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凌是顶着前台艳羡的目光进入公司的,她满脸写着“不愧是老板的侄子,连迟到都迟到得这么正大光明、胸怀坦荡”,全然忘记了那天章凌来找刘虹时曾吃过闭门羹。
前台幽幽地盯着他:“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章凌“嗯”了一声,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上贴的创可贴:“昨晚回去太晚,忘记设置闹钟,所以才睡过头。”
“没关系,我懂的。”前台嘿嘿一笑,小声说,“不过你确实没必要来太早,你是黎长歌的徒弟,他不在这儿,全公司除了刘总没人敢安排你做事,所以你现在也只能干坐着。”
章凌皱眉:“黎长歌不就是一个主播吗,他权利这么大?”
“是啊,”前台瞥了眼四周,小声说:“有时候连刘总都得看他的脸色呢。”
章凌脸上疑惑更深:“他除了擦边,难道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哎呀,”前台笑着拍了拍章凌的肩膀,“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其实公司能有今天,全靠黎哥,与其说他是主播,不如说是公司创始人。当年刘总招的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先去直播间看看资料,有空再聊。”
“啊?”前台摸不着头脑,“这有啥好谢的,不就是给你分享了点八卦嘛……”
熟门熟路地来到分配给他的那个小直播间,章凌心里有了新的打算,他决定放下成见,多和黎长歌沟通交流,说不定能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
但不知道黎长歌几点到公司,章凌闲得无聊,干脆摆弄起直播设备来。
还没破产时,章凌房间里也摆着全套摄影器材,一个镜头动辄两三万,可惜他玩过几次就腻了,基本就放在角落里吃灰。
拧开镜头盖,章凌凭着记忆打开相机,电池竟然还有电,他把带子挂在脖子上,双手托着相机,手动对焦,随即按下快门。
拍摄的对象是一把破损的羽毛扇,章凌点开菜单,看了看拍出来的照片,光线一般,角度一般。
他不死心,又端起相机对准那把扇子,咔嚓咔嚓一通乱拍。
半个小时的功夫,相机里多了几百张照片,不只是扇子,连那一沓厚厚的直播资料都没能逃过章凌的镜头。
直到电池电量耗尽,章凌才兴致缺缺地把相机放回三脚架,然后坐在电竞上发呆。
他已经习惯了一整天连轴转不停做兼职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反而会让他焦虑,总觉得是在虚度光阴,很没有安全感。
……华斯礼,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章凌垂眼趴在桌上,从针织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华斯礼就飘在凌清除掉标记,那些令人难堪的、脸红心跳的关于肉体接触的印象也会慢慢磨灭不见。
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笃笃笃”,一道敲门声打断了章凌的思绪,他甩了甩头,试图把华斯礼从脑海里甩出去,同时起身去开门。
黎长歌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哟,昨晚上和你的alpha滚床单了?”
章凌剜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要对他放下成见的想法:“关你屁事。”
“啧啧,你骂人的样子真带劲。”黎长歌来了精神,“比我昨晚上睡的那个oga有意思多了,他好无聊,只会掐着嗓子叫我老公。”
章凌:“……”
黎长歌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臂把着扶手,转了个圈:“真羡慕你的alpha,和你做爱,肯定很爽。”
在性方面,章凌是个脸皮很薄的人,闻言,他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流氓!”
“别生气,”黎长歌笑眼弯弯,“我是在夸你有吸引力。”
章凌发现他眼底一片青黑,忍不住道:“你都虚成这样了还想着那方面的事啊?”
“我看起来很虚么?”黎长歌哈哈一笑,“没有的事,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不,不必了。”章凌急忙拒绝,他转身背对着黎长歌,将门关上:“对了,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哦?”黎长歌饶有兴味,“什么事?”
“听说刘虹……刘叔叔开这家公司前赚了一笔大钱,”章凌略微有些紧张,“你、你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你不是他侄子么?他没给你说过?”
黎长歌耸耸肩,“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酒桌上听他提起过,貌似是走狗屎运,在澳门赢了凌呢喃着念了好几遍,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直冲上颅顶。
同样是澳门,章万锦负债两亿,刘虹却赢了一大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章凌瞳孔微缩,目不转睛地盯着黎长歌,那眼神像极了走投无路的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黎长歌意识到有古怪,收起嬉皮笑脸,摇摇头:“没了,我只知道这么多……话又说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刺啦,救命稻草瞬间变成了一道幻影。
章凌脸上难掩失落,别过头,他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没什么,只是好奇。”
——
今晚的直播间,黎长歌收敛了很多,衣服好好穿在身上,也没有做一些出格的动作。
最多就是回应直播间的弹幕,偶尔说几句骚话。
连章凌都看出来黎长歌状态不行,刚过十二点,他便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下播。
退出直播间,黎长歌双眼无神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拉长音调:“你说得对,我确实虚了,和不感性趣的金主做爱比工地搬砖还累……”
章凌忍住想阴阳怪气的冲动,声音毫无波澜:“早点休息,明天见。”
“哎,可怜可怜我呗,陪我吃个夜宵,我就能满血复活了。”
“我要下班了,”章凌头也不回道,“而且,和你吃夜宵我的alpha会吃醋。”
以前被alpha纠缠时,章凌也常常拉华斯礼出来挡烂桃花,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好用。
只是这种做法可不能被华斯礼知道,章凌不想再从他那里看见轻蔑、讥讽的眼神。
这个点,园区基本没什么人,章凌独自走出写字楼,随后乘坐电梯下到空旷的广场,准备去路边等预定的顺风车。
刚到路边没一会儿,一辆银色面包车突然在章凌前面停下,他抬起头看了眼,旋即又低下头,继续无聊地盯着脚尖发呆。
这不是他等的车。
紧接着,车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下车,章凌的视野里出现几双黑色的皮鞋,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小子,可算找到你了。”
章凌悚然一惊,来不及思考,他拔腿就跑,然而根本没跑几步便被扑倒在地:“唔呃……”
顾不上身体摩擦地面的疼痛,他抬起腿胡乱蹬动:“救命、救命!”
“闭嘴,吵得老子头疼。”为首的男人抬手便是一耳光,章凌顿时被打得偏过头去,耳朵里嗡嗡的,口腔里漫出血腥味。
但他并没有放弃,只愣了一瞬又继续喊“救命”。
男人骂了句脏话,揪着章凌的脖子把他拽起来,其余几个男人架着他的手臂和肩膀,一齐往车里拖。
不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车里,男人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压低声音道:“老大老大,一伙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人把你那个oga绑上车了,他们现在准备开车离开,怎么办,要报警吗?”
“不,你悄悄跟上去,把位置同步给我,我马上过来。”
华斯礼按了按眉心,他刚从酒局出来,原本还有点醉意,听见章凌被绑,酒顿时醒了大半。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绑走章凌的,不可能是借钱给章万锦的亲戚或朋友,他们要钱,但是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极有可能是高利贷派来催债的黑社会打手。
他略一沉吟,点开收到的位置共享消息,吩咐司机:“调头,往西二环开。”
“啊?好的。”司机云里雾里,但华斯礼都发话了,他只能照做。
他是个性格稳重的人,体现在开车上面就一个字:慢。
平时还挺安全的,不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但放到紧要关头,反而让人着急。
华斯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两个距离越拉越开的小绿点,皱眉道:“停车,你去副驾驶,我来开。”
近郊的废弃工厂,章凌像个破布麻袋般被丢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先前肚子上挨的拳头很重,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连带着胃里也不舒服,阵阵痉挛、反酸。
“你们、你们是来要债的么?”
章凌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抬眼看向前方站着的几个男人。
“你还不算太笨。”男人挽起袖子,蹲下身,拍了拍章凌的脸,“长得也不错,就是瘦了点……”
太瘦太弱的oga,在床上不禁玩。
“那是章万锦欠的钱,跟我没关系。”章凌无暇思考他话里的深意,“更何况,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你抓我没用。”
“怎么没用,你不就挺值钱的么?”
男人眯起眼,伸手捏住章凌的下巴左右转动:“漂亮的oga,拿到黑市能卖出不错的价格,那儿的买家最会做人肉生意……”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他们会把你送到不同的alpha床上,这些顾客喜欢玩刺激的,所以你可能会吃下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上下两张嘴一起。”
“等你被玩到缺胳膊少腿,失去了床上的价值,他们会拿走你身上所有能卖的器官,包括象征着oga的腺体和生殖道……据我所知,国内某个商界大佬就有这个癖好。”
说完,男人盯着章凌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恐惧、慌乱。
但章凌仍然挺直腰背:“你不用恐吓我,我真的没有钱。”
“哄鬼呢?”
男人提高音量,“你好歹是章万锦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给你留点东西,海外房产、珠宝……总有办法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他说的倒是实话,破产欠下巨债的老板并不少,但真正不留后路、让儿女穷困潦倒的可不多,最常见的方式便是转移资产,把子女送去国外,照样潇潇洒洒当有钱人。
可惜,章万锦不是这样的人。
“除了巨额债务,他真的什么都没给我留下,”章凌仰起脸,颊边一片红肿,显得又可怜又滑稽:“你是从澳门过来的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爸爸究竟是怎么输掉两亿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得去地下问你那个死鬼爹。”
见章凌油盐不进,男人站起来,不耐烦地抽出一支烟,旁边小弟手疾眼快地给他点燃,他吸了一口,说话间喷出缭绕的烟雾:“既然你不愿意还钱,那就只能卖掉你了。”
男人挥挥手,“把他的嘴巴堵上,塞后备箱里,今晚就联系买家交货。”
不行,章凌手脚冰凉,看着慢慢不断靠近自己的男人们,他下意识爬起来,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跑!
“妈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咒骂声,“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咣当,章凌冷不丁撞上金属卷帘门,前面没路了。
他惊恐地转身,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住他,脑海里走马灯似地闪过章万锦、秦晚云,还有华斯礼……
他的心脏猛地抽疼起来,眼看着男人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身体,他缓缓闭上眼睛,认命地等待即将面临的地狱。
“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气定神闲,一把掐住章凌的脖子,狠狠撞上卷帘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章凌咬紧牙关,哪怕疼得眼冒金星也不求饶。
一下,两下,三下……他数着撞击的次数,数到凌昏昏沉沉地想,紧接着脖子上一轻,没有了支撑,他的身体像软面条似地滑坐在地上。
不对,不是我。
章凌蓦然睁眼,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华斯礼郝然站在厂房门口,在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头破血流、四肢蜷缩的男人。
章凌有些怔忡:他竟然来了……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见同伴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alpha放倒,方才掐着章凌往门上撞的男人顿时怒上心头:“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华斯礼抛了抛手中的铜制汽车摆件,随即紧紧握住,快步上前,照着冲过来的打手脸上砸。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暗纹衬衫,鲜血刺啦溅在布料上,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不多时,打手们倒了好几个,还剩两个面面相觑,想上又不敢上。
为首的男人怒极反笑,呸地吐出一口泡沫,右手插进后腰,摸出一把漆黑的手枪:“别动,再往前走一步,老子打死你。”
华斯礼面不改色,甩了甩手上的血,抬脚踹开面前的打手:“把枪放下,我们谈谈。”
男人嗤笑道:“滚下去和阎王爷谈吧!”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有要开枪的想法。毕竟,在a市杀人要冒很大的风险。
华斯礼扔掉沉甸甸的摆件,往章凌的方向瞥了一眼:“你们是来讨债的,对么?”
男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然呢?难道老子千里迢迢来找他叙旧?”
果真是从澳门来的。
华斯礼默默盘算他目前可支配的资金,淡淡道:“章凌身无分文,没办法偿还债务。但是,我可以替他还。”
男人斜眼打量华斯礼手腕上的手表,是块价格不菲的鹦鹉螺:“你?你行吗?”
“2000万,”华斯礼抬起手,指向他身后的章凌,“买他一条命。”
“哈?你有没有搞错,他老子欠我们两亿,你想用2000万把我们打发了?”
华斯礼扯开嘴角,低低笑道:“万锦,与章凌没有任何关系;凌带出去,那么在外面躲着的司机和盯梢的人会立刻报警,以华家和警局的交情,警察出警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讨债而已,犯不上杀人把自己搭进去。境外还好,这里是境内,连携带枪支都违法……更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身手了得,想必背景不简单。
思及如此,男人举起双手,笑嘻嘻道:“好好好,我们各自退一步……”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3000万,只要你给到这个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章凌面前。”
华斯礼:“……”真是狮子大张口。
不过,比预估的多1000万,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他微微颌首:“成交。”
约定好交款方式和交款时间,男人吩咐同伙把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搬走,离开前,他不忘提醒华斯礼:“记得准时打款,否则……”他面露凶光,做了个划拉脖子的动作。
华斯礼懒懒地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片刻后,满载一车人的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
危险解除,章凌绷紧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中央的华斯礼,对方精心抓出来的发型因为打斗变得凌乱,衣服上沾着血污,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
在这安静的废弃厂房里,章凌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得那么快。
仔细回想,这已经是凌嚅动嘴唇,谁料喉咙里又干又涩。他吞咽了一下,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沙哑:“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酸软,完全使不上力:“我……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找到我……”
华斯礼抬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之前东躲西藏的警觉性被狗吃掉了么?你和那个姓黎的主播在镜头前拉拉扯扯时就该预料到了,如何?你眼巴巴往刘虹那儿跑,现在遇到危险,他出来帮你了吗?”
“不是的,”章凌急忙摇头,“我找刘虹有别的原因,他和我爸爸……”
“说到底,你就是蠢。”华斯礼打断他的话,“对我低头,向我张口要钱,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从白琳琳口中得知章凌家中发生的变故后,华斯礼内心并没有太多波动,但是他答应白琳琳,会尽力帮章凌。
从酒店门缝塞进去的银行卡里,几乎是华斯礼从小到大攒下的全部存款,他之所以这么大方,一是因为物欲淡薄,比起跑车、名表,他更喜欢安静地坐在书房里读《论法的精神》;二是他的私心,给出这笔钱,就意味着和那天晚上的冲动行为做了切割,他不再亏欠章凌任何东西,包括对方看似珍贵的感情。
出乎意料的是,章凌并没有收下银行卡,而是让白琳琳还给华斯礼,但那已经是一星期后的事情了。
白琳琳说:“章凌真的很喜欢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的名字,烦都烦死了。可是,你终归不喜欢他。看他伤心欲绝,我也挺难受的,还答应他帮忙找人揍你。”
她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还好没真的揍你,你人挺好的,虽然对他不来电,却愿意提供资金上的帮助。”
华斯礼攥着那张卡,四四方方的棱角压得手心发疼:“他为什么不要我的钱?”
“不是说了吗?他喜欢过你,所以想在你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白琳琳双手插进裤袋,痞里痞气地转身:“你不理解也没关系,反正钱还你了,他和你两不相欠。”
“等等,”华斯礼皱起眉,沉声叫住她:“章凌还在那个旅馆吗?我要去找他谈谈。”
白琳琳脚步一顿,“别白费力气,他已经退房了,带着他妈妈去了偏远的小地方躲债,至于具体的地址,他没跟我说。”
华斯礼:“……那就没办法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能很快忘记这个令人厌恶的oga,但“章凌”两个字就像一根刺,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扎一下。
甚至,他连憎恨华天成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华天成在他母亲去世后一个月不到便带oga进了家门,他说这是alpha的天性,每个alpha都是oga信息素的奴隶,他说“儿子你现在还小,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华斯礼明白了,可他不愿意接受。
高考结束,华斯礼按照查到的地址,独自一人前往章凌母亲的老家县城。
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他穿过无数低矮的旧屋,最后在一个长满杂草的斜坡上找到了章凌母亲的老家。
门上、墙上贴着好几张写满“还钱”、“欠债还钱”等等字眼的白纸,除了纸,还有红色的油漆,新的旧的都有。
华斯礼不禁觉得好笑,他想他真的疯了,竟然会跑来这种地方,除非章凌是个智商负数的低能儿,否则怎么可能来这边躲债。
但是,他究竟会去哪里呢?
被亲戚追债还好说,万一被放高利贷的人找到……他还能安然无恙吗?
“呵,”华斯礼自嘲地笑笑,“我担心他干什么,就算死了,也是自找的。”
他内心是这么想的,可实际行动却完全不一致——
上大学后,尽管学校课程繁忙,还要备考司法考试,但华斯礼仍然抽出时间去寻找章凌。
最大的债主在澳门,所以章凌应该不会去沿海,华斯礼对着中国地图,从中西部开始,去一个地方便画一个红圈。
结果显而易见,自然是大海捞针。
直到大三那年,华斯礼进入律所实习,和带教老师去了一个西南地区的省会城市和某药厂谈续约。
签完合同,甲方在当地着名的酒店订了包厢,请他们吃饭。
饭桌上觥筹交错,甲方代表一个劲儿地给他们敬酒,华斯礼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出去透透气。
酒店走廊很宽敞,装修风格偏暖色调,墙边设计了流动的水渠,里面种着莲花。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正准备下楼,前方却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章凌,8号包厢的客人要开一瓶茅台,你去拿一下。”
章凌?!
华斯礼登时连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屏住呼吸看过去,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服务生,他穿着黑色的制服,头发也是黑色的,柔顺得像一颗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