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他死了(下)(1/2)

采访就在下午开始,岑父亲自开车把儿子送到医院太平间。

“你记得不要说错话。”

“我知道。”

“也要记得,你弟弟的小名叫……阿雾。”

这小名起码十来年没有喊过,岑父自己也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小儿子的小名,他笑了下,招呼了两个保镖,又拍了拍岑绛霜的肩:“去吧,阿霜。”

媒体早已经收到消息,等候在太平间门口。这间停尸房足有十几平,却只停着一具尸体。

是阿雾的尸体。

岑绛霜一出现在太平间附近,媒体的眼睛就迅速捕捉并锁定了他,手上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记者马上举起话筒一窝蜂地涌上来,把太平间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保镖将岑绛霜与隔开人群,他愣了下,摆出一副温柔又忧伤的表情,“大家还请别挡在走廊上吧……跟我一起进去,和我弟弟……阿雾说说话。”

媒体们点头,随他一起进太平间。

岑绛霜踏进太平间的第一步,感觉脚下升起了无数寒霜,整个房间的冷气直冲天灵盖,冷得他浑身发抖,穿着的薄外套好歹替他挡住了这糗样。

“阿雾他从小便不爱说话,我曾以为他讨厌我。”岑绛霜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此刻,他眼角的泪自然而然划过俊美的脸庞,令人怜惜。

摄像头很直接地对他怼脸拍,岑绛霜也不怕,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镜头,而是看向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敢和我说话。”

“可是岑小少爷,大家想问的并不是你与你弟弟的关系,而是你弟弟同为少爷,为什么会被当做替身呢?”有个大胆的记者不顾保镖的阻拦,举着话筒怼到岑绛霜唇边。

为什么做替身?

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岑母对这两个孩子是同等的喜爱,可岑家这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她的婆婆公公却并不高兴。

岑家是靠岑父白手起家而来,因此两位老人都是传统观念,甚至很封建,认为双胞胎是不祥之兆,非要扔掉一个。

岑母哪儿舍得,于是叫来了好几个道士看,道士们的回答都是同一个。

——“这对双胞胎天生就是相克的,总会死一个。”

这话除了老两口没人信,但为了老两口开心,岑父对外暂时只承认一个。

前些日子都还风调雨顺,直到岑父想要公开第二个孩子的存在,为了说服老两口,他买水军爆料,不承想,爆料后的半个月,他的公司就流失三个上亿资产的项目,险些破产。

岑父于是立刻主动澄清双胞胎的“假料”,否认另一个儿子的存在,但事业并未恢复,又只好去求助老道士。

老道士说,用一个替另一个挡灾就好了。

于是,先上了户口的岑绛霜抢占先机,拥有了一个替身。

媒体还在等回答,岑绛霜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所谓替身的真相,而后才开始掉眼泪装可怜:“他是自愿的……一开始,是我爷爷奶奶觉得双胞胎不详,所以对外暂时只承认一个,户口也只先上了我的。后来有一次,我遇见了拐卖,差点被带走。”

“回家后,阿雾后怕地跟我说,他害怕看到我受伤,希望永远保护我。本来家里事不同意他所说的替身,可他觉得自己性格阴沉了些,不想有太多社交。”

阿雾都死了,自然是他想如何编排就如何编排,岑绛霜一边哭着,一边手抖地掀开尸体面上的白布,毫不避讳地去触摸尸体的脸部。

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温热的指腹触摸在尸体冰冷的脸颊,他的体温并没有融化阿雾脸上的寒冰,反倒被冻红了手指。

媒体见他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弟弟的尸体,顿时有些信了。就算言语无法确认真假,行为上也很难装作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吧?

确实很难,岑绛霜屏息敛声,整个人都十分嫌弃阿雾的尸体,却努力做出怀念和悲伤的样子,温柔抚摸阿雾那张冰块脸:“阿雾,哥哥来看你了。你在地下一定很孤单吧?哥哥对不起你……”

他泪眼朦胧地说着,视线被生理盐水浸染得模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

他的腰有一部分贴在尸体身上,而正在摸自己的东西根根分明,轻轻捏他肚子上的肉,又屈指摩擦他的衣服。

谁?这种情况下还偷摸!岑绛霜简直愤怒到了极点,眼泪直接滴落在阿雾脸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去拨开小腹上的手。

很奇怪,他的手覆盖上去,却没有摸到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可那只手却是真实存在的,丝毫不安分地在他的腰身游走。

不,不对。

“……今天是你的头七,你会回来看哥哥么?”岑绛霜张口念着早就背下来的腹稿,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感觉那只手越来越放肆,顺着腰线摸到他的胸口。

胸口被摸得瘙痒不止,岑绛霜顿时头皮发麻,在接近零度的太平间里冷汗直冒,他下意识看向尸体的正脸。

那张同自己一样俊美的脸庞毫无生气,被冻成了青蓝色。

可尸体那双本该闭着的眼睛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它没有眼瞳,只有一对白得刺眼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俯身在他身上假装哭泣的岑绛霜。

片刻,被冻得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

耳边媒体的声音悄然远去,岑绛霜瞪大眼,停止了哭泣表演,停止了动作,甚至停止了呼吸。

“哥哥……”

一道与他差不多声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哥哥。”

那声音变得扭曲。

“哥哥!”

那声音变得嘶哑,饱含怒意!

岑绛霜像是被定住了神,满脸惊恐地看着身下的少年露出诡异的笑,将一双血手送到他眼前,捧住他的脸。

岑绛霜好像闻到了它手上的血腥气。

好刺鼻。

“岑小少爷!”保镖用力拽了一下岑绛霜,让他从难以挣脱的幻境里逃脱。

岑绛霜胸口剧烈起伏着,再去看尸体,发现尸体闭着眼,没有笑容,根本就没有乱动。

刚刚看见的,不过都是幻觉。

岑绛霜采访完时,看到一条新闻。

那两个绑匪死在了警车上,说是太紧张害怕,忽然猝死。

新闻附上的照片里,两个绑匪瞪大眼,眼白全是红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嘴巴长得很大,完全能容纳一整个人的拳头。

岑母也看见了这条消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后怕地对岑父道:“老公,我们给阿霜找个道士吧。”

岑母找的道士大约六十多岁,穿着一件儿白色的老头背心,手里拿着铺扇慢悠悠地扇着,看着就很不靠谱。

“这位……岑小少爷,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大凶之兆啊。”

这群神棍老土的开场白,岑降霜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岑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胳膊,岑降霜这才不甘不愿地坐直身子,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那师傅,我该怎么办?”

“嗯……留在我屋里呆一晚吧。”神棍语气平淡,“今夜那厉鬼必来找你,我瞧瞧它的实力如何。”

这神棍说得头头是道,岑降霜却是万分不乐意的,最终仍在岑母的眼神逼迫下答应下来。

“乖儿子,妈妈爸爸还有要忙的,就不陪着你了,你要在这里乖乖的,我们明天来接你。”他一答应,岑母冷漠的眼神便转化成了万分不舍,她亲了亲岑降霜的额头,便与自己的丈夫离开了。

他们来时就已经是黄昏,走时天边已经泛起夜色的涟漪,一圈圈往内扩散着,吃掉夕阳残存的余晖。

时间不到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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