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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在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不会好起来了。他开始回避录公等人,日日要荀粲带剑携弓守在自己殿外,又叫了裴昙——他曾经的恩人的女儿——陪在自己身侧,他向她回忆她那忠诚仁厚的父亲,廷贤啊……他的陪伴曾经让陛下感到了毫无背叛风险的安心。

陛下要裴昙给自己讲讲她父亲的往事,有时会要求她记下自己清醒时说的话,不时拿给自己看。

陛下想把太子定下来了。谁都不能再阻拦他,他的私心也不能再阻拦自己了。

这是为了许朝的命运。

许朝是该有一位名正言顺、年轻有为的后继者了。

陛下趁自己神智清醒,采纳了妹妹的建议,让荀靖之接替荀彰之留在泗州,下诏叫荀彰之回来。

荀靖之到达兰陵郡那天,荀彰之到城外接他。几天之后,主客换了过来,他送荀彰之从那里离开。荀彰之身体有伤,没有骑马,他是乘车离开的,他上车之后,荀靖之就看不到他了。荀靖之只能注视着一辆车,车往前走了。

一队车马向南方出发,旌旗在寒风中摇动。

荀靖之目送兄长南下,那风中的旌旗将一同前往长江南岸。长江、淮河、黄河,意味着三种命运:他的哥哥和舅舅在江南,他留在淮河以北,而第五岐在黄河之北。

荀彰之走了。荀靖之知道,这次自己不是身在郢州那样的地方了,他留在陌生的泗州、陌生的兰陵郡,除了自己的勇气和决心,以及一个阿质达显外,似乎一无所有。

五岐兄何时回来?

他抬起头,眸子中倒映着一道亮影。他再次感受到了尸群冰冷的目光,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活人,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或许窥视的不止是尸群,关西已经太久没有发出声音了,泗州之东是亳州,亳州已与被伪朝侵吞的土地接壤。不祥而危险的预感在荀靖之的心中蔓延,一只巨兽蛰伏在黑暗中,它不是不存在,只是尚未出现。

压力重重。

那面挂在荀彰之车前的亮眼旗子久久出现在荀靖之眼中。一面锦绣之旗,淋雪之后,又被风吹动,在风里摇摇晃晃。那面大旗,似乎暗示着一种命运。

十二月二十五日,时间已过小年,临近年底。荀靖之在为亡故之人烧过纸后,去了一趟军营。此次北伐征集的士兵,多有南方人,从未到过北方,过江之后,因准备不足,手足冻裂。更有甚者,冻掉了脚趾。荀靖之在军营中巡视后,向一众士兵保证,军中将补发滋润手足、防止冻伤的油膏和棉衣,再补发一个急救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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