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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血肉之躯似乎已随着兄长的离世也消散了。

他是一个鬼。

他和自己的姨母对视,他先开了口,说:“姨母。”他要站起来,长公主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长公主说:“坐着吧,八郎。好久不见你了。”

她走了进来,将自己的侍卫留在了屋外。

这间屋子中无法藏匿士兵,荀靖之没有提前在室内藏下杀机。

荀靖之看着长公主朝他走近,心中不知该作何滋味。

长公主跪坐在了荀靖之对面。荀靖之敬佩于一个女人的胆量与气魄。他的姨母的脸上不曾露出恐惧、愧疚或害怕的神情,她只是像一个长辈那样看着荀靖之,眼神里有无限温柔,又带着哀伤。

荀靖之说:“姨母,我为您带了礼物。”

长公主说:“我听说了,有一个匣子。”

“我哥哥去世后,您怀疑过我吗?”

长公主迎着荀靖之的目光,回看着他,她说:“八郎,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是最悲伤的人。我现在就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悲伤,我看见了你的惊恐。你离开北扬州时,曾对我说:姨母,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八郎,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就算天下人都说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知道,那是他们都错了,都错了。”

荀靖之鼻子一酸,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他又想起姨母将他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发时的温柔,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溃败,他问长公主:“姨母……您想我了吗?”

“想。”长公主抬起手,然后合起了双手,说:“我每天都这样祈祷,我说:漫天神佛、诸天菩萨,请让我的外甥平安回来。”

荀靖之说:“姨母,您的心有时候很软,有时候又硬得吓人。”赵弥给荀靖之写信,告诉荀靖之,长公主曾说,如果可以选的话,她会选要崔涤回来,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回来。

崔涤可以帮长公主握紧权力,用宾已是弃子——长公主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儿子。荀靖之说:“姨母,我听说您曾说,您宁愿要崔涤,不愿意要用宾回来。”

长公主说:“八郎,我是用宾的母亲,可我还是许朝所有人的皇姑。即使用宾恨我也好,但是他作为我的儿子,就算再尊贵,也只是一条命。我要崔涤回来,一旦开战,他能救下更多人、他能救下几万条命。”

“如果您察觉到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您会想要我死吗?”

“你不曾做过。”

“如果您误以为我做了呢?”荀靖之问。他希望从他的姨母那里得到一个回答。如果他的姨母做了不该做的事呢?他该如何看她。

“那是我的错误。我会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

“姨母,如果我做过,您不姑息吗?”

“八郎,不论是你做了错事,还是我的女儿、儿子做了错事,我都可以原谅——只要你们不是以王侯翁主的身份犯下了错误。但是,如果你们以不合适的身份,站在了错的一岸,那我无法姑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