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如我们?所料,”男人?的声音尖而细,听?起来像宫里的寺人?,“他们?两个政见不合,现在看似已经解决了问?题。其实,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裂痕。我想,眼下是下手的好时机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女?人?冷笑一声,语气略带嘲讽,“结果,要不是我有所察觉,你怕是早就没命了。”
“那次只不过是失误罢了!”男人?有些激动,“谁知道子婴那个小崽子竟然会当着江宁那个女?人?的面问?出口,而且谁知道江宁会那么?敏感,仅仅因为?小孩子的问?话就会起疑……”
“蠢货!你以为?江宁只是靠那个暴君的宠爱才走到今天?你别忘了,她在信都的时候就能招揽一里之人?为?其卖命,回到秦宫之后更是斗得了吕不韦嫪毐也?能平衡韩楚两大外?戚,这些年秦国的变革哪一处没有她的影子。小看她,当心?没命!”
“啧,若是知道她有如此能耐,就应该干掉她了。”男人?咋舌,“你放心?。我这次已经百般确认了,裂痕是真的。你们?趁着她注意力全在那个什么?科举无暇顾及其他事的时机,去接近那个人?吧。”
“看你这么?自信的份上,信你一次。”
在灯火熄灭的瞬间,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该准备在暴君面前?露个脸了。”
细雨蒙蒙, 上林苑遍地都是被浓墨点缀过的绿。枝叶叠在一起,绿色也变得有?几分幽深。
远处传来马蹄踏过的声音,江宁微微抬起手中的雨伞, 便看到嬴政一马当先, 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她一直注视队伍消失在丛林中才默默地收回视线,也在这?时注意到卜香莲来了。
“步将军何时到了?”
“早就到了。”卜香莲打趣道, “只可?惜江大夫一直在看陛下, 没有?注意到我。”
她面上一热, 干咳一声后?,转移话题:“步将?军怎么不和蒙将?军一起去围猎?你们夫妻联手肯定力拔头?筹。”
“我在北面骑马已经骑得够多了,还是随处走走, 放松的好。”卜香莲含笑,“然?后?就遇到了大夫, 想?着叙叙旧。”
“也是。自从步将?军奉命北上监军, 我们已经快五年不见?了。”江宁感叹, “我可?是非常怀念我们两个通力合作的日子。”
自从为了牵制吕不韦将?卜香莲调入宫里, 她便喜欢找对方帮忙。在之后?她做了王后?后?, 卜香莲便是自己的侍卫统领,等同于她的左膀右臂。只是后?来生变,让她们这?对搭档天南海北各一角了。
“不过,能看到你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我好像更开心一点。”
“若无大夫提拔, 香莲也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卜香莲拱手, “大夫的提携之恩, 香莲没齿难忘。”
“那也是因为你很有?才华啊。我不过是把珍珠放到她该在的地方罢了。举手之劳何?必挂念。”江宁拍了拍卜香莲的手背, 笑道,“好了, 难得见?面你我还是聊一聊有?趣的事情吧。比如说说北地辽阔的草原?”
卜香莲见?状失笑:“无论过了多少年,大夫依旧如此乐观。”
江宁见?状灿然?一笑。
阔别?多年的两人漫步旷野,分享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江宁积攒了一个春季的疲惫在湿润的风中消散,留下了唯有?似眼前?平坦的草场一样豁达的心。
“说到底建造北方防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使有?了多方面的协助,民夫也不会感到轻松。还要请步将?军盯着点,要让所有?人都能平安回家?。”
“大夫放心,我会仔细盯着的。”卜香莲看向她,目光中隐隐有?担忧,“但我这?些年在北面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大夫的事情……你要当心了。”
江宁明白对方知道她处于岌岌可?危的位置,很是担心她的未来。她心头?一暖,安慰道:“放心吧。总会没事的。就像小雨虽然?有?可?能演变成狂风暴雨,但天空总会晴朗起来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正在练习骑马的扶苏和阴嫚身上,两个小家?伙紧握着缰绳试着一个人控制马匹。那副既紧张又期待的模样,跟儿时的嬴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在朦胧的烟雨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拎着两条鱼兴冲冲跑回家?的小陛下。纯真无邪的模样,令人毕生难忘。
马匹的嘶鸣声忽然?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仆从惊恐的呼喊声更是让江宁的心提了起来。
两匹马不知道为何?突然?失控,发了疯似地向前?奔去。尤其是阴嫚身下的马竟然?扬起前?蹄,小姑娘本就慌乱又冷不丁地被甩了一下,缰绳竟从手中脱落,整个人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可?她落得不好竟然?落到了马匹的落蹄处。
那一瞬间江宁的心已经提了起来,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遵循本能冲上前?,赶在马蹄落在阴嫚幼小的身躯前?,死死地抱住了小家?伙,企图用身体?替女儿抵挡些冲击。
“阿母!”
“江大夫!”
江宁紧闭双眼,等待着剧痛的到来。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的脊背上抵上了一层软甲,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周身。她在众人惊恐的呼喊声中回头?,在看清来人后?,瞳孔猛缩。
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狂的马匹被蒙氏兄弟联手绊倒。那足以?踏碎人骨的马蹄才没有?落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刚刚脱险的扶苏扑到了她的怀里,同阴嫚一起惊魂未定地抱着她。
“令贵人们受惊,请陛下责罚!”
由蒙氏兄弟领头?,众人乌泱泱地跪了一片。尤其是牵马的几个仆从,更是两股战战连跪都跪不稳了。
嬴政环着她的腰半跪在地,语气冰冷其中怒意更是藏不住:“怎么回事?”
“请,请陛下恕罪!太子和公主?正在练习骑马,本来好好的,可?,可?,不曾想?这?马匹竟然?失了控制,带着太子和公主?狂奔不停……仆等该死,仆等该死!”
嬴政自不会相信仆从的说辞,欲将?人带下去审问。
江宁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伸出手伏在嬴政手背,引得对方侧目。她缓了缓心情,说道:“马是易受惊的物?种,那面会被什么东西吓到。仆从也不是故意的,再者明日还有?祭祀,还是不要见?人血了吧。”
嬴政与她对视后?,说道:“到底是你们疏忽引发的祸事,去领罚。”
比起没命挨一顿扳子自然?是划算的,仆从连忙磕头?谢恩,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开了。动作之快,堪比羚羊。生怕几位贵人改变了主?意,自己的小命交代了在这?。
“蒙氏兄弟救驾有?功,赏。”
“谢陛下。”
“传太医,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有?了嬴政旨意,众人便动作轻快地忙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嬴政的怒火发在了自己的身上。本来气氛轻松的围猎,却因为这?次意外变得压抑至极。
夜里,在烛光的映射下,今日饱受惊吓的两个孩子的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小家?伙们蜷缩在一起,想?来是被吓坏了。江宁轻轻拂过两个小家?伙手上的擦伤,满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