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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雪澄微微垂首:“近年来赋税年年增高,又不断征兵,损耗青壮,往北一去数千里,皆受波及,民不聊生。为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当地官府便对百姓落草为寇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人口失踪为由,还可请求上面降低丁赋。”

郑阁老快速翻动折子:“但战事不息,征兵不止……”

“当过匪寇的人再当兵入伍,也比寻常农人更能活下来。”

自然也更容易在兵马队伍中出头,官府此举,难说没有更深的谋划与交易在其中。

郑阁老略微回忆了下北边那几座州府的人员任职,面色微沉:“还都是晋王的人。”

如此一套规程给晋王输送兵力,北边岂不从里到外都被晋王握在手中?

待战事结束,晋王回朝,这群人亦有把柄在晋王手中,必然对他马首是瞻,届时京中还有多少人能继续与之为敌呢?

而且晋王若是靠着这种手段崛起,严酷残暴不说,对于先前没有支持他的世家大族来说,并不算好事。

这与世家大族所求的平缓长存,完全相悖。

郑阁老抬眼:“所以你才放任……甚至掩护洛嘉一路向北?”

郑雪澄顿了顿,轻轻摇头:“儿子做的,并不仅仅是放任掩护。”

他垂下眼眸:“打从一开始,便是儿子将消息放给的郡主。”

既知道她让刘召帮那小马奴寻找母亲,又知道对方是从北方来的,他索性,顺水推舟。

比起松泉山庄的旧案,这桩涉及兵权的隐秘,显然更严峻!

“只要此事起头,不必拉拢安排,御史台自会联合上奏圣人。”

便也不必与晋王直直对上,就足以斩断这支手足,让天平回归一些平衡。

郑阁老很快想通其中关窍,略微沉吟:“可你如何断定,永嘉郡主一定会挑开这桩隐秘呢?”

她性子乖戾却极能忍耐,更不必说晋王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这些年她再荒唐,都得靠秦恒作靠山,既敬又畏,从不曾忤逆过。

她若能窥出端倪,也一定能很快明白,此事涉及秦恒,从而聪明避让。

郑雪澄伫立在屋中,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勾勒得他身影颀长,俊秀挺立。

他面色不变,将洛嘉在端午船舫上跳江之事重新叙述一遭,不加掩藏地承认,他起初曾想用那小马奴作替死鬼,却被洛嘉抢先否决,跳江明志了。

“所以儿子觉得,为了那小马奴,她一定会出头。而且就算事情不闹大,只要有一丁点儿端倪,都好让其他人继续起头,终归于我们百利无害,不妨一试。”

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似乎已成为过去,如同讲述旁人之事一般,慢声细语。

郑阁老聆听许久,望着这个看起来越发沉稳理智的儿子,终是沉默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走出家主的屋子,绕过连廊花园,午后的阳光炽烈灼目,郑雪澄走到檐外,才恍惚感觉身上的寒意被尽数消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