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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他的眼神那样锋利,里头充斥着令他胆战心惊的恨意。

他的母亲,恨他。

恨他学钢琴,恨他过生日,恨他……害死了他爸爸。

陈熠极力睁大眼,想要看清楚天花板上的音符,但他用尽全力,睁得眼睛发酸胀痛,泪流满面,也只看到一片空白。

是了,之前爸爸刷上去的音符,三年前已经被黎静秋亲手抹了去。

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黎静秋看他的眼神。

真的是……他的错吗?

家里的夜晚很寂静,只有床边闹钟的秒针在滴滴答答走着。

陈熠平躺在床上,直到双眼干涩,也没能闭上眼。

一闭眼,他就看到黎静秋刚才看向他的眼神。

只觉得心里比一万支利箭射中还要难受,他狠狠吸了口气,却怎么也抹不掉那股窒息的痛感。

为什么死掉的是父亲,而不是他?

有这么一刻,陈熠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凌晨四点十五分。

陈熠撑着床板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去厨房倒杯水来喝。

去厨房得经过客厅,然而,陈熠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透过阳台外面些微的灯光,他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那架从来没有人弹奏过的钢琴前。

哪怕隔着黑暗,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他的母亲。

她佝偻着背坐在那里,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

以陈熠的耳力,甚至能听到泪水打在挡板上的清脆滴答声。

她在哭。

她哭得太克制了,哪怕陈熠往后再退几步,都听不到她发出的声音。

这是陈熠第一次看到黎静秋哭,就连当时他父亲下葬,他的母亲也是坚强得宛若狂风不倒的盘石。

他从不知道,盘石也会有眼泪。

陈熠没有过去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黎静秋抬手从钢琴旁的置物架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

陈熠这才惊觉,为什么明明那里黎静秋从来不允许他去,却会一直有一盒纸巾。

他小心翼翼退回床上,躺下,闭眼。

不多时,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陈熠身体肌肉下意识紧绷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下来,装作熟睡的样子。

脚步声停在床边,紧接着他听到被子被展开的声音,然后满是凉意的身体被温暖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