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殇】(2下)(1/1)

2024年4月27日饭间,李芸说她们公司在本市设立分部的决定已经初步达成,公司高层也开会研究过了,可以说已经八九不离十。而公司负责这部分事务的领导也找她谈过话了,同意了她之前的申请,准备派她常驻本市。这以后再来串门就方便了。母亲表示欢迎,看得出她确实挺高兴的,俏脸因为兴奋似乎显得愈加红润。我虽然没喝一滴酒,但筷子和嘴都没闲着,吃了不少的菜,一旁的虾壳废皮儿堆了一堆。我们正聊得起劲儿,母亲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一如既往,邓丽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熟悉的节拍,熟悉的调子,和熟悉的嗓音。可在此时响起,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母亲干脆利落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速度很快,拇指一划就直接挂断了。我都怀疑她看没看清是谁的来电。只是她新做的浅豆蔻色指甲翻飞间晃了一下我的眼。挂了电话,我们接着吃喝聊着,大概有个分钟,母亲的手机再次歌唱起来,这次她接的更快,邓丽君第一句歌词还没唱完,就又被挂断了。“谁啊?咋不接,都响两次了。”我随口问道。“吃饭,管得多。”母亲说道。接着她又说:“一个同事,问我要明天的教学资料。都跟他说过了,晚上得空发给他,看给急的。”“那你给他说一下,发个微信啥的,别让他在催了。”李芸建议道。母亲的神色有些恍惚,嗯了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面前的几盘菜。我看到她拿着手机在打字,应该是在发微信,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屏幕已经熄灭。大概又间隔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亮起,应该是来信息了,没有震动和提示音,应该开了静音。母亲低头托起手机看了一眼,按了几下屏幕,然后站起身,表示酒喝的有点多要去趟卫生间。过了有三四分钟,我见母亲还没回来,就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李芸和父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没注意我的动作。隔着磨砂玻璃,里面的灯亮着,我弯腰附到门逢隙靠近门框的位置,隐约听到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面传来,声音不大,听不清具体说的啥,这扇磨砂玻璃门本身就不怎么隔音,除非里面的人压着嗓门故意小声说话,不然正常讲话还是能听得清。听了一会儿,听到李芸在客厅喊我名字,我赶紧过去,李芸问我干啥去了,我说没干啥,回房间一趟。她又问我妈咋回事儿,咋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我说有可能肚子不舒服,解大手了吧。正说着话,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母亲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重又端坐到餐桌旁的座位上。李芸打量着母亲,开玩笑的说咋解个手出来就容光焕发了,你看你这红光满面的,刚还没发现,现在越看越觉着变年轻了。最后她说,这是不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啊。李芸可能真的喝高了,竟又说母亲这保持青春的秘诀是不是经常得到老周的滋润啊。我看了眼父亲,只见他已经半趴在桌子上,属于是半迷糊的状态,所以对李芸的调侃倒也没啥反应。母亲则是瞥了眼父亲,又看了看我,视线很快就转移,眼帘下垂,一边用筷子掇着菜,一边轻拍了两下李芸的后背,说:“你喝多了吧,胡乱说啥呢。没看孩子还在这儿了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后面半句如若蚊蝇。李芸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自知失言,借着酒醉,扯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儿。一顿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结束的时候已过九点,父亲不胜酒力,被我搀扶着送到了主卧休息,母亲和李芸相互分工着收拾着饭桌上的残局。我看李芸虽然酒气上头,脸红耳赤,但行动上和平常无异,丝毫没有左摇右晃的醉态。毕竟喝的是红酒,度数不高,而且量也不大,没有醉也属正常。父亲的酒量只能算普通,能喝,但喝不了太多。可能有的人天生就只能喝那么些,如父亲这样,练了这么些年酒量也没见有何增长。倒是母亲,我从没见过她醉态的模样,不知道是酒量好还是一直就喝的不多。拾掇完,母亲又和李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她泡了一壶茉莉清茶,说是要喝点茶醒醒酒。她们两个女人聊天,我在一旁也插不上啥话,也不能干杵着,就自顾的回到了房间。大概快十点的时候,母亲敲门叫我出去,去送送李芸。晚上喝了些酒,一个人多少有点不放心。我自然接旨听命,即使李芸再三推辞说没多远路,自己一人就行,可我还是将她送到了下塌的酒店。酒店确实离我们小区不远,就拐几条街,跟上次的汉庭一样,也是连锁性质的酒店,几个霓虹的大字在夜色中照耀着——希尔顿酒店。等我再回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卫生间内浴室里洗澡,应该是被母亲拉起来洗的,毕竟满身的酒气。母亲也已换上了睡衣睡裤,正拿着拖把打扫着客厅。不一会儿母亲的电话又响了,我打了个激灵,看着她。她看了眼手机就接通了,嗯嗯啊啊的说了两句就挂了。然后她走到沙发跟前,弯腰在沙发上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揪出一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粉色的hellokitty挂饰,不大很是小巧。她说道:“看你阿姨,这么一大串钥匙都能丢了。”“妈,要不我现在给他送去?”我说。母亲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明儿个吧。母亲说:“明儿早上妈去送。”“我送吧,反正都知道她住哪个酒店了,你还得找。”我听她这么说,眼皮一跳,似铁了心般。“那,也成。只要你能起得来。你芸姨可明儿个一早还有事儿。”“嗯,那有啥,搁学校不也得天天早起上课。”母亲笑了一下,说:“那妈明儿个就偷个懒,睡个懒觉。”我知道一般没啥特殊情况的话,她都要起来晨跑,既然她这么说也许真是晚上喝的多了些,想要好好睡一觉。对此,我只能表示交给我就行,您老就在家歇着吧。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这在现在绝对是很少见的情况,周末一般不到九点开外我是不会轻易掀开被窝。但毕竟答应的事儿,总归要做到。起来洗洗弄弄,拿着那串钥匙就出了门。不到十分钟,我就到了李芸下榻的那家希尔顿酒店。我给李芸打了个电话,问她的房间号是多少。她说让我直接去二楼的大厅找她,她先在就在那儿。我只好按其所说坐电梯到二楼,我装作办事儿归来的客户,大摇大摆的从前台值班员的面前走过进入了电梯。此时正值清晨,酒店内相对比较安静,一副未睡醒的样子。出了电梯,前后望了一眼,发现前边七八米远是一个面积相对大一些的大堂,天花板上的吊灯大开着,照亮了大部分区域。我向前走了五六米,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张桌子后,正面对着我低头扒拉着餐盘里的饭。周围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大部分都是空桌。像李芸这样穿戴整齐的就她一人,其他的几人都是身着睡衣或浴袍,踩着酒店特有的标志性白拖鞋,在那里对付着面前的餐食。直到我走近了,她才堪堪抬起头发现我,她的脸上化了妆,可能因为吃饭的缘故,涂在嘴唇上的口红有些晕淡,我将那串钥匙放到餐桌上,扫视了下四周,原来这是酒店的餐厅,里边厨房不断的飘出浓郁的香气儿,油炸的香味儿、蒸馒头包子的香味、各种粥汤的香味儿等等混杂着,氤氲开来。我说:“芸姨,钥匙放这儿了,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她一把喊住了我,让我去拿个餐盘装些饭搁这儿吃完再回去,我推脱不得。她说:“哎呀,来都来了,都让你跑一趟了,姨还不管你顿饭啊。去吧,想吃啥自个儿挑去。姨有希尔顿的卡,多个早餐位也能打折。”她都这么说了,再推三推四的就显得矫情了,我只好却之不恭,强行笑纳了。我去拿了个餐盘,这和多数酒店一样,自助餐性质。厨房前面摆着长餐车,餐车内部是由长方形金属餐箱构成,下面通电保温。各种面食馒头包子油条,各种汤粥菜啥的都放置在一个个金属保温餐箱内。不时的,还有穿着白围裙戴白帽的大妈打后厨走出来,将一盆盆才做好的菜倒入保温餐箱内,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我夹了几样菜,盛了碗汤,端着坐到了李芸的对面。她手里拿着餐巾纸,每吃几口就用纸在嘴上抹一下,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她看了眼我的餐盘问:“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儿,那么多菜,多拿点儿呗。”我说:“反正是自助餐,吃完了我再去拿。”“嗯,那也行。”不知道为啥,看着她,我总是打心里会想起顾诗蕊的话,想起表面看着老实巴交的蔡德胜,想起那个坐在那辆破大众里的年轻女人,以及她的孩子。但我绝对当面问不出口关于蔡德胜和她妹妹的事儿。虽然我能凭借着一些线索片段猜到点儿其中的恩恩怨怨,但仍旧远远无法窥得全貌。似乎每个人身边,每个家庭,都会发生一些为人所不齿之事,鸡零狗碎,狗屁倒灶,林林种种如难念之经,悬于现实之中。早晨的酒店餐厅里显得很安静,除了吸溜嗦嗦的咀嚼喝汤声,就只有低声细语的交头接耳,倒是后厨炒菜师傅翻炒间锅勺碰撞之音偶尔传出,增添了不少人气儿与烟火味儿。“你爸和你妈两口子感情挺好啊。”李芸突然将话题转移,跨度有些大。“啊?嗯,应该挺不错的,老夫老妻了嘛。”发··新··地··址对于父母之间的事儿,我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应付些场面话。问一个人他的父母之间恩爱感情问题,实在有点唐突,毕竟我们不是把爱啊啥的当口头禅挂在嘴边的老外。“你看你妈的状态多好,哪像四十多岁的人,稍微一打扮啊,显年轻着呢。那家庭不和睦,夫妻关系不好,成天受气cao劳,栉风沐雨的,早成老婆子了。”她细嚼慢咽的吞下一个煎饺,嘴上油滋滋的说。“所以说啊,从一个人的外貌状态,就能知道这个人过的咋样。”她说。“那你咋不说我爸,光说我妈了。”我嚼着包子,含混不清的嘟囔道。“你爸啊,看着也挺好的啊,在体制内工作,看那派头,就像当官的。要是没你爸,你妈能过得这么滋润?这婚姻啊,不是哪一方的事儿,是两人共同的维持。”我吸溜了一口银耳粥,吧唧吧唧嘴,也没吭声,但总得回应,于是就点点头表示认同。“你也知道姨的事儿,姨跟你前姨夫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算算差不多也有二十好几年了,可最后咋样,还不是说掰就掰。别看你爸现在这样,那年轻的时候……嗯,姨说句话,你可别怪姨。你爸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那长相气质可不比你差,啊,现在电视上的那些小鲜肉,你看看都是些啥,娘里娘气的,说个话四歪八扭的,我们那个时候的帅哥,哪个不是精神头儿足,阳刚之气盛的。那些个小鲜肉啥的跟你爸年轻时候比啊,差远了。”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对父亲的推崇之意无以言表。我知道她说的确是实话,父亲曾经的倜傥我是见过的,家里的相册影集里面比比皆是,只是时过境迁,在时间的摧残下,早已不复以往,白云苍狗变化多端。“你爸啊,就是发福了点儿,看着也不显老,这是中年男人的通病嘛,成天赚钱养家,顾这顾那的,不错了。”接着她又举例说360的周鸿祎和比亚迪的王传福不都是那样,往人堆里一扎,你不说谁知道是大老板。“这男人啊,贵在独守一女,女人呢,贵在安分守已。”可能是勾出了她离婚的回忆,她眼神有些涣散,瞳孔望着前方不知焦距。她的话有些多,一字一句的从那张不大的小口中倾出,嘴上的口红早已被擦的褪了色,淡淡的粉底下,素白的皮肤上出先几道浅浅的皱纹,眼角的鱼尾,似时间吹过身体时泛起的涟漪,诉说着面前这个女人过往的沧桑。我知道不仅是她自身的事儿,其中肯定还有她妹妹和老蔡的那一档子事儿,但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面戳穿这个装着不幸的气球。说着她将桌上的那串钥匙拿了起来,叮叮啷啷的,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说:“咋样,漂亮吧,我女儿以前送我的。”我看着那个粉色的hellokitty的配饰,点点头,它外面被一层透明硬塑料壳包裹着,上面有些不可避免的刮痕,里面粉色的hellokitty猫完好无损,就如她的女儿一样。无论怎样,外面的那层壳都紧紧地保护着里面的芯。我感觉这话题越说越沉重,气氛有点不对,于是就说:“芸姨,你别说我妈了,你看着起色也不错,也特别显年轻。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过好以后就行。”接着我也举例说明,哪哪女明星都离了几次婚了,哪哪女明星至今还单身,看着不照样年轻漂亮,事业有成,那活的不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她听后也慢慢的从之前的状态恢复,一扫阴霾,直夸我的嘴甜,说话好听,准是哄女生的料。赶着话头,还问我对象啥时候带回来看看,听你妈说你的小女朋友是那种知书文静型的。我赶紧解释说我妈她老人家可从来都没见过我对象,都是她老在家没事儿闲的臆测。李芸说那你就赶紧带回去让你妈瞅瞅,她就不会老七想八猜了。我只能原来的老一套,说一定一定。她喝完碗里的小米粥,突然对我挤眉弄眼的,说:“你爸对你妈还真不错,挺浪漫的嘛。”我自然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懵。“浪漫?啥意思啊?”我只好不耻下问。“你妈昨儿个穿的那条连衣裙,你爸送的吧?没想到老周看着挺传统的一人,送的东西倒挺有眼光。”我回想着昨天晚上母亲穿的那条长裙,似乎也是头次见,但也没觉得有啥特殊之处,普普通通的。“噢,一条裙子而已,不至于吧。”我说。“嘿,你个傻小子懂个啥,那是香奈儿的,至少好几千大洋呢。要不,我咋说你爸还挺有浪漫情调的。”我差点被噎了一下,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穿在母亲身上的普通裙子,是啥香奈儿的,更没想到价值数千块。“你不会看错了吧,我妈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你姨我就是干服装贸易的,香奈儿的chanel标识还认不出来?虽说你妈身上那条是基础款,在这牌子里算得上是平价,可那也得好几千。你妈不买,要不咋说你爸舍得花钱呢。”我一时间有些耳鸣,嗡嗡的,像几只不知疲倦的苍蝇在耳道旁,没完没了的聒噪。以我对父亲的了解,这种事儿他干不出来。我若回去问他,保准他也是一脸的疑惑。“哎,你咋了,小凯。”我这才回过神。“咋回事儿,刚姨叫你好几声都没回应。”“没,没啥,可能是早上起的有点早,脑子有点迷糊,容易走神。”我随便瞎胡扯的搪塞着。临走的时候,她往我手里塞了两份打包好的早餐,让我回去带给父母。她开玩笑的说:“可不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你爸妈还没吃呢。给他们也带点儿回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希尔顿的,恍恍惚惚的,手里提着两大盒打包好的早餐。直到走出大门外,迈下台阶的第一步,清晨的一缕凉风打来,吹得我打了个寒噤,我才稳了稳新神,腿脚有些发软,差点绊倒从石阶上滑下去。面前的马路上路过的汽车逐渐增多,带出的呼呼风声和响起的喇叭声不绝于耳,像今天开始的号角。周遭早餐摊子的叫卖和其周边接踵而至的人群嘈杂不息。而我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兀自思考着什么,机械的控制着身体,按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小区内早起上班的,出来晨练的,准备出摊的,络绎不绝的人们如蚁群般,星星点点到密密麻麻的往外赶,直至出了小区大门,汇入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到了家,屋内静悄悄的,我望了眼主卧,那里关着门,父母应该都没起床,这倒是难得见到,通常都是早上被母亲叫起来,或是饭准备好了母亲人已出门。我把饭放到餐桌上,走到主卧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的出奇。又走回到自已卧室内,窗帘拉着,屋内光线昏暗,外面再耀眼灿烂的阳光,也被这厚厚的布帘拒之屋外,就如执刃带甲的万千大军,也要被险峻山河所阻挡。我躺在床上,于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既想想些什么,却无所头绪,怎么也抓不到那缕微弱的光,因为它们都被不可穿透之物,严密的断绝分隔。静谧之中,闹钟的指针不辞疲惫的嘀嗒走着,不断循环的画着圆,时间点滴之间流逝着,我一边想着李芸的话,脑海里又出现母亲昨天晚上吃饭时穿的那条长裙,又想到前段时间母亲身上种种不寻常之事儿,最后那夜停车场,开奥迪a6叫胡正平的中年男人,以及母亲和他的对话。只言片语间的厌恶态度,母亲情绪激烈的呵斥,男人卑怯又虚微的反应。似乎哪里不对,似乎一切又不像想象之中那样,我感觉现在好似置身于黑暗的深渊地底,周围黑暗无比,什么都看不透,眼前的黑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看不透,所谓的真相潜伏在这幽邃之中。我感觉头有些发晕,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眼皮慢慢变成耷拉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竟躺在床上又一次睡了过去。迷蒙中似乎做了个啥梦,既长又短的,既清晰又浑浊,既真实又虚假,既有感又无觉。像是置身于混沌,意识随波逐流,没了方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动而低沉下来,潜意识中隐约知道身在梦中,却无法自拔。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左右,还是母亲亲自叫的我。我迷糊的睁开眼,只见那道1悉的身影正端坐在我的床前,一条胳膊附在我身上轻轻的摇晃,嘴里也喊着什么。“小凯,小凯,还睡呢,醒醒啊,快点儿,一会儿该吃中午饭了。”就这么重复了几遍,我看着1悉的房间布置,知道自己不觉间睡了过去。我坐起身子,看着面前朝夕相处的面容,她已梳戴整齐,头发简单的用皮筋挽着,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耳垂上空空如也,只徒留两个几不可见的小孔。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居家服饰,淡淡的馨香伴着她的话朝我扑来。“你可真行,睡到现在还没睡醒,要不是看见桌上你捎回来的饭,妈还以为早上的事儿你都忘了。”“咋了,睡迷瞪了?看你那傻样,赶紧的,起来拾掇拾掇,一会儿饭做好了开饭。”我哦的打了个哈欠,答应一声,阳光从窗外打进来,亮堂堂的,天空蔚蓝蔚蓝的,跟谁把颜料撒上去似的,应该是母亲把窗帘拉开的,玻璃窗半开着,清风吹进也不觉冷,倒还有些暖意洋洋。母亲见我彻底醒了,从床沿边上坐起,看了眼窗外,说今儿天气不错,让我没事儿下午出去活动活动。我说好,她转身朝客厅走去,我忙问中午吃啥,她没回头,而是说:“吃吃吃,刚醒就问吃啥。”说着她笑了起来,似乎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又说:“饺子,羊肉大葱饺子,吃几个,一会儿过来跟妈说。”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应是进了厨房。我起了床,走到客厅,发现父亲正坐在餐桌前包着饺子,他系着蓝围裙,上面沾着点点白,边看电视边包着,样子颇为的认真。我走进看了一眼,装馅料的小盆快空了,只剩最后约莫一团拳头大小的肉馅。大案板上是八九个已经擀好的面皮。父亲对面也摆着一张椅子,但此时空空如也,显然是母亲刚坐于此。“快包好了,你别下手了,一会儿等着吃就行了。”父亲看我出来,对我说道。不一会儿他就将剩下的几个包完了,我拿着盛饺子的竹篦子,端到了厨房。我将篦子小心的放到一旁空台上,旁边还有两个盛的慢慢的竹篦。灶上已经烧了水,母亲正低头剥着蒜,拨好一个就往蒜臼里撂一个,等母亲停了手,我上前捧着蒜臼捣了起来。“敲个蒜汁儿,待会儿浇点醋蘸着吃。你爸啊,最好这口儿。”她边洗手边说。不一会儿,冒着热气儿的羊肉大葱饺子就被母亲端上了桌,足足两大盘,母亲说还有,先吃着,不够再下。我就着饺子汤,呼呼的,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烫的我张着嘴直哈气儿。母亲说又没人跟你抢,吃这么急干啥,小心给嘴里烫出泡。我嗯嗯啊啊的以示知道了,嘴里没闲着,大口咀嚼着,满口四溢的肉馅,紧抓着我的味蕾,有一段时间没吃饺子了。尤其是母亲调馅的饺子,学校食堂卖的那些根本没法比,他们打着手工水饺的名义,用不知道从哪进的商品饺下锅,吃着不咸不淡的,一点儿意思都没。“今儿咋想着包饺子了?”我又吞下一个皮薄馅足的水饺,问道。“问你爸,你爸前些天就嚷嚷着包饺子,好几天了都,正好啊,趁着你回来,把这顿饺子包了。”母亲也吃的嘴唇上亮晶晶的,沾满了油渍。“我啊,就想着这口儿了,你妈这饺子馅盘的,一绝,要不是你回来啊,想让你妈包顿饺子,真不容易。”父亲蘸着蒜醋汁儿,吃的美滋滋的,对我悠悠的说。“瞧见没,你爸啊,还是沾了你的光。”母亲笑着说。我点点头,既表示赞同他俩的话,又表示饺子味道不错。我确实喜欢母亲包的饺子,据说这和面盘馅的功夫都是从姥姥那学来的,这饺子也是姥姥能拿得出手的绝活。父亲从小家境就不好,爷爷七几年文革没结束的时候就走了,他是奶奶一手拉扯大,家里兄弟姊妹三个,只有父亲争气考了大学,后来又选调到机关单位工作,可以说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只可惜,奶奶因为年轻时cao劳过度,积劳成疾,留下顽疾,即使是后来条件好了,也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三年前,奶奶被父亲从乡下接到城里治病,结果治疗不久后病情进一步恶化,在icu里住了半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原本父亲早就想把奶奶接到城里住,奈何奶奶一辈子都在乡下度过,舍不得乡下的田间地头,舍不得村里的左邻右舍,再加之大伯和二姑都在乡下生活,就更不愿进城里住到这火柴盒似的楼房里。这身体就一拖再拖,虽说药一直都在吃,可年龄不饶人,原本还能干点儿农活儿,慢慢的,别说再掂锄头了,就是走起路来都有些腿脚不利索,一日三餐也都靠住在同村的二姑去送,直到后来病重的快下不来床了,才想着去医院。原本是在县医院看,可一直没啥起色,就联系父亲给转到了本市的人民医院。不知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奶奶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最后大概住了俩月,人就不行了,在某天的凌晨两三点,没有抢救过来,人就吹灯拔蜡,驾鹤西去了。父亲从小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奶奶逢年过节时才会包的饺子,那时候家里穷,能吃顿饺子能高兴好几天,饺子也就成了父亲打小开始最喜欢吃的饭。加之母亲包饺子的手艺异于常人,所以更是馋这一口儿。父亲说以前他小时候,大蒜放的时间长了,蒜味儿变淡蒜瓣儿变干,舍不得扔,就捣成蒜末加醋里,伴着饺子一起吃。每每他讲到以前他小时候的事儿,就感慨良多,说你们现在的生活多好多好,我们那个时候又穷又苦,你们真是赶上好时代了。这种事儿听两三遍还成,讲多了也烦,耳朵都磨出茧了,也就没多在意。父亲看我这态度,就说我不懂上一辈人的辛苦,跟我说这些,都是在忆苦思甜,将来有空啊,还要带我去井冈山、延安等老革命根据地,去缅怀老前辈们的艰苦奋斗精神。母亲说父亲越扯越远,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旧时代有旧时代的活法,新时代有新时代的生活,不能一概而论,混淆不清。父亲听母亲这么说,立马就不乐意了,对我说,你妈一直都是城里人,自然不知道乡下贫农的艰苦,你姥姥姥爷都是工厂职工,每月都有工资拿,住的是厂里分的红砖楼房,吃的是一开就有的自来水,自然不了解穷苦人的不易。母亲则反驳说姥爷就是最早上山下乡的那波知青,农村的苦和累哪样没吃过,姥姥能当上工人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儿,也没欠着谁。父亲说母亲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前农村转城市户口有多难。我在旁边听着,觉得有点愈演愈烈的发展趋势,于是就及时的制止两人的辩论,说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说到底都是工农阶级,都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利益,是政治上的同志,阶级上的朋友,都代表我国最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都代表先进生产力,都最有远见、大公无私,都最有组织性、纪律性和革命的彻底性……总之我把政治课上学的知识点,书本上的套话,能记住的都叙述一遍,来调和面前俩位出自不同阶级的矛盾个体。这让我觉得原来那些写在课本上的原则、宗旨、特征、保证啥的,除了考试有用外,还能用在现实生活中的别处,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顿饺子,父亲吃的最多,这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事儿。我当然吃的也不少,最后只剩下十几个生饺子,被母亲冻到了冰箱里。父亲吧唧吧唧嘴,一边剔着牙,一边抚了抚胀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一副极为满足的神情。然后悠哉的起身,点燃一根饭后烟,在卫生间内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我帮着母亲收拾残局,扫地抹桌子,端盘拿碗。饭后,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问我下午有啥打算,我反问她咋了,有啥事儿。她说下午跟你爸去商场逛逛,天儿也热了,买几件过夏穿的衣服。你要没啥事儿,一块,给你也买两件。我说我衣服不少了,裤衩背心t恤一大堆,而且下午约了人,就不一起去了。我确实下午约了人,昨天陈胖子给我打电话,说今儿下午有空出来耍吗,我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母亲说那也行,主要是给你爸挑几件衬衫薄裤,以前的衣服有的穿着显小,勒得慌,这次给挑些大号的。我问道:“妈,你就不买几件?”母亲笑笑道:“妈的衣服多,看情况吧,要是有合适的,挑一两件也成。”我再次想到了那件香奈儿连衣裙。我看着她,奇怪她今天为啥没穿那条裙子。母亲泡了壶茉莉清茶,给我倒了一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喝点茶,去去火,羊肉热性,吃那么多。”她边抿着清茶边说道。父亲适时的也从卫生间出来,身上带着点点尼古丁味儿,自顾自的来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沙发上品了起来。我一口闷完小杯里的茶水,说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背后电视机播报着午间新闻,父母的交谈声偶尔渐起,直到我关上门,午间的宁静重归于此,阳光偏斜,但屋内依旧明亮,我打开电脑和顾诗蕊小聊了几句,然后打开了联盟,寻思着看谁在线,开几把黑。好友列表来回拉了两遍,除了不1悉的陌生人和以前游戏里认识的好有,寝室里的那几位竟然全不在线,不知道是不是隐身不出,灰色的头像嵌在那里,让我无可是从。一瞬间就失去了刚开游戏时的兴致,兴致缺缺的耍了几把,就离线下机了。由于上午睡得足,现在倒也不瞌睡,望着窗外安静的环境,人们大都归巢回家午休了,只有树间草丛中懒散怠惰的鸟叫虫鸣,在太阳照耀下,此起彼伏的演奏着。父母大概是两点左右出的门,走的很轻,我只听到大门咣当关闭的声音。房间内依旧安静,我起身来到主卧,推门而入。屋内窗帘大开着,午后的阳光照的房内暖意洋洋的,屋内被拾掇的一尘不染,床上的锦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就像未曾有人使用过一样。我走到衣柜前,拉开装母亲衣物的那边,馨香如兰似麝,混着淡淡的樟脑味儿,就如意料中的那样,被放置的规整有序。我低头扫视凝望着,企图在一众成叠的衣物中找到那件香奈儿。可惜表面上看,怎么也寻不得。刚才我专门在网上查了关于香奈儿的资料,法国的奢侈品品牌。多么1悉的国度啊,印象中总是以女人、爱情、浪漫、时尚等元素闻名。它旗下所涉及的产品包括但不限于服装、配饰、化妆品、珠宝等。发··新··地··址以创始人姓氏为品牌logo的标识——chanel,多次出现在巴黎时装秀等时尚舞台的聚光灯下。种种关于此品牌的简介走马灯般过于脑海,也让我按图索骥的去找寻条印有chanel字样的裙子。最后我在衣柜的一个角落处,在扒开压在上面的叠叠衣物后,终于发现了那条被叠的方正认真,安静如睡死过去的连衣裙。将其提着展开来,裙身束腰处,正面印着几个字母——chanel。

说实话,除了代表它是香奈儿出产的logo字母外,别无其他特别之处,面料应该是羊绒的,摸着触感绵柔。颜色比较淡雅,淡水蓝色,上面印着星星点点的印花,看着内敛素雅。我翻看了几下,嗅了嗅粘在上面的香气儿,就有叠好放回了原位,将衣柜内被扒乱的衣物规整好,我走出了主卧。刚拿在手中的轻飘飘布料竟价值数千,虽然以前对奢侈品有所了解,可真要拿到眼前放在手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或者说接受不了。既是接受不了它的价格,又接受不了它出现在家中的衣柜中。就如农民在自家的耕地中刨出了大箱的金珠宝器一般,令人咋舌不已。就像前段时间偶然得知的关于母亲的种种事儿,这次倒是没有太过强烈之感,不知是因为之前有了那些事儿提前有了心里准备,还是已经习惯和麻木,这次我表现的异常镇静,就像例行公事般,平淡的找出了那条昂贵的裙子,又若无其事的放归原位。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仿佛只撕出来了一个小口子,口子中所隐藏之物是我暂时所不能窥探,但,哪怕是不可摧的千里之堤,也会被细小的裂痕所侵蚀。坚硬的顽石也会被无形的水滴凿穿。一切只是缺一个开头,我会像溺水之人一样,紧抓绳子的一端,要么上岸,要么扯下绳子的另一端。下午近三点,我应约来到附近的工人文化宫,我和陈胖子说好了来这里新建的篮球馆打球。工人文化宫离我家不远,一两公里左右吧,小时候没事儿就经常去,尤其是夏天暑假的时候,人特多,晚上那里熙熙攘攘的,热闹的很。这工人文化宫说是文化宫,其实并不是像青少年宫那样,在一个高楼大厦建筑里。更像是一个露天的公园,说白了,就是供附近的居民进行体育活动的地方。跟他妈的‘文化’两字不咋沾边,谁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个领导附庸风雅还是咋的,起个文化宫的名字,听起来挺唬人,还不如叫体育公园来得实在。文化宫的面积并不大,跟一般的公园那是没得比,里面的花花草草树木植被啥的也不算多,倒是体育健身器材多得很,不光数量多,种类也多。文化宫中央是正规的足球场,不像有的学校滥竽充数的弄个假塑料草坪,人家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土真草,每天有专人浇水修割。足球场四周是五六米见宽的塑胶跑道,跑道外是一圈栏杆,一般只有晚上六七点钟才对外开放。白天里面都是穿着裤衩练田径的半大小子。以足球场为中心,四周分隔的区域有公共健身器材锻炼区、乒乓球场、旱冰场、篮球场、还有老年人最爱的门球沙地。当然了以前还有露天的台球场,属私人承包,后来不知道啥原因给拆了,修了个假山水池。假山倒是假山,几块不知道哪搞来的石头垒起来的。水池就有点名不副实了,除了老天下雨流进去的水,平时空空如也,池底一层灰土,水都没有,更遑论有鱼没鱼了。这么一来,旁边禁止下水和抓鱼的牌子就显得搞笑至极。我和陈胖子约的这个篮球场,以前是个野球场,属于公共性质不交钱都能玩的那种,只是那八九个篮架平时没人管,锈的厉害,篮筐也是歪歪斜斜的,极为考验投篮技术。篮筐下的篮网我自然是没见过,打法尽显。虽说不上游龙戏珠,但进退之间游刃有余。看着他们几个稚嫩的脸庞,我真纳闷他们这些年轻人平时吃啥长大的,个个七几八几的大高个儿,配上那明显高中还没毕业的稚气,让我想到了养鸡场喂激素仨俩月就长成的速成鸡。随着最后一个压哨球出手,这场小比赛也就宣布结束。几个人喘着气走到这边,从沈莹坐着的长凳旁,拿起几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的仰头灌着,那样子就像嗓子眼儿里着了火。我问陈胖子打多久了,他说他也才来没多长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凑凑人,拼个场打一会儿,活动活动。我看他一身的汗,就说歇会儿再打。他甩了下头上的大卷,嘿嘿一笑,说这算啥,等运匀了气儿,一会儿照样打,不影响。我说你ji巴还跟以前一样,头硬着往前闯。说完我们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接下来的事儿,自然无他,我脱了外套上场。那几个小伙儿似乎来得早,已经打了有些时间了,这会儿怎么说也打不动了,一个个都或蹲或坐的在那里歇着,衣服前熊贴后背的被汗水湿透,脸上是剧烈运动后的血红。我们也不好勉强,正想着在拉几个人。凑巧,对面的几个老兄问我俩耍不耍,直接全场。这话说得,当然甩袖子就干,没啥含糊的。我和陈胖子自然是没分到一起,毕竟公平起见,要根据个头大小等情况分配队伍,不然打起来一边倒,就没啥意思了。我的球技还说的过去,大学不说,高中的时候基本上有空就去球场搓球,那时候的不错的身材也是那么练出来的。后来上了大学,不能说一点儿不打,打得少倒是真的,不过时间不长,底子还在,东西还是有点儿的。和那种一点不会、头次摸球的人与我相比,差的远着了。我们打的倒是挺焦灼,你一分领先,我两分追赶。因为也不是啥正规赛,不管普通的两分球还是三分球,进球就是一分,简单明了好记。场上呼喝声,叫喊声,跟漏了气儿似的没停过,跟他妈练武打的似的,这就是一般球场上的特色,总能整出点儿怪音强声震慑一下身心。我是清楚陈胖子的套路,轻易的化解了数次,面前挡拆的老哥不太灵活,老是被我急速急停晃的乱摇,倒是对面那对的那个小个儿,满场撒泼,跑的正欢,各种潇洒跳投和上篮过人信手拈来,对此,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以一记血帽教他如何低调得分。这一下,倒是打出了火气儿,火药味儿渐浓,我们似乎才刚被叫醒,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兴奋昂扬起来。仿佛化学老师将一瓶化合物倒入另一瓶化合物中,激烈的反应应激而起,又像沸水中倒了几滴油,哔哩啪啦的,油烟四溅。结束了这场全场比赛后,我们歇歇停停断断续续的又打了几场,汗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汗流完了,就流油,虽累,但难言的畅快。约莫到了下午六点多才准备结束离场。此时我们已经筋疲力竭,可能连小跑起来都跑不动。陈胖子的大卷也被汗珠子弄的卷不起来了,我则是喝了四五瓶水,仍然觉得没够。球场上砰砰啪啪的击打声不绝于耳,喊叫声此起彼伏,依旧是那么充满活力,动力十足,相比较下,我们算是彻底哑了火。陈胖子提议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地方他都想好了,就成全路的大排档。那算是夜市性质的一条街,一到晚上张灯结彩的,烧烤。啤酒啥的应有尽有,算得上本市的老字号特色。我想了想说可以,但是得回去洗洗换套衣服,身上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不说自己难受吧,汗味儿也大,天气热,别把人给熏着了。陈胖子说他也正有此意,到时候弄得干爽利落,吃饭吃的也带劲儿。到家的时候七点刚过,母亲问我干啥去了,满身大汗的,衣服跟在水里泡过一样。我说还能干啥,打球呗,你不是让我下午出去活动活动。母亲撇撇嘴说:“赶紧去洗洗,一会儿出来试试下午买的衣服。”我疑惑的问道:“哎,不是给我爸买的吗,咋,我也有份?”我语气故作夸张,好像特别惊讶似的。母亲瞅着我,突然一笑道:“瞅你这狼狈样,咋,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下午逛的时候,碰见几件合适的,就给你买两件,你要是不想要啊,给你爸,让你爸穿了。”我一听,不慌不忙,又似勉为其难的语气说:“算了,我穿的码,我爸穿上肯定紧,搁那,等会儿,我洗完试试。”母亲嘴角微翘,双眸半弯,笑意不减,轻啐道:“德行。”我拿上换洗的衣服,跑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的脱光,天热也不用开浴霸,拿着淋浴头就开始冲洗起来。其实身上也不脏,主要是出的汗,头发用洗发水洗洗,身上用清水来回冲个几遍就大功告成。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母亲看见我说道:“你洗澡可真够快的,跟你爸一样,不愧是爷俩。”我说:“也不脏,就是去去汗。”母亲给我买的是俩背心儿,俩t恤和俩马裤,都是那种特别薄的款式。我看着还没打开的摞在一起包装袋对她道:“这就是你说的买了两件衣服?”母亲正在厨房里洗菜,听到我的质疑,悠悠的道:“咋了,给你买衣服,你还不乐意了,难伺候啊。”“倒没不乐意,就是吓了一跳,买这么多。我那衣柜里还有好几件了。”我说道。“下午,妈跟你爸都挑了几件,要是不给你买啊,到时候不得说你妈偏心啊。”我都试了试,大小啥的都挺合适,所幸直接就穿着其中的两件晚上出去。我告诉母亲说晚上不回来吃了,一会儿约了人,出去解决。母亲看着我,好奇的问道:“谁啊,那个顾诗蕊?”我正喝着水,差点一口呛着。“不,不是啊。就那谁,陈胖子,哦,陈志高,以前来过咱家玩的那个小胖子,我初中同学。”我解释道。“噢,有点印象,好像自从你上了高中,就没咋见过了。”母亲做回忆状,想着说道。“嗯,人家现在大酒店里的副厨师长,这不,好久没见了,来找我叙叙旧。”我说道。母亲跟我第一次听说这消息时一样,有点讶异,表示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还挺能干啊。跟她又扯了几句就准备推门出去。“哎,下回再这样早点吭声,炖了一大锅汤,还专门馏了碗梅菜扣肉,就等着你下午回来吃。”母亲不忿的说道,有些可惜灶上的菜。“那有啥的,吃不完放冰箱里,等我明天解决它。”我毫不在乎的放下豪言。父亲适时的也从书房里走出来,见我作势要出去就问我去哪,晚上不吃饭了。我说明了原因,父亲倒是觉得没啥,说没事儿多和朋友聚聚拉拉关系是好事儿,维持人脉搞好社交,以后有啥事儿指不定就用上人家了。母亲撇撇嘴,说:“又把你那老一套传授出来了。”“啥老一套,交朋友维持好关系,有啥错。”父亲反驳道。母亲也没再跟父亲打嘴仗,只是看向我说道:“晚上别太晚,路上注意点安全。有啥事儿啊给家里打个电话。”说着她突然转身去了我的卧室。“等着。”她说道。父亲看母亲不在,就低声问我道:“晚上喝酒不喝?爸那还有一瓶上等的杜康,一会儿你带着过去喝。”我赶紧摇摇头道:“没事儿,估计也不喝白的,喝两瓶啤酒就行了。”我拒绝父亲不是因为不喝白的,而是怕母亲看见又说起来。白酒?那肯定是跑不了的,喝是肯定要喝的,这么久没联系了,不整点白的,也说不过去啊。父亲说那也行,就是别喝太多,啤酒喝多了也醉人。一会儿母亲就打我屋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件外套。“穿着,晚上肯定凉。到那吃饭的时候再脱了,不耽误。”没办法我只好在t恤外面套上外套,打声招呼,就出了门。大排档那地儿我知道,虽说不上有多1,但至少也去过几次。陈胖子给拍了照片,说在第几家哪哪座,我按照他说的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地。还是我们仨,他带着那个叫沈莹的女生。不过也好,虽说吃这种大排档需要氛围,人越多越好,但要是都不1不认识,还不如现在来的舒服。我们在室外坐着,天气热,店摊的老板们把一些桌椅搬到了店外,还未至炎夏,外面已是一幅热火朝天之景,推杯换盏间,人头攒动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四溢的烧烤香气儿,酒气儿,烟火气儿,氤氲着混合发酵,沸沸扬扬间也带动了我们的情绪,加之下午体力消耗严重,此时腹内空空,初夏的小风一吹,勾起我们那迫不及待的食欲,和有内而发的轻松畅快。我到的时候陈胖子已经招呼着点了几盘凉菜,上好的羊肉大串也已在火上炙烤着,我看到陈胖子脚边放着一个酒盒子,他嘿嘿一笑,见我盯着那酒盒,就顺手给搂到桌子上,从里面拎出一瓶蓝色的大肚收腹玻璃瓶,我一瞧,嘿的叫了一声,说道:“呦,海之蓝啊,可以啊。”这酒在白酒里也算得上是中档次了。“嗨,可以啥,本来想把我那瓶五粮液拿过来了,回去一看没了,再一问,我爹拿出请客了,cao。”他有些郁闷的道。我摆摆手,说:“这就可以了,差不多就行。弄那么好的酒,我喝了也是浪费。”“他这店儿最好的也就这酒了,再贵的没有了。我想着那就这样吧。”陈胖子说道。“哎哎,跟你说,我出来的时候都没敢跟我妈说喝酒的事儿。”“咋,张老师不让你喝啊。”“也不是不让喝,她怕我以后跟我爹一样,老是喝的醉醺醺的。”“嗐,男人外出应酬嘛,多稀罕啊。周叔又是给衙门里当差,都是跑不了的事儿。”陈胖子一副特别懂的样子,向我开导道。“当然了,张老师也没错,酒这东西吧,喝多了也伤身,哈哈。”这货又补充道。“cao,你是会说话。都不得罪,两头好。”我说道。他哈哈的笑了起来。陈胖子把菜单搂了过来,放到我面前,问我还需要加点儿啥菜不,我扫了眼桌上,油炸花生米、凉拌毛豆、腐竹面筋拼盘还有一盘苦瓜拌杏仁。我说道:“咋都是凉菜,一个冒热气儿的都没有。”“嗐,羊肉串和烤鱼都在灶上烤着了,一会儿就好。”陈胖子夹了粒花生米放入口中,边嚼边说道。我大概看了一遍菜单,菜品倒是不少,于是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沈莹吃啥主食不。“小莹啊,喜欢吃烤鱼,刚点了两条。”陈胖子接腔道。“等会儿吧,这么多菜,应该也吃不下啥主食了。”沈莹轻声道,她微摇着头,带动将要及腰的长发飘动着,给人柔柔弱弱的感觉。“你呢?”我又问陈胖子。“哎,急啥,咱先喝酒,主食等喝的差不多了再说。”他嚷嚷道。我一想也是,一会儿指不定要喝多少了,肚子有没有多余的空地还不知道了,就也不看主食啥的,点了俩夜市排档常见的炒菜,葱爆花甲、蒜蓉生蚝和爆炒地三鲜。陈胖子似乎想到了啥,朝我嘿嘿一笑,说实话有点猥琐,他吆喝着烤炉旁的烧烤师傅喊道:“哎,师傅,给这桌再烤八个腰子,一半外腰一半内腰,烤透点儿,要辣。”那师傅一边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应着。“那腰子一会儿烤好喽,咱俩对半分了。”他的语气有点儿怪,挤眉弄眼的,暧暧昧昧的。身为男人自然知道这货儿的意思,一切自在不言中。我看了眼沈莹,不知道因为是热还是听到陈胖子的话,她的脸有些发红,端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也没说话。菜很快就陆续的上齐了,周围来吃饭的人也多了,空的桌椅都被占用,周遭吵吵嚷嚷的,声音嘈杂,老板和老板娘忙的不可开交,端茶倒水的年轻服务生小哥,如穿花蝴蝶般,不断快速的游走在桌与桌之间。烤炉内的火越烧越旺,放肆的烤烟伴着肉香飘洒在空气中,热烈而又浓郁,排气扇疯狂转动的风页也带不走那缕缕焦香。这家店儿用的炭烤,一旁烤炉边的老师傅拿着扇子呼哧呼哧的扇着,汗珠使他的那颗大光头异常的闪亮,就似敢于头顶的灯泡争辉。我和陈胖子推杯换盏着,他说:“啥时候把你对象带出来一起玩呗,我还没见她过长啥样呢。到时候带出来给兄弟瞧瞧。”我喝了一口酒,喷着酒气儿说道:“行啊,又不是啥大事儿,等啥时候咱俩都有空啊,咱约着出去玩。”“嘿,那正好,这不马上端午了。你们学校肯定放假吧,到时候咱去外地风景区啥的转转。”陈胖子和我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酒说道。“我们端午放假是肯定的,就是你挤不出时间吧?酒店不都是越到节假日越忙吗。”我疑惑的问道。“正常情况下是你说的这样,越是节假日啥的我们越不能歇。”陈胖子回道。“那你还想着到时候出去耍?”我说。“切,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领班,哦,就是后厨的厨师长,他啊,找经理说过了,到时候排班的时候,让我轮休几天。”“cao,你咋这么美了,咋回事儿啊。”“没咋回事儿,事儿也简单,领班之前欠我个人情儿,这次算还上了,就这么回事儿。”所幸,也没啥事儿,就是喝酒聊天唠嗑,我就追问他,咋你领导咋倒欠你人情了。他呵呵一笑,神情之间,颇为的自傲,他说道:“也没啥,就是之前帮了领班一个小忙。前段时间有个市里的啥领导来我们酒店吃饭,当时正好赶上我们领班她媳妇儿生二胎,可能是大龄产妇吧,生的时候不太顺利,医生说可能有啥啥危险,就是他妈的危言耸听,提前告知你一声,说白了医院不想担责任。”我看他说了一堆也没说到点上,就催促他说道:“然后了,然后咋了。”他举起酒杯,伸到我面前,我会意也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个。“然后啊,我们领班就把后厨的杂七杂八都撂给我了,自个儿跑医院陪她媳妇儿了。”我这才大概猜到了整个事儿的轮廓。“本来啊,他走了也没啥事儿,就是好巧不巧,那天正好有位领导莅临,听说还不是一般的小官小吏,连我们经理都得全程弯腰陪着笑。上的菜全他妈是酒店的高档招牌菜。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有两道菜是领班最拿手的菜,一般厨子都不精通,而且这菜由于价格不菲,平时也没几个人会点,就我没事儿的时候学过两手。要是做出来的菜不是那个事儿,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不说,还得罪了领导。”陈胖子拿出一盒红塔山,自己叼上一根,又给我递来一根。他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继续道:“我原本想着点那么多菜,其中几道做的差一点儿,混到其中,那也吃不出来吧。谁成想,经理他妈的专门跑到后厨,指着菜单上的那两道菜,说ji巴好好做啊,那是啥啥大领导点名要的菜。”他一边学着酒店经理的语气神态,一边说着。把一旁的沈莹逗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都这样了,我还能咋办,赶鸭子上架呗,硬着头皮硬是把菜做完了。最后,没成想,嘿,被那啥ji巴大领导点名表扬了,说这道菜做的地道,咋咋好啥的,弄得经理也是松了口气。到后厨拍着我肩膀把我好夸了一会儿。领班后来从医院回来也是感激的不行,说啥幸亏有你啊小陈,老哥哥我算欠你一个人情……”我看他声情并茂的表演,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那领班的媳妇孩子咋样没啥事儿吧,“能有啥事儿,最后母子平安。我就说是医院大惊小怪吧”陈胖子哼哼道。我也松了一口气,虽说不关我的事,但总归是希望好事发生。于是我就问到时候去哪玩儿,地儿想好了没,他说暂时还没想好,谁叫咱们中国地儿大呢,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要让他现在马上决定,还真不好弄。我说那你就好好想想,慢慢琢磨琢磨,反正到时候放假出去啊,不用想,景区哪的肯定都是人,说是出去赏景其实是看人去了。我俩聊着喝着,沈莹不时的也插一嘴,接个话,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加松弛,大家都1络了不少,陈胖子这货也终于承认了他和沈莹的男女朋友关系,听到陈胖子这么说,沈莹显得有点羞涩,但也没说别的,只是默认了这一关系。我当然举杯恭喜,说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陈胖子听后哈哈的直笑,说就你说话好听。一瓶一斤的白酒,我和他说笑之间,慢慢就见了底儿,他觉的不够尽兴,又要了几瓶啤酒,让我意外的是沈莹也喝了两杯啤酒,倒是让我对这个文静的女生有点另眼相看。本来我觉得自己的饭量已经够大了,没想到陈胖子这货吃的比我还要凶猛,吃完菜喝完酒,觉得不够又要了盘炒拉条和水饺,稀里哗啦的进了肚,倒是对得起他这一身的膘块儿。沈莹在一旁猫一般的吃着,看着陈胖子狼吞虎咽的,也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笑笑,那样子是既觉得他吃的太多,又觉得胃口好也是件好事儿。我们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吃得多说的更多。我本来说这顿饭我做东,没成想陈胖子在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提前结了账,没办法,只能说下次了,下次谁也别和我抢。我看陈胖子喝的有点大,于是问他们怎么来的,现在住哪离这儿远不远,一旁扶着他的沈莹说没事儿,打车过来的,说她知道陈胖子的住处,叫我不用担心他。我看着陈胖子喝的蒙蒙的样子,似乎是饭吃完了,那股子精气神也耗尽了,就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目送着他俩上车远去。我则开十一路回家,做了那么久,pi股和大腿都有点酸,走起路来膝盖发软,才换的新裤子,臀部和大腿处都被汗水浸湿。到家的时候是母亲给开的门,我站在门口用钥匙捅钥匙孔,晕乎乎的,弄了好几下才堪堪插进去,还没等我转动钥匙,母亲就在里面开了门。四五两白的配上几瓶啤的,确实把我也灌的有些懵,尤其是这个掺着喝的后劲儿,能自己安然无恙的走回来,也是够走运的。母亲站在玄关处,双臂抱熊看着我,柳眉微蹙,小鼻子嗅了嗅,接着用一只手左右扇动着,她有些埋怨的说道:“这是喝了多少?看这酒味儿大的。”我说:“没多少啊,我还清醒着了。”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说道:“赶紧进来吧,一会儿去洗洗。”我抬腿迈进了门,虽然头喝的有些懵,但走路还是比较稳健。母亲可能还想作势要扶,看我自个儿能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微抬起的手臂也放了下去。我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起身时才发现母亲穿着一件睡裙,可能是天气渐热的原因,分体睡衣穿着不舒服。这是件淡绿色的棉睡裙,裙摆到膝盖以下六七公分的小腿处,露着一对白生生的小腿,上身是低圆领的设计,有着类似t恤的短袖子,袖摆在胳膊肘上五六公分,是相对保守的款式。记得以前母亲穿过一件真丝的白色吊带睡裙,裙摆堪堪盖过大腿处,那时我还小,还在上小学,对这也没觉得有啥特别的,不过每每看到她走动时,真丝睡裙轻扬飘荡的裙摆和顺滑的裙身,就觉得一定很轻很透气很舒适。那是母亲托去上海的同事买的折扣货,印象中她似乎很喜欢很中意这件衣服,穿了好久,直到洗的次数多了,实在穿不了才不舍的扔掉。“我爸呢?”我边脱外套边说道。“喏,在里面忙着呢。”她朝着书房的方向扬扬圆润的下巴,白皙修长的脖颈一闪而逝,她头发没有束起,披散着,搭在肩膀上,因为前段时间修剪过,不算太长,约莫将将抵达肩胛骨的位置,如黑瀑,顺滑亮黑,向周围散发着洗发水的香气儿,馥郁芬芳。我感觉我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了,嗅觉被这股香气儿充斥着。正说着,书房的门应声而开,出来的正是父亲,他老也是一身的睡衣,是那种经典的中年男人分体格子睡衣,看着厚其实穿着很薄很透气。是母亲买的,我也有两套她买的睡衣,但自认为享受不了,没那个习惯,平时更喜欢只穿着裤衩睡觉,母亲为此也说过我两次,后来看我‘屡教不改’也就随我去了。“回来了?”父亲扶扶眼镜对我说道。“嗯,喝了点儿,好久没见了,随兴了。”我说道。“嗯,一会儿让你妈给你弄点儿清茶,解解酒。”他往我们这边走近了两步,也没说我喝酒的事儿,口气很随和的说道。“你瞅瞅你脸红的,这叫喝了点儿啊。”母亲在一旁插口道,似乎对我夜半宿酒的行为不大乐意。“哎,你看看你,孩子都长大了,偶尔和朋友出去喝点酒有啥的,咱小凯又不是那种经常喝多的酒蒙子。”父亲替我辩解道。母亲撇撇嘴,双手再次交叉于熊前,轻哼道:“小凯不是,他爹倒是。算了,不跟你爷俩说了。”说着她仰面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啊,是瞌睡了,不管了,睡觉去了。”说着她就转身准备往卧室走。“哎,先别走,说个事儿先。”父亲习惯性的去掏睡裤的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啥,我知道他想掏烟,他看看又瞅瞅母亲,所幸作罢,他说道:“单位领导晚上联系我说,明天有省市里下来的大领导要来单位里视察调研,估计啊,明儿个一天我都得待在局里面。后天周一,干脆明儿晚上就不回来了,这来回折腾的,我直接住单位的宿舍得了,连着周一的上完,到时候晚上再回来。”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临时有事儿加班啥的虽不常见,但确实有。其实体制内工作并不想外界传得那样悠闲,事儿多的时候,是真的事儿多,忙起来也是昏天暗地的,这年头啊,就没有狗屁的待遇好又稳定又悠闲的工作。这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金饭碗,并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只有真正进入这围城的人,才会发觉原来也就这么回事儿。当然了,和其他的一般工种相比,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吃的皇粮,没有一点儿的好处,哪还有人挤破了头往里钻。我倒是习以为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母亲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周一晚上有我的课,十点半才下课,到时候可能住教职工宿舍。”“你俩一个明儿个晚上不回来,一个后天晚上不回来,得,都挺忙啊,要不我晚上回来住得了。”我说道。母亲被我这么一说,扑哧的笑了出来,似冰融雪化,她嘴角微翘,说道:“行啊,只要你不觉得麻烦,坐地铁也挺方便的。”“那啥,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不就是一晚上不回来,又不是干别的,都是为了工作。”父亲瓮声瓮气的说道。母亲斜眯了父亲一眼,那眼神我说不好,意味儿深重,似是不屑,似是质疑,冷冰冰的,像无形的刀子,虽无状但寒芒点点。她啥也没说,转身就回了卧室,只留下淡淡的馨香和决绝的背影。父亲看她回了屋子,也就随意起来,问我喝的咋样,聊得如何。他说以后啊,这种应酬饭局也该适应适应,对将来在社会上发展只好不坏。我点头嗯啊的表示知道了,让他赶紧休息,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他说不急,一会儿去厨房抽根烟再睡。我自顾得拿上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准备冲洗冲洗汗津津的身体。进入卫生间,一边脱一边往最里面的小浴室走去,扫了一眼一旁的垃圾篓,最上面是父亲扔掉的黑色内裤,内裤旁是一张用掉的卫生巾,背面朝上卷曲着,让人看不透它的里面。周天一大早父亲就出门了。我九点多睡醒起床,走出屋子发现母亲正全副武装的大扫除,阳台上晾晒着才洗好的衣服床单被罩,洗衣液的味道飘散四溢。再看母亲,头发简单的束起,用帽子盖着,脸上带着口罩,身上围裙,袖口带着袖头,黄色的乳胶橡皮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旁放着拖把扫把簸箕,还有水盆抹布。我故作不解的说:“妈,你这是干啥了?打扮的跟阿拉伯人似的。”“趁着在家闲着有时间,把卫生搞搞,拾掇拾掇。”母亲的声音打口罩后面传出,闷闷的。“正好你起来了,一会儿给你的屋里也收拾收拾。”她又道。我能说什么,只好洗漱洗漱吃吃饭,当个帮工,和母亲一起打扫。“得亏你在家,要是你爸啊,不得把妈给累死。”母亲笑着说道。“咋了,我爸不帮你干活?”我问道。“你爸啊。”她摇了摇头道。“干活太粗太糙,让他在边上添乱,还不如你妈一人干的朗力。”我也笑笑,父亲确实不是那种细致的人。中午母亲没有在家做饭,忙了一上午,既没时间又比较累,我提议母亲干脆在外面吃一顿得了,她没犹豫就答应了。吃的是家附近的一家麻辣烫,人还挺多的。母亲很喜欢这家的麻辣烫,店虽不大,但味儿正宗。不少学生和上班族来此光顾。小店里已经开了空调,冷风吹打着食客,又凉又热。高处墙上有一块置物板子,一台不大的彩电在那里,正播报着午间新闻。我和母亲聊着,啥啥最近又升天了几颗卫星,美国又制裁谁谁,哪哪的彩民又开出天价彩金,我又主动聊到哪个女明星出轨,男明星养小三。母亲对娱乐圈里的花边八卦并不关心,听到我说这些个明星八卦,微微皱起眉头,也不接话,只顾着埋头吃着菜。我当然也是淡淡的提上一嘴,这种话题和父母实在是难以深入讨论。吃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瞟了眼我,说:“妈去个卫生间,你先吃着。”我嗯的答应一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招手唤过服务员,说这桌别收,我们解个手回来继续吃。然后我起身跟了上去,母亲这一路上都没接,直到拉开厕所的门才接通放在耳旁听着。这家店本身就不大,厕所就两间,男厕女厕各一个,离得不远,左右相对着,但由于处在拐弯处的里面,位置比较深,大厅的食客从外面也看不到这边。我拐进去,蹑手蹑脚的,轻缓着脚步,隔着一道门,仔细的听着。母亲的声音从小隔间内传出,很低,很轻,故意压着嗓子。但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我放缓呼吸,还是听到了她与电话中人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