过的，那个叫孙晴的研究员。
但是会疼。
被焚化炉烧成灰的经历，它们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
谢臻靠在笼子上，掀开幕布的一个角，给里面的人读手环上总部传过来的任务信息。
“处长，”谢臻听到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声音，“是第三巡逻小队。”
餐厅里，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书。
暴烈的阳关直接晒进笼子里。
一根触手缠上手杖，将它缓缓拔了出来。
和实验室一样，图书馆24小时开放。
她重新回到身体里，准备去食堂吃饭。
之前它主要在无人区活动，离人类居住的城市很远，但是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屡次在城市的隔离带内出现，并且接连吞噬了两个巡逻编队。
卡车后面，载着一个两米宽，五米长的巨大金属笼子，几乎塞满了整个车厢。
“哦？预知系异能？”谢臻来了兴致。
司千蕴：“是的。我队队员林悦刚检测出觉醒了预知系天赋，总部认为可以帮助特别行动处找到迷雾之城，特地派遣我队前来。”
“当然可以。”许沫沫赶紧把书本自己这边挪了挪，给孙晴腾出位置。
她看了看表，下午六点钟，正好是晚饭时间。
——
他懒洋洋的回答：“我没有看法。”
许沫沫：“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路上，她经过一个漂亮的圆形建筑，是实验室的图书馆。
有时被它们吵得受不了，沈祭月会砍断所有的触手。
谢臻站起来，拿起手杖，尖锐的末端狠狠刺入触手里。
“实验室那群家伙肯定也受不了了，才给你安排雌性助理。”老四也加入谈论。
老三问：“喂，沈祭月，你喜欢实验室给你安排的雌性吗？”
“你们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们全都砍了，全部丢进焚化炉。”
他在触手末端，找到了花生米大小的大脑。
一群触手瞬间安静。
老五：“理解一下，发情期都这样，和雌□□配一下就好了。”
她进去借了一本书。
“哦哦，你最近脾气真的太差了。”老三说。
或许是因为脑容量太小，每根触手都显得那么的愚蠢而聒噪。
“呵，你明明讨厌所有的人类。”另一根触手冷笑吐槽。
老二：“我不喜欢，她太丑了，都没有粗壮的触手。”
孙晴嘴角微微抽动一下。
无声的对持中，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谢臻站着没动，扬眉：“接到总部命令？”
“啊，我真讨厌这个人类。你可真倒霉，有这样一个哥哥。”它说。
车队中间，是一辆大型卡车。
“嗨，小蘑菇，我们又见面了。”
前方不远处，两辆越野车轰鸣着迎面开过来。
幕布下的阴影里，沈祭月躺在笼子里，枕着自己的触手闭目养神。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甚至用解剖刀解剖过。
小八是生殖腕。
从第一次畸变出这八根丑陋的触手，沈祭月就发现每一根触手都有独立的意识。
许沫沫咬了一口馒头，把书本的封面翻过来。
迷雾之城和其他s级的污染区不同，它是活的，随机出现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沈祭月在他觉得舒适的黑暗中看着他：“撂狠话不是你的风格，我亲爱的哥哥。”
谢臻念完，用脚踢了几下笼子，问：“你有什么看法？”
只要沈祭月还活着，它们就不会死。
这根是触手中的老五。
“那又怎样？又不妨碍我最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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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祭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许沫沫眨眨眼，反应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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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从出生就在密林深处生活，也经常在路过的飞鸟，或者其他菌类那里听过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沈祭月的故事。
不管在哪个故事版本中，沈祭月都是邪恶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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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菌类……不对，那些触手和菌丝不同，更像是遥远的海洋里的可怕生物。
孙晴交叉双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开始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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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摇头。
“你不知道？”孙晴有些意外，“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许沫沫捏着勺子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之前……生活的地方比较封闭，没见过什么世面。”
孙晴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你刚从中心城出来吧？”
中心城？
许沫沫记忆中闪过这个词，她连忙点头。
以前的许沫沫确实是从中心城出来的。
“那怪不得。”孙晴嗤笑一声，“中心城越来越拉胯了，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教就把人放出来了。”
“不至于啊，好歹是中心城……”顿了一下，她看着许沫沫眼神狐疑：“你是不是没好好上课？”
许沫沫不敢乱说话，只能点头。
“好吧，让孙老师给你补补课。”
“这要从大陷落开始讲。在大陷落之前，人类是这个星球上的绝对主宰。动物植物真菌……一切生物，在人类眼中，都是上天赋予他们的资源。”
“变故发生在一百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中叶，2050年前后，具体那一年，谁也不清楚，总之，在2058年，一个探险队员刚从野外回来就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发现，这个队员的体内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政府意识到异常，立刻寻找和他一起探险的队员。等警方找到的时候，其他人全都死了，尸体的肉被吃光，留下一地芝麻大小的蛹，里面的虫子已经孵化飞走了。”
“后来，人类才确定，那是一种基因变异的蚊子。”
“这一天，在人类历史上被称为‘大陷落’。”
许沫沫目瞪口呆的听着。
这些知识，她并没有从许沫沫的记忆中得到。
“大陷落只是开始。很快，人类就发现，变异的不仅是蚊虫，还有动物，植物，真菌，病毒……人类是地球上智慧最高的生物，它们全都渴求着人类的dna。
吞噬，感染，或者寄生着所有人。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地球上的人口从七十亿锐减到了不足十亿。”
许沫沫听得入了迷，追问：“后来呢？”
孙晴喝了口水，喘了口气继续：“后来，曙光出现了。”
“在这幸存下来的人类中，有一部分人解开了基因锁，虽然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原理，但是这些人获得了超自然的能力，可以和这些异化的怪物抗衡。”
“我们叫这些解开了基因锁的人为觉醒者。”
“一部分觉醒者响应政府号召，加入特别行动处，成为官方暴力机关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喜欢自由，成为赏金猎人或者其他职业。为了统一管理，成立了觉醒者管理协会。”
“不过也有觉醒者并未登记，隐藏在人群中，没有人知道。”
“沈少校就是登记在册的觉醒者中能力最强的一个。”
许沫沫：“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孙晴：“因为，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解开基因锁，获取远超常人的能力是有代价的。”
“这些觉醒者的dna在解开基因锁之后开始不断的发生突变。能力用得越多、越频繁，突变的速度越快。突变的方向无法预测，可能是飞禽，可能是走兽，也可能是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生物。”
“dna的突变造成了rna的改变，rna改变之后，合成的蛋白质也随之变化。人体也会呈现出相应的畸变。”
“人类是情感的产物。情感是激素的产物。肉体改变之后，激素也会发生变化。激素变化之后，独属于人类的情感自然也就没有了。”
“完全畸变的觉醒者，已经从内而外的，不是人类了。”
“人类不仅要面对异化怪物，还要面对失控的觉醒者，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许沫沫想起谢臻的话，喃喃的问，“沈祭月，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沈少校……”孙晴皱了一下眉头，“他暂时很难定义。”
“事实上，他已经失控过很多次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会再次清醒过来。”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说叫你四号还是八号吗？”
许沫沫摇头。
孙晴：“叫你八号，是因为你是第八个来应聘的，前面四个见到沈少校都吓跑了。叫你四号，是因为你是沈少校第四个助理，前面三个……都死了。”
吧嗒。
许沫沫手里的勺子掉到碗里。
孙晴：“都是在配合瞿博士，给沈少校注射药物的时候，被失去理智的沈少校杀死的。”
许沫沫：“……”
孙晴：“之前我们大华国区一共有22个登记在册的s级觉醒者，现在只剩下十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沫沫继续呆呆地摇头。
孙晴：“因为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沈少校突然失控，把另外十一个都杀死了。其中还包括沈少校的亲姐姐沈暖秋。沈少校之所以失去特别行动处的职位，被关在实验室，就是因为这件事。这是沈少校第一次失控。其实大家都很奇怪，因为沈少校的畸变指数一直控制得很好，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失控。谢臻上校曾经怀疑过沈少校被人暗算，但是并没有查出任何疑点。”
隔离带上，风沙漫天。
听到这个名字，许沫沫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
她满头大汗，差点摔倒。
——
这个年纪，让他想起刚刚见过的那个叫许沫沫的女孩。
司千蕴赶紧扶住她。
见许沫沫一脸呆滞，孙晴失笑：“怎么？吓到了？是不是后悔跳这个火坑了？”
林悦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林悦：“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试试。”
没有人再提出质疑。
谢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开始。
他大声喊：“返程！立刻！是第一实验室！”
“我看到了！”
而且还是如此优雅俊美的男人。
那时候，林悦应该就觉醒了预知天赋。
切断通讯，她喊她：“小蘑菇，告诉你一个很巧合的消息。”
谢臻问她：“你能预知迷雾之城出现的时间地点？”
许沫沫赶紧低头拿起勺子喝汤躲避这个话题。
不过，和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比，面前的女孩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孙晴：“刚才做调查的朋友告诉我一个消息，第三巡逻小队出现了一个特殊天赋的觉醒者，天赋序列06：预知，叫林悦，好像是和你一起从中心城出来的。现在，他们和沈少校汇合了，一起处理迷雾之城。”
司千蕴也不希望自己的队员被质疑，解释：“林悦的预知非常准确，我们本来要和第七小队，第十一小队一样遇见迷雾之城，因为林悦，我们才躲过去的。”
谢臻愣了一下，瞬间跳上车。
林悦喘着气说：“a市！在a市！那里有一个银白色的圆形建筑。”
许沫沫反应了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些庞大的信息。
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悦那样说。
“哈哈。”孙晴笑看着许沫沫，似乎若有所指，“你可真有意思，和一般人类完全不同。”
她的能力有时需要主动触发，有时则是被动触发，她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规律。
她摇头，问：“那沈祭月还是最强大的吗？”
“窥见未来的浮光掠影。”车厢里，突然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预知？有意思。”
在她预知的未来里，许沫沫杀了她。
a市城外，荒芜的隔离带。
林悦……
许沫沫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我没有后悔。”
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走到谢臻面前，行礼：“长官，我是第三巡逻小队队员林悦，天赋预知，等级e。”
许沫沫听不太懂这种复杂的语言。
粗粝的沙子落了人一身。
如果未来不可改变，杀了许沫沫既定的未来还是会发生。
孙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这时，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谢臻微微凑近观察她。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螳螂镰刀贯穿的感觉。
如果未来可以改变，又为什么一定要用杀人的方式呢？
林悦闭上眼，催动着精神力去碰触她想要看到的未来。
孙晴：“都是历史书上的内容，你认真听课也会懂。”
“唔……”孙晴想了一下，点头，“理论上来说，完全畸变的觉醒者在能力上会增强，如果还能保留人类的智慧的话，他会比之前更强大。”
或许，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蘑菇是永远不会懂的吧。
第七小对，第十一小队，就是被迷雾之城吞噬的两个巡逻编队。
空荡荡的，又冷又痛。
林悦从越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拄着手杖的谢臻。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整个大华国区排名前十的s级强者。
他话音刚落，林悦猛地睁开眼。
“嗯？”许沫沫抬头看她。
许沫沫点头。
为了避开这个未来，所以她先动手杀了许沫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小声嘀咕：“一个e级，行不行啊？”
可她还是不懂，预知中的未来，就一定会发生吗？
他进入s级很多年，身边很少出现这么年轻的队员，尤其还是女性。
孙晴：“陆主任让我做你的背景调查。你之前隶属于第三巡逻小队对吗？”
她想起自己听见那个林悦哭着说，如果她今天不杀了许沫沫，许沫沫以后就会杀了自己。
她心脏砰砰跳得激烈。
接通，听到对方的话，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许沫沫身上。
从许沫沫残留的记忆中得知，两人分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
谢臻看他一眼，那人立刻站直。
她笑了一下，赞叹说：“你好厉害，懂得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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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坐到车里，立刻就给第一实验室打电话，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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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和军方的用的是同一套通讯系统，一般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出现无法接通的现象。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迷雾之城已经把第一实验室吞噬掉了。
没有浪费时间，他立刻联系a市调度中心。
不等对面接线员开口，他直接道：“我是特别行动处谢臻。s级污染区迷雾之城在a市内降临，目前已经吞噬第一实验室，特别行动处马上就到，请及时疏通道路。同时调拨城卫军，附近的巡逻小队前往疏散人群。注意，只疏散人群，隔离污染区。一定不要擅自进入！重复！一定不要擅自进入！”
谢臻挂了电话，催促：“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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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司机不敢说，只能更加用力的踩油门。
谢臻一手握着手杖，一手用力捻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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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进车厢，掀开黑色的幕布，拿出控制器在掌心扭动：“神经锁我给你解开三成。现在立刻赶到第一实验室，迷雾之城已经把那里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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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员工食堂。
因为听孙晴上了一节课，许沫沫吃完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孙晴的宿舍也在二号楼，就是许沫沫楼上。
两人准备一起回去。
许沫沫收起《菌类养殖技术大全》，放到背包里，和孙晴一起走出食堂。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半，红色的夕阳往西边坠落，前面是层层叠叠，高大规整的几何形水泥建筑。
金红色的光线从建筑的缝隙中投射过来，形成奇妙的光柱，落到近处银白色的圆形建筑上。
这是许沫沫在密林深处永远也看不到的景象。
巍峨壮丽。
却又像染了血一样，蒙上一层淡红色的纱幔。
“这是丁达尔现象。”
“有人称它‘耶稣光’，坚信有一天神会在光中现身，带领人类走出灾厄。”
“不过事实上，这只是一种科学现象：当光束通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的方向就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一般出现在清晨、傍晚，或者雨后，大气中有雾气或者灰尘的时候。”
注意到许沫沫的视线，孙晴解释。
“很奇妙吧？这个世界，一边依旧遵循着唯物主义者信奉的物质决定论，一切现象都可以用物质来解释；一边又把唯物主义和科学踩在脚底下……”
“可是……”许沫沫出神地看着头顶绚丽的光柱，“今天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微凉的风吹过，带着浓郁的潮气。
许沫沫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好像有些腥，还有些咸的味道。
远处的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弥漫起淡淡的白色雾气。
孙晴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且担忧的说：“怎么突然起雾了？空气湿度好大，不会是要下雨吧？”
“下雨不好吗？”许沫沫问。
她喜欢下雨，潮湿的环境让她觉得舒适。
孙晴微微皱眉，“有些脏东西会顺着雨水进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雾气就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
前方的圆形图书馆已经看不到了，连身边的孙晴，都有些模糊。
许沫沫小声说：“这雾好奇怪啊，长得这么快。”
就算在密林深处，雾气升起来也没有这么快的。
难道城市的雾气和森林里的雾气不一样吗？
“对，太快了……”
朦胧的雾气中，许沫沫看到孙晴的脸慢慢沉下来。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不对，这是迷雾之城！”
她连忙拿出通讯器想要通知总控室。
但是电话刚拨出去，通讯器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滋啦一声，一连串细碎的火花炸开，里面的芯片和信号系统烧了。
幸好，实验室的广播系统还能正常使用。
许沫沫听到旁边的喇叭传出来人声。
播音员应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喂，能听到吗？所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请注意，这里是总控室。”
“大家不要惊慌，请立刻和身边的人结队，到实验楼一楼集合等待救援。”
“重复一遍，请立刻和身边的人结队，到实验室一楼集合等待救援。”
“情况紧急！雾气能破坏一切电子设备，信号随时可能中断，我们已与外界失去联系。”
“请大家相互转告，到实验楼一……滋滋……”
广播里传来电流声，接着是“嘭”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然后，广播就再也没有响起来。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漆黑的浓雾里，彻底什么都看不清了。
广播切断之后，周围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
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响起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人们恐慌的开关。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的奔跑，惊呼，推搡和哀求就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当灾难降临的时候，实验室这些高智商的，在这个荒谬的世界活得体面的高级知识分子，似乎并没有比其他人类表现得优雅到哪儿去。
突然，黑暗中亮起一束细弱的光，照得周围的雾气浓白如牛奶一般。
“沫沫，你能看到光吗？”孙晴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可以。”许沫沫回答。
“你在哪儿？看到我的手了吗？过来拉住我，我们一起去实验楼。”
一只女性的手出现在光柱里，隐隐约约。
许沫沫赶紧拉住她，“孙老师，我在这里。”
她觉得孙晴什么都懂，和人类的老师一样。
孙晴笑了一下，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别叫我老师，叫我晴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她的心理素质似乎格外的好，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许沫沫摇头。
想起来她看不见，又说：“没听过。”
顿了一下，她问：“晴姐，为什么你有光？”
孙晴一边走一边解释：“这个啊，我经常加班，半夜才回家，咱们公寓的楼梯灯老是坏，我就买了一个小手电。”
“哦~”许沫沫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时，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人，直接撞了上来。
“晴姐……”
少年刚洗完脸，梳子湿了水，正认真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肉眼无法看穿的浓雾中，几缕白色的菌丝从许沫沫的手上伸了出来，悄悄的攀爬到了孙晴的手上，在她的皮肤上一点点的摸索，顺着细小的毛孔钻进去，连上细微的神经末梢。
哪怕许沫沫是一朵蘑菇，也能感觉到，在看到这个女孩的那一刻，少年砰砰跳动的心脏。
女人笑着靠在厨房门口，道：“那我看着你做。”
孙晴的手从许沫沫手中滑落，她听见孙晴“啊”了一声，小手电也飞了出去，消失在雾气中。
眼前的场景哗啦一声碎裂。
在门口，许沫沫看到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旁边，站着一个温柔恬静的白裙子女孩。
可是下一秒，听到外面有人喊：“阿来，薛老师来教你学琴了。”
自己看到的，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只是这一次，画面里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笑道：“那条鱼很大，我把剩下的冻在冰箱里，你喜欢，我就天天做给你吃。”
画面翻转。
没人回答。
说着，不等许沫沫回答，就牵着她快步往一个方向走。
孙晴走得非常快，许沫沫要小跑才能跟上。
她看不下去了。
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她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和一开始雾气刚起的味道十分相似，有一点点腥味，还有一点点咸味。
女人拎着菜准备进来，“那我过来给你帮忙。”
许沫沫顺着声音过去，摸到一双微凉的手。
许沫沫隐隐有种预感，这些记忆，可能会有用处。
许沫沫看到这里，觉得心脏都要炸开了。
“晴姐？”她试探着喊。
他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听见女人买菜回来开门的声音。
漆黑的浓雾里，一张放大的、属于孙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许沫沫在后面喊她，“我们好像走反了。”
男人冷静的一边在阿来身上补刀，一边回答：“我买了一条大鱼做给你吃，味道有点大。”
“孙晴”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
两人在厨房里起了争执，在扭打过程中，阿来被男人刺了一刀。
此刻拉着自己的，是个会拟态的变异种。
“啊，被你发现了啊。”
吃掉其他生物的尸体和营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男人得到这个礼物后，说的第一句“我爱你”并不是说给女人听的。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漂亮俊秀的少年。
不远处传来孙晴的声音。
接着，画面再次翻转。
他喜欢这个眼睛看不见的钢琴老师。
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问：“老公，家里什么味道啊？”
确定了对方不是人，许沫沫本想抽出菌丝，找机会逃跑。
女人笑盈盈的牵着男人的手说：“阿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准备结婚了。我看不见，他不能说话，你说，我们着算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男人连忙阻止：“别进来，地上都是水，你怀孕了，别滑倒。”
可是现在，她好难受。
下一个场景，少年长大了一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女人出来开门。
只是要更浓郁一些。
许沫沫的心脏重重的跳了起来。
孙晴的声音充满惊喜，“太好了，我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问：“好吃吗？”
她决定继续看下去。
就在女人的“注视”下，男人切掉了阿来的舌头，细细的切成片，然后用热水烫过，端到了女人面前。
她说她最大的愿望是能看到彩色是什么颜色。
女人点头：“又脆又嫩，老公你手艺真好。”
许沫沫没有再出声。
她是一朵蘑菇。
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耳朵里也嗡嗡在响。
女人夹起一片尝了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鱼？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
雾气散去，她看到一面镜子。
砰！
女人激动的抱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公，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到了肺部，或者吸入了太多的雾气。
许沫沫视野里再次变成一片黑暗。
刚才她们不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砰！
可是女人并不知道。
“晴姐？”她又喊了一声。
她以为男人很忙，每天晚上等到深夜。
女孩年纪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
“没有反。”孙晴的声音很肯定，“就是这个方向，你记错了。”
阿来发现那个男人出轨了。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夜晚，阿来穿上了男人的衣服，戴上了同样的发声器，敲开了那扇门。
女孩抱着他，抚摸他的头，不停的安慰他：“阿来阿来，不哭了，叔叔阿姨走了，我就是你的姐姐，你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老师叫薛彩。
“咳咳……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不见，对不起……”撞人的人一边道歉一边快速跑远。
砰！
许沫沫怎么也没想到，画面再次翻转之后，场景竟然会变得如此血腥。
听到发声器里传来电子合成音，“薛彩，我爱你。”
下一秒，许沫沫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少年立刻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女人拿出一个盒子兴致勃勃的他分享：“阿来，你看，这是给你姐夫的礼物，听说这是现在最高端的发声器，比霍金用的还高端呢！我攒了好久的工资才买到，送给你姐夫，他以后就能说话了。我想听他说我爱你。”
蘑菇是腐生生物。
而这具身体，不是孙晴。
看起来又过了几年，女孩长成了女人，少年也成了大人模样。
阿来假扮自己的事情，被女人的老公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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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也不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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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女人吃掉阿来的舌头时，阿来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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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沫沫不知道。
暂且称他为阿来吧。
他身上那张属于孙晴的皮像是一层蜡像一样快速融化，脱落，露出虚假的皮囊下真实的模样。
看清他的瞬间，许沫沫作为一朵蘑菇，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呕吐。
这是一个比a区那些异化生物还要恶心一万倍的东西。
属于人类的躯体像是被很多生物狠狠啃咬过，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红色的肉、白色的血管和神经，还有淡黄色的脂肪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这些啃咬他的生物，一部分被他融合了，一部分依然保留着原本的生物特征。
有鱼，有蛇，有海葵……
许沫沫粗略数了一下，他的身体里，至少嵌着十几种生物。
最恶心的是他的左眼，
他的左眼应该是被某种像蚯蚓一样的软体环节动物吃掉了，但是这个动物被他融合了，一半和他的肉连到一起，一半从眼眶里伸出来，末端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珠。
此刻，这些黑色的眼珠就在离自己的脸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左右摇摆着观察她。
许沫沫想跑，可是她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像是被冻住的标本，连嘴都张不开了。
阿来右眼往下看：“这是什么？”
接着，许沫沫手上一痛，她的菌丝被他扯断了。
阿来疑惑的看着手里的白色细丝状物体，放到嘴里尝了尝。
寡淡无味。
“呸。”
他吐出来。
看着许沫沫的眼神变了，“你不是人？”
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狂热。
无数的黑色眼珠兴奋的跳动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和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吃了你，我是不是也能变成你这样？”
他说着，嘴巴像蛇一样越张越大，大到甚至可以一口吞下她整个脑袋。
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嘴巴朝她压了过来。
许沫沫屏住呼吸，在心里祈祷对方能一口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咬掉。
这样她的子实体就还是完整的，说不定还有机会逃掉。
突然，她腰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后扯。
几乎是同时，浓雾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
她听见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她手上。
她重重的往后跌去。
本以为会摔到地上，没想到跌入一片柔软之中。
许沫沫愣了一下，伸出手往下摸。
滑滑的，凉凉的，一根根的，充满弹性和力量，还在微微蠕动。
“摸够了吗？”凉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些熟悉。
许沫沫抬头，隔着浓雾，隐约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显然也认出了她，语气瞬间变得恶劣：“怎么是你？”
“对……对不起。”
许沫沫下意识道歉。
道完歉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许沫沫觉得，沈祭月是自己认识的人类当中，脾气最差的一个。
不过想到自己的菌床，许沫沫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些小事。
她的语气带着喜悦：“少校，你是来就我们的吗？”
十分钟前，谢臻解开了沈祭月的神经锁。
他直接空间穿梭进入迷雾之中，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许沫沫。
沈祭月没回答她这个无用的问题，问：“其他人呢？”
许沫沫：“我也不知道，刚才广播上说，让大家到实验楼一楼集合。”
她猜测，“可能都在那里吧？”
沈祭月转身，“跟上，我送你过去。”
许沫沫：“我看不见qaq。”
“……”
流动的雾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替沈祭月无语。
许沫沫怕他把自己丢下，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我牵着你的触手吧？”
“……”
“你有八条触手，我牵一条，应该也……不影响你……走路……吧？”
雾气里一片死寂，许沫沫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除了触手，她也牵不到别的了啊。
衣服？
他上半身穿的紧身军装，没法牵。
手？
不不不……
许沫沫想象一下，都觉得可怕。
没东西牵着，她肯定会走丢的。
咦？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一直说着话，我就不会跟丢了。”
“……走吧。”
他这是默许了。
许沫沫立刻就开心的跟了上去。
她问：“刚才那个……东西呢？你杀了他吗？”
沈祭月：“没有，被他跑了。”
许沫沫：“他好厉害，不知道怎么弄的，我动不了了。”
沈祭月：“空间冻结而已，很简单的空间系异能。”
“哦~”她又想起孙晴，“少校，和我一起的那个叫孙晴的姐姐也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她吗？”
沈祭月：“你话太多了。”
许沫沫：“……可是，不说话走丢了怎么办？哎呀！”
她胸前撞到了什么东西。
沈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牵着。”
她伸手摸过去，是他的触手！
他让她牵他的触手！
触手尖尖主动勾住她的手指。
沈祭月：“走吧。”
“哦！”
许沫沫赶紧跟上，脚步有些发飘。
她拿到触手了！
“她竟然用手摸我！”
一会儿是：
“恶心的人类！”
不不不，不用一样，哪怕只有触手的十分之一强壮，她就心满意足了。
胡思乱想了几秒钟，她发现自己走不出迷雾。
沈祭月烦躁的甩了一下触手，“不是说你。”
许沫沫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那……你的小手电呢？”
然后，扭动着身体，指向某个方向。
她的菌丝甚至攀爬到岩石上都会不舒服。
一楼大厅里，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那你呢？”许沫沫问。
触手尖尖上，还长着两只圆溜溜的，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睛。
浓雾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神经紧绷的乔鑫也瞬间放松下来。
触手尖尖点头。
许沫沫震惊的眨了眨眼，黑色的小眼睛也眨了眨，似乎和她一样震惊。
安保队长乔鑫显然也认出了许沫沫。
沈祭月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触手。
这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我先去处理掉那些杂碎。”
许沫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觊觎他触手的事情被发现了。
触手尖尖又点了点头。
许沫沫：“……”
只好硬生生把菌丝按了回去。
一会儿又是：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闭嘴”。
首先，我没有得罪你们任何人。
……
孙晴一脸茫然：“什么小手电？我没有小手电啊。”
其他触手也跟着一起吵个不停，有它是不是真的很舒服的，有觉得可怕疯狂的，还有让他问问她还有没有小鱼干的……
手里牵着绝对不可能长在人身上的触手，她是怎么说出自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这样的话的？
她有些羡慕的悄悄摸了一下勾着自己的触手。
她可爱惜自己的菌丝了。
许沫沫并不知道沈祭月在想什么。
“啊啊啊啊我脏了。”
许沫沫盯着手心里的触手尖尖，大脑中的想法像菌丝一样四处发散。
“眼睛！我的眼睛！”
可是……好像太小了一点。
“……”许沫沫想了一下，点头，“对。”
她一瞬间都想把菌丝伸进去和它说说话。
门口，守着穿黑色制服的安保队队员。
乔鑫：“沈少校？救援到了？”
“唔……好像有点舒服……再用力一点……”
沈祭月：“这个给你，让它带你去实验楼。”
“闭嘴！”沈祭月突然开口。
许沫沫把手凑近，看到一截拇指那么长的触手尖尖。
自从把触手伸出去给许沫沫牵着，他脑子就不停的传来尖叫。
沈祭月：“我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和状态，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它扔出去，让它先死。”
“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但是，孙晴……”
她可以有新菌床了！
许沫沫：“……！”
好厉害！邪恶人类沈祭月的触手尖尖都这么聪明！
他已经走了。
“谢谢你，少校，你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虽然是邪恶的沈祭月，但他真的对人类很好。
实验楼里亮着灯，这个迷雾好像只破坏高级的合成电路等产品，对低级的电灯反而没太大影响。
许沫沫：“沈少校送我来的。”
“该死，别抠了，那是我的吸盘！”
“是你。”
沈祭月：“如果遇见的话，我会送她去实验楼。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沈祭月要被它们烦死了。
沈祭月在雾气中嘲弄的勾了一下唇角。
许沫沫盯着触手，“你能帮我指方向吗？”
“哈哈，你怎么突然叫我晴姐？”孙晴打断她，“我给你上课，你不应该叫我老师才对吗？”
她好羡慕沈祭月健壮的触手，尤其是在地下室，轻松就能抽碎坚硬的岩石。
许沫沫输入指纹密码，打开了实验楼的大门。
她刚进去，就被枪指住了头。
“小蘑菇！”孙晴从人群中挤出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许沫沫：“………………”
他收回枪，问：“你怎么过来的？”
黑色的小眼睛也眨啊眨。
许沫沫看到孙晴也很开心，“晴姐，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我……”
她决定还是先去实验楼找大家。
许沫沫：“……！”
拿枪指着她的，正是安保队队长，叫乔鑫，他们在关押沈祭月的地下室有过一面之缘。
许沫沫觉得一道风刃划过，接着手上一轻。
但是万一沈祭月再把触手尖尖要回去，拿到触手尖尖的记忆，自己岂不是暴露了？
她的菌丝就不行qaq。
许沫沫：“我……我没有说话qaq。”
见沈祭月没有反应，胆子微微大了起来。
人类？
触手尖尖：“………………”
自己扯断一根菌丝都好疼，他这么直接把触手砍下来不疼吗？
大厅里响起喜悦的欢呼。
沈祭月也懒得解释。
他的邪恶，只是对像自己一样的异化怪物。
如果能用他的触手当菌床，她的菌丝会不会也长得像触手那样强壮？
许沫沫：“你能听懂我的话？”
这话一出，大厅里的人全都看向许沫沫，眼里亮起激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