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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一面是长安,一面是乱坟堆,就在其间。”

“一面是长安,一面是乱坟堆。”荀靖之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荀靖之自从七岁离开长安后,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2。提起长安和乱坟堆,他在想到贺兰奢之外,没由来地想起了这样两句诗。

濮王舅舅教他背曹植的诗,而濮王早已去世了。乾佑末年,他依旧被哀太子囚禁着,困在长安,然后他就那样去世了……在动乱中死去,死后被扔到了乱坟堆中。他死后,因为身上穿着的衣物价值不菲,被人从乱坟堆里扒了出来。

有认识濮王的仆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带着他的头一路往南跑,然后来到了建业,找陛下邀功。

陛下重赏了他,收下了庶弟的头颅。虽非同母,物伤其类,陛下为血亲的惨死而动容。

此后,总有人带头颅来建业,希望借一颗人头换取爵位和金银。哀太子妃的头颅、赵王的头颅……那些头颅都是假冒的,不知是哪些倒霉的人的骷髅,在死后也不得清净,被人取走头颅,伪造成另一个人的头颅,拿来请赏。

自乾佑之后,世间满是乱象。世间好像只剩下了两样场所:一样是回不去的长安,一样是乱坟堆。

荀靖之觉得他们都住在乱坟堆里,建业也是乱坟堆,只不过是不算太乱的乱坟堆。

荀靖之说:“好友,人人都该像你一样,认为我们该回北方——我朝起于北地,北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北方有尸疫,尸群不增但是也不会减,只躲在建业是躲不掉的。五年了,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年,周敦平说你死了,我杀了他,我允许自己再悲伤一次,作为告别。我想,此后,不论你再有什么消息、不论你还会不会有消息,我都会记得你,然后促成北伐,回到北边。你回来是上天的格外开恩,你回来后,我更知道了,我们都是北人,不该久久滞留在南方。当我们回去之后,我和你一起去找贺兰奢吧。我们一一吊唁亡者,以北方的风当酒,当成最烈的酒,在风里向所有亡者致以问候。”

“好,”第五岐说:“我们一定回去。”

一定回去。

作者有话说:

1起きて見つ寝て見つ蚊帳の広さ哉

okite itsu

e itsu kaya no

hirosa kana。

作者不详,一说千代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