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走到内室门口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脸,“主子,公主先下去用膳了,下午再来看您。对了,慧贵妃再过两天就要赶到京城了,到时候就有人陪您说话了。”
“说的我好像孤寡老人似的。”佟安宁无语道。
“好好……不老,谁说您老,奴婢和她没完。”珍珠仿佛哄孩子似的。
佟安宁:……
等到换好衣服,佟安宁感觉身子一下子仿佛一下子轻了十斤,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见珍珠在一旁收拾衣服,随口道;“珍珠,若是我走了,你就带着承乾宫的老人儿就出宫养老吧,我已经将你们的养老生活都规划好了。”
珍珠僵住,强颜欢笑:“主子开什么玩笑,奴婢们还要伺候你一辈子呢。”
“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活够,你们要帮我过过悠闲的养老生活,多帮我看一下世间繁华,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学一两样新东西,要不学个书法、画画或者一门西洋语?”佟安宁有些纠结,如果可以,她倒想撺掇珍珠她们来个老年旅游,可是现在大清的路况和现状,还是不要折腾老年人了。
珍珠努力吸着气,勉强弯起嘴角,声音带着沙哑,“好……都听主子的。”
“那我就放心了。”佟安宁同样咧嘴笑了笑,眼泪却一颗颗从眼眶中掉落。
“怎么回事,我眼睛还没好。”佟安宁转身用手心抹去脸颊的泪水,
她除了放不下茉雅奇、胤祚他们,就是这些陪了她半辈子的人。
珍珠也背过身,默默擦着眼睛。
外间,李总管、慧言他们躲在门口无声地抹着眼泪。
夏日的阳光被雕花窗格撕裂成细碎的斑斑点点的光点,如骄阳落在地上的泪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生命理应璀璨如歌!
康熙带着茉雅奇、胤祚回到澹宁居,一路上走来,二人之间都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吭声。
梁九功在一旁也不敢随便出声,看着康熙和茉雅奇这样子,心里直着急。
进了正厅,康熙负手站在牌匾下,抬头仰望头顶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眸光沉沉。
一时间,厅内的众人此时仿佛被时间冻结,被裱入画框似的。
门口伺候的宫人伸头看到这一幕,也不敢凑近,默默缩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茉雅奇和胤祚就听到康熙开口道:“茉雅奇、胤祚,以后你们要乖乖的,不要惹你们额娘生气。”
茉雅奇:“儿臣那么乖,不会惹额娘生气,可是皇阿玛,额娘的身体情况,您也知道,若是有人有了歹意,想要对额娘不力怎么办,儿臣不怕受罚,也不惧别人,可是就怕旁人将儿臣当做捅向额娘的刀。”
“皇阿玛,我和茉雅奇是额娘的软肋,我们作为子女肯定会为额娘考虑,若是旁人利用我们伤到了额娘,那又如何?不如您就直接让我当个闲散王爷吧。”胤祚苦涩道。
这些年额娘会担忧,其实多数还是对夺嫡之争的忌惮。
随着皇阿玛年岁越大,她越是焦虑。
现下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就当个好儿子。
康熙闻言,微睁的眼底射出凌冽的犀利目光,霎那间好似缠着火焰的冰冷剑锋,直直地刺向胤祚。
胤祚浑身微震,脊背窜起一阵冷意,在对方视线的威赫下,胤祚微微躬身,拱手道:“这是儿臣的真心实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刚才还说不让安宁担心,可是你这话,不是明着让她担忧吗?”康熙沉着脸道。
“皇阿玛,我倒是觉得哥哥说的不错。”茉雅奇插嘴道,眼眶又泛了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大哥、二哥他们都不错,哥哥的脾气也不好,朝中许多官员对他颇有微词,与其天天被弹劾,不如让哥哥做喜欢的事情,说不定能成就另外一番事业,再说,兄弟姐妹那么多,儿臣的金卡也没有那么多,也省的额娘说我是‘败家子’。”
说到最后,一直悬在泪眶的泪水,如断线的雨。
胤祚见状,默默握紧了拳,嘴角绷直,眉宇间淡淡的落寞同样让人经不住为他心痛。
梁九功瞅见茉雅奇的帕子都湿透了,连忙奉上一张帕子,“八格格,哭多了伤身子。”
“多谢梁总管!”茉雅奇哑声谢道。
康熙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尤其茉雅奇哭的伤心,刚才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威严赫赫的面上涂上了憔悴的疲倦。
“茉雅奇、胤祚。”康熙抬手按了按有些涨疼的太阳穴,无奈道:“朕可以向你们保证,无论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出事,朕是你们的皇阿玛,会护好你们和安宁。”
茉雅奇不语。
胤祚保持沉默。
如果皇阿玛是不是帝王,可能额娘也不会有这忧虑。
康熙见茉雅奇、胤祚沉默,眼皮直跳,想要发火,可是触及到茉雅奇的眼泪时,一下子被浇灭了,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好了,好了,朕和安宁都老了,管不了你们了,等朕见到了安宁,一定要说你们一顿,让她收拾你们。”
茉雅奇闻言,露出肿胀发红的眼睛:“皇阿玛,额娘听了会不高兴,刚才您还提醒我和哥哥不要额娘生气,可是您……”
茉雅奇的声音在康熙的瞪眼中越发低了。
“哼,只要朕不生你们的气,她就不会担心。”康熙没好气道。
茉雅奇:……
原来皇阿玛心里清楚。
老人家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不简单的。
胤祚拱手道:“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