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副将又闯入女将军营帐。
因情而性欲,这种欲望将格外的强大。听到林夜柔的话,副将心中一震,被挑逗起的欲望如泛滥的黄河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下身红如烈火,硬如金刚。
躺在副将身下的林夜柔感受到他的变化,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整张脸,连耳根子都红了,眼里满是羞意,别过头去,不敢看副将,见此,副将心中感叹,林夜柔就跟纯情少女一样的情怀。
不过,副将却不如她的愿,躺在林夜柔身边,将她的脸转了过来,深情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娘子,我们就寝吧!”林夜柔脸红地点点头,因为羞涩,林夜柔的胸部跟着上下起伏,煞是好看。
看此,副将将林夜柔搂了过来,与她亲吻着,一阵子的功夫,副将就感到身上好像着了火一般,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下了美妙林夜柔纤腰上的丝带,将她身上的春衫衣裙左右一分,迅速褪了下去。
很快的,美妙林夜柔的身上就只剩下一条细小的亵裤,光洁柔软的小腹,纤细如柳的小蛮腰,修长洁白无瑕的玉腿,组成了让人心动神摇,不能自持的绝美曲线。
副将呆呆地望着白樱雪的大腿,裸露在他眼前的玉腿,白嫩无瑕,丰满挺拔,滑腻得似乎可以捏出水来,端的是羊脂白玉凝成一般,粉腻温润。
林夜柔紧闭双目,两腮桃红,酥胸起伏有致。她贝齿间发出似是痛苦,又像欢乐的娇哼,副将解开亵衣的系带,亵衣下竟还有一鲜红抹胸,紧紧缚住雪白的双乳,不由惊喜万分,暗赞自己艳福不浅,松开抹胸,白玉般的双丸魔术般地蹦跳而出,胸前两点嫣红兀自跳动不已。
副将心中欢喜无限,现在的林夜柔,活生生的一个仙女下凡。副将低头含住了林夜柔的一颗玉珠,用舌尖快速拨动,一面揉捏柔软而充满弹性的玉峰,娇羞的呻吟若有若无的在林夜柔喉间响起,副将环住她的纤纤细腰,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林夜柔睁开眼来,见爱人笑吟吟的注视着自己,大羞埋首入副将怀中。
副将搂住林夜柔的香肩,用胸前丰隆坚实的肌肉重重挤压她滑腻的双乳,只觉一片温柔中两颗樱桃逐渐坚硬,令人心颤,林夜柔又是紧张,又是激荡,灼热的肌肤上渗出粒粒晶莹的汗珠。
副将缓缓把林夜柔放倒在床上,温柔的舔过她的酥胸玉臂,手却偷偷滑入她的亵裤,指尖轻轻划过她腿间那两片神秘蜜唇,触手已是一片温暖湿润,他只觉口干舌燥,心中不由扑扑狂跳。
林夜柔浑身一颤娇吟一声,结实的大腿紧紧夹了起来。
副将轻轻抬起纤腰,扶住她的玉臀褪下亵裤,林夜柔霞飞双靥,小小贝齿咬住鲜艳的下唇,死活不肯睁开眼来。
或许是中了春药才经过副将的滋润,林夜柔此刻更加的充满迷人的光泽,身子也变得更加的敏感,润泽。
感觉到副将正在看自己,林夜柔紧张地喘着粗气,傲挺的胸部上下剧烈地起伏着,如雪般的玉体有如染了一层红霞,娇艳欲滴。
或许林夜柔太迷人了,副将看着都有点呆住了,林夜柔良久之后,都没有感觉到副将有所行动,林夜柔不由转睛看了一下副将,这一看,直看得她更加羞涩,只见副将眼大如铜铃紧看着她的身体,那眼神好像要将她吃下肚子里去似的,林夜柔不觉道:“夫君,你……”
副将手痴痴地林夜柔的身体抚摸着,道:“娘子,你真美!”
林夜柔心里充满了爱人赞许的欣喜,羞道:“夫君,现在的雪妍是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你喜欢吗?”说完又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副将。
副将喜道:“喜欢,我当然喜欢了。”
边说,副将一边急冲冲地脱下了自己所有的衣服。
知道林夜柔才初次承欢没多久,副将并不心急,只是躺在林夜柔的身边,右手温柔地在她身体上摸抚着,嘴伸到樱唇面前与她吸吮着。
吻了一会儿,副将兴趣索然,将嘴慢慢吻向林夜柔的其它地方。
啊,突然林夜柔一阵惊叫,羞涩看着副将,紧闭着双腿,道:“夫君,别,你别那地方。”
原来刚才副将的手已摸到了林夜柔的腿下,那是女孩子全身是最重要,也最羞人的地方,怎么可以那样呢?
副将伸出舌头在林夜柔丰盈的胸上舔吻了一下,道:“娘子,怎么能不要呢?那是你全身最美丽的地方。”
说完时,副将强行将林夜柔的阻挡他的手拿开,大力地分开她的双腿,手在那诱人的地方上摸抚着。
“好羞人……”
林夜柔呜咽一声,别过她脸去,此刻她双腿被副将大大地张开,副将的手不住地在她的身上活动着,这让林夜柔羞得脸如火烧,不自禁地紧夹着双腿。不过,随着副将的爱抚,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传遍全身,她娇滴滴地喘息声越来越大。身体如蛇一般在副将身上扭动着。
那地方她平时连洗澡的时候都不忍心地大力,可这会儿,却给这个有些粗暴的爱郎的在上面肆无忌惮地动作着,虽然已经和他有过一次了,可是那地方,真得太羞人了,林夜柔又羞又恼。不过,他摸得自己好舒服!
副将吸着林夜柔的那双修长,雪白,精致的大腿,林夜柔身材高挑,有着一双雪白胜雪,修长如柳,美丽至极。
看副将竟然要亲她的腿,林夜柔心儿一跳,道:“夫君,你,你别…那脏…”
那一双长腿平日让她显得无比高挑,鹤立鸡群,如今副将竟然要亲她的长腿,林夜柔心中紧张,又有些许的兴奋。
副将呵呵一笑,道:“我的宝贝,那是你全身最骄傲的地方,我若是不玩一下,岂不可惜了。”说完趴了下来,抓起林夜柔的修长的美腿,亲吻着。
副将亲她的腿时,林夜柔倏然变得无比敏感,在副将的亲吻下,不会儿,欲望便高涨起来,不由激烈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散发着体内的欲望,炽热的情动气息源源不绝地从她的鼻子喷出,淡淡的呻吟从嘴角溢出。
欲望越积越多,林夜柔终于忍受不住了,嘴中情动地道:“夫君,我不行了,你快……我忍不住了。”
副将停止亲吻,抚摸着怀中美女的香背,喃喃道:“好娘子,不要急,我们要好好的享受……”
“你、你真坏!”
林夜柔羞涩的脸蛋,却忍不住甜美一笑,自动送上香吻,副将微笑着将林夜柔的娇躯扳转过来,深深揽入怀里,紧紧抱住那一团的温馨。
副将的手抱在林夜柔的腰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女性的温香,还有充满弹性的皮肤,细而不腻,滑而不柔,那股特有的茉莉清香又在副将的鼻子中发散开来,熟悉而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林夜柔似乎不堪刺激,“嗯”的一声倒在副将的身上,副将轻轻的用身体摩擦着林夜柔,感受着她丰满而富有弹性的双乳,在全面的刺激下,副将能感受到林夜柔渐渐加速的心跳声,心底不由的燃烧起一股熊熊欲火。
林夜柔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副将双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压在已经没有床上,脸颊和她贴在一起互相摩擦着,林夜柔的小口中则发出轻而舒服的呻吟声,副将找到她的香唇,一口吻了下去,顿时两片嘴唇毫无缝隙的合在一起。
副将吸着林夜柔的香甜,舌头轻扣着她洁白的牙齿,顺利的滑进她的口腔,挑逗着她的香舌。两人的舌头不断的纠缠在一起,乐此不疲的互相吞噬着对方的口水,当副将把舌头从她的嘴里退出来时,林夜柔的香舌却突然如灵蛇一般钻入副将的口中,学着副将刚才的做法在他的嘴里不停地搅动,很快又和副将的舌头纠缠起来。副将用身子顶住林夜柔的娇躯,防止她滑落地上,然后双手慢慢上移,握住了林夜柔傲人的双峰,手掌来回的搓揉起那正好一手包住的乳房,林夜柔的呼吸更为急促,娇躯拼命的扭动着和副将互相摩擦,香舌更是在副将的嘴里抵死缠绵。
副将勉强控制住自己暂时放开林夜柔,看着林夜柔充满情欲的眼睛和一张红得像苹果似地俏脸,不禁怜爱万分的低声问道:“娘子,喜欢吗?我叫外面士兵一起进来艹你好不好?”
“喜欢……去叫!我喜欢他们用力轮奸!”
林夜柔的声音轻细如蚊语,脸上竟然呈现少女才有的娇羞,她羞涩地将头埋入副将的怀里,双手却紧紧贴在副将的后背上。
副将将脸颊贴在她柔软而富有质感的发丝上,闻着她身上特有的茉莉幽香,感觉着她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自己的体温似乎随之不断上升,浑身被一种燥热感所包围着。
“我爱你,夫君!我的好夫君!爱我吧!”林夜柔喃喃的在副将的怀中道。
副将再难抑制内心的情动,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娘子,为夫要来了哦!”
林夜柔点了点头,小脸却红透了,强自压下娇羞,闭眼躺在床上。副将在林夜柔脚旁跪下,抬头向她望去,林夜柔紧闭双目,两腮桃红,酥胸起伏有致,米黄色丝绸亵衣紧紧地挺出,特别惹人。副将伸手抚上她纤细的小腿,只觉光滑润泽,如抚美玉,不觉心中一荡,一面摩挲,慢慢压了上去。
林夜柔“呀”的低呼,小手紧紧抓住锦被,显然心中激荡无比。副将又是欢喜,又是激动,慢慢俯身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啜吸。林夜柔僵硬片刻亦开始缓缓回应,舌尖在唇间时而滑动,副将张嘴一吸,含住她的丁香仔细品尝,林夜柔“唔”的一声,藕臂不由搂住了副将。副将松开舌尖,慢慢吻过面颊,再由轻至重啮咬她娇小玲珑的耳垂。
林夜柔贝齿间发出似是痛苦,又像欢乐的娇哼,白玉般的双丸魔术般地蹦跳而出,胸前两点嫣红兀自跳动不已。副将心中欢喜无限,低头含住了一颗,用舌尖快速拨动,一面揉捏柔软而充满弹性的乳房。娇羞的呻吟若有若无的在林夜柔喉间响起,副将环住她的纤纤细腰,用力将她拉了起来。林夜柔睁开眼来,见副将笑吟吟的注视着她,大羞埋首入副将怀中。
副将慢慢挺动腰肢,让紫红硕大的龟头轻轻在饱满娇嫩的蜜唇上点击,林夜柔不堪副将的火热,一面轻轻呻吟,一面阵阵颤抖,又迎合似的抬起了玉臀。两片粘腻的蜜唇间充盈着晶莹透亮的爱液,不片刻即湿润了肉棒前端。副将只觉全身阳气鼓涨欲炸,巨大的肉棒肿胀麻痒,直好似连心里也痒了起来,他伸手轻轻分开林夜柔的肉唇,将龟头引至那神秘狭窄的溪口,梃腰刺入。
副将神智顿时一清,隐约感到林夜柔饱满多汁的小穴紧紧含着巨大的肉棒轻轻蠕动,不由细细品味起那温暖紧窄的动人感觉。
副将抽插时让林夜柔双手后撑支持住身体,而她主动时副将身往后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腹部与林夜柔的玉臀撞得噼啪有声,副将只觉蜜壶内层层嫩肉将肉棒紧紧包裹,柔软的花芯似乎能抱着龟头啜吸。林夜柔快活的快要昏过去,无限的快感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口中发出愉快的呻吟,小穴内骤然收缩,箍的肉棒寸步难行,却又好生舒服,紧接着花芯喷出一股滚烫的花蜜,浇洒在敏感的龟头上,烫得副将频频颤抖。
林夜柔呻吟了几声,无力的软倒下去,肉棒带着一股爱液从肉穴滑了出来。副将连忙将她翻了过来,分开修长结实的玉腿重新再插入,接着大力挺动。林夜柔恍若死了过去,任副将施为,副将将她的双膝推至酥胸,两片蜜唇饱满的努了出来,被肉棒根部重重的挤压,泌出一丝丝爱液,逐渐粘满了两人的下腹,只觉得下身一片清凉。
片刻后林夜柔又恢复过来,挺动纤腰配合着副将的抽插,副将让她自己抱住双腿,伸手握住两只丰满的乳房,随着抽插不断牵扯挤压。林夜柔将双腿搭在副将的肩上,双手牢牢抓住副将的手臂,全身随着他大力的抽插前后耸动。副将只觉得肉棒酥麻瘙痒,恨不得全身力气都用来将肉棒在小穴内摩擦,她娇哼不断,用尽全身力气随副将起伏。副将又把林夜柔侧身放倒曲起一腿,跪在她玉臀后,扶起大腿从侧后方插入。
因为姿势的改变,获得了别样的快感,林夜柔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哆嗦了几次泄出身来。副将看她面色苍白,雪白的肌肤却变成怡人的粉红色,浑身沾满了晶莹汗珠,桃源溪口粘稠的爱液糊成一片,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乌黑秀丽的林夜柔长发不知何时松散下来,蓬松地搭在肩上,星眸半闭,娇喘微微,知道她暂时不宜再继续下去,慢慢将肉棒退了出来。
林夜柔见副将仍未尽兴,媚声道:“相公,你太强了!”
副将只觉通体舒泰,气定神闲,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嘻嘻笑了两声,半坐半躺在林夜柔身旁,轻轻搂着她的身体。
这是很正常的心理及生理要求。
温存过后,副将一把抱起林夜柔,整个身躯压了上去,一手盖住她的乳房。林夜柔禁不住一阵微颤,似乎非常的紧张,她紧紧闭着双眼,双手也无意识地掩盖在脸上,娇躯轻轻颤抖着,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绮丽的春光不断冲击着副将的感官。
最后,他们疯狂的做爱,忘我的交合在一起。他们生活在完全的二人世界,而他们彼此展现出来的,就是最真诚、最毫无保留原始的一面。
副将在床上,与大林夜柔云雨纠缠,娇喘呻吟之声,传了开去,透过墙壁,传到了另一间卧室里面。
这间卧室,却是女医师的房间,此刻她正在接受折磨。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副将故意把林夜柔折腾这样浪叫特叫的,因为他早就知道就在隔壁。
墙壁根本无法阻挡林夜柔的浪喊淫叫……隔墙进入了女医师的耳中。
这个时候,女医师就是想安静下来休息一下都不能,心中不由想起刚才在江边副将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欲火升腾,心里不由想副将那俊秀文雅的可爱模样,怎么会如此的有力巨大。
正在芳心乱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之际,耳边传来林夜柔那一阵娇吟之声,柔媚缠绵。
女医师本是过来人,可是当听到这些温柔销魂的呻吟,隐含着激动兴奋之意,让她一听,便浑身发热起来。她的玉手紧紧抓住自己身上的锦被,尽量的克制自己,可是听着林夜柔的娇吟之声越来越响,而副将那可恶的笑声也在轻轻回响,喘息声也渐渐增大,女医师眼前不由浮现出副将在江边搂着林夜柔还有自己在云雨的模样,又惊又羞,将脸埋在被子里面,低低地喘息。
越是不想,就越是忍不住的想,挥之不去,女医师的心中一阵摇荡,耳边所听娇喘呻吟之声,似乎也变成了自己的呻吟声,仿佛自己正在副将胯下承欢一般,不由又是羞惭,又是害怕,拼命地摇着头,想把这古怪的念头从心里赶出去,却又哪里能够静下心来?只是紧紧抱住锦被,红透双颊,低低地娇喘而已。
女医师在床上,浑身如堕火炉一般,暗恨自己水性杨花,竟然对这比自己整整小一辈的弟子动了淫念。
听到林夜柔的浪喊淫叫,要死要活的哭叫,女医师虽然抓狂,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其实也渴望能那样自由的喊出来,那是一种最高境界的快乐享受……
但更没想到的是,苏兰基竟然会从前线直奔鹿奔儿城,上万的士兵把她围困,看到被折腾的小将,苏兰基竟然提出议和,停战,定下边线,西京士兵不会踏入商国半步,只对她有一个要求,放人。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上砸了一个金馅饼。
因为两国关于边线的和谈,制定,都是由两国主将或者是奏了皇帝才能定下来的。
但他们竟然主动让到商国定下的线外,甚至还不追究他们屠村的事,而且承诺永远不会向商国皇帝和成凌关萧将军提起。
她拿着签订好的和约就可以回去领功,只要求放了那个遭受折辱的小将。
这不就是送天大的军功给她吗?想不到西京人竟是如此的好拿捏。
当时,她便是这样想的。
其实到西京人上南疆战场,她已经隐隐觉得那小将的身份不简单。
这个苏兰基是有信用的,按照和约,西京的士兵确实没有再踏入商国的疆土半步,但他们选了个南疆战场来报仇,因为,在沙国人没有完全退出南疆之前,南疆主权就不属于商国。
冰冷的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娇焓忍不住全身颤抖,没有听到大军赶来的声音,战争的厮杀在很远很远,几乎听不到的远。
她知道,野哥来不及救她,可能他也会被西京人抓住,苏兰基不会只为抓她一个人而如此大动干戈的。
她大气不敢喘一口,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们……你们抓了我也没有用,在南疆战场上打败你们的不是我,是谢如墨和林夜柔,林夜柔你知道吗?他就是林怀安的女儿,林怀安在上南疆战场之前,也曾驻守成凌关,因为她的到来,才使得你们在南疆战场失利,她杀了很多你们西京的将士,你们去抓她,她才是你们的目标。”
西京三皇子眸子冰冷,命人撤了她脖子上的刀剑。
正当娇焓以为他们听进去,暗自松一口气的时候,三皇子却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三皇子满脸铁青,“你不提这茬还好,你一提这茬,本皇子把你千刀万剐都难泄心头之恨。”
在商国的探子,他们已经经营许久,后来探子直接归太子哥哥所管。
太子哥哥出事之后,探子竟屠杀了满门妇孺,害了太子哥哥的名声不说,还害得整个情报营一窝端。
林怀安是值得敬佩的武将,他满门男儿都死在了南疆战场,他和少将军们的遗孀遗孤连同家奴都没放过,而这样惨无人道的事,竟然是西京人做的。
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他们连娇焓屠村都不敢声张,隐瞒了下来。
娇焓是始作俑者,但西京探子也做了那般凶残冷毒之事,唯有林家受害,听闻林家如今只有一个林夜柔,便是她方才口中的女将。
而娇焓甚至还取代了林夜柔,成为顾长野的夫人。
这些事情本与他们西京无关,可林怀安满门被灭,林夜柔被抛弃,西京人便脱不了干系。
三皇子的愤怒便在此,他们西京人并非野兽畜生,两国交战,两军如何厮杀是两国兵士的事,屠杀林怀安满门,连幼儿都没有放过,这成为西京皇室心里头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现在她竟还敢叫他们去抓林夜柔?无疑是在他们西京人心头上扎一刀,提醒他们曾经屠杀了林怀安满门老弱妇孺。
娇焓被这一巴掌打蒙了,随即她被人一把薅住了头发,再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她被踹飞三丈远,猛地又被人抓住头发提起,几个巴掌如铁板一般,扇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带走!”三皇子下令。
先锋副将开路,带着俘虏离开了西蒙。
离开西蒙之后,往南是沙漠,往前便是连绵不绝地山脉,但一道横断的山脉劈出了一条路,此路往前是一片草原与山脉相连,这一带有游牧民族,经过这一带便是沙国国线。
后方如何撤离,他们不管,他们经过草原之后便上了一座山,山上早就筑建了一间木屋,就是为了把娇焓抓来此处。
当初太子哥哥是如何受辱的,她便要遭受一遍。
连同娇焓在内,共有十九名俘虏。
这些俘虏都是娇焓麾下的士兵,他们是参与了当初的那场屠村,其中有一人便是娇焓的堂兄易天明。
这些人曾经对娇焓无比忠心,也无比的敬佩,但是看到她竟然拿兄弟们去挡刀的时候,心中无比震惊。
这位忠肝义胆的易将军,忽然变得很陌生,很让人恐惧。
尤其,她被俘虏的时候,竟然还让人去抓元帅和林将军,这简直让他们无法接受。
之前对林夜柔的误会已经澄清,她们经过比武挑战,确定林夜柔是有能力的,尤其今日也是林夜柔带人攻城,她是收回南疆的大功臣。
易将军竟然还让人去抓她,如果说之前的针对是因为怀疑林将军冒领军功,那现在就是私人恩怨,甚至是贪生怕死了。
可若论起了私人恩怨,那也该是林将军恨她才是,毕竟,是她和战将军一同以战功求的赐婚,从林夜柔手中抢走了战将军。
她今日的做法,让人无法接受,他们心中的信仰顿时被摧毁。
西京人把他们关在一间木屋子里,他们全身被捆绑,要挣脱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挣脱,也出不去,外头重兵守着呢。
易天明首先忍不住,狠狠地瞪着她,“你用小竹子挡刀了,你知道他才刚刚当爹吧?”
娇焓心头慌乱无比,听得堂兄质问,她明显心虚,但却找补着,“我当时以为站在我身边的是西京士兵,我没看到是小竹子。”
易天明怒道:“虚伪,敌军怎么会在你的身边?你找借口也不个好的。”
娇焓恼羞成怒,“够了,现在我们都成了敌军的阶下囚,我们屠过鹿奔儿城的村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有这个功夫骂我,不如想想怎么脱身。”
易天明道:“屠村是你下的命令,是你说那个将领藏在民居里,你说有些士兵乔装成百姓,所以下令杀无赦。”
娇焓知道外边的人能听到,大声说:“我只让你们杀几个人,把那将领逼出来,没叫你们全部都杀了。”
听到这话,其他被俘的士兵纷纷愤怒地声讨,“你下令全部屠光,割了他们的耳朵说是歼灭的敌人,目的就是杀平民冒认功劳。”
“易将军,没有你的命令,我们怎么敢屠村?”
“对啊,而且你说西京人没少杀我们的百姓,我们杀回他们给百姓报仇,但是回来之后一问,才知道西京人根本没有屠杀过我们的百姓。”
“如果易将军真这么心安理得,为何让我们保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杀良冒功。”
“现在还想不承认,敢做不敢当,孬种,你连林将军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娇焓听得这些人都反了,气得脸色铁青,顾不得西京人还在外面,怒声斥道:“什么杀良冒功?战场就是这么残酷的,我们就没有百姓因为战争死亡吗?他们算什么无辜?算什么良民?他们是西京人,他们与我们几十年的边线之争,动了多少次的干戈?耗费了多少军饷粮食?如今和约是我签订的,边线之争也是因我而终止,死几个百姓,就能换来两国真正的和平,他们死得其所。”
她一张脸被扇肿了,如此的歇斯底里更显得面容扭曲,头发散乱如同疯妇一般。
一时,无人敢再驳斥她,就连易天明也忍下了心中的愤怒。
易天明本来愿意跟着她这个堂妹,就是因为她对麾下士兵好,终日兄弟义气不离口,她和顾长野成亲的时候,宴请了麾下的士兵,还因此被林将军责骂了一顿。
今日这一战,如今这一番话,易天明觉得自己竟从没认识过这位堂妹。
娇焓独自挪过去坐在一旁,双手双脚被捆绑让她觉得特别的难受。
脸上被扇了几巴掌,如今耳朵还有嗡嗡的声音,加上严寒冰冷,让她感觉极度不适。
她靠着木墙,心里盼着顾哥快些赶到,在这些西京士兵下手报复她之前,把她给救出去。
心中也隐隐有些埋怨,他今日既然发现她追敌不妥,就该追上来才是,为何却只喊了几声便不予理会?
这让娇焓感到很失望,在他心里,到底是立军功重要还是她重要?如果他追上来阻止了她,她也不至于落在西京三皇子的手中。
木屋到处都是裂缝,寒风吹进来,冰冷刺骨。
十九人都冷得直哆嗦,一个劲打摆子,娇焓更是有些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地眩晕。
她努力稳住,心里担忧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折磨她。
一方面,她也心存侥幸,西京以仁孝治国,应该不会虐待战俘吧?要虐待的话,应该早就虐待了,不会把他们丢在这里。
但是很快,娇焓的侥幸就彻底破灭了。
篝火在外面燃起,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缓缓而入。
即便是他背对着外边的篝火,娇焓还是能看清楚他大概的轮廓,知道他是谁。
苏兰基,与她在鹿奔儿城签订和约的西京元帅。
娇焓浑身颤抖得厉害,背靠着墙壁,惊恐地看着苏兰基。
在成凌关签订和约的时候,这个男人威武英勇,带给人一种压迫感,但同时身上也有一种儒雅之气,与他和谈签订条约所有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且快速。
有些条约,她提出,他甚至连想都不想就答应,只有一个条件,签订之后迅速让她放人。
他那个时候太好说话了,好到她认为这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军功。
但现在他满脸的阴郁嗜杀,眼底的冷酷是她前所未见的,伴随而来的那种压迫感,仿佛死神一般。
只这一记眼神,就能让她心生冰冷的恐惧。
苏兰基摘下了皮手套,丢给了身后的士兵,对伴随进来的三皇子道:“把他们拖下去,该用什么手段,便用什么手段,这些人都是残害过你兄长的人,签订和约的那一日,我把他们一张一张脸都印在了脑海之中。”
三皇子咬牙切齿,“知道了,舅舅,我定会替兄长报仇。”
他看向娇焓,问道:“那她如何处置?”
苏兰基唇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她啊,我亲自招呼。”
三皇子点点头,回身道:“来人,把他们全部给我拖出去净身,本皇子要听到他们求饶的声音。”
所有人面如死灰,身子软成了一滩,但依旧有士兵的风骨,并未有求饶。
可却娇焓颤抖得更加厉害,“苏……苏兰基将军,我们签订过和约,两国和平,和平……你不能伤害我,你放了我,放了我,咱们可以重新签订边线。”
“娇焓!”被拖着出去的易天明发出一声怒吼,“你竟然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你不配为将,边线已定,不是你说改就改的。”
苏兰基瞧了易天明一眼,冷冷地道:“我西京人也是说话算话的,既然边线已定,那么就没有更改的必要。”
这个亏,西京人已经吃了,如果再反悔兴兵进攻成凌关,则损了西京自开朝以来的国誉。
易天明被拖了下去,那一刻他看向娇焓的眼光,很是不齿。
他知道这一次不可能活着回去了,大声咒骂,“娇焓,你是商国的耻辱,是易家的耻辱。”
三皇子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冷冷地道:“你们易家装什么清高?当初在鹿奔儿城屠村,怎么不喊一声耻辱?折辱一名战俘,怎么不说耻辱?”
这些,没一个好东西,全部都该死。
易天明忍住痛楚,没喊出一声来,他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木门关闭,娇焓蜷缩着,抬起可怜兮兮的眸子看着苏兰基,试图求饶。
但是苏兰基一句话,却把她求饶的话给堵住了,“你求饶,只会死得更难看,商国自林怀安一门牺牲之后,便只有一位北冥王可用,你们的皇帝瞎了眼才会用你,你有何战功?你不过是一头只知猎杀贪功的畜生。”
一句只知猎杀贪功的畜生,把娇焓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击得粉碎。
木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吓得娇焓几乎昏厥过去。
她知道他们遭受了什么刑,因为这刑她对那位被俘的小将……不,西京皇子用过。
去势,活生生地把它割下来,看着他像一条扭曲的驱虫,在地上翻滚。
但凡他发出一声惨叫,也不至于继续折磨他,但他咬着牙,就是一句不叫,于是,所有士兵过去对着他的伤口和身上撒尿,再一刀一刀地划在他的身上,看着鲜血与尿液混合在一起。
以前想起这一幕,娇焓只觉得痛快。
但现在想起那一幕,她满心恐惧。
苏兰基拿出匕首,她尖叫了起来,“不要,不要过来。”
苏兰基蹲下来割开她身上的绳索,看她吓得缩成一团的样子,心里头别提多愤怒。
太子竟然是被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畜生折辱。
绳索脱开,大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寒冷和头皮上的痛楚侵袭着她,她泪水几乎都要溢出,被拖行到了外头,苏兰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一个旋转扔了下去。
那是一块被雪覆盖的空地,空地上躺着十八个人,他们衣裳被剥去,无一缕衣物遮挡。
而他们的身子底下都有一滩血,有一条东西丢在旁边,也是被血液染满,他们发出惨叫,像当初那人一样,扭曲挣扎,但与那人不同的是,他们全部发出了惨叫声,那人却是死死地忍住的。
是后来折磨太过,他才发出了惨叫声。
他发出惨叫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欢腾了。
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原来是一件极为酣畅淋漓的痛快事。
娇焓吓得直往回爬,不敢看这一幕。
但很快就被人抓住头发拖了回来,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冰冷地道:“仔细地看清楚,看清楚你当初是如何施暴的。”
她的下颌骨被捏得生痛,挣扎不脱,只能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很多士兵走过来,解开裤子,对着他们十八个人一同撒尿。
天气极冷,尿撒到他们的身上便很快结冰,他们又痛又冷,身体的痛与冷的痛交杂在一起,让他们生不如死,惨叫声响彻整个山岗。
娇焓全身软得像一滩泥,这一幕当初看是多么的痛快,如今看是多么的痛苦啊。
“怕了吗?这仅仅是开始而已。”苏兰基的声音冷得如这雪,如这冰,听得娇焓魂魄都几乎飞散了。
随即,长剑对着他们的身体开始划,一剑下去,鲜血溢出,见血之后又冻住了,寒冷里的痛楚并不让人麻木,只会让人觉得更尖锐。
一剑一剑,并未伤及要害,血也没有流很多,他们还是能活命。
娇焓不想看,不敢看,但是被人捏着下巴摁住了肩膀,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和士兵遭受摧残与折磨。
她颤抖得很厉害,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就是她了。
果然,她被摁在了地上,四脚朝天,只见又一批人上前对着她解开了裤子,腥臊的尿淋在她的身上,头上,脸上,眼睛里,嘴巴里,还有鼻孔,她呛得直咳嗽。
她不敢张嘴叫喊,只是一味地摇头,甩开那些腥臊的尿液,但是嘴巴却闭不紧,因为她想呕吐,张开嘴呕吐,便有更多的尿液灌入。
她挣扎着,像一只被扎住了身体的螃蟹,狼狈不堪。
有人过来粗暴地解了她的战袍,撕了她的里衣,脱下她的裤子,她吓得疯狂大喊,以为那些人想要强辱她。
但那些人没有强辱她,而是用剑在她腿部根里划了一刀,她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涌出,但很快也止住。
随即,便是有人拿着匕首在她脸上刺字,她被摁住,双眼盛满了恐惧,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伴随着痛楚伴随着羞耻而流。
而就在她以为他们会继续残害她的时候,她被拖回了木屋了,所有人都被拖回了木屋里。
木屋里燃起了炭火,因为四面漏风,所以他们仅能从这炭火里获取到一点的温暖,他们爬着往炭火而去,想要驱散寒冷驱散痛楚。
娇焓的裤子已经被扒走,可腿根上的伤痛让她无法并拢双腿,因为屋中温暖了,血还是在缓慢地流着,她身底下一滩的血。
可所有人都痛不欲生,谁也不会看她,只有痛苦的呻一吟声不断响起。
有人进来,给她灌了一碗药,那药与尿骚味混合在一起,让她差点又吐出来。
她没有吐,怕继续被尿,她觉得反正落在苏兰基的手中就没有活路了,如果给一碗毒药,就等同给她一个痛快,她落个好死也算了。
喝了药之后,那三皇子进来对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她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倒是没有用刀子来划她,除了脸之外。
她不知道他们在她的脸上刺了什么字,但是横竖都要死了,她不在乎。
她躺在地上,动弹一下都觉得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想着顾哥不会来救她了,她要死在这里了。
她这位商国一女将,就这么死在这里,太憋屈了。
想到以后林夜柔自此荣耀加身,她就满心的不甘,不就是比她出身好,命贵了些吗?如果她有那样的出身,早便建功立业了。
林夜柔奉命领着玄甲军,远远地尾随西京和沙国大军撤退。
顾长野也率人跟在她的后面,看着林夜柔坐在马背上,那挺直秀丽的背影,有些显瘦,但是这也显瘦的身姿,却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他一时恍惚。
沈万紫等人也策马跟在了林夜柔的身边,他们是打完之后先回去牵马,顺便把林夜柔的坐骑闪电也牵过来。
他们不需要追赶,只需要远远地看着他们撤离,确定他们没有闯入民居,屠戮百姓。
而顾长野则一路寻找娇焓,他心里有些慌,娇焓自从追敌而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他猜测,多半是落在了西京人的手中。
但是,大批撤离的西京人里,并未能看到娇焓和和战俘。
直到天黑,看着所有兵马全部撤出西蒙,他们再沿路慢慢地尾随了一段,确定他们并非藏匿于附近山脉,而是真正地踏上回沙国的路,林夜柔这才下令停止跟踪。
沈万紫还担心了一路,“我多怕他们反杀呢。”
林夜柔摇头,“不会。”会的话,北冥王也不会让她带着玄甲军沿路盯着他们撤退。
“为什么不会?”沈万紫勒住缰绳,“咱们这跟过来的拢共就两万人,他们可是有几十万的兵马,反杀我们绰绰有余。”
林夜柔只是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也不会,沙国已经没了斗志,西京与他们不同心,西京人的目的已经达到,维克多不会天真地以为如果反杀回去,西京人会施以援手。
西京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会再牺牲自己的将士。
而且,这是一个侵略战争,苏兰基如果真想介入,就不会对外乔装打扮成西京人的模样,虽然也骗不过谁,但他们不承认就没有无利益方去深究这个问题。
那么在其他国家的眼里,西京的国誉无损。
看着所有沙国与西京的士兵撤出西蒙,往沙国方向而去,林夜柔接到元帅命人送来的命令,他下令停止前进,在草原一带等待。
气温很低,篝火燃起了一堆一堆,将军士兵们都围着篝火取暖。
顾长野见队伍不上前,他走过来跟林夜柔说:“娇焓失踪了,我们不能停下来,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林夜柔和沈万紫他们几个在小火堆里烤着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在沙国撤离的部队里吗?”
“没,但是一开打的时候,她就追着一队西京的士兵,之后没回来过。”
沈万紫冷冷地道:“那就好好看看满城的尸体,有没有她了。”
“她不会死。”顾长野眼底升起一抹愠怒,“你休得诅咒她,同为北冥军,你怎可诅咒自己的战友?”
沈万紫翻着手掌,哼了一声,“仗打完了,这兵我也不当了,可别拉我做她的战友,她不配。”
顾长野气得不敢她说话,看着林夜柔严肃地道:“是我对不起你,和娇焓无关,如果是别的将士被俘了,你会不会去救?”
林夜柔反问,“如果是别的将士被俘,你会不会让两万将士冒着危险去追敌军撤退的大部队?”
顾长野一时语塞,“这……”
林夜柔道:“战将军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将士的性命珍贵,易将军被诱捕,你并没证据,就算你有证据,你一不能确定她在撤退的大部队里,二不能追过边线上山,否则就是拿将士的性命冒险。”
棍儿自然不服顾长野,啥事都要帮着林夜柔的,“对啊,而且这一带有很多牧民部落,他们不属于南疆,如果贸然入侵他们的领地,很容易又起战事。”
他虽然不是很懂游牧部落,但如果有人肆意闯入自己的门派领地,他们肯定得炸毛。
顾长野气结,“那林将军就这样袖手旁观了?被俘虏的可不止娇焓一人,还有她所带领的士兵。”
林夜柔反问道:“你怎么就肯定她是被俘了?”
“开战的时候,我看见她追着一队人去了,刚开到就有人撤退,这不可能,分明是诱她而去,她上当了。”
林夜柔淡淡地道:“她也不是一次上战场了,这么明显的诱敌她也会上当,是愚蠢,你是要我们这么多将士为她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再者,”林夜柔看着他,“你既然发现,为何不阻止?”
她说娇焓愚蠢,顾长野无话可说,确实愚蠢。
至于为何没阻止,他直言道:“我发现的时候喊了她,她没听,我是将军正领着兵与敌军厮杀,我一旦临急追去,我的兵不知情况肯定也会追着去,我不能因她而不顾大局。”
当时两军在城中作战,眼花缭乱甚至有可能敌我不分,他如果在战况激烈中追娇焓而去,他所带领的士兵以为有什么战术也会跟着去,那就给身后涌进来的北冥军带来危险。
他作为攻城先锋二队,是绝对不能出这样的差错。
林夜柔知道他说的这个情况是真实的,因为在娇焓被诱之后,元帅基本就判定敌军对战不久就会撤离,所以元帅回了指挥营。
至于胜败已定,沙国为何没有立刻撤离,是因为回国还要交代。
他不能一开战就逃,必须经过一段鏖战,维克多才可对他们的皇帝和百姓说,他们已经尽力。
所以维克多早就知道苏兰基借南疆战场的意图,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不团结的原因。
后来纵然谈过要团结,可惜磨合不足,也是要输的。
林夜柔见他还是有武将的觉悟,这才道:“顾长野,娇焓确实被俘了,但我们没办法去营救,只能在这里等待。”
顾长野一听,顿时气急败坏,抓住她的手便到一边去,“林夜柔,你知道她被俘了却不去营救?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沈万紫一道鞭子甩过来,逼得顾长野松开了林夜柔的手,退后一步。
沈万紫过去冷冷地道:“有话要说的话,分开距离,别靠我们夜柔太近。”
顾长野对沈万紫实在是充满了愤怒,但是碍于她武功高强,又不是他麾下的人不好管理,只得忍了气,继续质问林夜柔,“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林夜柔摇头,“不知道,但她要么是在沙漠,要么是在草原,要么是躲在山上,但不管在哪里,我们都不可能让所有玄甲军去找,这太冒险。”
“那我们在这里等什么?等他们把人送回来吗?”顾长野气得直跳脚。
林夜柔眸色沉静,“没错,等他们把人送回来。”
顾长野吃惊地看着她,“你疯了?他们既然俘了娇焓,怎么会轻易放她回来?”
林夜柔神色冷淡,“当然不会轻易,凡事都不可能轻易,例如成凌关的和约,也不会是轻易得来的。”
顾长野怔怔,“什么?”
林夜柔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苏兰基从成凌关带着大军撤回鹿奔儿城,就是因为娇焓散播了北冥王即将奔赴南疆战场援助吧?如果你相信了这个说法,你不配为将,连个兵都不配,那是不可能的事。”
顾长野自然怀疑过。
他到最后一次问娇焓也在怀疑,但他选择不去深究,因为事情已经过了,和约也签订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所以,是为了什么苏兰会这样做?请你告诉我。”
林夜柔道:“不用我告诉你,在这里等吧,有人会告诉你的。”
林夜柔说完,牵着沈万紫的手走了回去,大家继续烤火。
草原上堆放着很多干柴,都是西京人带来的,堆放在城外的草原,需要用的时候便差人过来取,免得送到城里被百姓哄抢。
西京人这一次上南疆战场,确实是样样都备齐全了。
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但是还不能回城。
因为不知道苏兰基所带的军队还有多少人没撤离,他们藏匿于哪座山或者是哪一处草原,他们都不知道。
顾长野等得心焦,坐立不安地踱步。
想去问林夜柔,但见她身边围着两男两女四大金刚,副将也在一旁守着,他只得退回自己的军队旁边。
他没有办法在这里空等,下令自己的军队带着火把随他进沙漠去。
他估计,西京人不会去草原,因为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自然不敢深进草原与部落起冲突,尤其他是带着兵的。
至于与草原旁边的山脉,那大山大岭劈出的一条路,是沙国人退兵的方向,此去便是沙国,所以苏兰基不会把娇焓带到沙国去。
所以只有可能就是大山大岭和沙漠。
这大晚上上山,那么多山怎么找?
唯有去沙漠方向去找,他们如果在沙漠的话,不会走得太入,因为这严酷的冬日,沙漠晚上极冷。
林夜柔没阻拦他,虽然他着急找到娇焓,但不会真的带着士兵到沙漠深处,估计就是在沙漠附近一带找找。
顾长野带走了一千多人,手持火把就往沙漠方向去了。
沈万紫问道:“那娇焓真的被西京人抓走了吗?”
林夜柔点头,“基本可以确定。”
“那我们在这里等有什么意义?就让西京人把她杀了算了。”沈万紫巴不得娇焓死得很惨。
撇除娇焓做的那些事情,就光看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沈万紫就觉得不该让她好死。
林夜柔看着火堆慢慢地黯淡下去,便添了几根柴,看着火迅速吞噬干柴,窜起了火苗子,她眼前映出的一幕,是她从将军府回到娘家,看到满门尸体,满地血液的状况。
心尖密密麻麻的痛又浮了上来,痛得她连呼吸都艰难。
她何尝不希望娇焓死?但是让她死,未必是最解恨的。
她这样想,苏兰基大概也会这样想。
所以她觉得苏兰基不会杀了娇焓,元帅让她领兵在这里等,大概是苏兰基也派人给元帅传过话。
之前元帅说过,在伊力城有自己的探子,那么在西蒙大概也是有的。
让他们在此等候,是元帅的意思,也是苏兰基的意思。
等到深夜,大家都又累又困又饿,冷倒是不冷了,这里的柴火管够。
后方命人送来了粮食,虽然只是炒米,但是在战场上能填饱肚子,管是什么呢,照吃就是了。
是方将军带人送粮食来的,他向林夜柔传达了元帅的军令,“继续原地等着,元帅说,可以松懈点,轮流睡觉。”
“需要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吗?”林夜柔问道。
方将军道:“元帅认为需要,他说不能轻易地相信某个人的保证。”
有了这句话,林夜柔基本可以确定,元帅曾私下和苏兰基达成了某种协定,他什么都知道。
方将军是有些疑惑的,不知道元帅叫他们在此等什么,不过,军令如山,他照做便是。
方将军送了粮食便回城了,南疆收复了,但战场还需要清理打扫,还要埋葬牺牲将士的遗体,善后的活儿很多。
战场上的胜利总是让人开心的,但开心也是伴随着伤感与痛苦。
一同上战场的战友,可能身边最好的那位,已经无法得知胜利的消息了,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之前,顾长野回来了。
他和他的军队无比的疲惫,副将让他们先吃点炒米。
他们坐下来吃着炒米,但顾长野没吃,他望着日头徐徐升起,这是好天气,来南疆这么久,今日这日头算是最好的。
但他的心情无比沉重,在沙漠里他们一无所获,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往里走,只能选择归程。
他看了林夜柔很多次,林夜柔把头枕在沈万紫的肩膀上,看得出她很疲惫,她身上有伤,她的人给她上了药,不知道伤势是否要紧。
好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林夜柔的身边,轻声问道:“你的伤势要紧吗?”
林夜柔伏在沈万紫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没应答,也没任何表情的改变。
沈万紫满脸厌恶地对着他做口型,沉默得很大声,“关你屁事,滚。”
看懂她的口型,顾长野气不打一处来,自讨个没趣,气呼呼地转身回去坐着。
沈万紫翻白眼,什么东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过来关心夜柔的。
夜柔没这么廉价。
这一等,日落黄昏。
顾长野彻底坐不住了,他见林夜柔站起来,急忙跑了过去,“我打算趁着天黑之前去草原。”
林夜柔看向西沉的金乌,脸上又热又冷,感觉特别的不舒服。
“你要去的话不用跟我报备,我领的是玄甲军,你不是玄甲军,你是他们的将领。”林夜柔下巴抬了抬,指向他的兵。
顾长野怔怔地看着她,他都没说接下来的话,便被她堵住了。
是啊,她是玄甲军的副指挥使了,是朝廷五品武将,她轻飘飘地说出来的一句话都充满了分量。
他带的人不多,他希望玄甲军与他一同去。
他的人已经很累很累了,但玄甲军在此休息了很长的时间,他觉得如果遇到西京军队或者游牧部落,玄甲军可以打。
他低声说:“我想领着玄甲军去,就算是我求你,夜柔,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们已经等了快两日,娇焓坚持不住的,我知道你恨她,等找到她我们一同给你赔罪。”
林夜柔瘦削面容冷漠,“和私人恩怨无关,玄甲军不能再往前走。”
顾长野握拳,“林夜柔,我已经低声下气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万紫冷笑,“你低声下气了不起吗?你这求人的态度可真诚恳,诚恳到我们想群殴你,让玄甲军陪你去草原,遇到西京军队或者那些部落,你打还是让他们打?”
“你闭嘴!”顾长野对沈万紫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终于忍不住出声怒斥,“你什么身份?敢这样跟本将说话?”
沈万紫下巴抬起,充满了鄙夷,“笑话,跟你说话还要什么身份?怎不掂量掂量你的身份?够资格在我面前放肆吗?”
顾长野彻底怒了,“林夜柔,你管好你的人,别什么狗都能在我面前乱吠。”
是馒头先跳起来的,拳头抡起来有砂锅那么大,双脚往前一踮起,人就扑在了顾长野的身上。
随即,拳头像雨点似地落在顾长野的头上,脸上,身上……
棍儿反应稍稍慢了点儿,但是也仅仅是慢了点儿,双腿抡得跟风车似地,过来就是大脚大脚踹。
这样的密集式的打法,让顾长野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双手捂住脑袋,身子蜷缩起来,任由他们两人揍。
“他娘的,我想揍你很久了,要不是有当兵的身份束着我,一次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时候我就动手了。”
“你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就你这德行,还敢朝三暮四的,咱爷们许下的诺言,便是死也要贯彻到底,你真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你不是说任由夜柔惩罚吗?好,现在就惩罚你,你受着吧,下半辈子做个人。”
所有兵士都看了过来,包括顾长野的麾下,他们想上前阻止,但是知道他们武功厉害,也是为林将军出头的,人林将军有玄甲军在此护着呢。
且在场谁不是血性男儿?顾长野喜新厌旧,抛弃发妻,这样的事情谁都看不下去,只不过他们是以战功求的赐婚,谁也不敢说罢了。
还是林夜柔看打得差不多了,才出声道:“馒头,棍儿,别打了。”
馒头和棍儿这才止住了拳头和大脚,但还是不屑地呸了一声才走开。
士兵这才去把顾长野扶起来,顾长野吐了一口血,推了小兵摇摇晃晃地朝林夜柔走过去,嘴角的鲜血溢出,带着满嘴的血腥问道:“现在,可以去草原找娇焓了吗?”
林夜柔看着他被揍得惨兮兮的模样,以为挨打就可以领着玄甲军去了?
她眸子里浮上一层严肃,轻声道:“顾长野,且等着吧,不是草原,是山上,超过十万的西京士兵如今在山上呢,他们要讨回一个公道,我们只能等。”
顾长野脸色陡变,“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山上?他们要讨回什么公道?”
林夜柔走开几步,顾长野瘸着腿跟着过去,等林夜柔站定,他巴巴地看着她。
风吹得呜呜作响,林夜柔的声音很低,“你如果静下心来听,会听到除了风声之外的声音。”
顾长野静下心来聆听,但是除了风声之外,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武功不如林夜柔,内功更是微末,哪里能听得出山上的动静?更不要说风声这么大,要听近十万人的呼吸。
他觉得林夜柔故弄玄虚,不由得恼怒,“你说,到底他们要讨回什么公道?”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为什么十万人在山上不撤退?为什么他们要抓娇焓?再为什么他们签订和约之后要上南疆战场?”
林夜柔说完,就走了回去,留顾长野一个人站在那边,满脸的煞白。
落日映照着他黢黑俊美的脸庞,他似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这句话,林夜柔已经是二次提示。
他知道一定有些很可怕的事情发生过,但他不愿意相信,他走回林夜柔的身边,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过是与她有夺夫之恨,才如此编派她,林夜柔,你是个心思阴暗恶毒的女人。”
沈万紫听得这话想要一鞭抽在他的身上,被林夜柔阻握住她的手阻止了。
林夜柔说:“不搭理,远离点就是。”
沈万紫本想抽几鞭子给夜柔出气,但是,“夜柔说得对,不搭理,反正也瞧不上他,他嘴里放什么屁保持距离就是,免得被熏着。”
顾长野这一句激将法,像是打在了棉絮上,毫无作用之余,还被羞辱了一顿。
这些武林人说话一个比一个脏。
不想等,也只能等了。
而山上的木屋里,娇焓其实并未有折磨得很惨,就是羞辱。
言语的羞辱,屎尿的羞辱,身体上的羞辱,她衣衫不整地躺在木屋里,身边尽是战友们痛苦的叫声。
苏兰基这个恶魔,他蹲在了她的身边,望着她那张刺了字的脸,“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你们?”
娇焓浑身颤抖,他眼里分明是有杀意的。
“没错,我要杀了你。”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死亡的窒息感把娇焓紧紧笼罩。
无法呼吸,胸腔像是要爆炸一样的痛,眼前一阵阵地眩晕,脑子里想起了许多事,她才嫁入将军府不久,有不可限量的前程和幸福。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不想死,但如果他们始终是要杀了她的,还不如现在就动手,至少能少遭些折磨。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苏兰基却放了手。
她像溺水之人得救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是大口大口喘气,眩晕感加重,仿佛随时就会昏了过去。
耳边是苏兰基冰冷的声音,“我说过,这只是开始,杀了你有什么意义?杀了你,只会给你一个痛快。”
娇焓捂住脖子,喘了一口气,惊恐地问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兰基冷冷说:“就这样。”
他站起来,退出了木屋,命人关闭木屋的门,下令道:“大军撤离下山。”
他有命人去信给北冥王,所以山下的草原里,相信有兵马在等着他,而那领兵之人,是他要见的人。
天黑,大军下山。
大军一开动的时候,林夜柔和沈万紫他们几个便知道了,互相对视了一眼。
林夜柔站起来传令,“全军戒备,武器不离手。”
所有玄甲军全部站起身来,盾牌武器拿在了手中,迅速列阵。
西京士兵的行军速度很快,队伍从山上下来,分成三排,三排并列走着。
前头的人手持火把,隔了十个人再有一人持火把照明。
山上是结冰的,按说走得这样快,很容易滑倒,一滑倒便是一大片。
可他们走得很稳,显然他们的鞋子都是特制的。
西京国富民强,财力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好的展现。
他们用实际行动让商国人看到,如果和西京大规模地开战,商国人讨不了什么好处。
很快,十万西京兵士站在了草原上,和玄甲军形成了对峙。
但谁都没有动手。
顾长野冲上去怒吼,“你们把娇焓带到哪里去了?”
苏兰基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走出来,两军最前排相隔有十丈左右的距离,顾长野只冲到了玄甲军的面前,却没敢冲过去质问苏兰基。
苏兰基睨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他的眸光落在了林夜柔的脸上,眼底闪过很复杂的情绪。
“林将军,能否单独上前说话。”他问。
林夜柔执着桃花枪,“可以。”
苏兰基看着他的桃花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带武器,但你如果担心的话,可多带一个人,而我,单独上前。”
沈万紫当即说:“夜柔,我陪你。”
林夜柔却指着顾长野,“你随我去吧。”
顾长野愕然之后迅速点头,“好!”
他要知道娇焓在哪里,要知道娇焓是死是活,但他有些疑惑,为什么林夜柔选他,而不是选她的朋友。
苏兰基没带兵器,林夜柔也把桃花枪交给了沈万紫,至于顾长野有些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剑,迟疑了好一会儿。
林夜柔淡淡地道:“如果要打,直接就可以开打,我们两万人都不足,他们有十万人。”
顾长野这才放下了剑,随同林夜柔一起走过去。
他们走到距离两军各有五丈距离的地方,风声很大,所以这个距离除非是沈万紫等人,否则,其他人是听到他们的交谈。
苏兰基看着面前显瘦的女将,她虽没带武器,但是呈现出来的自信和不卑不亢的气度,实在不像是二十岁不到的人。
她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和谨慎,就那样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前。
反观这个男人,却眸光锐利地盯着四处瞧了一下,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苏兰基知道顾长野,但实际上只是当初成凌关退兵之后远远地见过一面。
苏兰基对林夜柔拱手,“本帅苏兰基,林将军颇有林元帅的风范,果然虎父无犬女。”
他的语气是带着赞赏,但眸光却是十分复杂的。
林夜柔没有拱手还礼,只是站着不做声,神色有些冷漠。
顾长野也没行礼,只是盯着苏兰基问道:“你们把娇焓带到哪里去了?她是死是活?”
“你是顾长野,曾经是林将军的夫君,现在是娇焓的夫君。"苏兰基看了他一眼说,那一眼,充满了蔑视。
顾长野感受到他的轻蔑,握拳愠道:“我只问你,娇焓是死是活?你们没有理由虐待战俘,杀害战俘。”
苏兰基的眼神如刀锋般冷冽地落在顾长野的脸上,“你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顾长野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竟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苏兰基也显然不想和他说话,他站在林夜柔的面前,在说话之前,神色十分复杂,“林将军,西京探子屠杀你林家满门,不是我下的命令,是他们在得知鹿奔儿城有几条村子被娇焓带兵屠杀殆尽,有战俘惨遭非人虐待之后,由探子的头领亲自下的命令,我们西京陛下坚定地奉行,边线问题不牵涉两国百姓的性命,不屠杀平民,更不会屠杀满门老弱妇孺,虽然这是你们武将违背与犯罪在先,但我要为西京探子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赔罪。”
顾长野如遭雷劈,“你……你在胡说什么?”
苏兰基没理会他,继续跟林夜柔说:“我们陛下乃至我国君臣上下,对林怀安元帅都十分敬佩,他曾率兵与我西京开战,但是他严格遵守两国协定,并未伤害过我国百姓一条性命,每一次开战,他攻至你们所制定的边线之后就退兵,对于林家被灭门的惨状,我深感愧疚,这也是我们西京欠你们林家的。”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只欠你们林家。”
他依旧是没有说出西京太子受辱自尽的事。
只以娇焓屠村作为声讨的理由。
西京人没有欠商国,只欠林家。
娇焓作为武将,作为士兵,她对鹿奔儿城的百姓犯下了罪行。
但林家满门,已是老弱妇孺,他们一家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苏兰基没有办法接受西京太子被娇焓如此残忍虐待,同样接受林家满门妇孺被西京探子屠杀殆尽。
他对林夜柔道歉了,但是,他们的太子等不来娇焓的道歉。
至于在南疆战场上,他们的男儿杀了商国士兵也算是复仇了,虽然,西京士兵被杀的更多。
可事情总要解决,两国不能永远敌对,他们是相邻的国家,也都是大国,他们需要经贸互市,文化和技术的交流。
这是苏兰基的格局。
也是谢如墨的格局,否则就没有苏兰基与林夜柔的这一场会面。
林夜柔在沉默许久之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红,泪水忍得艰难,才不至于滑落,“娇焓在内的几百士兵,相信要么被杀,要么重伤受辱,你们的仇已经报了,但是,我知道有屠杀我满门的西京探子回了你们国家,我的仇还没报完,欠我的,拿他们的命来还。”
苏兰基望着她,眸光哀痛且复杂,“如是这样的话,不欠了,回去的西京探子已经悉数被我杀了,林将军,你可以节哀了,但我西京的哀痛节不了,那是一份永远的耻辱,永远的痛,就算杀了娇焓和那些士兵,都永远抹不去。”
林夜柔默然点头,知道他说的意思。
“我没资格代替谁去给他道歉,但这件事情,相信也是我们商国知情之人心中的痛与耻辱。”
苏兰基听了这句话,眼底被风吹得很红很红。
他的肩膀,缓缓地放下了,“林将军这句话,对我,对他,对我们商国皇室,都有很大的意义。”
苏兰基身边的一名年轻将士忽然掩面哭了,他刚才站在这里,眼底充满了恨与愤怒,但是,林夜柔这句话确实也安抚到了他,才让他失控掩面落泪。
苏兰基,三皇子,林夜柔,他们都有不能和解的痛,但为大局着想,也只能大局式地和解。
苏兰基这才转头看着得满脸惨白的顾长野说:“想知道你的夫人都做过什么吗?上山去,他们如今的现状,便是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苏兰基和三皇子带着十万西京士兵离开,林夜柔对顾长野道:“你要救娇焓,带你的心腹上山即可。”
林夜柔这样说,其实多少给顾长野和娇焓保留了颜面。
西京太子遭受的耻辱,如果要在他们身上重演一次,那么他们上去所见到的一定不堪入目。
但顾长野却担心山上还有西京兵马不曾退下,所以,请求林夜柔借出玄甲军一同上山。
林夜柔看着他片刻之后,“你确定吗?”
顾长野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心头莫名地颤抖了一下,“你可以告诉我,娇焓屠村是否真的?”
“你刚才应该问苏兰基。”林夜柔淡淡地道,“又或者,见了娇焓你亲自问她,苏兰基应该不会杀她的。”
顾长野不敢相信娇焓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回想方才苏兰基的话,说得极其隐晦,屠村的事情那么大反而是三两句带过,却着重于给林夜柔道歉。
如果娇焓屠村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林家灭门就间接是娇焓导致的。
娇焓害死了林夜柔的家人,而他,则求娶了娇焓,抛弃了林夜柔。
顾长野只这么一想,各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心头也仿佛压着一块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愿意相信,娇焓不会这样做的,他要亲口问娇焓。
顾长野陡然抬起头,“苏兰基之言不可尽信,林将军与我一同上山,我们一同问个明白,如果娇焓在你面前承认了,那么……”
他脸色变得有些可怕,如果娇焓承认了,那么他该如何做?他能如何做?
那都是不能弥补的错,那都是不可挽回的性命。
林夜柔在沉默片刻之后,同意和他上山。
顾长野信不过苏兰基,怕山上有西京人埋伏,也要求玄甲军一同上山。
他不知道那些虐待战俘具体是怎么样,他认为虐待战俘顶多是用刑。
所以,他不知道带着玄甲军上山,会看到怎样的一幕。
林夜柔很清楚,但这样也是苏兰基的目的。
娇焓没有杀西京太子,西京太子是被释之后自尽的,因为他被摧折了尊严名誉以及身体上的摧残。
苏兰基也不会杀娇焓,他也要摧折娇焓的尊严名誉,端看娇焓会自尽还是能顽强地活下去。
苏兰基知道会有很多人上去营救,十万将士从山上下来,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十万在山上?
至少他笃定顾长野会这么认为,因为顾长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西京。
副将命人举着火把,一万多人浩浩荡荡地上山去。
沈万紫等人没有任何异议就跟着上去了,因为他们很明白接下来大概会看到什么。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路途弯弯曲曲,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处平整的地方。
这平整的地方是临时开垦出来的,能屯兵十万人,中间有一间木屋,惨叫声从木屋里传了出来。
顾长野听得这些惨叫声,飞快地跑了过去,一脚把木屋的门踹开。
但木屋是一片漆黑,他忙叫人持火把上前。
火把手上前一照,顾长野的眸光落在了木屋内的十九个人身上。
他的脸瞬间像雪一样惨白。
所有人片缕不着,身上明显看到很多伤痕刀痕,还有一处触目惊心的伤,是在……
他们竟然全部都被割了!
整间木屋充斥着屎尿的臭味,明显能看到他们都被尿淋过,脸上身上嘴里都有屎,包括娇焓。
木屋里唯一一个人穿着上衣,但双腿没有裤子,红色的血液浸在她的腿下,她那一处也露了出来。
顾长野回过神来,陡然大吼,“全部滚出去,滚出去!”
他夺了火把冲进去,但屋中根本没了他们的衣物,他们的衣物和战袍都被烧了。
他只能脱下自己的战袍,再脱下自己的外裳裹在了娇焓的腿上,穿回战袍把她抱了起来。
娇焓已经昏迷过去,她被苏兰基不断地掐脖子,在死亡和一息尚存间来回地撤换,还有刀子划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的耳朵被割掉了一只。
所以,顾长野抱起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获救,依旧还在昏迷之中。
但是,他这样抱出去,大家都看到,也知道娇焓是没有穿裤子的。
而且,也有好些人看到她躺在那里的时候,腿下是一滩血迹。
很明显可以知道她遭遇了些什么。
顾长野一张脸铁青得可怕,他终于明白林夜柔为何叫他只带自己的心腹上山。
他狠狠地剜了林夜柔一眼,充满了愤恨,在娇焓没有亲口告诉他之前,他不会相信苏兰基的话。
所以,他不愿意相信是娇焓间接害死林夜柔满门。
林夜柔从他的眼神里,只看到懦夫两个字,不搭理他指吩咐进去救人。
有士兵进去把剩下的战俘抬出来,木屋里本身是有炭火的,但是西京人下山之前就熄灭了。
他们还能发出惨叫,还没被冻死,可见是屋中的余温,维持了他们的生命。
有人自发地脱下自己战衣里的棉服,给他们穿上然后下山去。
回到西蒙城,传了军医过来。
顾长野亲自给娇焓上药,清洗她身上的臭味,一点点地挖掉她嘴里的屎,好几次几乎呕吐出来。
对于她腿一间的伤,他不敢细看,只是胡乱地上了些药粉。
其余伤口都有细心处理,她的脸上被刺了一个贱字,顾长野一狠心,用烧着的铁烙在她的脸上。
宁可毁掉半边脸,也不能留这个字在脸上。
娇焓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便已经醒来了,她嘴里一直在咒骂,痛斥西京人的残毒。
直到顾长野用烧红的铁烙在她的脸上,她尖叫起来,浑身颤抖,才止住了那些恶毒的谩骂。
“顾哥,”她的声音嘶哑,眼神充满了痛苦,而出口的味道依旧熏得人几欲作呕,“为何毁我的脸?”
“脸上有一个贱字,你要带着这个字过一辈子吗?”顾长野眸光冰冷得有些可怕。
“那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娇焓失声大骂,“苏兰基,我不杀你,誓不罢休。”
顾长野捏住她的下巴,俯头盯着她,“你告诉我,你在鹿奔儿城,是不是屠了村庄?杀了平民百姓?”
娇焓正悲愤难忍,听得他的质问,她歇斯底里大喊,“我后悔啊,我应该把所有的村庄都屠了,而不是只屠了他们三条村。”
顾长野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神可怖,“你真的做过?那虐待战俘呢?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去势,毒打?”
“岂止?”娇焓眼神恶狠狠,几欲疯狂,“我让人一刀一刀地划他的脸,让人给他淋尿,灌屎,我用尽一切办法去折磨他,让他说出他的身份,我现在就后悔,我下手太轻了。”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人,苏兰基快速地和你制定了边线,签订了和约。”顾长野浑身冰冷,冷入骨髓。
他再愚蠢,也能猜到那个人的身份了。
能让苏兰基不惜一切地退步让步,迫不及待地与娇焓签订和约,甚至没回成凌关同萧大将军谈判,这个人,只怕是苏兰基的外甥,也是西京当今太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上南疆战场。
这一切都解释都通了。
这么大的事情,争持了多年的边线问题,苏兰基草草与她签订了,他应该给早就想到有问题的。
当时他在鹿奔儿城烧粮仓,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签完,可见苏兰基有多急切。
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娇焓。
眼前这个人,和他所爱的娇焓完全不一样,她像恶鬼一样残忍冷毒。
他为了这个人,奉出了所有的战功,辜负了林夜柔。
他是天下间头一号的蠢货。
可她说过的那些满嘴忠义,女子不该困于内宅,而该肩负保家卫国的责任,如此的大义凛然,那时候她满眼都是热烈的明媚。
顾长野跌坐在地上,脸上似哭似笑,随即,爆发出狂笑,似疯癫的狂笑。
这狂笑把娇焓给吓住了,她忍着痛疼撑起身子吃惊地看着他,“顾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顾长野笑得眼泪跌出,双手捂住脸,肩膀抽搐着,眼泪从指缝里渗出。
猛地,他放开捂住脸的双手,恶狠狠地瞪着娇焓,“是你,害死了夜柔全家,夜柔全家惨遭灭门,全因你虐待战俘屠戮百姓。”
娇焓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是西京人杀的,和我没有关系。”
顾长野眼神痛苦,“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你的手段为什么会这么残忍?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娇焓依旧没有觉得她有错,“他们窝藏西京武将,我命人屠村,只是为了逼出那小将……顾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残忍,我是屠村了,但那些都是西京人,就算是百姓,也是西京的百姓。”
“两国交战,不伤平民,不杀战俘,”顾长野眼底猩红,咬得牙龈生痛,“这是我国与西京的协定,上成凌关战场之前,我与你说过无数遍,你说你都记住了。”
他狂吼,额头青筋爆显,“现在你告诉我,你都记住了什么?你不止虐杀战俘,你还屠村,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人啊?”
娇焓被他狰狞的样子吓住了。
她泪水夺眶而出,“可我不是已经签订了和约定了边线吗?这个结果皇上很高兴,满朝文武都很高兴,以后不用兴兵打仗了,死一千几百的西京百姓,我真的罪大恶极吗?”
她擦去泪水,自觉占理声音便大了些,“你去成凌关问问,问问我们商国的百姓,是否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取商国坚持的边线且再无战事?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愿意。”
顾长野听了这番话,竟是笑了,凌乱的头发往上一拨,露出青肿的脸显得尤其狼狈与疯癫,声音却是极轻极狠,“那你呢?你愿意吗?你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和平吗?”
“你如果愿意,那你方才咒骂什么?那不是你应该承受的吗?他们都死了,你不愿意死吗?你去死啊!”
“我……”娇焓顿时语塞。
顾长野再继续逼问,“你问过被屠杀的百姓了吗?你问过成凌关的百姓了吗?他们都同意吗?啊?”
他双手撑在床前,整个人已崩溃。
娇焓哭了出来,“顾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害怕,我遭了那么大的罪,你不仅没安慰我,还一直骂我,就算我有错,可我也是立了大功。”
顾长野看着她的泪水滑落在脸上的火烙上,混做了血水往下滴,确是可怜凄惨。
但是,顾长野半点怜悯都没有,更没有心疼。
“你可知,你麾下所有的士兵,除了被俘虏的那十几个,全部都死了?没死的那些,也都被去势,而你……”
他没说下去,但是脸上的表情既屈辱又复杂。
娇焓止住了哭,怔愣之后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急道:“你以为我被他们……我没有,顾哥,他们没碰我。”
看到顾长野不说话,娇焓急了,她不顾身上的伤愤怒地道:“他们是伤了我,但是绝对没有强辱我,我说的是千真万确,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们。”
顾长野神色阴郁,“有什么好问?还嫌不够丢人吗?”
娇焓听得这话心都寒了,大受打击,“你不信我?”
顾长野凄惶一笑,“信你?你对我说过半句真话吗?我问你成凌关的事,你每一次都以北冥王即将上战场为由,所以苏兰基退兵回去和你签订条约,你连这么大的事都隐瞒我,你让我怎么再相信你?”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喜,你一路上,”娇焓显得很暴躁,整个人都抓狂了,“你一路上一直跟我说不伤两国百姓,但是我分明看到他们是躲进了民居,我们既然攻入了鹿奔儿城,就一定要有所收获,我不过是杀了些村民,可西京人杀了我们多少士兵?”
顾长野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我们进鹿奔儿城的目的是什么?”
“烧粮仓。”娇焓脱口而出。
“我去烧粮仓,让你负责后援,但你却去追那什么小将,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们烧粮仓的时候,有西京士兵赶来,而你没有能及时通知我,后果将是如何?”
“但事实上,我就是立了功。”娇焓摇头,觉得脸很痛很痛,不想再和他争吵,“算了,我和你想法不一致,你不认同我,我也不认同你,这件事情再争执下去只会伤感情,何必为了几个西京百姓伤害我们的夫妻感情?不说了,好吗?”
顾长野满心的失望,说了这么多,她始终认为那只是几条西京平民的性命,在她眼里,那只是蝼蚁而已。
他亦不想说。
在转身出去之前,他苦笑,缓缓地说:“真可笑,为了你,我抛弃了夜柔,我真的很后悔。”
娇焓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后悔了?”
顾长野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外边的天被篝火照得通亮,又下雪了,但天气再冷,冷不过他的心。
彼时,林夜柔在帅营里坐着。
热茶奉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面条什么都不加,连个鸡蛋都没有。
却是林夜柔上战场之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以前从来不觉得面条这么好吃。
谢如墨见她吃得香,不禁问道:“一碗够不够?”
“不够,还有吗?”林夜柔边吃边抬头问。
“没有!”
“……”那不多余问吗?
谢如墨笑了,凝眸看着她,这狼吞虎咽的,哪里还有贵家小姐的风范?
等她吃完,谢如墨才告知她,其实他和苏兰基在战前就已经互通了信。
“他的目的是娇焓和那些曾经参与屠杀的士兵,本帅早就知道,本帅曾试过安排她在后方,但她自己攻了上去。”
林夜柔道:“元帅算是护过娇焓了。”
“架不住她自己想死。”谢如墨俊美拢起,给她取了一方手帕擦嘴,“娇焓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人,苏兰基对她没下死手,是觉得她会不堪受辱自尽,你觉得娇焓会自尽吗?”
林夜柔接过手帕,手帕上的刺绣东倒西歪,绣工真差,但还挺干净的,元帅竟然会藏着一方这么丑的手帕。
在军中也没那么讲究,林夜柔用手帕擦了嘴唇,道:“难说,她此番受辱,嗯……”
屎尿之类就不说了,因为她还想要把面汤喝了,“而且这么多人看见她没穿裤子,这事在军中也遮瞒不住,军中瞒不住,那么京城想来也会知道,就看她扛不扛得住了。”
她说着,便端起了碗把面汤一饮而尽。
这豪迈劲,谢如墨看得眉眼都染了笑意。
“话说,那西京太子为何会出现在鹿奔儿城?”锦书始终不大明白,以前就听闻这位太子在西京深得民心,贤能英明,为何却在鹿奔儿城出现?
他本也不是武将啊。
“西京皇室的内斗,他是被二皇子设计,被迫上了战场,苏兰基知道他不能战,所以只让他躲在鹿奔儿城,因为战场不在鹿奔儿城,谁知道,他遇上了娇焓。”
“二皇子?”林夜柔微微蹙眉,“那西京太子一死,几位皇子便要争夺太子之位了,如果这个二皇子当了太子,对我们商国可不友好啊。”
二皇子对商国,那是仇视敌视,充满了恶意。
“嗯,但苏兰基有心扶持三皇子上位,三皇子与西京太子乃是一母同胞,只是三皇子还未成器侯,苏兰基面对的困局很多,西京陛下已经百病缠身,怕是熬不了多长日子。”
林夜柔明白了,“所以西京这一次讨回点颜面,报了仇,然后便迅速撤离回去应付内乱,现在他们瞒着西京太子的死因,但一旦来日被人揭穿,也可以昭告西京百姓,已为太子复仇。”
“算是原因之一,但其中复杂,实非我们所能全然知晓的,一个大国,有他自己的考量。”
林夜柔点头,“是的。”
谢如墨望着她,郑重地道:“夜柔,南疆收复了,有你们林家的功劳,可告慰你父兄了。”
林夜柔眼圈微红,声音已然哽咽,“嗯!”
谢如墨深深地注视她,道:“你父亲一生未竟之大业,你帮助着完成了,伊力和西蒙的城门,是你带兵攻破的,也是你带兵浴血奋战,来日史书工笔,必定有你们林家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夜柔到如今才明白,为何元帅这么多名将不选,却选了她带领玄甲军,而且在战时便送奏本回京定下她武将品阶,这是元帅给她的机会,没有将军之衔,她率领这么多兵马,名不正言不顺。
她站起来,拱手拜下,“元帅抬爱提携之恩,末将无以为报。”
谢如墨眸光微闪,“无以为报?言下之意你是想报恩吗?”
林夜柔微怔,这……只是客套恭维之辞,攻城与杀敌,她都不遗余力,也算是报了提携之情吧?
“呃,元帅是有吩咐?”
谢如墨笑容扬起,“现在没有,但保不准以后会有事情需要林将军帮忙。”
林夜柔想着元帅也是随意之言,毕竟他贵为亲王,怎需要她帮忙,便也再客套一句,"哦,那就来日再报。"
谢如墨眸光意味不明,“嗯,这句话本王记住了,你先下去休息休息。”
林夜柔站起身,“是,末将告退。”
回去营内,沈万紫和辰辰已经睡死过去了,林夜柔鞋子都不脱,直接躺下。
这一躺,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疲惫在四肢百骸浸出来,困意如山倾倒,她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明日傍晚才醒来。
他们几个都是修习内功心法的,睡觉时最好的休养方式,这一觉醒来,顿觉精神奕奕。
大家也都陆续地醒来了,别的话没多说,自动自觉地出去帮忙清理战场,安抚百姓。
收复南疆的捷报传回京城,皇帝看着捷报,泪流满面,早朝上满朝文武跪地三呼万岁。
天大的喜讯像长了翅膀不胫而走,一开始是官宦人家知道,后来是满京城都知道,再后来,各地州府都知道。
举国欢腾。
说书先生到处都有些人脉,官宦家里头的小厮丫鬟,总能收到些消息卖给说书先生。
于是,大家都知道立了头功的自然是北冥王,但是连续破了伊力城和西蒙城的是一名女将,是她率领玄甲军势如破竹,把沙国人打得屁滚尿流。
说书先生最是擅长制造英雄,经他慷慨激动的宣传之下,那位女将简直被描绘成了天上的女战神。
战事也被完全扭曲成各种艰辛,在艰辛当中,元帅麾下的这位女将如何骁勇善战,如何智取敌军将领。
有多玄乎,说得多玄乎。
百姓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太需要英雄了,因此不管是茶肆酒馆,还是市井街头,抑或是百姓家里聚会宴席,都少不了提一下这位女将。
但是这女将的身份大家却不知,可还有谁呢?自然是娇焓将军啊,她曾经在成凌关立功,也是她和顾长野将军带着援军上战场的。
援军里头,就有玄甲军。
所以,带领玄甲军破城的女将,非她莫属了。
这只是流传在百姓里的一场狂欢。
世家大族甚至是五六品以上的官员,都不会将民间传言当真。
那都是茶馆酒肆里的胡乱揣测,或许有那么一两分是事实,但其余多半夸大或是失真。
可偏偏,将军府的人却信了,以为是娇焓立下了大功。
顾老夫人自从他们出征之后,一直茹素念佛,求他们立得军功归来,如今果然成了,顾老夫人一开心一激动,病都好了很多。
她当即命人下去准备,要大张旗鼓地去白灵寺酬谢神恩。
将军府的人抬着牲畜与祭品,风风光光地穿街过市,一路还放着炮仗庆贺,让百姓更加相信那位女将就是娇焓将军。
顾老夫人坐在轿子里头,掀开帘子看外头百姓,看到他们鼓掌,欢庆,顾老夫人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酬谢神恩之后,她再让大儿媳闵氏筹办一个茶宴,宴请朝中官员的家眷们过来聚一聚,提前打好了关系,等他们回朝之后,得了实职,在官场上也可一帆风顺。
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再一次立功,眼看便是朝廷新贵,各家都一定争先登门拜访。
所以,这茶宴她下令要办得体面风光,就连她当初陪嫁过来的一套白釉粉胎茶具都拿出来,准备招呼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
至于茶点,府里头的厨子做得不精美,都是在聚德惠买的,聚德惠做的点心最是有名,美味好吃,除了贵没任何缺点。
因为宴请的宾客多,所以,光是这点心,就买了三百多两银子的,聚德惠的人亲自送来,且帮他们摆放整齐,装点心的碟子,都是极为精美。
除了点心,也买了金丝燕窝炖下,起码要每人一盅,按照她的名单这也过千两银子了。
闵氏暗暗叫苦,将军府本来就入不敷出了,还要办这么上规格的茶会,哪里来的银子?
只能拿着府中还值钱的东西去典当,但再这么下去,将军府迟早是要被掏空的。
顾老夫人给兵部两位侍郎夫人下了帖子,连兵部尚书夫人她都送了帖子,不过,她想着兵部尚书夫人应该是不会来的。
倒是侍郎夫人是指定要来的吧,顾老夫人打算等她们一来,便问问这场战事的大概情况,以及兵部如何论功行赏。
殊不知,到了时间,兵部左右侍郎两位夫人都没有来,甚至品阶高一点的官员夫人也没来,只来了些五六品,七八品的夫人带着家眷前来。
有些还没有在受邀名单上,这让顾老夫人又生气又心疼。
这场茶会,砸了这么多银子下去,就是想着先扬其名,好给自己的儿子儿媳造势,等他们凯旋,皇上以及兵部论功行赏,也会听听百姓的呼声。
现在关于女将的传闻已经是街知巷闻,赞誉之声一浪高过一浪,顾老夫人之前心里还有点不平衡的,觉得林夜柔和离之后反而成了国公府小姐,但现在娇焓和长野立功了,将军府的前程指日可待。
一个只有孤女的国公府,和有实权的将军府,任谁也知道该亲近哪边。
可看着这茶会,净被些低三下四的人来蹭,她就气得肋间发痛,也不愿意陪着她们,借着身子不适,让闵氏去招待。
她就不明白了,外边都传开了,怎么还请不动那些夫人?
这场闹剧,叫二老夫人看了一场笑话,什么身份就想请二品的尚书夫人来吃茶点?
就算顾长野和娇焓真的立功了,但南疆战事打了这么多年,立下功劳的人何其多,要论功行赏,他们得排在后面呢。
不过,若外边传言是真的,娇焓带兵连攻两座城,这功劳确实很大,只是兵部尚书和侍郎的夫人都不来,显然,这位女将不是娇焓。
半夜,顾老夫人心口痛得厉害,叫人请了大夫。
丹神医虽然还卖着药给她,却也不来给她看诊,所以她只能请别的大夫。
如今的将军府,府医是养不起的。
闵氏伺候了大半夜,实在困乏得厉害,便叫下人照料着,她回去休息了。
二日,顾老夫人见大儿媳没在跟前伺候,大发雷霆,命人把闵氏传来,但闵氏没来,说是感染了风寒。
二老夫人过来看望她,见她发着脾气,便劝说:“你跟谁置气都是损了自己的身体,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必要?你说你真是,以前夜柔在的时候,伺候得你舒舒服服,有个头痛发昏的,不用你吱声,她便把丹神医请来了,这么好的儿媳妇你不懂得珍惜,偏拿一根草当宝贝,福气你不要,那就只能受气了。”
顾老夫人铁青着脸,想起以前她病的时候林夜柔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没喊过一句苦,如今叫她伺候一晚,便受不得了。
再想起之前娇焓不曾出征时,在府中也是如此,嘴里一口一句母亲地喊,但真叫她伺候,也是撒手不管的。
可在自己的妯娌面前,她是要面子的,冷冷地道:“你说得林夜柔这么好,你二房不是有适婚的么?娶了她一家子过去入赘,继承爵位吃软饭去啊。”
二老夫人也不生气,“我二房的那些个小子,可配不上夜柔,她值得更好,至少要比长野好。”
“你……”顾老夫人捂住胸口,横眉冷睨,“你是专门来气我的!”
二老夫人笑了笑,“忠言逆耳,随你怎么说吧。”
说完,她起身便走了。
本来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女将是娇焓,但是经过顾老夫人的这一次茶会,有些人却看出了端倪。
说书先生自然是先吊着了胃口,然后才跟诸位茶客神秘地说:“将军府老夫人的茶会,兵部两位侍郎的夫人都没有出席,莫说侍郎夫人,就是兵部郎中哪怕是任何一个兵部官员的家眷都没有出席,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位女将只怕不是娇焓将军了。”
茶客哗然,随即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不是娇焓将军,会是谁?本朝也没二位女将啊。
过了几日,各路人马算是打探出了点门道来,说顾长野那位和离出门的夫人上了战场。
对于和离的这件事情,京城的百姓还记忆犹新。
那位和离的夫人,不就是牺牲在南疆的镇国公林怀安之女,林夜柔吗?
说起林夜柔,许多人或许还抱着看戏的心态,但是说到镇国公林怀安一门,百姓多是唏嘘叹息,甚至有些家国情怀深重的百姓,潸然泪下啊。
男儿们都牺牲在了南疆战场,满门孤寡老弱妇孺全部被屠,这样的惨况说起来怎不叫人心酸难过?
于是,对这位镇国公府唯一还活着的林夜柔,开始了一轮的深扒,得知她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梅山的万宗门学武。
她的夫婿是被娇焓将军抢了的,她如果真有武功在身,加上她本来就是武将出身,父兄牺牲在南疆战场,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会上南疆战场谋个军功,一则报父仇,二则证明自己比娇焓更出色。
关于这个论调甚嚣尘上,也传到了将军府里。
顾老夫人听得这些,都气笑了,冷嘲热讽地道:“林夜柔还能上战场立功?她真有这本事,早就上战场去了,还用得着嫁入我们将军府,伺候我这个老太婆吗?”
闵氏管不住家奴,所以,老夫人这话自然也传了出去。
有些人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是啊,要是真有这本事,何苦低嫁去伺候一个病恹恹的婆母呢?听闻林夜柔在将军府的时候,连睡觉都在老夫人的房中,时刻照料。
但也有些人会深思,这不就证明镇国公教女有方吗?既嫁了人,自然是要遵循孝道侍奉公婆的,林夜柔能做到睡觉都陪伴在侧,可见她极重孝义,实在难得。
之前成凌关大捷,娇焓和顾长野立功,回来以战功求赐婚,大家觉得是美谈。
可现在南疆收复,成凌关大捷的喜悦就被冲淡了,相比之下,自然是收复南疆才是万世大业。
因此再细细一回味顾长野以战功求赐婚的事,就觉得有些膈应了。
没了英雄的光环,顾长野是抛弃正妻,娇焓是抢人夫婿的一对“璧人”,怎可歌颂他们?
外边传言越来越多,各种猜测各种版本都有,将军府干脆便关起了大门,不管外边说什么,反正他们坚信娇焓和顾长野都能立功。
到了四月初三,朝廷终于宣布,北冥王会率领援军回朝。
兵部也公布了这一次立功的将士名单。
立功的女将共有三名,连破两座城池的首功女将正是林夜柔,另外两位分别是沈万紫和凌辰辰。
至于立功的将军里也有顾长野的名字,但是排到了很后,前面基本都是这几年一直浸在南疆战场的老将,他们也大部分是林怀安的旧部。
立功名单上没有娇焓。
兵部这一公布,将军府里的人都傻眼了。
简直不敢相信娇焓没有立功。
她在严寒冬日带领援军奔赴战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份苦劳吧?为何名单上连提都不提一下?
顾老夫人气得当场昏了过去。
京中各处茶馆的说书先生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林夜柔带兵攻破城池的事迹渲染得十分精彩。
百姓对林夜柔也无比的崇拜,浑然忘记了他们曾经在她和离之后说的句句恶言。
而淮王妃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被禁足了。
当初她的女儿出嫁,林夜柔曾命人来添妆,她婉拒了。
当时还跟身边的人埋怨,说林夜柔不懂事,她是个和离妇,怎么能来添妆?这不晦气吗?
淮王听得此事,气得打了她一巴掌,“那是你的外甥女,你姐姐在天之灵若有知,会怨你无情吗?旁人给她脸色看就罢了,你这个亲姨母,你真是……”
淮王本是个闲散亲王,懦弱且无实职,所以才得以留在京城长居。
对于林夜柔和顾长野和离的事,他不过问,也不敢多事,因为不管是赐婚还是和离,都有圣旨,他也说不上话。
他不知道林夜柔曾经派人上门给自己的女儿添妆,如果知道,他也肯定不敢得罪林夜柔,会选择把礼物收下,顶多不给女儿带过去便是。
淮王妃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头急也懊恼,哭着说:“我不是嫌她,我是怕王爷嫌她,怕姑爷家嫌她,我也是一时糊涂啊。”
“你连她上战场都不知道,可见你没派人去看望过她,还说糊涂,分明是无情。”
淮王妃委屈地道:“咱们不是被禁足了嘛。”
“你可以派人去啊,府中又不是人人禁足。”淮王气得脸色铁青,“以前你姐姐待你多好啊,你们姐妹感情亲厚,人人羡慕,现在你做出这样绝情的事,等夜柔回来,她还会认你这个姨母吗?”
淮王倒也不是真在乎王妃念不念亲情,只是林夜柔立下大功,有了武职在身,有实权。
他不要跟一切有实职的官员结怨。
尤其林夜柔和离也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林怀安更追封镇国公,这个镇国公还能世袭,来日国公府有了家主,定是要兴旺起来的。
淮王妃没想到林夜柔还能上战场立功,之前想着皇上追封国公之位,只不过是弥补赐婚顾长野和娇焓,名头大于实际。
如今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