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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靖之。屠万真羽。奉玄不是奉玄本来的名字。韦衡也不是韦衡本来的名字。

原来韦衡的血里连一点许人的血都没有。

名字是咒。韦衡不是韦衡,他又还能再当多久奉玄?

奉玄说:“你是黑目室韦人……”

韦衡说:“没错。”

他沉默了片刻,屋中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和尚们念经的声音。炭火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你为什么……杀了你父亲。”

“因为我恨他。我年少时,我父亲受侧妃挑拨,想要抠下我的眼睛,可是那时我太小,他没办法用我的眼睛,所以我保住了眼睛,跟着教我汉话的乳母、乳母的儿子逃到了伐折罗部。我身体里流着室韦人的血,那没什么……许人、室韦人,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不是韦将军的外甥,你怕她发现,所以你要杀她?”

“她知道我不是她外甥。呵呵,我们就是这样一对姨甥,知道真相,装作不知道。如果你以为我和我姨母之间有误解、有隐情,我因此恨她,不,没有,我从来不恨她,恰恰相反,我深爱我姨母。你觉得我狡猾,那我只是和我姨母学的。她是我最好的老师。

“将领必须狡猾,兵不厌诈。没有野心的人、愚蠢的人,没有办法走到卢州镇军的高处。隆正十五年,伐折罗部要发生血难,我姨母提前就知道这件事,她可以在屠杀开始前就予以阻止,但是她没有阻止,她阻止不了,她也需要让屠杀开始——屠杀发生,事实既成,她才算彻底握住了原镇军将军的把柄,这是她的机遇。如果那时我是我姨母,我也会那么做,更何况她还救了我,所以我不恨她,我对我姨母没有恨。

“我姨母救了我,她教我认字、教我武艺,教会我保持适当的野心,教会我如何使用机诈之术、如何利用人心,她从头到尾都在帮我,从头到尾也都在利用我,利用我安抚伐折罗人、利用我的武力,真心与利用可以共存,我们是这样一对姨甥……只有我才配当我姨母的外甥,也只有她才配当我姨母。”

隆正十五年,韦将军早就知道伐折罗部会遭受灭部之灾……

奉玄像是猛地被人打了一拳,眼前的一切都在抖动,他越来越觉得迷茫。他以为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可以信任。利用,到处都有利用。他没由来地感到眩晕。这天地仿佛就要倒转,他看到的真,原来都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