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舟看了她许久,没再开口,最终推了门先她一步进了包厢。
池橙在门外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收敛好神se才再度踏进去。
里面正在飘荡一首老歌,陈妙言捧着话筒一字一句哼唱着“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歌词落下的那瞬,她的目光掠过被赵瑜拉着玩扑克的周凛安身上,池橙将这一幕收尽眼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散场的时候,宋乔给她发消息,“姐,你去哪了?”,池橙匆匆瞥了一眼手机,木然地敲着键盘,“一会儿就到家了。”
赵瑜和周凛安自然一同前行,陈妙言上了他们的车后座。方向不同,池橙拒绝了赵瑜送她回去的提议,扬扬手机,谎称车马上就来了。
雪还在下,簌簌穿过树枝落在地面,视线里一片银装素裹。黑se越野车碾过一层雪路,缓缓停在她的脚边,陆闻舟降下车窗,声线低冷,“上来。”
池橙酒劲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神se清明地看过去,启唇正要回不用。
陆闻舟又重复了一遍,“上车。”
车前的雨刮器来回地刮,暴雪天里接单的司机少之又少,宋乔又一条催促的消息发来,池橙咬咬牙,拉开了车门。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陆闻舟迟迟没启动引擎,池橙偏过头看车窗上累积的雪花,她想起回国那天去往机场的心情。她是期待的,怀抱一丝雀跃的想见到他。
“在a大上课还适应吗?”刻意维持的沉默被打破,陆闻舟启动引擎,率先开了口。
语气全然不似要求她上车时的强y,音调低了几个度,带着讨好的意味,池橙没看他,淡淡地回,“挺适应的。”
陆闻舟被噎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他抿了抿唇,沉默地踩下油门。
一路无声地驶了几分钟,池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这不是去舅舅小区的路。
“陆闻舟,你开错了,我家不在这个方向。”
“嗯,我知道,现在是去我的画室。”
池橙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开玩笑吗?我妹还在家等我呢。”
“没有。”陆闻舟侧过头,正对上池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很快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马路。正好是一个红灯,来往的人流穿过斑马线。
“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再返回去就是了。”
“嗯,着急,麻烦陆总调个头吧。”
红灯足足有一百秒,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陆闻舟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开到前方调转方向。
车开到小区楼下,车门被重重关上,哐当一声。陆闻舟望着那个决然地背影,独自在车里又坐了许久。
他能察觉到池橙今天对他的敌意和不满。
她总是这样,开心和不开心,大多都摆在脸上,都不用费力去思考,只消一眼就能读懂她的心事。
大学那会儿,他陪她一起上公选课,常常听到中途她就开始跑神,翻开课本的空白页在上面涂涂画画。
最热衷画的,是他。
“欸,陆闻舟,你笑一下嘛~”
“陆闻舟,你的侧脸真好看。”
“陆闻舟,你看我都画了这么多张你,你什么时候也能给我画一张呢?”
他想起宿舍里那本难见天光的画册,别扭地岔开话题,“好好听讲,公选课再挂科就丢人了。”
一句话,让她很快就垂下头,把书翻得哗哗作响,两颊鼓得像只松鼠,咬牙切齿地回击,“听讲听讲,期末前我都不会再找你说话了。”
但她总不能真的做到不找他,没过两天就抱着书出现在他们专业课的后排,“我不是找你,我是想慕名来听张教授的课的。”
陆闻舟点头附和她,说知道。转过头,却忍不住扬起嘴角。
那些日子,身处其中时觉得稀松平常,回忆起才惊觉是如梦如醉般的美好。
陆闻舟从口袋0出一支打火机,擦亮烟头,烟雾缭绕里,勉强得到一丝喘息。
日子慢悠悠滑进十二月底,池橙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式走进课堂那天,赵先和又来听她讲课。
他坐在后排,冲她爽利一笑,“别紧张,池老师。”
池橙拢起长发,捏了支粉笔,笑道:“不紧张啊,这节课就是给学生画画重点。”
复习周的特别之处在于,基本没什么人敢逃课,讲台下乌泱泱一片脑袋。池橙每切换一张幻灯片,下面就齐刷刷地举起一次手机,咔嚓咔嚓地拍,让池橙恍惚自己在开什么新闻发布会。
“像是t验了一次当nv明星的感觉。”课后,池橙抱着课本同赵先和开玩笑,行至教学楼门口,撞入视线的人让池橙上扬的嘴角不自然地垂下。
“哦,我朋友来接我,池老师赏脸一起吃个饭?”赵先和神se自若地解释着,像是全然没察觉到池橙的异常,“正好你们也在一个小区,回去让阿舟送你。”
池橙视线像粘在了水泥地上,抬不起来,她x1了口气,沉声开口,“赵老师,我觉得可能不太方便。”
“陆闻舟是我前男友。”
———陆闻舟是我前男友。
赵先和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是吗?”
池橙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过于停留,手指抠着纸张的边缘,她定了定神,“赵老师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赵先和敛起笑,清了清嗓子,认真道:“还真的有事需要麻烦池老师。”
正值课间,入口挤满来往的学生,池橙往外走了走,侧过身子,极力想忽略某道频频投来的目光,“你说。”
“我有个亲戚的nv儿刚上小学,对画画很感兴趣,她妈妈找了好几个老师都不满意,我看过你的几幅作品,也听了几次课,觉得池老师无论是绘画能力还是教学水平都是一流的。所以……”
给亲戚的nv儿找绘画老师,论能力,某人不是b她更专业?
“我觉得”
“阿舟不行,他这人没什么耐心,估计还教两天就把人小姑娘的兴致给驱散光了。”
像是料到她会说什么一样,赵先和抢先一步解释。
“怎么就不行了?”陆闻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后,沉默地听完这段对白,眉头紧锁。
男人不能说不行。
池橙莫名在脑海蹦出这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气氛诡异的凝结了两秒。
陆闻舟视线幽幽看过来,池橙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尴尬地错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逃离“车祸”现场。
“我突然想起手机好像落在教室了,先走一步哈。”
陆闻舟佯装没看见夹在课本里还亮着光的物什,目送人走远,他转头看向赵先和冷嗤一声。
“你临时给的任务,我临时发挥,说错话也正常,给你道个歉,对不起,行了吧?”
赵先和揽过陆闻舟的肩膀,笑得一脸讨好。
陆闻舟:“你最好是。”
两人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楼道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池橙下来。
赵先和看了眼手表,过去快一个小时,就是爬个山,这会儿也该到山顶了。
人分明就是不想见到某人。
见陆闻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有些扛不住饥饿的肠胃,忍不住吐槽,“别说池橙躲着你,就你这执着劲儿,搁谁头上谁都得跑。”
陆闻舟觑了他一眼,抛出手里的车钥匙,“你自己开,我去楼上看看。”
“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栋教学楼可不止南门这一个出口哈。”
陆闻舟不是听不懂他这话的言外之意,可就是铁了心要去看上一眼,看她是不是还是那么狠心。
他向赵先和要了教室的位置,踏着台阶往上走,在教室的最后排找到了趴在桌子上画画的池橙。
她大抵是没料到他会上来,惊讶到手里的铅笔都滚落地上,目光对视的瞬间她迅速扯下稿纸,但还是晚了。
借着身高的优势,陆闻舟将那幅画的内容尽收眼底。
他按下张座椅,弯腰拾起那支铅笔递给她,“画技有点退步了,池橙。”
池橙愤懑地看他一眼,撕下来的稿纸在掌心团成一团,“陆闻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说了,我现在很讨厌你。”
教室的门在他进来时就被关上,四下无人,周围安静又空旷。陆闻舟望着她手里攥紧的纸团,轻轻笑了笑,接下她所有棱角和情绪,只说:“应该的。”
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池橙没接话,心口像被那个笑容烫了个洞,呼呼地往外冒风。
剩下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倒不出来。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陆闻舟,我们早就结束了。”
左边的出口被他堵住,往右走路又太长,池橙撑着椅背,稍稍用力,跳了出去。转头去拿桌面的课本,却被陆闻舟桎梏住了手腕,他声音像被井水泡过一样,又凉又沉,“我知道,但你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我,这太残忍了。”
数九隆冬的季节,没合严的窗户灌进缕缕寒风,她感受到他的掌心滚烫。
池橙把话压了又压,思绪仿佛跟手腕一样被他握住,“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他在这句好聚好散里松了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教室的门被扬起的风重重带上,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也不知是不是风吹得太厉害,陆闻舟靠在椅背上,觉得眼眶有些酸。
粥:写这篇的时候歌单里一直在循环《一路上有你》,可能因为歌词的曲调太down了,所以笔下的文字也跟着有点悲。写得想哭,今天就先停在这儿吧,明天见。
池橙本以为陆闻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毕竟,话说到那个份上,他又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
可命运似乎总是有意要捉弄一下自以为是的凡人。
池橙站在路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微信窗口弹出一条提示,赵先和发来消息说快到了,让她留意车辆。
几乎是同时,熟悉的越野车滑停在她脚边。
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赵先和笑容灿烂的脸,“不好意思啊池老师,我的车前两天送去维修了,正好阿舟今天有空,就让他送我们。你不会介意吧?”
车都到她跟前了,再说介意就显得矫情了。
池橙望向赵先和温和的目光,很快摆手,“不介意的。”
她走到车前,手指握上车门,却发现怎么使力也拉不开。赵先和隔着半层玻璃,指了指一旁的画板和颜料盒,再次一脸歉意地表示,“不好意思,我带的工具有些多,占座了。”
池橙敛了敛神se,平静地去拉副驾驶的门,心里忍不住地反悔,早知道当时就不口快答应他了。
她上了车,有意不去往左看,直直盯着车前玻璃。
陆闻舟迟迟没有引擎,绿灯亮起,车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池橙皱眉侧头,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安全带。”
池橙面se微凛,沉默地垂下头扣安全带。
车子停在一家独栋别墅前,nv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池橙拉开车门下车。
赵先和分别介绍了两人。
“池橙,我跟你说过那个课讲得很好的老师。”
“池老师,这是我姑姑,你即将要教的小朋友的妈妈。”
他话音刚落,nv主人就握住了池橙的手,热情地有些突兀,“你就是池老师啊?真漂亮。”
客套的寒暄中,陆闻舟调转车身,车轮碾过门口水坑,泥水四溅。
池橙张了张嘴正要回话,一抬头,就看到宋诗云望着驶远的车子怅然若失的神情。
她默默把话压了回去。
进门后又坐了好一会儿,宋诗云才领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走下来。
“不好意思啊池老师,淼淼这两天感冒了,昨晚闹了好半宿才睡着,所以早上我也没舍得喊醒她。”
池橙被这三两句话里的疼ai触动,放下水杯,微笑着说没关系。
淼淼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孩,池橙没教过这么小的学生,她拿了很多空白画纸,厚厚一沓压在手肘下,做好了对方会反复涂改的准备。
可徐思淼却一张没有浪费。
每一笔落的都既随意又合理,对se彩的敏锐程度让池橙都有些自叹不如。
大约两小时的绘画时间,宋诗云进来过三次,一次是送水果和零食,一次是提醒小姑娘按时吃药,最后一次是课快结束,她敲了敲门,不好意思地冲池橙笑笑,“她爸爸打视频过来,说很想她,非要看看。”
小姑娘礼貌地拉了拉池橙的衣角,凑近她的耳边,小小声地询问自己可不可以提前下课。
得到许可后,徐思淼像只灵活的松鼠一溜烟儿滑下了凳子,卧室的门被带上。
池橙僵着嘴角,坐在原地。
触景生情般想起自己的童年,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也是幸福的被ai包围着的小nv孩。晚上在家看电视,广告里放喜之郎果冻,她跟着要吃,池明勇也将就她,冒雨下楼去买。
生病不肯吃药,爸爸妈妈一起把她抓在沙发上,拿小勺子一点点喂进嘴里,一边喂一边哄她病好了就答应带她去动物园看大老虎。
……
门再度被推开,宋诗云喊她去吃饭。
她定了餐厅,离小区有点儿距离,一会儿徐思淼爸爸开车载他们过去。
池橙拿起背包,说不用客气的,家里人做好饭了在等她呢。
但宋诗云坚持要请,池橙推脱不开只好应下。
她没想到会在餐厅遇到陆闻舟。
他们进去的时候,陆闻舟正好结账出来。
几个小时不见,他好像变了。
头发剪短了很多,眉眼完全露出来,衬得五官轮廓更加分明。可能是个子高的缘故,他穿了一件黑se大衣,只是站在那里,就显眼得让人难以忽略。
池橙犹豫要不要开口打个招呼时,身旁宋诗云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阿舟,你吃过了还是?”
陆闻舟对宋诗云的问话置若罔闻,迈开长腿踏进了雾霾笼罩的室外。
池橙想起早上在车门前的一幕,心中的疑问像炉子里的开水,咕噜噜翻滚个不停。
这顿饭吃得并不顺利,吃到中途小姑娘突然又起了高烧,宋诗云夫妇急急忙忙要孩子送去医院,临出门还不忘给池橙叫辆出租车。
周到的让她有些无措。
这家餐厅在僻静的半山腰,出租车弯过一条条山路,驶到山脚时,池橙又看见了陆闻舟。
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十指交握撑着低垂的头。手边摆着撕开包装的烟盒和一支金se打火机。往来的人群聚了又散,静止不动的只有他和身后光秃秃的白杨树。
池橙心里的那炉水又烧了起来,她手指无序地在车窗边缘敲着,距离驶出两百米视线里的人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池橙叹了口气,叫停了出租车。
她见不得他这落寞的模样。
凑近了,她闻到他周身浓重的酒气。
陆闻舟的视线从地面移到池橙的脸上,下过雨的枝头卷落几滴水珠落在他的眉睫,视线恍惚,眼前的人不真切的像在梦里。
“怎么没回去?”他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
“你车呢?”池橙自动略过他的问话,扫了眼那盒烟,拾起合上放进陆闻舟的大衣口袋。
陆闻舟笑着看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抬起手,朝她身后虚虚一指,“那儿。”
池橙:“钥匙给我。”
陆闻舟依旧笑:“你要送我?为什么?”
池橙被笑得心烦意乱,转过发亮的屏幕,凉声道:“我给你叫代驾。”
男人觑了她一眼,站起身,捉住她的手腕,掰开指节将钥匙放进她掌心,“我送你过来的,现在该你了。”
池橙最近一次自己开车还是半年前在国外,虽然许久没碰过方向盘,但技术还在,一路很顺当地开了下去
路过一个红灯,池橙不紧不慢地踩下刹车。
陆闻舟偏头看了她一眼,池橙感受到他的注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然地收紧,两人都未开口。
又行驶一段路程,途经陆闻舟的画室,他出声让她停车。
“喝成这样还要工作啊?”
下意识出口的话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陆闻舟微红的眸子投过来,池橙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掉一拍,呼x1都乱了几分。
她咳嗽一声,掩饰道:“那先你下去吧,我把车给你停画室门口。”
“那你怎么回?”
池橙目光平视着前方,说:“打车。”
陆闻舟没再开口,下车前池橙把车钥匙还给他,他没接,“送你了。”
池橙:“?”
天空又飘起了细雨,远处乌云密布,大有要愈下愈大的趋势。池橙望了望天,拉过陆闻舟的手腕,学着他的样子,掰开指节把钥匙放进去。
“不需要,拿人手短。”
陆闻舟握紧手里的钥匙,温热的,还带着她的t温,丝丝漫进他冰凉的掌心。其实他没醉,也很清醒,只是面对她大脑总是b喝醉了还混沌。
“池橙,要不要进来看看?”
池橙茫然的目光投过来时,陆闻舟攥着钥匙的指节又紧了紧,重复了那句话。
这间画室算不上他的工作室,他并不以此为业,心情不顺的时候才会过来看两眼。钱财地位,拥有得越多越觉得淡然,每天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各种会议文件频频送到他的办公室,单调地重复一天又一天。
他的生活像是一潭无波si水,那些颜料勉强能让他找到些平静下的微澜。
他不常来,更多时候甚至什么都不画,静静坐个一小时就走。所以,画室里的画并不多。
池橙没有太仔细地去看那些画的内容,匆匆扫过一眼,就低下了头,假装回信息。
作品很多时候也是创作者的内心投映,她不想从这些画作里窥探他。
沙发对面的架子上挂着一幅未完工的画,画布上是被落日映照着的白崖,崖边的海峡只g勒出寥寥几笔轮廓。池橙正对它坐着,想装看不见也不能。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皱巴巴的。
“我这里只有这个,喝吗?”陆闻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近前,递过来一瓶橙子汽水,心脏似乎被攥得更紧了。
池橙没接,闷着声音问:“为什么画这些画?画展上的素描,还有这幅油画,为什么?”
陆闻舟将汽水放到桌面,闻言看了眼那块画布,淡淡地开口,“你觉得是为什么,那就是为什么。”
池橙转过头,视线里他眼底有浓重的疲惫感,瞳孔边缘的红血丝像是一条条抓痕,凑近了才觉得触目惊心。她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错开话题,“你经常来这吗?”
“偶尔。”
“哦。”
“外面好像下雨了?”
这句像是废话,雨在他们进门前就已经落下。
“嗯,这会儿下得大了。”
但陆闻舟还是很配合她。
气氛缓和了一些,池橙手在布面沙发上无意识地抓了抓,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男人抬眸看她,“挺好的。”
“那为什么喝酒?”
陆闻舟顿了顿,池橙又试探地问:“是因为宋阿姨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心情和她有关?”
池橙回想自己今天捕捉到的那些小细节,总觉得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只好含糊道:“就今天在餐厅她跟你打招呼你都没有理,然后”
“池橙。”
陆闻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他伸手够过那瓶汽水,单指压上瓶身轻轻一拉,起开了,汽泡微微溢了些出来,陆闻舟ch0u了张纸巾擦g净,沿桌面推给她。
“你在嫌我话多?”池橙望着汽水没有拿起的意思。
陆闻舟觑了她一眼,说得意有所指,“你真的很会曲解别人的意思。”
“明明是你总是传达的不够清楚。”池橙顿了顿,“让人误会。”
话题被他四两拨千斤般打断,再续也无从说起。池橙扭头看窗外,雨已经停了。暮se下的霓虹灯分外闪耀,红h橙绿各se交织在一起,如梦如幻。
她趴着看了一会儿,又坐回来,“你酒醒了吗?我想回去了。”
陆闻舟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松垮地披在肩上,“走吧,我送你。”
画室离他们住的小区有一段距离,陆闻舟打开了车载音乐,音乐声在车内悠悠飘着。
[有些人用一辈子去学习
化解g0u通的难题
为你我也可以
……]
池橙静心听了两句,被歌词触动到,凑上前看了看屏幕上的歌名。
———《词不达意》
“喜欢这首?”红灯转绿,陆闻舟踩下油门淡淡开口。
池橙点头,他伸手点了点,播放状态变成了单曲循环。
池橙:“……再喜欢也不用反复听吧?”
陆闻舟平视前方的视线微微扫过她两秒,声音低而沉,“不好意思,我这人b较专一,以为你也是。”
说罢又调回了随机模式。
欠一章,百收的时候再加更,期待见到大家的评论。
———不好意思,我这人b较专一,以为你也是。
池橙的心在这句话里震了一下,某个答案呼之yu出,她犹疑地看过去,男人目光平静地投向前方,丝毫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
她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侧边的后视镜,装作轻松地转走话题,“你过年打算在南城还是回州市?”
陆闻舟是州市人,这个消息还是池橙大学时私下搭了几条关系线才问到的。
当时临近寒假,她犹豫很久才在赵瑜的怂恿下,决定去问陆闻舟放假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下过一场雪的室外,气温很低,路边的树枝上挂着冰溜子,黑暗里亮晶晶。
赵瑜站在男寝楼下等周凛安,她跟着在一旁,目视着陆闻舟和周凛安一起走出宿舍。
他穿了件灰se格子大衣,唇角轻抿,一脚踏进地面的积雪,款款而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池橙心上,一下又一下。
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丝丝缕缕灌进衣服里,冰透皮肤。池橙手指攥着大衣的领口试图阻挡一部分寒冷。
周凛安似乎对她们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意外,眉眼间的惊讶一晃而过。他目光落在赵瑜单薄的毛衣开衫上,“怎么穿这么少?”
因为一会儿要去跟人表白。
当然,这话赵瑜是不会说的,她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追人,而是帮人追人。
周凛安说完就要脱下自己的大衣披给她,赵瑜连忙摁住了他的手腕,说:“不用,我找你有事,就几句话,你跟我过来说。”
目送两人走远,池橙和陆闻舟面面相觑。
“你也找他有事?”陆闻舟率先打破了沉默。
池橙下意识点头,但反应过来又赶紧摇摇头,“不是啊,我没事找他g嘛。”
陆闻舟闻言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g起,“那你是找我?”
这不是废话?
“最近不是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嘛,周围反响都不错,我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
池橙迎上他的视线,攥在领口的手指无意识松开,露出里面的吊带裙,出门时赵瑜骗她说打扮好看点能增加邀请的成功率。
陆闻舟视线擦过她白皙的锁骨,借着身高的优势他甚至能隐约看见她露出一角的蕾丝边,喉结上下滑动两秒,他错开目光,声音有些哑,“我寒假不在南城。”
“啊?那好吧。”池橙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视线里她和他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耳边的风声更劲了些,她盯着那两道影子,忽然感到脖颈处覆上一层暖意,陆闻舟把自己的围巾给了她。
轻柔的面料贴在她的脸颊上,温度好像沿皮肤一直传导进了心里。她微红着耳朵,跟他说谢谢。
那晚回到宿舍,外面就开始下雨,池橙抱着围巾傻乐了一晚上。连赵瑜调侃她人没约到还在这傻笑都听不见。
“我决定了。”
临睡前,池橙拍着桌子站起来,惊得赵瑜一口汽水呛进肺里,连声咳嗽。
“咳说说看,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我要跟陆闻舟看电影。”
“人不是都告诉你了他寒假不在南城吗?”赵瑜r0ur0u她的脑袋,“这就是变相拒绝你啊,我的傻橙。”
池橙攥着围巾,眼睛又清又亮,“才不是,他不在南城,那我就去他的城市找他。”
赵瑜觑了她一眼,“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池橙瞬间熄了火,但还是嘴y开口,“不知道我不会问吗?”
她本就不是ai社交的人,固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为了弄到陆闻舟的家庭住址,池橙主动找到他们班长,帮他抄了好几大页的信息表。
她因此顺利拿到了他家的住址,但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他。
“应该在南城吧。”
陆闻舟的回话打断了池橙的思绪,她放空的视线收回,轻轻点头。
“问这个g什么?”
池橙没看他,只说,随便问问。
车子停在了小区楼下,陆闻舟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看她。白天没有仔细看,他才发现今天的池橙有些不一样,可能是为了给家长留个好印象,她特意画了淡妆,束腰的长裙,一缕头发垂在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